洞内,一股冷风吹了出来,我一哆嗦,俯身四处摸索着,爬爬爬。他怀着我的腰,又把我揪回去了……强按入他的怀里,看似哄实则语气霸道:“你昏了大半天了,别乱动,夜里冷咱相互取暖。”— —||我安静了,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我发觉身上真的是什么力气也使不太出来,而且还很不对劲。“勺儿,你身子怎这般凉。”第七章【二】“勺儿,你身子怎么这般凉?”他神色担忧,手则很有目的地游移了起来,摸得这叫一个到位。“劳你费心了。”我推开了他的手,闭了一会儿眼,悄然问:“都被逼入崖了,这会儿知道是谁要害你了么。”他蹙眉,沉吟半晌,才缓缓道:“对不起,把你拖累了。”……我苦涩一笑,我就说,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接我入宫,一国之君都能被加害,也不知道芳华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这会儿怕是我遇难的消息早已传入小公子们耳朵里了,宅子里该多闹腾啊。“我们不会有事的,约莫天亮的时候,便会有人赶来救咱们了。”我身子乏力,卧在他怀里,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似笑非笑:“皇上出巡,都有朝中乱臣伺机行刺?想必你这个江山也坐得不太安稳。”他掀着眼皮望着我,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我当然清楚……一掌打过去,行刺人毫发无伤,我内力再不济也不会这样,现在回想一下,当时那触感……那人布衫下面分明还穿着盔甲,一招一式想必是战过沙场的,兴许是哪个将军的得力将士。再者,江湖之人,怎敢招惹我。目前我倒是比较担忧宅里的几个小公子,他们一个个护主心切,在江游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倘若没能找到我,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恍惚地看着韩子川这一脸淡定的神情与悠闲的姿态,就觉得有古怪,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焦急,难道是想借小公子们的手杀了那帮伺机作乱的刺客?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别开脸,深吸一口气,淡定……一定要淡定。“这些年来,朕虽登基为君,可是兵权仍在他人手里,想伺机作乱的人也不少。”他扫了我一眼,算是在解释了。连皇上的马车都敢动手脚,那作乱的人的胆子怕是也忒大了点。嘿……我慢悠悠腾出手,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憋屈地说:“你就放任他们这样谋反?!”“勺儿你这是在关心我么。”他温情的回看了我一眼。疑问句被他硬生生掰成了肯定句。我愣怔的望他一眼,别开脸去,气急攻心。当朝臣子居然敢在皇上出巡时派刺客拦车玩刺杀,这么堂而皇之明目张胆的行径,简直鲁莽且愚蠢到了不计后果的地步,都走投无路用到这一招了,想必是被韩子川逼急了。我早该想到……眼前这个人,在宫里还是太子爷的时候就敢弑父。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儿。只是,他们自己窝里斗也就算了,为啥把我这无辜小草卷进来。我冤不冤啊冤不冤。泪……他就这么嘴角含笑的看了我半晌,颇满心欢喜的把我拥入怀里,叹了一口气:“你又在担心我了么,在悬崖那会儿,你让我抓紧你的手时千万别松时,我就知道……这世上哪怕全部的人都要谋害我,你却不会。我的勺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果,时光倒流,我会毫不犹豫,把你踹下去。他捧着我的脸,端详了片刻后,眉宇间蹙了起来:“你脸色怎么了,这么苍白。是不是受了内伤……”这厮,我好歹也扛他爬了一段崖,居然现在才察觉我有了内伤。是不是也太后知后觉了。忍了…“你再抱紧些,我会死得更快。”我直楞楞的望着他,憋出了一句话。他讪讪的,依偎着我,手环在我腰上,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末了像是反映过来了,手掌悄然贴在了我的背止,凑过来轻声说:“朕有法子,朕替你疗伤。”我一激灵…他用“朕”这个词,我就有不祥的预感。“不……”不需要。可那箍在肩上的手却像是铁一般,我怔了一下,他便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刚想使内力将他推开,他便轻声说了一句话:“不想死得早,就别再乱动内力了。”嘿,这句话语调怎这般熟悉啊,他他他他,干嘛学我。我呆了。他作势漫不经心却又目光凌厉的看我一眼,我只得默然,乖乖地无声息地趴在地上。他说得没错。从坠崖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体内很不对劲儿,可是,他想用什么法子?我扭头望着他,他气定神闲,运气,抬手反掌便覆了上来,一股热气透了料子穿了过来,劲道十足,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早知道是要给我注入真气,就不该听从了他。啐,真是个馊主意。强忍着胸口翻江倒海而来的不适,压着体内那股逆流的真气,我翻身袍子一挥,憋着气,推开了他。他有些茫茫然,又试图着俯身来拉我:“怎么了,我做得不对么。”“对,很对……”再这么度真气,我就只有五脏俱毁,全身爆裂而亡了。他撑着手,将我扶入怀里,眯眼笑着,伸手抚着我的背,又要运功了。我再也接受不住刺激了,身子前仰,喷了一口血。“勺儿,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颤,像是很不安。我扯着嘴巴,笑了一下,低声说:“没事,你让我睡会儿。你别再费心了,我们练功的路子都不一样,一个偏阳一个又阴柔。我承受不来的……”他忙不迭点头。便搂着我不做声了。夜里,悬崖边的风很大,他就这么仰头倚靠在岩壁上,死死地拥着我,一轮清冷的月光挂在天际,风吹得衣袖飕飕飘动。“子川,你一早就知道会有人来袭车么?”他稍微一用力,将我放倒在他的膝盖间,摸着我的头,轻轻地说:“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他,闭上了眼,似在假寐。我却笑了,是啊……他不是神仙,起玛神仙就不会说谎。他身上的体温很暖和,我却睡不着…很难受,无论是心还是身体。贰儿说的没错,忆无忧压根就不能再练了,真气受损,内力反噬,确实不是人能忍受的,真正是分外难熬。就这么睁着眼,胡思又乱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子川。”他仍旧没了动静。我动了一下,迟疑片刻,挽着袖子,偷偷摸摸的拿手探入他的怀里,很轻巧地便掏出了一个绢布包,摊开一看,里面果然就有被他藏起来的药丸还有。。。居然还有一张符纸。我轻声笑着,将皱巴巴的黄纸符摊平,折成一只纸鹤,放在怀里轻轻抚着,风徐徐吹着,它的翅膀微颤着。手捻着药丸,凑到鼻尖轻闻着。究竟是吃还是不吃…贰儿说,服之将压制甚至化解体内所有的内力。不吃,我的内力已被严重耗损,如今又被体内这股莫名的气反噬,我自已也不知道能否看到明早的太阳。心里头一阵翻搅,只觉得疲乏极了。可,倘若是吃了,岂不…我苦涩一笑,保命最重要,况且我还没见着芳华,怎能这般轻易的闭眼。含入嘴里。淡淡略微苦涩的药味溶于舌间。捧着纸鹤,凭着仅存的记忆,伸出手变幻指法,念着符咒,看着小纸鹤抖动小翅,倏地消失在天际……我靠在岩壁土,嘴角缓缓微笑。小家伙,给我的公子们捎个信,让他们别为我担忧,莫中了韩子川的诡计,别卷入朝廷之争中。倚坐在崖壁旁,慢悠悠地合上眼,东方欲晓,曙光渐现,微晖稍露,天已亮…第七章【三】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以至什么时候是何人把我从崖边的山洞抱出去的,我毫不知情。只觉得全身困乏得像是要死去了一般。垫在身下的被褥极软,像是贵重的绸缎,似水般滑溜溜的。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耳旁轻声低语:“如今入了宫,朕是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那人似乎是俯下了身子,总之呼吸离我很近…一声轻笑,那气息瘙痒难耐。手也颇温存的搁在我头上,轻轻抚着发,指法灵巧缠绵徘侧。还未睁开眼,便闻到了一阵像是淋过雨露般的竹香,这是以前在宅子里的味道,那时候有一个人就极爱燃这种香。韩子川那时候就总说,这味道除了竹子就是竹子,单一的很。可我却偏爱极了,因为它沁人心,闻着浑身就舒爽。身子很疲乏,人处在半醒半昏迷的状态,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茫然极了,仿若有什么正离我远去,思绪像是蚕丝,把我困牢又一缕缕抽掉,抓不住……黑暗中,一席白胜雪的身影那么清晰却又模糊,飘飘摇摇地离我愈发的远。那种疼痛这么千真万确。不……我突然睁开眼睛。“怎么了?”他声音沉稳不疾不徐。我眨巴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是哪儿……头……头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光线很暗,这间屋子是我所不熟悉……很宽敞,似乎是不能称之为房间而是大殿。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竹香,定心且养神。我躺在软揭上,喘着气,呆呆的望着头顶。透着烛火,轻纱纹着莲花,隐约还能看到龙凤,一派祥和之气,只是那帷帐像是要压下来将我埋了似的,突然觉得有阵莫名的恐慌……这是皇宫么,为何我会在这儿。我有些茫然,手四处摸索着,指收紧,锦团布料立马皱了……四肢发麻像是由无数蚂蚁在啃噬,乏得身子软成一团,使不上力气。“勺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脸被人捧着,轻轻拍着。那人心里似乎矛盾得很,拍得轻了怕我不醒,重了又怕我疼。总之,好看的眉毛都蹙了起来,就算蹙,整张脸也俊朗英气非凡。他是谁…对了,我一阵恍惚,闭眼想了半晌。是韩子川,当今圣上。“来人,快传太医,你们都是死了不成。”胸口很闷,腹部有像是有很多股真气在乱窜游走,缓缓上升。完了……什么时候不发作,这个时候发。我眼里一片发黑,懵了片刻。等我缓过神,才发觉有一只手搭在我脉搏上,我的一只手臂都枕在了外头,空气分外的凉。手指动了动,才找回了感觉。那人也不知道把了多久。我只觉得他浑身都在颤抖,似乎比我还怕冷,不……或许是被吓的。我这病…不算病,是练功练的。何况又受了内伤,服食的药丸恐怕还未发挥作用,不然我不会还记得这么多。只觉得头被人捧起了,整个身子倒在另一个人怀里,他的动作分外的轻柔,一杯水被他放在唇边吹了好一会儿,才递来。我没力气接。其实也不想喝。直视着它…看那杯子大有我不喝它就不离开的意思,才不情愿凑过去,浅吮了一小口。很清凉。一股寒意直滑入肚,压住了心里不停翻滚的几股莫名的气流,这茶水里似乎添了些定神的缓解郁气的药材,我又低头连喝了几口。那人低头望着我,似乎松了口气,轻轻抚顺了我的背,搁了茶,将我环入怀里,下巴抵在我肩上,瞅了我一眼,这一眼,又太多的复杂的情绪了。让我一下子难以接受。只能乏力的苦笑一下。“太医,她这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会这样。”“回皇上。”那老家伙毕恭毕敬,只差没趴在地上了,头也不敢抬,“这这……”他这了半天,不知该怎么称呼我。这太医啊,远远没有弄玉一半的能言善辩与聪慧。可……弄玉又是谁……我茫然了一会儿,使劲儿的想了一下,才忆起了一点点地相貌轮廓。脑袋很疼……闷哼了一下。感觉那箍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似乎因为我这一声轻微的呻吟而有些不安,我挪了挪身子。对了,抱着我的是皇上。我这次来宫,是为了…我想想,我掀着眼皮,只觉得困乏得很,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闷在胸口里的那几团气还在斗中,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死命游走,一点儿也不安分。“你倒是说还是不说。”啪的一声,有重物击碎的声响。“回皇上,姑娘脉搏异常,臣从未见过这等脉象,似乎是曾受了不轻的内伤,真气外泄,脉息忽强忽弱,就像是一会儿有内功一会儿又没有,臣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试着开几个方子,补些身子调息一下。剩下的还得过几日观摩了再下药。”什么真气外泄。我在压制内力,免得被内力反噬……你敢给我乱开药,等我好了发现了那儿不对劲……非废了你不可。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医术…我会医术么?好恼人啊,只觉得许多记忆…在慢慢流逝,抓不住…一个声音似乎很生气,在我头顶说着什么,胸口也一阵起伏,我连靠都靠不安稳,只觉得后背抵着,也跟着震了起来。不舒服…脑子里一片混沌。吵死了,我胡乱摸索着声音的来源,却抓到了一只手,温软略微有茧。握着死命的拽到了自己头旁,小蹙了一下眉。他像是很识趣,手指灵活,按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慢慢摩挲着:“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药端上来。”刺鼻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潜意识不想去喝它。别开脸。埋入他的怀里。一声闷笑,带着宠腻和无奈的味道。他再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大清楚了,只觉得肩膀被人推了一两下,却不想理会。一双手滑到我脸侧,温热的东西凑到了嘴边。我想躲,鼻子却被捏住了。原本就又闷头又疼…这会儿,憋屈得,嘴一扁,一勺子东西便塞了进来,来不及吐,涩口温热的东西便顺势吞噎了下去。我一愣,闭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攥紧他的前襟,只觉得口里苦涩变了味,一股又苦又涩的液体回涌了上来……没能忍住,仰头一口便喷了出来。空气里弥谩着诡异的腥味…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男人衣衫上溅了点点血迹,脸上也有……他一双眼睛极亮,望着我,满脸的不安与惶恐,似乎被我吓得不轻。完了……吐血了。我就说这昏医开的方子不能吃……干嘛喂我。这下好了,我闭眼,嘴一咧。攥着他的衣袍,以及死不瞑目且不甘心的姿势……昏例了。可笑的是在阖眼的那一刻,脑诲里却浮现壹说的话,他说我练这个功迟早会出事儿,忆无忧看起来像温水实则是烈火,其内力忧霸道且阴柔,倘若练功者受了很重的内伤,这股阴柔之气反噬起来会要人的命…忆无忧,忆无忧。会把练功人的记忆与内力牵扯在一起,内力深厚则记忆强……倘若内力尽数泄去,前成往事怕是也随之忘个一干二净。可是,我又有何法子,韩子川有危险我不得不救。想必壹也猜到了这一点,才会把散功的药丸放入我的包袱里。只是…我没想到,服它的日子会这么近。我必须留着命见芳华……记忆没了没关系,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只要他记得我,便知足了。再聚首,又是何等一番景象。或许我不再悲伤,能坦然的对他笑并轻声说,这公子好生漂亮,家住何方,欲往何处。脑子虽是昏沉一片,我疲乏嘴角却扯笑。第八章【一】一阵簌簌的声响像丝一般飘入我耳朵里,瘙痒极了,大殿里似乎还有人刻意压低嗓音在轻声说着什么。“皇上呢?”“上朝去了。”“阿弥陀佛,罢朝了三天,总算是上朝去了,对了……里头的还没醒么?能让我看一眼么,听说这个主子好大的来头,从接来的第一天起,皇上就一直陪着。”“小声点。”“干嘛小声,不是晕睡了么,太医都说不一定能醒呢。”那声音离我愈来愈近,有抬袖的动静,一阵布料摩擦声后有什么东西被拉开了,我虽是闭着眼却仍感觉到陡然间光线亮了不少,还有阵阵风吹了进来……空气都顺畅了。知觉像是在复苏。。手却仍旧没了力气。我这是在哪儿…“叫你别掀帘子,里面娇贵得很也……别冻着了,上会儿太医都砍了不少。你要这么没规没矩的,小心我俩人头不保。”一声痛呼,那人似乎被就揪了耳朵,还伴随着细小的求饶声。哗的一下,光线又暗了,又变回了死灰的沉闷。不要啊…别别,别夺了我的光明啊。心里哀嚎了一下,手捞起身旁的绸缎一拧,腾的,身子竖了起来…我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探头,伸手就去触摸那让人沉闷的帘子。指间透了一丝光线映照了进来,手也显得苍白刺眼。外头一阵安静了。那两个人似乎被吓得不轻,哆嗦的顺着我的动作,将帘子颤歪歪的拨开,早已熟悉了无尽的黑暗,恍然间这亮光还真让人一下子难以承受,眯了半晌,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半晌才反映了过来。我徐徐一笑,他们灰白着脸,面面相觑,立马跪趴在了地上。统一的青灰儿衫马蹄袖,像是年龄不大的太监。“小的扰了主子安息,请主子责罚。”一个稍微稳重的,伏在地上,磕得头咚咚作响。光听着这声音都让我受不了。他以为自己是铜铸的头啊。啧啧……看那红的,都不忍心看了。还安息。呸,我人还没死也。“你晃得我眼睛疼,起来吧。”我挥捍手,想起身,手摸上那被褥就觉得不对…料子多好的,摸上去厚实又软,绣的那云啊,龙爪子也忒漂亮精致,我记得床上没这么讲究……我家里……咦,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眨了眨眼,望着同样瞅着我,看直了眼的两小太监,张口就问:“我这是在哪儿?”“回主子,这是万岁爷的寝宫。”哦……万岁爷。皇上的寝宫。什么?!我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抬脚想下榻,却没料到身子没了力气,停在庆塌上歇息了一会儿,脚一落地,就像是踩棉花一样,还没站稳,身子就晃悠悠的,颤歪歪的就被人扶住了。“主子,您想做什么直接吩咐我们,可别亲自下榻啊。”机灵点儿的,掀着眼皮,抬头直看着我的脸色,还是劲儿朝后挥着手,使唤着人,“呆着干什么,还不叫万岁爷过来,说主子醒了。”啊……叫万岁爷过来,别啊……我我我怕……怕生。我怎么就躺在这龙榻上了,这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压根就记不得。死命的捶了一下头,这可把旁边的人吓坏了,又想阻止,却又不敢。捧着手在我手下掂着……他这是想接什么啊。难不成,我捶下了头发丝儿,几小搓头皮他都要珍藏么?怪人……“主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是有些……我想想。头往后一仰,背后就被垫上了一个小软垫,舒服倒是挺舒服的。我挪了挪,咋吧了一下嘴:“我全身无力,说话带喘,肚皮儿火燎燎的疼。哦……那个啥,小贰你给我把把脉。”“回主子,小的不叫小贰。”他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腾出手给我掖被子。我怔了怔。“是么……这话脱口就出了,我记不大清楚了。”“主子,您这是饿慌了,已经昏睡了三天了,这宫里上下也只敢喂您些汤。您先合着眼躺一躺,我这就去吩咐御膳房备些吃的。”他鞠躬着躬,小心谨慎的退了出去。三天?!靠,难怪这么饿。看人都两个影儿,我还以为自己原本就这个毛病,看人不清呢……我讥笑。合眼。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留意听还听不真切。我掀着眼皮看了一眼,一张小木案摆在了床榻上,随后又上了不少的菜,香味很浓,一个人背光站在门旁,静静的看着太监们鱼贯而入。我被这香气引诱得直眯眼晴。“来主子,您先尝尝熬的这个小粥。”又是那个太监的声音。我恩了一声。开始的精气神儿耗得差不多了,这会儿靠在软垫上舒服极了,半昏半睡的就张了嘴,等着喂……可等了半晌也没吃着。蹙了蹙眉,正想睁开眼。就觉得身旁一方的软榻陷了下来,有人似乎挨近了我,感觉有个温热光滑又硬的东西碰触了我的唇,又吹了吹。我啜了一小口。只觉得那粥又稠又糯,带着点清香,咸淡刚刚好,入了口又不费事儿不用嚼便能咽下。齿间的余香那叫一个绵长。还想吃,那人却迟迟没了动静,我奇了。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第八章【二】我懒洋洋的睁开了眼。却发现眼前这个执勺炳,单手捧碗的人,并不是个太监。为何这么说…他那前襟上方明显有喉结,下巴略微有青茬,有些憔悴,眉峰很刚毅,却偏有一双很温情的眼睛,形容不出来……总之是个很是俊朗不凡的男子。他一勺又喂了过来。我没吞。情不自禁的侧身躲了一下。他一挑眉,旁边的太监们似乎很惧怕他,趴在地上身子直抖动。男人嘴角上扬,笑容有几分熟悉,柔声说:“喝了它,才醒需补身子。”声音浅柔,但里面的威慑却不容置疑,很少有人能将字面上的劝服说得这么像恐吓的,他是其中之一。我有些愣怔。凝神望他,那握勺柄的手停滞着,衣袖袍子是很正的黄色,用金线绣着腾飞的龙。我眨了一下,视线往下扫去,才察觉到,他这一身是黄袍。我躺在龙塌上,而皇上亲自给我喂粥?!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了,这表情……倒像是我在给你喂砒霜。”他板着脸,眉毛抬起,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快凉了,尽早喝。”我硬着头皮,接过他手里的碗,迟疑了一下,仰脸一饮而尽。他倒像是有些意外了。傻了似的看着我。侧头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怎么回事儿,还真是给什么喝什么。”难道我做错了?他是皇上,就算给鹤顶红,我也只有照喝不误的份,不是么。拿袖子抹了嘴,偷斜眼,瞅了他一眼。他这个笑,意味深长,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望着我,让我浑身寒得慌。我垂下眼,爬起来,跪在被褥上。大病初愈的身子,干起这事儿来还真是如行云流水,干净利索:“皇上,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躺在这儿……反正要责要罚就爽快些来吧,先安抚再严惩的政策就甭用了,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曾经做了什么。”怎么会躺在这塌上。自己又是个什么身份,全都没了记忆。“勺儿,你这是怎么了?”一双手触上了我的肩,缓缓往土挪移,隔着衣料明显感到略微带茧,与这几日做的梦一般,印象中隐约也有这双大掌曾在梦中抚过我的额头,脸颊一遍又一遍。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一觉醒来你就像换了个人。”我讶然的看着他,似乎……这个人没有要害我的意思。难道,是我会错意了?他手撑在床榻上,身子斜了过来,只是很认真的望着我,眼晴都不眨一下,隐有笑意。“你不记得这次来皇宫是要做什么了么?”我茫然,难道我不是一直在皇宫里的么?“你想想,除了我……还有没有其他想见的人?”他问的声音温和淡定。我望着他,可总觉得他话音里有循循诱导的意味,难道皇宫里,女人们每日每夜朝思暮想地见皇帝之外,还会想要见其他人…难不成我这身子的人,是因为被发觉与他人有私情而遭殃,骤然一惊。可不对啊,被发现了还能这样安然无事的躺在龙塌上,被皇上亲自喂东西。好纤结啊…“想不出,就不要费力。”一双手抚上了我的眉,将它舒展了。他的心情好象更轻松了,声音上扬:“来人,传太医。”来了一个老头。这个人没见过,不过似乎我也没见过什么人,对这些人啊物殿里的摆设,脑子里完全没印象。麻木的看着他把脉,老家伙捻着白须沉吟了半晌,诚惶诚恐地跪趴在地上,说了一大通,大概意思是我经脉不通畅,郁气在心,身子虚弱,气血不足,末了很心虚的瞟了我一眼,加了句,所以导致了间歇性失忆。我觉得,这老头几是在放屁。简直是胡说八道。可又拿不出证据…皇上的眼神一直未从我脸上挪开,像是想从我神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我正襟危坐,盯着他看,他却又挪开了眼,若有所思的问了太医一句:“什么时候能完全治愈?”“身子能调理好,只是……这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却是谁也说不准儿,为臣不能为皇上分忧,实属死罪。”白须老头的头磕在地上,身子筛糠似的。皇上却像是心情大好,摆摆手,“来人啊,领他下去开药,赏黄金二百两。”我被惊得无语。出手真阔绰。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又端来了一碗药汤。闻了一闻,嗤笑。开的是一些吃不死人的方子,光捡精贵的药材往里头放了,不治标也不治本。咦,为何光是闻,脑子里就僻里啪啦闪过很多药材的名字和用途…我皱眉,看着这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仿若,我对这些熟悉得很。“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儿么?”一旁的皇上凑过来,亲昵地坐在了我的被褥一角上,手还搭在了我腿的上方。有些排斥,不过……看在我躺在他的床上,所以忍了。“不对劲。”我颔首,直视他,“从醒来就喝汤汤水水。我…饿了。”他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忽然一笑。“菜都在案上搁着,又不是不让你吃。难不成……还要我喂么。”切,这个人,天子。多气派啊,他光是坐着不走,也不动着,我哪儿敢先动啊。“还说你转了性子,这腹诽的毛病也没改。”皇上声音里带着不容错意的笑意和温柔,伸了伸手,将袖袍挽起,试图去拿那玉箸。旁边的宫女立马起身,净了手:“奴婢来伺候。”他一递,拿手指着,喏,把那玉笋鱼冻弄些给她,还有百合撕鸡,也夹着些……对,就是那腿三寸的,是她爱吃的。”我膛目结舌。望着都递到唇边的美食……吞了吞津液。皇上笑眯眯且很“和善”地望着我,又是一副你不吃,我等会儿就亲自喂的模样,挑眉望了我一眼。举过来的玉箸通透,鸡肉里卷着片玉笋莹白泛着油光,似乎美味极了。我忙乖乖倾身,含了一口,嚼了嚼。好吃得让人眯了眼……舌头都快要一并吞下了。不腻又爽口。而且,味道火候都对。很久违的味道…后来夹的几个不知名的菜,都是我爱吃的,胃口好到连吃了两碗饭,看得皇上也食指大动,陪着我喝了一碗粥。很奇怪,他似乎对我,喜欢什么,偏好什么都很熟悉。捧着热乎乎烫手的茶水,我轻吹着,小心翼翼的吮了一口。真带劲儿。“皇上……”我掀着眼皮望他,“听说我才进宫不久,我到底是什么人?”他有些呆。神色怪异的望了我一眼。我正颜,把杯子递回到了案上。笑话,不问,不代表我是傻瓜。睡也睡够了,饭也饱了。该问正事了。他撑在我的床榻上,凑了过来,说的话温和极了:“你都在朕床上了,能是什么人?”“女人。”我接了一句。“对。”他抬眼,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顺势给我掖了一下被褥,缓缓说道:“这事说来话长,言之,你是朕的后妃。”喷……第八章【三】他抬眼,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顺势给我掖了一下被褥,缓缓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你是朕的后妃。”喷……这会儿,换我喷了。我抬头怔怔地望着他,他低头就这么握着我的手,嘴角隐隐有笑意,没了帝王的气势,反倒有了份随意与亲近感。他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有种说不出的火热……我慌乱地别开了眼。小蹙眉,这是龙塌…今儿个我是千真万确地躺在这张龙榻上醒来的,就算是这后宫里的妃子,怕也是极得宠的。暗自琢磨着,低头拿手抚摸着柔软的绸料。但,我是他的女人?从他的表情看不出在说谎,言语词句里也颇合情合理,可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说不上哪儿不对劲,身体对他这份亲昵有些陌生的。哎,我说,他手这是往哪儿摸呐。悄悄将腿缩了回去,拿被褥捂严实了。诺大的房里,火烛轻晃,下人们不知什么时候全退下了就只有我与他二人,气氛有些怪异。他的眼,很亮。从神情看并没有因为我这不敬的举动而生气。我疑惑地瞅了他一眼,虽然接触不多,但足以认定他不会恼我,况且我这大病初愈地应该也不舍得把我怎么样……想到这不由地舒了一口气,也算是放宽心,安安分分地蜷在被褥里,明明是才醒来,可身子却仍旧渴睡,果然吃饱喝足就有些……掀不开眼,撑起半身,靠在床头,纠结了一下,轻声问:“为何会突然染此重疾,我的身子一向都这么弱么。”他直楞楞地望着我,手抚过我的发,像是有着说不尽道不明的温情,眼里有很心疼的表情,叹息了一口气,将我拥入怀里,轻声诉说:“这都是朕的错,那些人……朕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淡定如冰的眼神,有着七分的凌厉与三分犀利。我蹙紧了眉,蜷缩在那温软的怀抱里,身子如绷紧了的弦,如今终究是放松下来了。看来…这宫里还不太平啊,还有蓄意谋害的戏码上演。若是得宠的妃子,应该没少被人暗算吧。靠……还真不得闲。微绷紧了篡子,我抬起头,掀着眼皮望他:“臣妾作为皇上您的女人,是住在三宫六院里哪一处?”总不能赖在龙榻上一辈子吧。歇息够了,就得会自个儿那边去了,免得招人嫌。不然夜里皇上掀嫔妃的牌子,这龙塌虽大,可这一边干柴烈火的,风流快活了,我缩在一旁直瞅着看春宫秀也有些说不过去。他一愣,“要这名分还不好说,贵妃好不好……”皇上执着我的手,摸了一下,身子向后倾坐好了,缓缓说:“立后是麻烦了一些,朝廷上还靠多股势力在。不过也不是不可能。”什么……这人,是不是皇帝都这么好说话?不过不对劲儿啊,我脑子有些晕忽忽的了,却有仿若在混沌的黑暗中瞅到了一丝光线,似乎摸到了些门路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