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妙极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文房四宝,记着,一只手执着我的脉,还掀着眼望我,如饥似渴的说,“还有呢?” — —|| 我真想找一伙人,把他给压了。 压了,还不泄愤。 于是乎,被他活活折腾了三炷香的功夫。 他却还极有毅力的对我问东问西,只怕没对我进行上下摸索了,忍……忍无可忍……正当我琢磨着,是不是下点药让他昏睡。 他却倏地站了起来。 我正庆幸,忙也起身,笑呵呵道:“义父,是不是饿了,准备摧花折柳?” 他转头望着我,眼角一弯:“我得去集市上,看有没有医书。” 您…… 这等级,还要看医书? 胡乱配个药都能卖出个黄金儿两的价。 “素来只知晓外头的人有两种着装,没料到其实子川说的男人与女子还真有差别,在特定的时期从脉象上来看,这些细微之处还真是妙不可言。” 看他那小样儿…… 兴奋了。 “您把我的脉不行么。” “我想看看关于产妇之类的书籍,和对女人下药的分量。” — —|| 帮不了你。 我颇有些无语的望向了别处。 他徐徐转身,就想走。 突然,我睁大眼睛,想起了一件事,这满街……估计都有人寻带泪痣的人,义父这活人出去,还美得这么引人注目的,一定会被弄玉找到的。 “我去我去我去……义父你开张单子,我来给你买。” 他一笑,似乎是巴不得。 看着他斟酌着,为了节省银子,把那寥寥几本书名写了又划去,又分外踌躇且不舍的表情……光是看着,我就分外心疼。 这人, 我有黄金二两。 二两!!黄金!!!! 一把扯了他的纸,把那划去的又给描上,吹了吹上面的墨迹,一把收入怀里。 他望着我,只是很宽容的笑。 其实心里指不定多心疼……心疼家里的银子。 我知道,他一向懒得配药。 估计,为了添置这一身新衣裳,兴许把家里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 叹一口气,过几天,还是把土里的黄金给刨出来算了,埋着……也不会发芽多张出个二两来。 于是想着,脚底下也生了风,横冲冲,雄赳赳的跑去了镇上,只想买了回宅,熬到晚上,偷偷把梧桐下的黄金和银票给弄出来。 可是…… 我很奇怪。 分明是我一人出来买医书,为何韩子川会跟在我后头。 还是用那种很热切的眼神盯我,背后一阵发麻。 不过话说回来,突然觉得…… 镇上的人,似乎也有些怪怪的,一个个风流公子从我身边走过,眉眼含情……让人…… 我忍不住,抖了三下。 韩子川适时地握住了我的手,明眸一个劲儿的在我脸上,扫荡。 “都不知道,让你穿着身是对你好,还是害了你。”末了他还轻轻往我手上一拧,“记住,你是个姑娘,走路有你这么吊儿郎当的么。” — —|| “你来干嘛。” 他一笑,“也只有芳华才会放心让你一人出来,在这群男人面前晃。” 忽然他眼神盯在了我后面,有些喜悦:“你等会儿,我去买些东西。” “买什么……” 他人一晃,便不见了,唯剩下店铺前的布招牌还在迎风张扬……咦,卖胭脂的地方? 靠,他哪儿还有钱。 这家伙,居然藏私房钱!!!!! 可耻啊…… 回头,我就要告诉芳华去,我这个愤懑啊……内心波荡……没法说了。 突然, 背后轻轻被人一拍。 我扭头, 正巧看见弄玉拿着扇子,身后照常有跟着一大群的人,他眨了一下眼,脸上的喜悦与眼神中的惊艳没法说了,“真是你……邵弟?” “或者我该叫你……”他扇子在手里一巧,身子也凑了过来,笑着说,“邵妹?” 什么弟啊妹的, 我可跟你不太熟。 “你在此处等何人?”他四处望了望。 “自是等……”我笑眯眯,“心上人。” 他脸上笑得有些牵强。 “勺儿,走吧。”韩子川捧着一个红纸包着的玩意,出来了,抬头不经意望着弄玉,脸却僵住了。 那弄玉更夸张,怔忪的望了他半晌,脸上震惊了,指攥着折扇,掀着袍子倏地半跪下,“臣拜见太子殿下。” 哗哗的一片…… 全跪下了。 第二十五章 调戏与反调戏 太子? 何时冒出来的太子。 眼前这个与我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是太子。 我恍惚地看着他的侧脸,如山水般的眉峰,是那么的俊朗,那微抿的薄唇,竟也有着刚毅的意味…… 这让我有一种错乱感。 为何以前就没能看出来他那浑身散发而来的帝王之气。 嗯…… 这会儿,越看越像。 眼下跪了许多人。 喧闹的市集,此刻老百姓们消失无踪,街道上清冷极了,有些萧条。 韩子川拿眼扫了一眼弄玉,什么也没说, 只是把手里的用红纸包着胭脂塞入我的手里,轻轻说了声:“对不起,没能为你买好的,等以后回了宫……”剩下的便不再说了,只是拉起我的手,掀着眼皮慢悠悠的望着我。 我扯着嘴,想笑,却觉得徒然间很无力。 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以至于他拉着我穿过那些跪拜在地上的人时,我还一头雾水。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们回了宅子。 韩子川撇下他们一大伙儿人,独自进了芳华的房间。 只留我一人,在这伺候这些爷儿们。 “……邵妹,”弄玉托着杯子,“满了满了。” 我才反映了过来,回了神…… 可不是,水都从杯里溢了出来。 他忙不迭地起身,低头拿袖子擦着溅在身上的:“你个坏丫头,还骗我在等心上人,结果却是我们家太子爷。” 别瞧他,人模人样的…… 挥袍子弹水可一点也不含糊。 我忙退后了几步,生怕被沾上了,用手护着瓷壶,笑得有些勉强,“对不住了。” 他却拿眼望着我直笑。 怎么…… 难道,是想让我帮你擦? 你又不是我义父,哼。 弄玉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涵养极好,低头自己忙活了一下,掀了掀袍子,又坐下了。 末挽着袖子,伸出手指了一下里屋:“你义父眼下有泪痣。” “……” “听说是芳华兽?” “……” 老兄,是又怎么样,我偏不告诉你。 他一笑, 伸了手,握紧我的。 “邵弟。”声音徒然间柔腻靡靡,音调儿上转,拿眼望着我,眼神那意味……格外的轻佻,“我们拜了把的,忘了么?怎么能这么欺负你的弄兄。” — —|| 我可以拿壶把他敲晕么…… 真的想, 手痒啊……我憋得慌……忍了,撇头不望他。 “弄公子,结拜之事,我记得当初勺儿没答应。” 他只笑不语,顿了许久才说:“幸亏你当初没答应,不然我可要……后悔了……”后面那三个字故意被他拖长了音。 然后,很亲切的拉着我的手,低着头,睫毛颤了两下。 我斜乜一眼, 他的手指正屈弯着,摩挲着我的手心,动作迟缓,却也坚定,握着我的手力气大得让人正不脱。 “你干什么?”我眨了眨眼。 他望了我一眼,别开了头,眼尾轻扫,似嗔似怨。 手却藏在暗处,摸得更欢畅了。 调戏…… 这是个级别很高的调戏。 我四处望了望,那些一起而来的人,此时把头垂得低低的,不闻不问。 — —|| 很好,很强大。 你当就你会耍流氓…… 我可是被芳华养大的,什么风雨没见识过。 我直接一拍他肩, 我翻个小白眼,三分痞样七分风流地撩起袖子,众目睽睽之下,摸上了他的脸。 很明显能感受到他身子一震,似乎被吓到了。 我凑了过去,流连忘返地又摸了一把,色极了的说,“豆腐也不及你个小白脸嫩。” 他愣了一下,眸子里浮上了淡淡的雾气,眯眼笑了。 全场, …… 沉默。 许久,他开了口,“这可算得上是肌肤之亲了?” 亲个屁, 摸一摸就肌肤之亲了, 那我岂不在这宅里养了两个男宠乜。 我挥一挥手,想抽身。 他手执着我的,紧贴着脸。 眼神里闪过一丝戏谑。 靠…… 突然里屋的门开了, 我猛然用了二三分内力,把他震开。 也来不及看他用什么风流的姿势倒地, 便只身……闯进了芳华的房间。 结果, 正巧听到韩子川说了一句:“……也好,那我们就即日动身回宫吧。” 啊…… 回宫? 我的眼往下瞅,看到了韩子川搁在芳华袖袍上的手,修长纤细,分外柔美,但却也十分的碍眼。 深吸一口气,别开了脸。 等等,有什么不太对劲儿…… 芳华居然答应了与他一起回皇宫?! 第二十六章 弃子 芳华居然答应了与韩子川一起回皇宫…… 我怔了怔, 他却别开了脸。 “勺弟,你去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韩子川眼里荡着温暖的波光,扫过我。 “好……” 他没出声阻止,也没拒绝韩子川这么亲昵的举动。 平日里……就算有半死不活的人躺在竹林外求医,他都懒得救,如今为何要趟这浑水。 难道只因为,求他的是……韩子川。 屋子里很空荡,他们这么一站,反而让人觉得空间狭小了起来,我甚至感到自己是多余的…… 心里有一快像是被人勒紧,喘不过气来。 说不上什么滋味, 除了难受,还有一点儿说不明道不出的酸涩。 我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手握紧成拳。 该,收拾了。 这一趟大老远的,也不知会在宫里耽搁多久,得带上我俩换洗的袍子,还有义父平日里携带在身上的妙药,还有…… 环顾四周, 义父吃不惯凡人的东西,这一路上还得预备些新鲜的花瓣,得挑肉厚花蕊香甜的摘…… “勺儿。”芳华一把拉住我,按着我的袖子,淡淡地说:“是我和子川回宫,你懂么?” 不带上我么…… 我身形抖了一下,扭头望着韩子川。 “为何把她一人留在这宅子里?”韩子川像是很诧异,眨了眨眼,疑惑的忘了眼闷不吭声的芳华,结果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也算是默认了,不再多说什么。 “我去收拾一下,你把马车备好,等会儿就走。”芳华落下一句话,便合上门走了,屋外一抹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也处在朦胧之中,那么不真切。 我心里有什么东西…… 正在慢慢下沉。 “勺弟。”一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韩子川凑了过来笑着说:“芳华就这脾气,决定了的事,谁也改不了。” “可是你却能劝动他回宫,为你医治你的父亲不是么。” 他惨淡一笑,却不接话,只是轻声说:“我会时常会来看你的。” 笑话…… 你来不来看我,不管我事。 我只要义父一人。 我一把推开他,闯了出去。 留他一人在原地。 我并没有留意看他的神情,倘若看清了……或许一切,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压抑着心里的火气, 回了屋, 从衣柜里翻了不少袍子抱着手里,挨着一个个的门去找芳华。 书房里, 他正背对这窗户发呆。 案上铺着一块布,放置着一两件很朴素的衣袍。 他看见我来了,并没有很在意,只是将手里一本本的书往包袱里放。 “义父,这些由我来做吧。” “不劳烦你。”他拒绝得干净利索。 我语塞,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 ,悄然蹭到他身边,趴在案上,很愤慨的望着他将瓶瓶罐罐往里塞……那修长的手指还爱不释手地一个劲儿的抚摸着。 里面寥寥数件物什都是他最喜爱的,却唯独没有我的…… 我抽了一本书出来,想把它扔掉,却忍住了。 斜乜一眼, 趁他不注意,将自己的袍子偷偷往他包袱里塞。 “你这是何苦呢……”他叹一口气。 掀着眼皮望了我一眼,却也依旧清冷如月光, 他的手按住我的,一把抓着衣袍,不留情面的往外拽。 “义父……” 我死拽着,像是将袍料当作了唯一的希望。 芳华虽然平日里不说, 但我知道,他是疼惜我的,生活了这么多年,都互相习惯了有对方的存在。 可,为何不要我了。 他要与韩子川一起携伴入宫…… 他要把我一人丢在这宅子里。 他当真是,不要我了么。 纵然有万分的想不透,我却一点儿底也没有。 被我压在手下的衣袍,一点点被他抽走,掌心被摩擦得很疼,火辣辣的。 在他视线的注视下,我愈发的心虚了。 他望向我的眼神,意志是那么的坚韧,逼迫得让人没了力气去忤逆。 于是,他硬生生将我的塞进去的东西,抽了出来,轻柔的将包袱扎牢,他举止从容,从头到尾,脸无表情,眸子里也不带任何情感。 我已经忘了思考,只觉得狼狈不堪。 “义父……”我抓住芳华的手臂,垂首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说。” “你已决心弃下勺儿了么?” 他沉默着一直没说话。 我手一松,轻轻放开了他的袖子。“勺儿懂了。”此时此刻,心又开始绞痛,好像有什么堵在胸口,连说话都像是在哭。 “勺儿,不……你不懂。” 他专注的望了我一眼,眼里柔光泛滥:“如今你也大了,不能总像孩子一般紧跟在义父身边,你内力不错,又有一身好毒功。”他缓缓捞起我的手,拍了两下, 仰脸扬起眉,笑了,像是劝慰一般,“你一向都听话,义父希望你离了我后,能在江湖上闯荡个好名声。” 掀着眼皮,慢悠悠的望着我,沉吟了一下,轻声说,“江湖逍遥自在,比皇宫里要有趣得多。” 他站在我面前, 以前的他从未像现在一般,这么正儿八经拿一个父亲的口吻与我说这些。 他是我义父…… 这么多年,我已经长大,他却一如当初在破庙里接走我时的模样。上苍是眷顾着他的,岁月并没在他脸上刻画出痕迹…… 如今我们两个,站在一起,看模样儿年纪也相差不了多少。 可,他的心肠,却依旧这么硬。 他说江湖比皇宫好, 可是他,可曾知道,我的心思。 一个人的江湖,岂是江湖。 我怔忪,发了一会儿呆。 “就这么定了,治好韩子川父亲的病,我就会回来。”他温柔的朝我笑着。 “勺儿……会……”我转过头去,侧脸凝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在这儿等你。” 窗外卷来一阵风, 他径自的笑着,眼下的暗红色的痣仿若是抹泪。 随风飘进窗的桂花瓣,落在他的肩上,悠悠传来的香气,芬芳极了。 我想拿手给他拂去, 他却闪身避开了。 我尴尬的收回了伸在空中的手,失落的垂下了眼。 总觉得,他这次入宫, 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第二十七章 入宫 房门轻轻被叩了,我忙侧过身,用袖子擦了擦脸。弄玉依在门外望了我们一眼,轻佻地说:“马车已经在外头了,太子也在车里等了,美人什么时候过去?”芳华也不恼,轻轻扫了他一眼,淡定的说:“收拾妥当了,这就来。”“义父……”我扯上他的袖子,万般不舍。他抽身,捞起案上那轻薄的包袱,徐徐榻出了门。马车里,韩子川正巧掀起了帘子,悠悠的望了我一眼,眼里承载着满是不舍与浓浓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你一定要照顾我我义父,知道没。”我恶狠狠的瞪他。他却眯眼笑了。我眼一扫,又万分纠结的停在了芳华身上。芳华身子顿滞了一下,转身颇有些留恋环顾了一眼宅子,便倾身入了马车,却始终没有望向我。 “告辞。”弄玉骑在马上,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挥了鞭子策马,扬起了一层沙土。眼泪强忍着,才没能流出来。想要留住义父,却无力的看着马车消失在了远方。 从头到尾……芳华都没再看我一眼。甚至一两银子也没再留给我。我长叹一口气,灰头灰恼的回了宅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捞起桌上的杯子为自己倒了水,仰头一口喝掉。心里头很挫败,却也想笑。没银两不要紧,幸好我埋了不少私房钱,这会儿能派上用场了。— —||这芳华,以为我会乖乖听他的话么,笑话……天大的笑话,我叉腰狂笑,笑完却又苦涩了。芳华想必一定是料到了,若留了银子给我,我便会偷偷摸摸沿路跟着他们。韩子川一定使了什么法子,才让他这么乖乖的入宫。平日里他就让人够操心了,怎能由着他进宫。虽然我不知道皇宫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平日里去集市溜达的时候,听说书的先生提及过不少。普今天下,皇帝老儿无能荒淫无度,频繁增些赋税弄得民不聊生,这点我非常明白。记得在我当乞儿的那会儿,人吃人的现象都曾出现过。我又倒了水,咋巴了几下。手撑着额头,眉纠结着,指戳了戳……不过话说,这些年皇上很少上朝了,国事由执政大臣们操办,百姓的日子也一日比一日好过了。若不是上次遇到弄玉,我还不知道原来当今圣上是被人下了毒,虽然这结论也只是从他只言片语中揣摩猜出来的,但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其实照我来说,这昏庸的皇帝老头儿死了才好,不死都会有人惦记着他死,不然哪会有人冒着株连九族的危险下毒予以加害他。既然这宫里,有人能把投毒这事做得伸不知鬼不觉,必定有天大的本事,芳华这次去施药救人,一定凶多吉少。况且后宫,这么多独守空房的美人。他一入宫,还不只会引起多大的骚乱,那些闺中守活寡的妃子们还不知道会把他怎么着呢……哼,竟然不让我去,门都没有!老子,我有的是钱。我憋着一肚子,闷气,开始挖土……摆出一叠叠印票和金灿灿的叶子。眦着牙笑,这年头,有钱,什么事都好办。可是……我发现,错了。花了几十天的工夫,费尽了心思,赶到了宫门口。我换了干净的袍子,装出一幅乖巧的模样递了银子,原本只想安分守己在宫里讨个奴婢的活儿。结果那总管太监却一副馋涎脸,一双油手把那金叶子摸来摸去的,想是分外的喜欢,末了,抬眼望着我,直勾勾的盯着。这还不算,围着我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眼睛滴溜溜转,尖嗓子抖得激动万分:“姑娘你不如再等些日子,马上就要选秀了,您一定是贵妃的料啊。”— —||皇帝老儿都卧床不起了,还选个屁秀,进了宫,没多久,皇帝若死了,我不得守活寡敲木鱼啊。啊呸……这老色鬼果然名不虚传,养着得下人……就算是一没了把的太监也这么色迷迷的。于是,我斜乜一眼,朝我凑过来的老脸。袖口一挥,便将他迷晕在地,将他手里的金叶夺了去,一并把他怀里的银票给摸了。回到客栈,对着镜子小小感叹了一下。所谓红颜薄命啊,这眉是眉眼是眼的……招人得很……进了宫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还是毁了的好啊。于是捏了药粉,随便摸了一下。酸痒,麻得很。躺在塌上,翻来覆去睡了一宿,次日,脸便肿了。于是,又来到了宫门口。可还没见到管事儿太监的人影……就被侍卫哄了出去……他们一致的推词是,我都长成这样了,怕惊到圣驾。— —||美也不行,丑也不行……到底想我怎么着么。一怒之下,又毒了他们,原本想顺手牵羊摸走了他们怀里的银票。望了一眼,敞开的宫门与……不远处来回巡视的侍卫。还是忍了忍,回了客栈。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焦急万分。说实话,下毒我倒是没问题,救人也会一点儿……可唯独就没学过易容术,颇有泄气地坐了下来,对着镜子冥思苦想了大半天,突然一激灵,眨巴了几下,从怀里掏出几个瓷瓶,指拨弄着一草纸一草纸的药粉,配制了三天,才小有成效。终于,把这样脸弄得平凡了一点儿。只是……粉末化水,凝固结成的皮,挂在脸上还是有些不太自然,总觉得说话笑起来,皮拉扯得还很僵硬……不过,总算是凭着这姿容混进了皇宫。话说,皇宫里的人还真是见过世面的,这小钱还看不上眼,非得一叠叠的拿银票。为了,打点上下这层关系……就花去了我从弄玉那儿拐来的所有钱财。我颇幽怨的望了一眼,翻着簿子拿笔勾来勾去的太监总管,他仰起脸突然望了我一眼,笑眯眯,沉吟道:“你说你懂一点儿药理?”我低头,老实回答:“是。”“好极了,这几日来了位了不得的人治圣上的病,太医院里正巧忙极了缺了人手,你去那儿怎么样?”啊……嘿,巧了! 第二十八章 遇故人 三日后。 “按照方子把这几味药拿去煎好,太医等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太监拿手招呼着我。 “是。” 我捏着纸张斜乜一眼,这字龙飞凤舞的,天山雪莲千年人参……药虽然用得金贵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功效。 “诶……你这是去哪?”小太监一把拦住我。 我掀着眼皮望着他,懒懒的说:“你不是要我煎药么。” “错了错了。”他一跺脚,恨不得拿手指敲我,“太医大人们都是分班入宫,轮流侍值。懂了么?” 我呆。 “这么跟你说了吧,”他四处望了望,拉我凑近了,小声道,“今儿这个很难伺候,他所开的方子统统不能在药房煎,这火候与煎的时辰都得他说了算,所以这药啊,得去他那儿被他盯梢着熬,方能送入主子屋里。” —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不是给万岁爷喝的,用得着这么费神么。 “还不快些去……发什么呆。”他很轻蔑的望了我一眼:“哎呀,算了……你这新来的丫头一定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走走走,我带路,你学着点,公公我事儿很忙的,只教你这一次。” “谢公公。”我低头,捧着药材,挺直着背。 一路上随着他左拐右拐, 他挥着袍子,都得这叫一个傲气。 谁能告诉我, 他这一太监,在我面前嚣张啥…… 以为把我惹毛了,给他下个药,就能重新长出没了的,变个男人了么。 啊,呸。 他突然站住了,转过身子,扭头望着我:“你在我后面唠叨啥?” 我怔了怔。 “回公公的话,我是说……”我脑子里打结了,沉静了一下,突然远远的有极清幽的味道飘了过来,作势嗅了一下,“这院子里好香啊。” “没见识。”他后退了几步,捞起袖子朝我左侧一指,“看到没……这一池的红莲开花了,能不香么。” “现在是红莲盛开的季节么?”我疑惑了。 掰个手指算一算, 还是我记错了日子…… “不是。”他答得简要,斜了我一眼,补充道:“太子从外头带了一个美人回来后,第二天,池子便开花了。” 啧,啧啧。 难怪了……还是我们家芳华有本事。 漂亮,真的是漂亮…… 花是花,瓣是瓣的。 我放下药材,压在栏杆上,往下瞅。 池中弥漫着雾气,满池的莲花犹似半开半闭,羞涩极了。 “唉,你这是干什么!” 芳华喜欢吃莲花,但宅子里的莲平素多为纯色白若雪,我从未见过如此热烈到惊艳的红…… 一定要摘一朵。 给义父尝尝。 “公公,您先走,”我一把匍匐在地上,手朝栏杆外头伸去,“我弄一朵就上岸来寻你。” 他急了,四处望。 气急败坏,死命的拽着我的袖子:“不能摘,不能摘……快些上来。” 啊…… 不能摘。 我已经摘了啊……还是很艳很大的一株乜。 “这宫里的花儿哪是你要摘便能摘的,你这么做是要……”他凑过头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便退了好几步,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什么……要杀头的么?靠,公公你怎不早说!”我大惊。 “嘘,你嚷嚷什么,小点儿声音。”小太监拿手捂住我的嘴。 突然灌木丛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望着他…… 他眨巴着眼睛,松了手。 — —|| 我一激灵,忙将那新鲜的莲花塞入怀里,凉滋滋的……抖了抖身子,脖子一缩,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小太监人心肠也不坏,忙弯腰把那药材拾捡,一并放我手里,拉着我袖子拽来与他一起站着,拧一把我的手,低声说:“小心点,跟着公公我学,别穿帮了。” 我怔愣的望向他,俩人一对视, 立马,心领神悟。 树叶被拨开了,一席明黄色的袍子映入眼前。因为垂着眼,不太敢看。 旁边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扯了我一下,我浑浑噩噩的跟着他叩拜。 他一句奴才拜见太子殿下, 让我如遭五雷轰顶。 不是吧…… 只是采一朵花而已, 犯得着……引来这么个大人物。 我很虚的跪着。 只觉得一道视线从我们两人身上扫过,便落在了其他地方。 我掀着眼皮偷看。 韩子川俨然是一副太子打扮了,冠顶上端一颗东珠,穿着朝服上纹绣了五龙,腰间佩瑜玉,举手投足颇有些贵气十足,那眉眼愈发显得俊郎,只是表情似乎有些茫然,他四处的望着,看样子像是在找人。 “太子殿下,您怎么突然跑这么快。”一个宫女擦着汗,从灌木里钻了过来,“大臣们还在那一旁等着您。” 一声叹息, 格外的悠扬且醒目。 “兴许是听错了,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在皇宫里。”他的眼神有些黯淡,转着身子,“走吧。” 好险……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我手哆嗦着,撑在地上都起不来了。 “幸亏是没被发现,不然你死了事小,我还得跟着挨板子。”小太监铁青着脸,一把将我扶了起来。 — —|| 这不男不女的,说话怎这么难听。 一路上被他很嫌弃的把我带到了一间厢,隔着大老远便能闻到浓厚的药味。 门轻轻的推开了。 一股潮热迎面扑来。 两排药罐正架在火上烧着,约莫十四个奴才每人守着一个,蹲在地上朝炉子里望着,扇着火。 真壮观……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一缕阳光透着窗户射了进来,一个人背对着他们,手执着一册书看着,偶尔扇子一挥,悠哉极了。 小太监把我一推,使了个眼色。 我却怔了一下, 拿眼一个劲儿的打量, 这人身姿欣长美好,且有些眼熟。 “弄大人,您要的药,奴才给带来了。”那太监在我腰侧拧了一下。 “唉呦。”我忍不住哀喊了一下。 却知道时机不对,忙捂住了嘴,只剩两眼睛眨啊眨。 他转了身,眉一挑,望着我像是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末了淡淡地说,“把这药放在十五药罐里,先用文火熬。” “是。” 我躬身退下。 一转身,恨得我牙痒痒。 真是流年不利…… 不想遇着的人,全遇上了。 这死弄玉,就他花样儿多……不就煎个药么,还一定要十五号药罐。 一股脑,把药全倒进去,溅起了一丁点儿水。 咦…… 这水味儿有些不大一样。 似乎是加了料。 我把脸上的水一抹,闻了闻袖子。 眯眼笑了。 这家伙还挺聪明的,若是把天山雪莲就这么熬,也就能补个身子,倘若加了点百花清丸露,就能达到解毒的功效。 看来…… 还有两下子。 蹲在地上,有些百无聊赖,轻摇了几下扇子,观察了一下火势。 左右环顾了一下, 偷偷借着火烤着身上的袍子, 方才情急把刚摘得花这往怀里一塞,里衣都被浸湿了,浑身不舒服。 捏着前襟抖了抖。 手慢悠悠伸进怀里掏了半晌,突然神色一变,忙抽了出来……压在怀里的红莲瓣不知什么时候全散了,落了一手。 真可惜…… 还想带去给义父的。 “你在干什么,专心点。”旁边的人推了我一把。 “是。”我大叹一声不好,忙将残花揣入怀里。却觉得背后一阵发寒,似乎有什么视线落在我身上,炙热极了,我沉默了一下,作势摇着扇子左望右望,偷偷瞅着。 奇了, 都在各做各的…… 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 “好了,时候都差不多了,剩下的由我的人做便成了。”热极了的房间里突然传来清爽的声音,让人浑身都舒服极了。 弄玉放下册子,微笑,手一扬, 那些奴才奴婢们躬身身子,垂着眼,便朝门处退去。 我也装模作样的学着。 还没到门口…… 一双靴子便出现在了我眼皮底下,那身影悄无声息的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 弄玉凑了过来,眼角一弯,轻声道“……留下来。” 第二十九章 传说中的易容高手[一] 我埋着头,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然后便看见一只手横在我脸侧,一片黑影遮挡而下,我浑身一抖,想逃却没了去路。 “躲什么……”弄玉手肘撑在了我身后的门上,身姿风流,伏身细看了我一眼,声音轻软:“替我把那药端过来。” ……他在使唤谁呢。 我心存侥幸的朝四周望了望。 “你瞎看什么,这里就剩下我们二人,这药得偷偷送到贵妃那儿去,难不成要我亲自端?” — —||还以为是被揭穿了。 原来留下我,是为了给他送药。 早说么, 害我瞎紧张了一会儿。 我侧身,弯腰从他手臂下钻了出来,毕恭毕敬的把那药倒在碗里,跪在地上,用东西盛好,双手拎着朝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