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 促使自己镇定, 再瞄了一眼,字却依旧没有变,愣了半晌,忙将它揣入怀里,手却抖个不停,心被震得怦怦直跳,像是要跃出喉咙一般。 “勺弟,你怎么了?”韩子川将手放在我肩上,一脸关切的望着我。 我却一阵哑然。 扯了一个笑容,竟是勉强极了。 “这什么表情,比哭还难看。这布上究竟写了什么……给我看看。”他朝我伸了手,却借着力环在我腰上,想扶着我。 我摇了摇头,脚竟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索性,抱紧了腿, 闭上了眼。 却依旧阻挡不了如潮水一般的记忆,身子也止不住的抖了。 那一晚,芳华曾对我说的,“我有个相熟的人,他爱上了一个不能托付终身的人。” “对方有妻室一儿,可是他依旧飞蛾扑火,乃至下半辈子活得痛不欲生,最终死得凄惨,葬于荒野。”s 月光下,他一笑,凄入肝脾。 “我只是不懂……世人都说,芳华兽是至情之物,却为何偏偏得不到心中所爱。” 这些只言片语,我本以为全然忘记了,此刻却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里。 当时还在想,仅是相熟的一个人,为何会让他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原来, 我错了。 这或许是芳华,自己的故事。 这个尸骸以这么相依偎的姿势,守在坟旁。 定是那个负心人了。 这世上,或许不是所有的芳华兽都叫芳华,但是我知道……我的义父,名芳字华。 眼前这个尸骸,是为他而死。 布,是为他而留。 我只是不懂,这人为何会写,“还魂之后,照顾吾孩儿……” 坟里曾经埋的究竟是谁…… 还有,一件事情。 我忙疾步绕回原处,蹲下身子,拼了命的挖了起来。顾不上扬起的灰尘弄脏了衣袍,细小的沙土钻进了指甲缝里,竟是十指连心,弄得生疼。 “你疯了么!”手被人一把握住了,我被迫抬起了头,对上了韩子川的脸,他眉绞着,有着淡淡的悲伤,“你在找什么?” “别阻挠我……” 有什么,在我脑海里像是要呼之欲出。 被他那么一搅和,怔了怔,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只是傻傻的盯着那土里的小玩意儿,发呆。 为何那一小截红木,却早已不见踪影了。 “勺弟,我知道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大好,”韩子川徐徐叹了一口气,抚着袍子,也蹲在我身旁,转头望着我,轻声说,“我们这样打扰人家安息,会早报应的。” 我想看一个二百五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他手握紧我的,收了收。 眼里有温暖的笑意。 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又补了一句,“芳华,快回宅了,我们该走了。” 掌心上的坚决意味,是把我拉回了现实之中。 — —|| 被芳华知道,我来了这里……非宰了我不可。 一时间,倏地起身。 身形不稳。 韩子川一把捞住了我,笑了一下,轻拍着背说,“勺弟,你身子真弱,一直手搂你腰都还有多。” 我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手又在我身侧摸了摸。 突然咦了一下,凑过头来在我发间闻了闻,用手指了指,笑着说,“你这味儿,竟和坟里的香气一样。” 介人…… 死流氓, 你身上的味儿才和坟里一样呢。 我翻了个小白眼,望着他。 朝他指了指身后, 他茫然的回头, 我抬脚,用了十成力气,踹了他一下,动作干净利索。 挥了挥袖子, 束手走了。 他跟在我后头,苦这一张脸,一颠一簸,瘸得更厉害了。 来到宅子。 天色已晚了。 芳华在大厅里坐着,端着茶,吮了一口。 偶尔间抬头,望了我们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我心里怪别扭的…… 抓了把筷子,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就开始扒饭了。 韩子川,一瘸一拐的绕着桌子走了半圈,不知道该坐哪儿。 “子川,你这腿,是怎么了?”芳华用低头,吹了水,茶碗盖划了一下,顿了顿,“你们二人,去了哪儿?”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第十四章 人皮面具? “子川,你这腿,是怎么了?”芳华用低头,吹了水,茶碗盖划了一下,顿了顿,“你们二人,去了哪儿?”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此时四周安静得不象话,一股炙热的视线落在我背后,如坐针毡。 我埋头,死命的扒着饭。 “勺弟陪我出去逛了一会儿。”韩子川笑了笑,也拿来一双筷子坐在我旁边,“他见我初来乍到又人生地不熟,本也是一番好意。只是外头下雨,地面比较滑,所以我一不留神便摔了。”说完还望了我一眼,“不关勺弟的事。” — —||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怎总让我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我望天,无语了半晌,继续扒饭。 义父笑了一下, 我感觉到那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视线又徐徐回到了我身上,他只浅浅说了一声,“是么……” 轻声片语,若在平时只是单纯的语气词,现搁在这儿,却像是有些反问疑惑的味道,总之,让人琢磨啊。 我闭眼,充耳未闻。 左手捞一个馒头,右手捞的还是馒头。 垂着头,往嘴里塞着。 吃得极专心致志,可心里哆嗦得慌。 这韩子川。 心理素质不错哇,说起慌儿来,一道一道的。 “勺儿……”徐徐的声音响起。 我一抖。 抬起了头,望着芳华。 “别光吃馒头,今儿只做了这么多,也留些给子川吃。”芳华倚在椅子上,手撑着头,眼里清清冷冷的望着我。 憋屈…… “不碍事,我吃这牛肉片儿。”韩子川手衬着袖子,轻举了一下筷子,轻声说。 筷子还没夹到, 我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立马了然,那筷子一抖,晃了一下,夹了碟里的腌黄瓜,默默的嚼了起来,不再多说话了。 哼, 别以为义父待你好, 就挺显摆…… 其实,他是怕我光顾着吃馒头,肉全喂了你这混小子,哼……一定是这样,我在心里默念。 抬头望了望芳华, 又看了看他…… 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就着起来夹菜的姿势,脚一抬,又暗地里踩了他一脚。 “唉呦……”某人哼哼了。 “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腿又疼了,来……”义父直起了身子,朝他招了招手,“我来帮你看看。” 我呆了。 韩子川,毅然放了筷子,宽慰似的朝我一笑,一瘸一拐的上去了。 义父竟让他坐了,自己伏下身子,解着他的衣衫,手探了过去,似乎在触被伤了的地方,韩子川这会儿眉毛都拧起来了,却偏着头,一双眼睛望着我,带着笑意,亮极了。 “疼不疼……” “不疼。” “似乎不碍事,踢得挺巧的,还没伤筋骨,抹了药便成了。究竟疼不疼?” “疼。” 我啪的一下, 把筷子给扔在了桌上。 这饭没法吃了…… 我转背还没走多远,义父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清朗平和,“勺儿,你今天上火了,气也忒大,是不是……” 他语气很迟疑。 我突然有种想跑的冲动…… 果然,他还是说了,“自家人,总那么见外……来,一起过来,我正巧带了银针,给你扎一下,隔三差五的肿起来,也不是件好事。” 我身形一晃 ,站不稳了。 岂料,韩子川还躺在椅子上,侧着身子望着我,一副不明白却又很关切的样子,“肿了?哪儿肿了……” “还不是他手捂着的那个地方。”芳华添了一句。 韩子川撑起身子,朝我胸处望了一眼,呆了呆,眼神复杂。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流氓…… 老娘我不干了。 “你这是去哪儿……”芳华终于没用那平平稳稳的声音说话了,也没再板着为人父的脸。 “我去泡药澡。”我拧着眉,杵在原地不动,要走不走的。 “今儿不用了。”他望了我一眼,手一抛,宽大的袖袍摆动,有什么东西迎面朝我飞来。 我颇诧异, 反射性的伸手一接。 一瓶白瓷,有掌心那么长,盖子上的绸布火红,煞是可爱。 捏在手里,凉凉的。 “这是今日才配制的解药,用宅后面的水,沾湿了抹在身上。”他立在那儿,望这我笑了一下,眼里有很温暖的神情。 “多谢义父。” 韩子川有些不迷糊的望着我俩。 可是,我也懒得理他, 心里这叫一个激动,与亢奋。 上苍啊…… 终于有了解药。 下一秒,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宅后头。 柳絮纷飞, 往林里深入了几步,阳光从树缝里撒了进来,一泓碧潭水光潋潋,晃得人眼睛也睁不开了。 我四处望了望。 忒流氓的吹了个响哨。 把外袍脱了,折好放在青石上,纵身一跃,便潜入水里,游到了池水中间…… 虽然到了夏天,我却仍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儿的水一年到头都寒冷极了,却不结冰,令人心旷神怡的碧色,芳华说,这儿的水是调制药的绝佳引子。 对了……药呢。 我捏在手里,拔了瓶塞。 倒了一些,放在手里,直接抹在了臂上。 说了奇怪,掌心油一般的液体,浸在手臂上,竟有些灼烧般的热度……麻麻的,眼见的乌黑的皮肤有些发红,我心里油然地不安了起来,一把将手浸在水里,才舒服了一点儿。 很奇怪的瞅了一眼那瓶药,却再也不敢用了。 — —|| 某人说,今天才配的…… 那岂不是把我当试药的了么? 正想着游上岸,把药给搁在石上,等回头问明了芳华,脚却不留心踩了池底的碎块石,身形一晃,手上又有药油,只觉滑极了,一整瓶没捏稳当,在空中翻了几下,便直浇了我一脸…… 靠, 火麻麻的, 我闭眼,一个猛子扎进了池里。 介个疼, 岂不要毁容了…… 眼半眯着,摸摸索索的探到了岸边,撸起青石旁的衣袍……擦了把脸。 好容易睁了眼, 却怔住了,我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衣袍下滑,料子轻柔,一株梅烙在袍上别具风情。 他像是蹲下了, “勺儿,你的脸……”他的手指触上了,神情很疑惑,却又凑近了一些看。轻轻的摸刮着,那指尖的凉意让我畅快的叹了一声。 他却脸红了。 我有些不解的对上了韩子川的眼,他看起来像是比我更迷茫。 怎么了? 他轻轻摩挲着,手指一勾, 我便觉得脸上一凉,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揭下来了…… 第十五章 碧池之遇 他像是很诧异 我比他更诧异…… 我眯着眼,垂下头,看着他手指间捻着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小块皮一样的玩意儿垂在空中。 他呆愣掉了。 一手撩开袍子,单膝跪下来,一派简单的动作被他演绎得贵气极了。 他望了望我,视线再回到自己的手上,指间互相搓着,“你平日里都往脸上抹了些什么……” 只见那粘稠的黑乎乎的东西从他指间渗透而出,落入水中,一会儿便化了。 我陡然一抖, 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感觉有一小块皮肤滑得豆腐似的,另外的皱巴巴的,像是一撕……便能…… 咦?! 我瞪大眼睛, 又从脸上结下了一小块皮。 靠, 我又不是蛇, 怎么开始蜕皮了。 我低头搓了搓脸……一手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皮屑一样的掉了下来, 掬一手水,死命的洗着脸。 一阵香气渐渐袭来,耳旁是轻柔的风和衣袂摆动的声响。 “勺弟。”韩子川的声音仿若春风化作细雨,带着轻笑和怜惜的意味,“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下一秒, 手便拨开我的,指间灵活的滑过我的脸颊。 我睫毛被水沾湿了,尽管眯着眼,可眼前却还是一片朦胧,那么的不真切。 一阵风, 扬起了柳絮万千。 他就这么跪在岸边,腰板立得很直,很儒雅的望着我,宽广的袖袍被风吹得拂起,池水将衣料浸透了,他却毫不在意,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指在我脸上流连忘返, 他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韩子川,你住手……”身子往后,“我自己来。” 他身子前倾,一把捞住我的手,动作极温柔地搁在了他的胸口。 我像是被开水烫了一般想甩开他的手, 他却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我触到他衣衫下的那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 我呆了。 他扬眉一笑, 眼神里的朦胧渐渐散去,愈发的神采, 脸上的诧异也被一种兴奋和震惊所替代,轻抚上我脸的手有些抖动,声音也微上扬,“勺弟,原来你居然有这般天人之姿。” 眼神是由衷的, 干净纯澈,像是只为称赞而称赞,没有让人感到任何不适。 “为何要将这等神采隐藏起来……”他有一丝不解,眼神却没从我身上移走分毫。 — —|| 兄台,不是我要隐瞒。 我从小就这样…… 他轻笑,视线缓缓从我的脸上移动,往下滑去,来到肩胛,锁骨处…… 手轻轻摩挲着。 我一惊, 忙往后游去,却被他牢牢按住了肩,动弹不得,只能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干嘛……” “莫动,我替你弄干净。”他笑得温柔。 手却一点不含糊,那动作干净利索,就像对付需要拔毛的鸡一般,三下五除二。 弄得我…… 浑身直抖,差点沉了。 他说的果然没错, 被他弄了几下,折腾了大半晌的,皮肤简直是焕然新生,那小手臂白皙如凝脂,与我开始的肤色截然相反,竟像是两个人一般。 “只是,有些可惜……”他一脸惋惜看着我,手上的动作却依然没停,灵巧的手指像是被紧紧吸附在肌肤上一般。 — —|| 老兄,你在这样揩油下去, 我就该告你性骚扰了。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这么真诚, 蹙着的眉宇,感情流露得那么真切。 仿若是遇到了这世上最令人扼腕痛惜的事情。 怎么了? 难道…… 我摸上了脸,又瞅了瞅自己胳膊小身子骨,低头往水里望去。 池面泛起阵阵涟漪,波光粼粼,隐约中眉目似乎不大一样,看不真切…… 靠, 莫不是药水倒多了,弄得有瑕疵了? 镜子…… 找镜子来照。 我倏地一下,起身,就准备往岸上爬去。 结果动作迈到一半,就愣住了。 韩子川更是被吓趴在了地上,一脸呆愣的望着我,“你你你你……” 我低头, 自己是裸着的…… 这很正常,洗澡哪有穿衣服洗的。 只是, 这深山野林的,礼仪教化也淡了许多。平日里与义父二人呆着也习惯了,男女有别这一概念更在他十多年孜不倦的教育下而模糊了不少…… 有时候偶尔泡个澡,也能正巧遇见芳华对岸抚琴奏个小曲儿,所以我也见怪不怪,日子久了,也能坦然挺胸,搓澡,做到敌不动我不动,径自各忙各的…… — —|| 如今,这怕是报应了。 我和义父之间,来了个第三人, 什么都变了…… 开始有人在我面前说男女有别了。 当我回神时, 韩子川已经一脸气竭的,瘫在青石上,姿势美极了,有气无力的半抬着袖子指着我,手指还一个劲儿的抖动,终于把这句话说完了,“你……你你你居然是女的? 然后一双灵活的眼还不忘上下四处扫…… 完全是一副受惊的小模样。 谁能告诉我, 他这是什么表情。 我是女的…… 没错。 我从水里出来,给他白看了…… 他倒是一副受惊吓,吃了亏的表情。 靠! 我眯起眼睛,摸着下巴,一脸不爽的朝他逼近。 “你你你,有话好说……男女授受不清。”他汗出甚多,湿透了衣服,极惶恐羞赧得耳根都红了。 我朝他俯下了身子,凑了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 我手在他身旁摸索,一抽,他身子一滚,跌到青石下面去了,“靠,你大爷的……躺在我衣服上,让我怎么穿啊。” 他一脸的悲愤。 想回嘴,却又匆忙转了身,蹲在地上,瑟缩的背对着我。 “……你是女子,怎能如此大胆。” 我低头,不慌不忙的系带,穿好男袍,极风流的迈着大步走到他身后,凑过头在他耳边吹了一口,吊儿郎当地说,“义父可没把我当作一女儿身养。” “勺弟!”他倏地转身,气急了。 我眼一弯,笑了。 他表情一震,立马软了下来,恍惚看了我一眼,“哼……好男不和女斗。” 风吹过,柳絮纷飞,竹叶摇曳。 竹香夹杂着清新的味道静静飘荡在四周的空气中。 第十六章 义父对峙 韩子川果然是好男不和女斗。 由我怎么戏弄他,他都垂着眼睑,我凑近了去看,他却别开了脸,“你……离我远一点。” “切,我才不希罕呢。”我斜乜了他一眼,弯腰扯了一截草叼着,“逗你,还不如义父来得有趣。” 他一呆。 我伸着手撩开了袖袍,胡乱将湿发挽着,拿红木簪子插好。 “这十多年来,芳华当真没把你做女人养?”韩子川没来由的突然冒出了一句。 当时的太阳刚巧有些耀眼,我眯了眼睛,转身望着他。 他愣怔了一下, 像是看傻了…… 半晌,视线才从我脸上缓缓移开,落至了我的头上。 “你的义父是芳华兽……对不对?” 我瘪瘪嘴,懒得搭理他,瞥了他一眼,继续走。 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头,二人一前一后,脚步都很轻柔,偶尔有落叶簌簌地声响,他的声音上扬,响亮如玉,“芳华避世而居,一人清静惯了,他却还收了你作养子。” 风徐徐的吹着,发扬起,空气中荡着甜甜的花香隐约还有一股独特的气味夹着药却又香着酥到了骨子里。 “他待你极好……” 韩子川的声音顿了一下,“竟然还把芳华木赠与了你。” 这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让我有了兴致,身形停滞了一下,用余光瞄到他极专注的望着我发间的簪子,他就站在柳树下,静止一动不动,像是化作了石头一般,脸上是柔和的笑容,眼神既兴奋又有些彷徨。 他这举止与表情, 隐隐让人觉得不对劲儿,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儿出了错。 我迟疑了一下,摸了下簪子,却见他眼里神采一亮,我心里紧张,收了手,“……这簪子是芳华木做的?对我义父很重要么?” 他摇摇头,“你可以去问他。” “你见过芳华木对不对?”我眯起眼睛望着他,想从他神情探出个究竟,“这簪子我天天戴,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他脸上想笑却又笑得愈发的苦涩,“芳华木珍贵得很,能解百毒,世人都在寻,我以前有幸也见过,不过你的这支不太一样,我也只是揣测,不敢枉自下判断,如今你身上的大变化,怕是与它也脱不了关系,所以我才能确信。” 我心里一窒, 他却拱了拱手,“我乏了,先走一步。” 身形竟有些仓皇失措。 切, 这人……毛病, 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工夫便走得没了影儿了。 我站着望了一会儿,慢悠悠回了宅子,合上门,抽了发间的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的看着, 低头,凑近了,闻了一下,这会儿竟没有刚才那般的香了。 这真是芳华木么?看着也和普通的红木没两样啊。 握在手心里暖暖的…… 从方才韩子川的神情上不难看出,他似乎还有所隐瞒,唉……究竟是什么呢,我叹了一口气,将簪子搁在案上,不经意间,突然瞅见了铜镜。心里一窒,迟疑了一下,徐徐走了过去,心情竟有些迫不及待。 说到底,这么久了,除了皮肤白了点儿,我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 铜镜映着着昏黄的人影,徐徐近了,也清晰了不少。 一抹身影,虽是穿着男袍,却遮不住那婀娜的身段,这般搭配竟揉杂着男子的风流与女子的柔弱,引人无限遐思,让人移不开眼。 这眉宇,轮廓。 竟比我以前,好看不知多少倍……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从我身后传来。 “毒解了么?” 凭空多出了一个声音,让我一惊。 镜子里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立在我身后,那缀在眼角下的朱砂,衬着一双美目,让人觉得分外多情。 “义父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的,我竟一点也不知道。” “来了也没多久,惦记着你,便来看看。”他揽上了我的肩,将我拉着正对他的眼,低头望着我,笑了。 眼神里满是温暖, 他离我那么近,呼吸的气息都拂在了我的脸颊上,痒痒的也让人有些不安,心里一阵乱的跳动,我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手撑在案上,却把一个什么东西,撞在了地上,发出好的声响。 “哎呀……”我低头。 什么东西掉了? 他却举手抚上了我的脸,指间摩挲着我的眉目,捧着我的脸。 我眨了眨, 他的语气是从没有过的温柔,比春风都要拂过都要暖人心,“你的相貌与你父亲竟如此的相像……” 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芳华认识我的家人,难道…… “你与我父亲相熟?” “那是以前的事了……”他淡淡一笑,略有些苦涩,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可我如今只依稀记得他的模样了。” 他不再说什么,拂着我遮住眼的发,只是沉默了。 我的心却恍若击鼓般,怦怦直跳。 他果然并不是无意中拾得我,并把我抚养长大……那次破庙的相遇,都是他的刻意为之,这么说来,那一天他是有意来寻人? 那黄土坟旁的骷髅……那遗留在他怀里的破布…… 我蓦然的睁大了眼睛,忙往后移一大步,却撞上了木案,眉一蹙,腰痛极了,苦不堪言啊。 他拉住我的手,稍稍一用力,我竟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一笑, 像摸小孩一般的摸上了我的头。 “这么多年,性子也愈发的像他了。这么糊涂可不好,以后还得成家立业。” 成家立业? 笑话…… 我一惊,立马来不及想遍破口而出,“那可不行。” “为何?”他嘴角微微扬起。 因为,哪有听说一个女子成家立业,讨妻生子的。 “慢慢想,不急。” 他抚着我的发,扬着修长的眉,那眼里的神情似乎在说,你慢慢编谎……不急…… 靠, 我低下头,“因为,” 眼珠滴溜溜的转,“我要陪芳华一辈子。” 说完像是被咬了舌头,老实地低下头,偷拿眼瞄他。 这是我第一次,唤他芳华。 他一笑,整张脸也柔和了起来,并没有因为我直称他名讳而生气,反倒是挺受用,眼角的朱砂却像是泪,声音也沉重化作了一声叹息没入了空气中,“谁又能陪谁一辈子……” 我一怔, “再过几年,勺儿就快成年了。你与我不一样,不能总呆在我身边。”他感叹了一声,虽是这么说,下一秒又被拥入了他的怀里,我眯起眼睛享受,那是一个暖暖的怀抱,柔软的布料,阵阵的香气钻进了鼻子里,让人心里一悸,我抬头望着芳华,才有一丝的恍惚,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当初来的时候,我才与他齐膝,如今身子都能到他肩头了,他可却仍是我初次见他时候的模样,不曾改变。 — —|| 叫他义父,还真吃亏了。 风徐徐的吹过,纸窗沙沙作响,隐约可以听见屋外韩子川走动的声响,似乎是准备将摆在外头晒着的药材收拾进屋。 芳华咦了一声,盯着某一处,放开了我,弯下了腰。“这东西虽摔不坏……” 他拾起了地上的簪子,吹了一下,“下回摔它时,却也别让我看见了。”说毕,挽着袖袍,细致地拿布擦了擦它,执在手里,举起就要给我别入发间。 我一激灵, 瞧到这火红的木簪子,便又想起了开头的事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义父,你有什么瞒着我?” 他呆了。 “我今天偷喝了半坛子酒。” “不是这件?我把你种在地里的白菜挖了,换成了美人菊,我觉得后者比前者好吃。” “……” 饶恕我,怒了。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些,”我视线移至那澄亮的红木簪子上,眯起了眼,“芳华木做的簪子,还有我的父亲……这一切的一切,我都需弄个明白。” 他徒然间笑了,凄绝与悲悴。 第十七章 初揭生父之谜 我从没见人可以笑成这样。 脸上浮现的明明是笑,可却如此悲伤,让人为之触动,竟动不得分毫,连带着心里某一处也开始疼了起来。 他笑得有多美,我疼得就有多厉害。 “你猜得没错,这是芳华木,却也不是普通的那支。凡人都知芳华木能解万世之毒,可却不知木分两种,一种是芳华兽死后化作的木,它便能解百毒;另一种是芳华兽出世,化成人形后留在土里的木,它只能祛蛇虫,可却比前者更难寻。” 我蹙起眉头,问了一句:“为何?” 他神秘一笑,“就与你们被父母生下之后,胎盘会妥善保管与埋好是一个理儿。” “所以呢……” “这个着实珍贵,你要收好了。” 我无语。 这么说来,这个压根就不能解毒。 “你不喜欢它么,”他望了我一眼,轻声说:“可是我却很想把它给你。” 他一笑, 我又被电得七荤八素,有些恍惚了。 “义父,别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