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么难吃。” “您这吃花的,就不该学我吃肉。吃不惯,下次耍酒疯的时候就不要和我抢。” “其实,以前有人喂过我吃,”他把筷子一丢,一屁股坐在长凳上,袖子一横,身子趴在桌上,声音也细微不可闻,“似乎味道不像这么难以下咽。” 啊, 惊天大报料。 我很八卦的凑过去问,“义父,曾经谁这么喂过你?” 他茫然的抬起头,眼神涣散,“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忘了那个人。” 饶恕我, 我脸上那鄙夷的神情实在是收不住了。 他突然望着我莞尔一笑,身子凑了过来,展着袖子把我捞入了怀里,那醉意像是能传染似的,连带着我也有些晕乎乎的了。芳华头枕在我的颈项,那一席长发乌黑油亮散乱了我一身,声音极是温柔,就像是一潭孕育了许久的春风,拂得我心乱极了,他睫毛轻微的颤着,带着股忧伤的,那眼下的朱砂像极了一滴泪,那么惊心,他说,“你这表情,与他真像……” 他从未用这样的声音与我说过话, 手臂更是拥紧了我, 那热乎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带着醉人的醇香,连带着我的耳根都被烧着了,只能听到被他拥着的身子,传来的,击打胸膛的心跳。 芳华此时一定很悲伤,他透过我在抱着谁…… 突然间人也便得烦乱不堪。 “义父,你醉了。”竟然也不知道从哪儿腾上来的一股力气,将他推了开来。 一阵椅子倒地的声音, 他跌到地上,笑了,一粒泪痣抖着,芳华笑得气竭脸上却流露了很忧伤的表情,“……瞎说,若是我想,便能千杯不醉。” 我有些于心不忍, 都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 蹲下身子想去拉他。 却被他拽着,一翻身,两人双双倒入榻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干嘛!!!!! 他拥着我,声音很寂寞,“陪义父睡一晚。” 我吞吞口水, 望着他那绝色的脸。 小心肝扑通一个劲儿的乱跳,忙一本正经的望向别处,手握拳一紧一松,都是汗。 真的……只是睡? 不过,俺这尚未发育的身子板,姑且也只能被他当做抱枕了。 果然,他阖上了眼,固执的搂住了我。 许久,气息匀称,像是真要睡了。 “义父,明年十月十日能带我么?”我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抬头望着他的脸。 “嗯。”淡淡的话语只有一字,却也是承诺。 月色如潮水,倾洒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香气混杂着酒气,弥漫在整间屋子,我身边的男子是我的义父,他有着倾城之姿。 可是…… 我唯独忘了一件事,他酒性不好且容易忘事。 没看到这么神仙的一个人,睡相一点都不安稳,我被他滚来滚去,压在墙壁上一个晚上,浑身这叫一个痛,做了一晚的噩梦。 翌日,他醒来,拥着我。 我掀着眼皮看他,想看他对强行拉一未成年上床的罪恶行径作何解释。 结果,他斜乜一眼,悠然的说,“我不喜欢与人接触。” 说了一句话后,便没了下文,依旧是保持着护拥的姿势,只是那神情分明在说,所以下次你别再溜我床上了。 我愤怒了! “义父,是你酒量不好,把我拖上床的。”我翻白眼。 “又胡说。”他一把推了我,徐徐起了身,摇着头一副长辈不跟小儿一般见识的无奈表情。 我被惊得瞠目结舌。 他清冷着一张脸,拿了面铜镜,慢悠悠地梳头,突然凑近了,从宽大的袖袍里探出了指,摸了摸嘴上的油光。 他琢磨了一下,便缓缓侧身,撑手回头,疑惑的说,“勺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下次义父喝酒,就不要逼我吃肉。” — —|| 我只求你下次,别跟我抢肉吃…… “你这什么表情,义父不会无缘无故训你,错了便是错了。” 我无语了。 泪…… “还有,我怎么一身都是酒味,”他站起身,闻了闻袖子,如月辉般清冷的一张脸,眼神却宠溺,“勺儿这就是你不对了,虽说咱么家的酒酿得比较多,你也不能纵容我拿它洗澡啊……” 我立马倏地起来,踹凳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死人…… 娘的, 下次再酿酒给你喝,我不姓勺,姓瓢! 第六章 红木初现 十月十日。 终于等了一年。 我别的不行,记忆却是好到没法说,甚至能做到过目不忘,这都要归功于芳华,因为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很容易忘掉。 芳华说,若是能做到不在意,何苦又要去惦记它,有时忘得一干二净不是遗憾,而是一种幸福。 — —|| 很难懂,是不是? 所以对他这种要么不说话,一说就说些很长且难懂词句的人,俺一般不搭理。 叹一口气, 将手插在袖里,吊儿郎当地,又去瞄了一眼皇历。 今天,是十月十日, 是个大日子,我与他的一年一约,在他醉酒那晚便定下了,所以就算他想耍赖,我也要一直跟着寻个究竟。 他一早便起了床, 我也安安分分的守在房里,扎了一个小包袱,坐在小板凳上翘首以盼。 听到宅院里关门的声音, 便激动得忘乎所以,用一根棍子戳着小包袱,穿了过去,扛在肩上。 就这么远远的跟在了他的后头。 他走的是一条极偏僻的路, 碧竹挺秀,翠入天笼着凉意,他一席浅紫色的身影隐入林中,他不时地抬手抚汗,偶尔能见袖袍随风轻晃,竟有别样的风情。 我迈着脚步, 一深一浅的踏着枯枝, 偶尔肩上那小木棍还被卡在了竹林间,弄出好大的声响。 可是,芳华似乎都没有察觉,那一抹背影怎么看都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 好容易穿过了竹林, 便闻到一股扑面而来香气,夹杂着药香与花味儿,人也为之一振。 挺起小胸,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一秒钟内,他身子一沉,便没了影儿。 我大惊,丢了包袱,双手找地,连滚带爬的探头,翘着屁股望着…… 一个悬崖, 竹林尽头便是陡峭的矮崖。 下面便是一个谷,平地里种着漫山遍野的花。 他便飞身而下,身姿优雅,衣袂翩跹,仿若一抹紫雾,美不胜收。 哎呀,我的妈…… 我说他怎么够从容,都不怕有人跟踪。 原来是料定,旁人下不来。 怎么办,若是那小布料子搓一个小绳爬下去,就算把小遮羞布都用上了都还不够…… — —|| 我忍不住,脚一蹬,小屁股扭扭,朝后挪了挪…… 只能趴着看了。 其实,就这么高高在上, 视野还真不错。 这就像个世外桃源。 只是,种了药草和奇花的地方,竟还有一片黄土地,隆起小山坡一样,就像一座坟。 芳华边站在那里发呆。 半晌,才徐徐俯下身来,一脚迈上了小坟,颇有些英姿焕发,他一手撑在膝盖上,探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什么东西。 这么不敬的姿势, 却有着相反的悲伤的表情。 手下被他这么温情抚摸的……似乎是一小截默立在黄土里的火红枯木。 我眯起眼睛, 揉了揉, 放弃看这么有难度的东西,视线转移,漫不经心的一扫,望向了他的脸。 结果,震住了。 与他呆了这么些年,从没看见他那么寂寞过,似乎是陷入了只属于他自己的回忆,那么的不可自拔。 他浑身似乎浸泡在了过往的岁月中, 唯有,玉指还在动,轻柔摸过那根红木…… 脸上浮现着笑,泪痣却像是在哭。 直到许多个年头过去了, 我才知道,那根枯木是芳华木, 因为后来,有个人告诉我,一截芳华木便是一个芳华兽,只是兽成形了木便枯了。 第七章 芳华兽 从竹林里回来了,我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像是窥到了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让我有些茫然,但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就犹如被鱼骨抵在喉,不上不下的,浑身有着说不出得难受。 宅子里空荡荡的。 芳华还没有回来…… 小叹一口气,只身来到厨房,就着冷饭泡了些水,低头乖乖地挥着袖子扒了一些,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晚饭。 肚子填饱了,胃却更难受了,心里一头落空了,只想找些活儿做。 柴早已劈够了。 水也挑完了…… 我只能撑着下巴在庭院发呆。 芳华总是一副坦荡荡的表情,不快不慢的责备我,说我睡得多,身子又爱犯懒,旁人都是养孝子,他却栽培了一个爷儿。 其实, 就算我凌晨起床,撩起袖子准备开工,却发现灶火已经燃了,换洗的衣袍也被晾起来,宅里的一切都弄好了。 我知道,他不舍得让我做些粗重活儿。 义父是个好人,虽然他总是那么表里不一。 不过,我却想与他呆一辈子。 天渐渐暗了。 我偏头,望望门外。 芳华却还没有回。 有几株草药成熟了,花开了不少, 可是似乎却没平日里闻着香了……这儿少了一个人的身影,还真有些寂寞。 啊啊啊啊啊…… 烦。 拖了一把扫帚,就直往书房里奔去。 砰的踢开了门, 我却呆了。 一屋子这叫一个乱,搁在架子里的书少了许多,有些横七竖八的跌在地上,案上也有不少,只是更大的空间被一张纸所占了…… 啊,稀罕事儿。 看不出义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这是做诗还是描画? 虽是被砚台压着,纸仍旧被窗外的风吹得,掀开抖了三下,簌簌一阵响动。 笔静静的躺着,细毛上的墨迹有些干了。 我凑近一看, 一张为完成的画,山山水水,一个绝代男子正在奏琴,眼下的泪痣分外醒目,一席红衣衬托得风流无比。 山川云间,月挂高。 岸边另一席身影正执手吹箫。 可是,面容却只有淡淡的轮廓,流畅的笔锋却在此处停住了,并未再延续下去。 我迟疑了一下, 没敢去动它,只是把纷乱摆放的书册捧在手里瞄了一眼,准备分门别类把它们尽数摆好。 举手抬袖之间…… 突然一张绢布飘了出来,落在案上,似水一般下滑,轻飘飘地跌到了地上。 我一激动,立马有了兴致。 按照常理, 一般这隐秘夹在书中的,不是那情诗小曲儿,就是武功秘籍。 俯下身,把它捞在手里。 朝门外看了一眼,义父还没回来。 将它抖开,拍掉灰,摊开捧在手中。 光线有些暗…… 看不太清楚,只觉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那字儿俊秀,写得极是工整。 打火石一时半晌也找不到, 灯自然是没法点燃了。 我捧着那玩意儿大步走至窗前。外头透着一稀淡且温暖的月辉,正巧照在了那柔软的绢布上面。 “芳华兽皆为雄兽,性安,独居,身形与凡人无疑,尤善植奇花异草珍药,濯然而名,花同华,故名芳华兽。” 啊…… 芳华兽? 那不是指的义父? 我眯起眼睛,傍着墙,抬着袖子将那绢布凑近了光线,匆匆看了下去, “芳华兽,少言,神色多寂寥。肤白如凝脂,终年异香,眉眼下有朱砂痣,泪痣痕颜色愈浅愈年少,直至殷红、暗红、墨黑,芳华兽亡之。兽亡后自浴火海,化为一截枯木,曰芳华木。此乃芳华兽之精魄,可解万世之毒。如将木埋入土中,将药草、花瓣碾碎加之晨曦露滴哺之,一月后枯木红而似火,质地如玉,再二月,木上长出四肢,颜色褪淡,再三月,木出五官,似成年人,既而木质变柔,白而无暇,又四月,木根断,芳华兽出世。若兽成形之十月期,以挚爱之血为引每日濯之,乃续魂,幼兽尚能保留前世记忆。 出世后的幼兽不通人语,食花蜜、花瓣及少量药草为食,但成长及其快,不出半岁身形便与人类小孩无异,此时便言语流畅,极其聪慧,此后十天便如人类小孩一年,直至成年。 芳华兽乃至清至情之物,若成年兽不堕红尘心如明镜,可长命乃修仙,动情者便如荒草,岁岁枯荣,浴入火海,反复轮回。若被情伤,十日将如凡人一年,堕入轮回,化为枯木,情伤愈重,木质色泽愈黑,化毒药性愈强。 芳华绝色,世间难寻,此兽乃至情至性之物,终其一生为情所困,终逃不脱情殇之劫,成正果者少之又少。” 啊…… 原来是这样……抓头,不是白话文。 — —|| 看不懂…… 抓头, 似乎不是武功秘籍, 更不像是情诗儿。 只怪平日不努力,文学造诣太低。 我深吸一口气, 准备把它折好,放回原处。 却突然闻到窗外传来一声,“你在干什么。” 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却有着从来没有的威严。 ——————————————————备注—————————————————— 芳华兽的古文出处要标注一下。 距初看已有四五年了的时间了,资料挺难找的,但终于给我找到了……因为隔得蛮久远的,只有几句在脑子里记得格外清楚,也没能全部遵守原著。芳华兽古文定义极描写摘选改编自颜歌著《异兽志》,原型是九兽中的荣华兽。 在此,极力推荐《异兽志》这部旷世佳作,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第八章 誓情 “你在干什么。” 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却有着从来没有的威严。 我这个激动, 简直比被捉了奸还要来得激动。 我抬头,正对上他的一张脸。 手上的东西也倏地一下滑落下来,一脚迈着将它踩在脚底,将冗长的袍子一放,便遮了住了。 — —|| 有时候不合身的袍子长得也有好处。 忙将手背在后面,抬头挺胸,装宝,“义父,您回来了……今天好早啊。” 我斜乜一眼,外头。 一轮圆月高挂。 对上他一张鄙夷的脸。 我又讪笑了几声,似乎……也不早了,天都黑了。 这么说来,他都出门一天了。 “你在我书房做什么?” 我踩在地上,移了一小步,袍子晃了晃,忐忑不安。 回头朝里伸手,随便指了指。 “这儿乱,我随便整理了一下。” 他把门踹了, 走了进来,束这手,视线越过我,扫向了案上的那张纸,而我的手正指向那儿。 — —|| 糟糕, 我讪笑了一下。 手却还没收回来,就被他一把握住了,身形不稳,就被他这么半拖半拽的拉出了屋子。 月色下,他身上仿佛泛著淡淡柔光,却有着一副不冷不温的模样。 这样的芳华,是我所不熟悉的。 他从来都是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的,不表露出,让人琢磨不透。 可如今,我从他握着我的那只手,都能感觉到他此刻的不安,与寂寞…… 还有, 我仰头嗅了嗅,还有一抹,淡淡的酒香。 — —|| 他又偷酒喝了。 “你本是知道的……”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一双眸子清清冷冷的扫了过来,“我的东西不喜欢被人碰触。” “勺儿,懂。”我忙不迭地点头。 他嘴角一扬,似乎在笑。 我却低头,拽着袖子,往外扯着手,“义父还不喜欢与人接触。” 所以…… 求求你,放开偶。 “你要去哪?”他握着我的那只手暖暖的,有些不舍的意味。 呦…… 这家伙,一旦喝了酒, 话就多,而且又很缠人,我眼波转转,嬉皮笑脸道,“给您再去端些酒。” 他就这么微笑着凝视着我,眼弯如月。 哼…… 喝死你。 我蹲下来挖着,埋在柳树下的那些酒坛子。 掩着袖子,一阵贼笑。 到时候就芳华这记性,明日一大早醒来,保管什么都会忘掉了,压根就不会责怪我了。 一坛坛的酒,摆列得整整齐齐。 这都是平日里照芳华给的方子,我用花与蜂蜜酿的酒,着实珍贵…… 不过,豁出去了。 挑了一个最大的坛子。 去里屋拿了个大瓷碗,在庭院石桌上摆好,笑眯眯的坐在一旁,手撑着下巴,望着他。 俺一直以为俺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可是,后来才发现,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千杯不醉。 芳华自斟着酒,一碗接着一碗喝着, 身上混着花香与淡且香醇的酒味,被风吹着,轻轻拂了过来,就连我也有些醉醺醺的了。 他却像是越喝越来劲儿。 一种淡忧且漠然的情愫在他眉宇间悄然蔓延,令人心疼,令人怜悯不已。 或许是,月色太迷人。 或许是我也醉了。 居然撑着头,凑近了,悄然的问了一句,“义父,您今天是去拜坟么?为何满山遍野的草药中央会有一块荒凉的黄土?” 他愣了一下, 我知道闯大祸了,这不明白儿的告诉他我跟踪了他么…… “勺儿,你想听个故事么?” 他眼角下的朱砂痣闪烁著柔光,似乎是醉了,又像是清醒的。 “我有个相熟的人,他爱上了一个不能托付终身的人。” 啊…… 他望着我笑了,徐徐仰头,饮了一杯。 “对方有妻室一儿,可是他依旧飞蛾扑火,乃至下半辈子活得痛不欲生,最终死得凄惨,葬于荒野,人烟稀少,只有花草相伴长眠。”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眼神越来越虚浮,脸慢慢靠了过来,“我只是不懂……世人都说,芳华兽是至情之物,却为何偏偏得不到心中所爱。” 我转过头, 心怦然跳了起来。 芳华兽皆为雄兽,若爱上了有妻室的人,那岂不是此人也是个男子? 莫非,搞断袖…… 难怪不被世人所接纳,这太震撼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那时那刻的芳华在清辉的衬托下显得那么的孤单,他徐徐站了起来,那身白衣被风吹得零乱飞舞,似乎只要一瞬间便会乘风而去。 “义父……”我死死的抓住他的袖子。半晌,只能哑着喉咙说,“您不一样,若谁待你不好,勺儿拼了命也要杀了她。” 他眉毛轻轻扬起,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轻叹着,默默望着苍穹中那一轮圆月,那月辉倾泻下的如玉的脸是那么缥缈那么不真实,“你又不懂了……” 那张脸靠过来,柔软的唇一点一点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惊得一动也不敢动。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身子颓然一倒,把我压在地上,撞得我脑袋生疼…… 我一激灵, 我还没成年啊…… — —|| 半晌才发现,原来他睡着了。 我撑起身子坐起来,将义父拥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散落在背上柔滑的长发,抱着他的手渐渐收紧。 一粒泪痣缀于眼下,绛红惊绝艳。 突然,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块绢布上的话, “芳华绝色,终其一生为情所困,终逃不脱情殇之劫,成正果者少之又少。” 义父, 您养育了我, 勺儿发誓,拼其性命,也要守住你。 只要你,幸福…… 第九章 窥玉现形记 春去春又来,岁月仿若水一般从指缝中溜走,握都握不牢。 梨花又肆意绽放了,惹得满院的清香…… 一晃眼的功夫,我在这宅子里度过了几年,芳华自是忘了那一夜的事,我也乐得自在,不再提那绢布上的文字了,二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生活着,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个儿似乎长高了不少。 几年前的袍子穿这也越来越合身了,只是胸口处有些紧,而且这些天也觉得闷闷的,换衣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胸口,也会觉得很疼,涨酸极了。 身子这几日都怪怪的, 似乎有些变化,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我倒也没怎么在意,因为在这宅子里犯点小病小痛的,是不用担心的,且不提宅后院那一片的奇珍异草,更何况这宅里还有一个会配灵丹妙药的芳华。 芳华最喜欢摆弄一些花花草草了。 他也曾对我说过,草药与花都有自己的季节与岁月,过了那段日子,谢了也就没了,着实可惜,只有把它们炼成丹药才能延续生命,只是这后院种的药草实在是太多,只有挑些比较珍贵的来炼了。 每次说完,还一副很惋惜的模样。 可我就弄不明白了,把那么多草药拌在一起,捣鼓得稀巴烂,再撒一些乱七八糟的粉末,搓成丸子…… 有什么可延续生命之说。 倘若是人,被这么捣鼓折腾早就死得尸骨无存了。 真弄不懂芳华这个人, 不过话虽这么说,可想而知,多少世间都难寻的药材都被他配制成了那屋子里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这些玩意儿宝贵得,简直是黄金十两也买不来一粒。 虽然,我偶尔偷来一两瓶,全数倒在嘴里做黄豆磕,以此来解馋。 好在,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唉……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我直挺挺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子,这会儿,我捶捶胸…… 真是,憋闷死了。 我的娘啊…… 不捶还好,一捶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拉开衣襟往里一瞅,不知是不是多疑了,总觉得那儿似乎肿了一些。 莫不是天气热, 夜里睡觉前水又喝多了,所以身子有些浮肿? 我挽着胳膊肘,瞅了一眼,正常。 一溜索起了身子,抓来案上的镜子,铜镜那黄灿灿的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摸了摸脸,鉴定完毕,依旧正常,除了皮肤还是那么黑。 啊啊 啊啊啊啊啊。 不行了,再怎么折腾也睡不着了,干脆去芳华房里偷点药吃,坚决要把这胸闷,涨疼感给压下去才好。 捞起一件外袍披着。 贼头贼脑的,弯腰穿了靴子,小心地用手护了一盏灯,关了房门,便朝外头走去。 一轮弯月高挂。 芳华的房间就在我对面,清清冷冷的月辉洒在地上。 门关着,窗户也紧闭。 我掩着烛光,朝纸窗那儿瞅了一眼,似乎是黑漆漆的,似乎是有光又似乎没有。 莫非是睡了? 怎么这么早…… 我从发间抽了一根簪子,探入门缝里,身子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动静,手也使这力气,捏着细长簪子的一端小心翼翼地由上自下一滑,拨弄了半晌,门开了。 嘿嘿嘿, 果然是熟能生巧…… 悄然溜进了门。 就着手里的一盏灯,可以看到那床上被褥被掀开了,有些凌乱…… 不远处,屏风后面还有些昏黄的光线。 似乎还有泼水的声音。 — —|| 居然在洗澡…… 我立马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的柜子旁,打量着那一架子的瓶瓶罐罐。 眯起眼睛…… 嗯, 我呆了。 究竟是要拿十全玉露丸,还是九凝碧膏,貌似千创圣水的药力不错……只是拿来消肿有些可惜了。 我正摸摸索索的,指间滑过那一个个的瓶子。 万分纠结时。 突然,屏风后面的水声突然停了,那上面的倒影十分清晰,那人脸上的轮廓似乎也愈发的明显了,偏着头往我这边瞅来。 我一惊, 忙低头,吹灭了手里的火。 可是为时已晚…… “勺儿,是你么?”一个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沐浴春风般的声音带着十分笃定。 哎呀呀呀呀, 我惊慌失措,捏着袍子,咬紧……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憋气。 死也不吭声。 我蹲下,身子一软,改为爬……只要到了门口便一把溜出去。 他总不能没穿衣服,就来捉人吧。 结果…… 我又错了。 哗的一阵水声,屏风都被溅上了一片水珠,山水画……还真被泼成山水画了。 我看到屏风后头的烛火摇了摇, 他纤长优美的身姿就倒影在那屏风后头,真是美不胜收。 我这会儿,连爬的力气都没了。 “勺儿,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衣服拿过来。”他的手在空无一物的屏风上摸了摸,似乎放弃了,身子又重新蹲进了桶子里,徐徐的舒了一口气说,“好像放在床边的衣柜里。” — —|| 介人…… 洗个澡都不带衣服。 若我晚些来,岂不是看到一美裸男在屋里走动了……想着就…… 长叹一口气,哭丧着脸。 真是, 机不逢时啊。 没敢再偷药了,规规矩矩的给他找来衣袍子,捧在手里,踱到了屏风后头。 “义父……给。” “给”字还刚出口,就被他突然伸出的手给握住了手腕,那水连带的把我的袖袍都浸湿了,我眨了眨眼, 还没反应过来…… 就只觉得一股力道,把我拖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救命……我不是真要偷窥你老人家洗澡。 第十章 搓澡趣事 简直都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震惊。 我只是来送衣服的…… 千真万确,没有窥玉之心。 可却这么被拖着,拉入了屏风后头。由于对方来势凶猛,力道霸道……我马步都还没扎稳,身影一晃,就以一个虔诚的姿势,趴在了木桶边缘,差点没跌进去。 抹一把脸…… 好家伙,这洗澡水,可真香啊。 一股子邪气冲上脑门顶,我脖子耳根都红了。 介,叫一个热啊。 手一阵乱舞,支撑着想起来,宽大的袖子却浸在桶里,柔软轻盈的料子吸着水,瞬间饱湿了起来,袖子沉甸甸,连带着哗哗一阵水声,手心似乎还触到了什么水里温热的东西,滑得跟那泥鳅一样,触感真好,还没来得及琢磨,一瞬间便被他反手逮了个正着,脸热得慌,浑身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