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南,也许我们都没有真正经历过爱情,所以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于是以为这样的了解和关心就是所谓的爱情。也许我们都错了,也许自己坚持着的并不是爱情,只是相处已久的友情与亲情。 当习惯变成一种友情,当友情变成一种亲情,却淡化了爱情。 或许,我们之间,爱情从未来过。” 原来,曾经的美好,和曾经的温暖,都未曾来过。 第 22 章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节日,所有的灯一齐绽放在黑暗中,好像魔法一般。 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么温馨的节日,人民广场上的喷泉在五彩的灯光照耀下,水珠好似水晶,从天上落到地上,碎金落了一地,顽皮的小孩子非要伸手去抓一朵水花,却淋的哇哇大叫,在水池旁乱窜;甜蜜的情侣手挽手,女孩子手里还有路边圣诞老人派送的气球,或是鲜花,一脸的幸福感;商场的橱窗上是各色的雪花图案,白色的,蒙蒙的。 宋佳南抬头看去,广场后的体育馆旁树立的巨大的广告牌,那个甜美的女孩子噙着淡淡的微笑,即使是刻意宣传的效果,还是让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幸福。 宽敞的体育馆内,暗黑一片,只有舞台上灯光微弱,青烟袅袅。 周围是欢呼、雀跃的声音,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叫声呼喊声络绎不绝,舞台上的灯光不断变幻,只有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闭起眼睛就是一半痛苦的回忆一半甜蜜的现实,她只是一个听众,而不是一个支持者,她只是来听歌,让那些老去的歌唤起心底的记忆。 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在耳边响起,“分手快乐,请你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离开旧爱,像坐慢车,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 猝不及防的,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首歌,回忆翻天覆地的涌来。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们的通话,她连他的声音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声音好像是滴水穿冰的感觉,很凉,很轻,但是剔透的不可思议。 那个很寻常的晚上,她刚从自习室回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手忙脚乱的打开书包去取,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失去了按下去的勇气。 赫然是苏立的名字。 这么长时间,只有一两条简单的信息,他们之间更多的却是书信,却从来没有电话,她从不给他打过一个,他亦不曾找过她。 是打错了,还是不小心按错了,宋佳南慢慢的蹲下去,紧紧的握住手机,看屏幕不停的闪动,最后戛然而止,她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说不上是如释重负或是遗憾。 准备发一个信息问问,还没有按下第一个字,屏幕又亮了起来,还是苏立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把接了起来,好半天,她只能听见自己紧张紊乱的呼吸声。 “你在吗?”声波传过几千公里,带着一丝的不确定和飘忽,可是却很好听,记忆中仅有的那次面对面听到他的声音,那时候拼命的想把他的声音记下来,事后再回想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的印象。 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唤起年少所有的回忆,伴随眼泪,一齐往心底涌去,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只能轻轻的“恩”了一声。 好像两个人都有些尴尬,那边轻轻的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们这里正在下雪,我坐在操场的看台上,雪花很大,视线一片模糊,不知怎么的,就很想找一个人说话。” “恩,可惜我们这里是看不到雪的,现在只有几颗星星。” 那边风声很大,宋佳南慢慢的直起身子,走向路边最近的一个长椅上,然后坐下来抬头看天,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你现在不忙吧。” “没事,我刚从自习室出来。”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宋佳南心底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好的预感,忽然他开口,“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那年也是在下雪的晚上……”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人家说怕是触景生情,原来真的是这样。” 他没有明说,宋佳南心底却明了,他指的是他的初恋,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苏立和秦媛媛的过去,后来和他再次联系上了才模模糊糊的猜想到前因后果。 好像想说什么安慰他的话都是徒劳,她亦是不擅长安慰别人,只好跟着轻轻的叹气,倒是他笑起来,“叹什么气啊,对了,你会唱歌吗?” “什么?” “唱歌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听歌,唱歌,梁静茹的《分手快乐》会不会唱?” “呃?”宋佳南很是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听那种歌呢。” 口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挑衅道,“我以为女生都会唱那首歌的。” “谁说我不会啊!”宋佳南很乐意的上了钩,她声音本来就有一点低沉,不似一般女生的那样甜美,反倒是有种磁性,先是慢慢的哼唱,最后轻轻的低吟起来,“分手快乐,请你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离开旧爱,像坐慢车,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 一首接着一首,梁静茹的,王菲的,蔡健雅的,江美琪的,她每首歌都唱不全,但是音调节奏把握的都很好,听起来像是歌曲大串烧。 那天晚上,很晚了,她都不知道几点钟,在暗夜里听时间慢慢的流淌,还有他的声音,听他的语气从低落变的快乐开心,她很幸福,很满足。 是谁说过一旦拥有就会别无所求,是谁说过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她不记得那么多了,只记得最后她唱了那首《红豆》,“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戛然而止,苏立笑道问,“怎么不唱了?” “忘记歌词了。”宋佳南牵了牵嘴角,“很久不唱这首歌了,差不多都忘记了。” 她没有告诉他,后面的歌词她记得很清楚,“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记得清楚,可是没有勇气唱出来,因为她爱的那么坚决,同时又那么懦弱。 她的爱,很勇敢,却孤单,她的爱,在自己面前很孤勇,在他面前却很卑微。 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指尖,手背冰凉,她笑起来,原来真的不能一个人来听这样一个充满回忆的演唱会。 可是有种感觉,很奇异,仿佛顺着那些泪水,过往中的一些东西慢慢的从她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弥散到空气里,心下微微的一动,竟觉得轻松很多。 最后一首歌照例的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勇气》,舞台上的女孩子一袭红色的礼服,灯光通明,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都齐声的唱到,或是喊道,“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身边的女孩子和她的男朋友,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眼睛里有莫名的泪花闪动,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已经哽咽,边哭边笑,宋佳南咬住了嘴唇,轻轻的跟着唱。 那么多人在一起,一起唱一首歌,那么多张快乐的,幸福的,感动的,悲伤的脸,在爱情中甜蜜的,暧昧的,彷徨的,伤心的,绝望的人,聚集在这个平安夜的演唱会上。 散场之后,偌大的走廊里水泄不通,人们拼命的往外面涌去,在拥乱之中,宋佳南不小心被挤到墙沿,轻轻的撞了一下,她停下来摇摇头,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都还在。 无意识的一眼,好像在不远处,一个背影那么熟悉,瘦削而硬朗。 可是那样又怎么样,是他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宋佳南兀自笑起来,他们之间原来就是在错过,都过去了。 那些最初的美好,真的变成了记忆中的美好。 从现场出来已经很晚了,但是广场上任不减节日的气氛,少了很多孩子,更多的是从演唱会出来的情侣和朋友。 夜很深了,这个城市处在南北的交界上,12月的深夜已经接近零度了,宋佳南把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仰起脸,贪婪的呼吸冰凉的空气。 她忽然想到了很多人,只是一个人的脸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很多时候,当一个人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宋佳南才会觉得,那种思念感觉慢慢从心底蒸腾上。 原来她也是一个事后才懂得珍惜的人,因为她总是习惯的活在回忆里。 掏出手机,却看到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是席洛屿打来了,她笑起来,拨通了电话,“你知道吗,我刚才去听了梁静茹的演唱会。” 那边的席洛屿微微的一怔,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宋佳南这样跟他说话,口气撒娇,声音甜腻,明显就是心情大好的样子,“我刚到酒店,呵,你的平安夜过的太充实了。” “很感动,很……很不可思议,那么多人站在一起,一起唱歌,以前总是想,为什么那些人在演唱会上会那么疯狂的喊,叫,原来真的是那种气氛……” “我的圣诞礼物?” “恩?”宋佳南愣住了,随即笑起来,“难道你没收到别人的,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宋瑞那个小丫头,还好意思跟我要礼物,我还没有收到你的呢。” “我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可是我的呢?” 好像隔了几个世纪,席洛屿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飘渺,仿佛自己也带着一丝不确定,“宋佳南,能不能唱一首《勇气》,当作给我的圣诞礼物?” 第 23 章 “宋佳南,能不能唱那首《勇气》当作是送给我的圣诞礼物?” 好似周围的灯光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光华,那些欢声笑语再也飘不到自己的耳朵里,她慢慢扣紧了手中的手机,缓缓的走到广场最偏僻的地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宋佳南听见自己细微的呼吸声,小心而又谨慎。 天空还是蓝黑色,包裹浓稠的化不开的阴冷,可是她心底那股阴霾好像在慢慢的退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说道,“恩,好的”。 一阵风吹来,把她的头发卷起,发梢打在眼睛里,刺痛的几乎要流出眼泪,她不记得歌词,也不能完整的唱出这个曲调,只是凭着直觉,慢慢的哼唱到,“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是自己对自己轻轻的低吟,竟然也忘记了电话那头的反应,直到手臂上一阵阵酸麻感传来才发觉,眼前一片模糊,只是没有泪流满面。 终于,可以勇敢的唱出这首歌。 电话那边静的不可思议,良久席洛屿才慢慢的开口,“谢谢你,宋佳南,真的很好听,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她牵了牵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的话语化作轻轻的一声叹气,席洛屿的声音传来,不大,但是却让宋佳南心惊,“宋佳南,你知道吗,我们一辈子就是在不断的遇见和错过,可是总是有一些等待不能太漫长,因为还没有实现就已经枯萎在心底。” “我不明白,不,我明白,可是……”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回忆中,活在过去,你的爱情因为你的等待而变成了虚妄,你不醒悟,别人却看的透彻,你不明白,我却能明白。”他声音微微的顿了一下,也低沉了很多,“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你亦不知道我的,可是我隐约的可以感觉出来。” “曾经我很喜欢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我现在还能记得她的样子,短短的头发,笑起来神采飞扬,全校有名,那时候的我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男生,没有富裕的家底,没有过多的才华和天赋,和身边所有男生一样,平凡无奇。机缘巧合,大三的时候我跟她上了同样的选修课,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宋佳南心头微微一震,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说下去,“那时候喜欢的好像要把整个世界捧在手上都觉得还不够好,看到她笑就觉得幸福,可是忽然有一天,她跟我说,对不起,我便明白了,她有一段无法忘记的过去。我试图去说服她,试图去改变她,她一次次的狠心的回绝,后来,她出国了,我却跟从前的她一样,活在过去不可自拔。” “感情中的食物链。”宋佳南无奈的说,心底却透出一丝凄凉,原来每个人都有一段伤痛的过往,更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居然有一丝丝的介意。 “恩,食物链一样,越是低等的越是卑微,那时候所有的信仰都被抽离一般,我只是过日子,上课看书吃饭睡觉,除此之外脑子满满的都是这件事情,也有女生频频示好,全部是无一例外的狠心的拒绝了。”他顿了顿笑道,“那时候觉得自己很悲壮啊,守着最后一点的爱恋,好像那段美好的日子还可以重现,那个女生还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宋佳南,你也是不是一样的感觉?” “恩?——”猝不及防的被问到,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她低下头来看脚边的草地,模模糊糊的回答,“恩,是的,好像守住心底的坚持时光就一定会倒退,一切又可以重来。” “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呵,是醒悟了。”那边一声轻轻的叹息声,说出不如释重负的感觉,揉进这茫茫的夜色中,竟听的宋佳南心惊,“那是在机场的大厅,亲眼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站在一起,手牵手很幸福的样子,我就愣愣的站在那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倒是她看到我,冲着我挥了挥手,然后就从另外的安检过了。后来,我坐在候机室,看巨大的落地玻璃外,一架架飞机从眼前直冲云霄,却不知道哪架载着我曾经的初恋,忽然就有种释然的感觉,我想,那么就让飞机把我曾经初恋的伤痛埋葬在茫茫的天际。” “席洛屿。”宋佳南终于认真的开口,“我明白,我亦很有许多时候想要挣脱出去,可是,却永远不能释怀,把过往忘记的干干净净。” “没有人让你忘记,也没人强迫你忘记,而且那些仅仅靠忘记就可以抹去曾经的时光吗。”他一字一顿的认真的说,“你得学会接受现实,活在现实中,过去的回忆是让你现在更好的活着,而不是顾影自怜。”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反驳,那边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可是下一秒的问题却让她更加的措手不及。 “宋佳南,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别人对你好,你总是想都不想通通拒绝?” 她轻笑一声,“你这个问题问了很多遍了,实话告诉你,我是因为怕回报不了啊,你晓得,我这个人总是喜欢把人情算的清清楚楚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宁可多还一分也不少还一分,所以习惯了在接受之前掂量分量。” “你这是在计算么,你这分明是逃避。” 忽然通话戛然而止,她明白是自己的手机没有了电,可是她并没有动,安安静静的自顾着说道,即使对方听不见,“你说的没错,我是在逃避,我不想亏欠别人,任何人。” 车辆在黑暗中行驶,车厢上丝丝的冷气侵袭过来,宋佳南闭上眼睛,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看到的一篇文章里的几句话。 “有的人相识已久,知道彼此的喜恶彼此的过往,熟识的像一个影子,却始终走不进对方的心里。有的人初次相见,只一个眼神就已笃定,即使遥遥相望,灵魂却能紧紧相依。无需言语和手势,静静地站立在彼此身旁,在对方那陌生又熟悉的磁场里呼吸。” 而席洛屿会是哪个,亦或者哪个都不是,问她自己,她也不知道。 从地铁站出来,这个城市的夜还在狂欢,灯光璀璨,人潮汹涌,寂寞在深夜之下悄悄的站了起來,轻轻的拥抱住每一个在街头上嬉笑流浪、形单影只的人们。 回家依旧是上网看看,跟群里的朋友聊了一会演唱会,把手里的稿子分类整理再拷到U盘里,看了一下其它资料,准备接手王可嘉未完成的工作。 方言晏肯定还在报社加班,今天下午一个小县城里出了一起故意伤害致残的案件也够让他跑的了,她忽然想找一个人说话,很想,很想,就是说话,不管任何话题。 可是似乎每个人都在狂欢自己的平安夜,唯独她,在平安夜安静的回忆。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QQ签名改成了“有一些等待不能太漫长,已经枯萎在心底”,朋友里只有七月田间在线,她点开,敲了一行字上去,“我今天去听了演唱会。” “怎么样?” “感动,并不是那种狂热,是在角落里独自的回忆感动,尤其是那首勇气。” “我也去了。” 宋佳南怔怔的望着屏幕,忍不住笑出来,“你是梁静茹的fans吗?” 那边很快回复,“不是,只是去听两首歌,分手快乐和勇气。” “什么感觉?” “让我想起很多往事,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会再去听同桌的你这类校园民谣。” 她还未来得及回复,屏幕上闪出一行字,“那些过去的和失去的岁月,我想用很多方式缅怀,听歌,写回忆,一遍遍的感动自己麻木的心,可是没有什么比用现世弥补更加实在。” “有一些等待不能太漫长,是对的,可是我竟然奢望,有一些人可以长长久久为另一些人的等待下去,因为那些人可以不必万水千山的寻来找来。” “可是,你不觉得对这些人来说太残忍了?” “没错,所以说是奢望。” QQ上再无声息。 “下雪吧,也许下一场雪就好了。”入夜前,宋佳南笑着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镜子里的女孩子不再青涩稚气,眉眼之间清秀尚存,却揉入了几分记者的凌厉和干练。 不知不觉,已然十年。 第二天早上她调休,一觉睡到十点多钟,本想在暖暖的被窝里赖到中午,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无奈她只好穿了衣服出来开门。 来的是送快递的人,小伙子笑嘻嘻的抱着一个大盒子,一边找单子让她签收,一边打趣跟她搭话,“今天送的都是加急件,圣诞了,就是男人讨好女人的时候。” 宋佳南倒是好奇,待到单子看了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席洛屿口中的圣诞礼物,待快递走后,她仔细的拆开,赫然一只玩具泰迪熊躺在盒子里,黑溜溜的眼睛瞅着她。 呵,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这样一个玩具,而且独独对泰迪熊情有独钟。 盒子里没有留言,想必席洛屿那样的人也不会留下什么话语,不过这样可爱的泰迪熊已经是圣诞的惊喜了。 正打算把泰迪熊抱回卧室,又有敲门声轻轻的响起,她以为是原先的快递发现自己的笔落在自己手上回来取的,忙去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现在本应该在北京的席洛屿。 她的手上还握着那只笔,本打算递了出去,只好讪讪的收了回来,席洛屿戏谑的笑道,“怎么,这就是送我的圣诞礼物?” 好像还不接受眼前的情景,宋佳南警惕的问,“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眼前这个男子笑起来,宋佳南怔怔的望着他沉静的眉目,即使隔着眼镜片,仍旧能看见清晰而澄澈的笑意从那双墨黑的眼眸渗出来,“我只是想把昨晚没有说完的话继续下去,不介意,我可以进门么?” 第 24 章 毕竟是女孩子的家,席洛屿稍稍有些顾虑,拘谨的站在门后犹豫要不要换鞋,宋佳南笑道,“没事,没事,我家没这些规矩的,弄乱了也不怕。” 他细细的打量她的家,很简单的布置,乍看上去让人猜不出这间屋子主人的性别,但是很多地方透着女孩子的细腻,尤其是沙发上有一个长长大大的海豚抱枕,他甚至都能想到宋佳南下班之后抱着抱枕上蜷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子。 卧室的门是虚掩的,可以窥见一只泰迪熊躺在床沿,他不由的笑起来,宋佳南觉得奇怪,以为是笑自己,连忙解释,“我刚起床啊,不介意我去梳洗一下。” 她转去洗手间洗漱,然后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一边喝水一边跟席洛屿搭话,“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我昨天没跟你说吧?” “打电话去你报社问的,他们说你今天调休,再打你手机是关机,所以我猜你还在家。” 宋佳南不好意思笑笑,“难得睡个懒觉,对了,你吃早饭没,要不要帮你做一份?” 很简单的阳春面,用鸡汤做底料,香油飘在上面,中间还放着一个漂亮的蛋花,闻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动,宋佳南解释道,“飞机上应该没有什么好吃的,你将就一下,我没做多,都九点多钟了,吃多了中饭就吃不下了。” 席洛屿有些感慨,“好久没吃到热腾腾的面条了。” “恩,是啊,上班时候吃盒饭,吃食堂,下班之后都累的动都不想动了,觉得自己做一顿饭都是奢侈。”她笑盈盈的看着席洛屿,“可是,自己做一顿饭的感觉真的很好,你知道吗,一个家如果没有生火做饭,没有油盐酱醋,就不能称为家。” “哦,是吗,那我家肯定不是家了。” “恩。”她坏心的开玩笑,“你的家吗,那是——窝,巢,穴,山寨。” 心口微微的一怔,白色光滑的碗沿反折冬日的阳光,照在眼底竟然有些刺眼,他低下头把汤喝个精光,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宋佳南,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 “恩?谈什么?”她茫然的抬起头,忽然卧室里的电话急促的响起来,连忙丢掉了手里的筷子,“对不起啊,我去接个电话。” 很想告诉她,其实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不过不经意的看见那个人,就会毫无意识的靠近她,想她快乐,幸福。 其实一个人的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不,是不需要那么负罪感的回报,有时候,一个悄然绽放的笑容就是最大的回报。 说没有私心,没有期望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付出如果太功利,那份感情也是会变质。 可是,那么敏感独立的一个女孩子,会那么容易的改变吗?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想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卧室的门“哗”的一声被打开,宋佳南穿着外出的衣服,一脸紧张,声音还是镇定,“对不起,我现在要去一趟人民医院。” “出什么事情了?” “一个同事出事了。”她麻利的把碗筷收拾到厨房,然后迅速的把手机,记者证,钱包塞进提包里,无奈的对着席洛屿道歉,“真的不好意思,等我忙完了再跟你联系吧。” 又感到那种强烈的拒绝和疏离感,可是却不想再顺意她的意思,席洛屿掏出车钥匙,“不介意我送你去医院吧,不对,是不要拒绝。” 宋佳南礼貌的笑笑,“麻烦你了。” 到了医院,走到外科住院部的后面一栋楼,看上去很普通的病房,席洛屿却认识,能住进去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他心下好奇,既然是同事那就是报社的记者怎么住在这里,但也不发问,就看宋佳南一排一排的找过去,最后停在一间房门前。 听上去很温柔也很熟悉的女声传来,口气紧张,“方言晏,你出了这个事,别说你爸妈,我肯定不会同意你继续跑社会版,新闻也不可以。” 那边更熟悉的声音,弱弱的还有一丝撒娇的味道,宋佳南识的是方言晏,“唉,姐,不要那么紧张好吧,我又没怎么样,大惊小怪的,不要因为这个就否定掉我的工作嘛。” “编辑,电视剧编导,放这么清闲的你不去干,当初我给你联系都是省台,卫视,多好的单位,你说你怎么那么傻的,非要去做什么记者,我告诉你,这次可由不得你了,要不给我转版,要不去做编辑,社会这版不能再跑了。” “姐!你起码尊重我的意愿吧,我就是喜欢做记者,社会版的记者!” “尊重你的意愿?是啊,我们尊重你的意愿,到最后你现在躺在医院里,这就是我们尊重的结果,反正不准你继续做下去了,今天我就跟你们报社老总说。” 方言晏的声音徒然高了起来,“姐,别,暂时别,让我再想想,我喜欢那个工作环境,大家待我都很好,要不我考虑一下其它版?” 那边没了声响,半晌才淡淡的回答,“行,我先走了,马上还要开会,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打电话给李姨。” 话语未落,房门就被打开了,宋佳南和席洛屿以及那个女子都愣了一下,那个女子气质极佳,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历练的短发,长长的流苏耳坠风情万种,宋佳南咋看一下觉得眼熟的紧,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女子也看到她,目光飞快的打量过然后冲着她微微一笑,宋佳南也是本能的笑笑,那个女子什么也没说径自走远了。 倒是方言晏探出一个脑袋,苍白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佳南姐,你来了啊!比我预期的迟了两小时,沙发给别人抢了,你只好做地板吧。” 在她的印象中,方言晏好像总是那个阳光活泼的大孩子,笑起来神采飞扬,可是现在他靠在床上,是微微侧着身子的,右臂一直到肩膀缠着白色的纱布,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虽然之前也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样的情形真的吓了一跳,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方言晏倒是一脸轻松,“嘿,像不像木乃伊?” “呸,小孩子乱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又不是法老王。”宋佳南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俯下身看了看伤处,咬了咬嘴唇,究竟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方言晏看到她身后站着的席洛屿,头微微的歪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笑道,“哎呀,佳南姐,看到我被砍了直接把律师带给我帮我出庭的啊?” “妨害公务罪,按照你的情况就是民事案件,可以要求护理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营养费、后续治疗费用,不过你要做一个伤残鉴定。” 方言晏毫不在乎的撇撇嘴,“好麻烦啊,不过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可是睡觉时候很麻烦唉,只能侧着睡,很痛苦的啊。” “具体是怎么回事?” “昨晚凌晨三点我值班时候,公安局那边打电话来,说要对举报的一些非法猪肉个体户进行突击检查,省台那边正好有之前一栏法治在线对死猪肉、注水猪肉的报道,这次算是后续报道吧,当时只有我和省台的监制还有另外两个小记者跟去了,查到南口两家都还顺利,后来第三家,你晓得那些杀猪的,整天杀生,满手血污的很彪悍的,那个老板暴力抵抗,争论中不晓得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杀猪刀,乖乖,真的是杀猪刀啊!”方言晏啧啧嘴,“没留意两个警察就被伤到了,我们时候在后面,本来肯定是没事的,可是省台那个小姑娘没留神就被挤到前面去,那个混蛋眼都红了,也不管什么就砍,我一看不好,想把她拉到后面,那畜生就一刀过来了,我还没觉得什么特别,肩膀这边就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就是流血,犹如用针扎似的疼,又感觉好像麻木,接着呼吸困难,全身无力!一瞬间感觉快要死了。” “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就被送医院来了,然后就是疼,麻木,再疼。” 宋佳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做这个很危险,可是,方言晏我真的不明白,这种新闻你完全可以事后打电话去公安局,或者跟省台那边通气,你需要冒这个险吗,你难道不知道那种地方根本不可能绝对安全,告诉你,我跑了社会版这么长时间第一天就明白,即使一场小小的纠纷,在场记者都有可能意外甚至涉及性命危险,别说这种重大事件了!” 很长时间的沉默,席洛屿悄悄的退到门口,方言晏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向宋佳南直直的看过去,很坚定,“佳南姐,当初,你为什么要选记者这个职业,为什么不去考一个公务员,或者做一个稳定的事业单位编辑,为什么要做社会版,为什么要做新闻?” 她忽然词穷了。 安静的只剩下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病房的窗户没有关好,中午柔柔的风吹的窗棂当当的响,宋佳南无意的向外看去,窗外法国梧桐树的叶子,在阳光中轻轻的摇曳,偶尔有一两片,挣脱了树枝的怀抱,缓缓下落。 方言晏悄悄的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席洛屿掏出看了一眼,微微的点头表示歉意转身就走出病房,走廊上有模糊的脚步声,本是想一带而过方言晏的诘难,可是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影子,刚才那个女子的脸诡异的和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叠起来。 那么相似的脸型,还有那双狭长的眼睛,好像能把人的灵魂看穿,兀自的清冷。 是苏瑾,苏立的姐姐。 那么方言晏就是他们的…… 她猛然的看向方言晏,他却没觉察,脸侧着好像在听什么声音,就在一瞬间,门轻轻的被推开了,只听方言晏笑道,“哥,你还真够慢吞吞的,如果是为我送终,不晓得你的动作会不会稍微迅速一点。” “别说丧气话,我昨天还在重庆,早上接到苏瑾电话,立马就……”低哑清凛的声音硬生生的停下来,流水似的音符瞬间颓然落在地上,好半天,艰涩的声音传来,“宋佳南?” 听到他喊她的名字,脑海中大片的空白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就这么站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也说不了。 屋子里突然变得极为安静,只有空调的扇页上升到某个顶点,“咔”的一声停住了。 这一声,唤醒了她的理智。 “恩。”宋佳南小心翼翼的说,好像有了几个月前的第一次的对话,面对他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我没想到,好巧啊。” 眼前这个在她记忆中生活了十年的男人,依然是那样淡漠冷清的脸庞,瘦削的肩膀,岁月在他身上似乎没有留下摧残的刻痕,反而平添更多的稳重和成熟,他毫无顾忌的看着她,半分凌厉半分试探,好像是大人在审视犯了错误却企图用谎言掩盖的小孩子,那一瞬间,宋佳南竟然害怕的想哭。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她清楚的听到苏立说道, “我知道了,原来都是你。” 有淡淡的笑意,可是口气,很凉。 《时擦》笙离 ˇ第 25 章ˇ 她张了张开,两片嘴唇干涩的紧贴在一起,午后的阳光照在整个病房里,她只觉得视线里都是白晃晃的亮色,连同苏立的脸都越发的不真实起来。 方言晏眨了眨眼,很是意外,“咦,都是熟人?” 他的话音还未落,席洛屿敲门进来,看到苏立微微愣了一下,礼貌的问了一声好,继而转向宋佳南,“不好意思,律所那里有些事情,我现在等赶急的回去。” 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一心想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宋佳南如释重负的说,“我送送你。”转身拿了包,对方言晏说,“等会我再上来,你们先聊。” 就是不敢去看苏立。 等他们走后,方言晏奇怪的啧啧嘴,“哥,你怎么认识佳南姐的?” 好久没有回答,他艰难的侧过身子去看苏立,病房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微风卷起他前额的头发,额发下那双狭长冷清的眼眸在望向窗外不知道某点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来,冷漠而且疏离。 只有在他有心事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高中同学,同校不同班。”苏立侧过身子,可是眼睛还是聚焦在某个未知的点上,“刚才那个男的,是她的什么人?” 方言晏想了一会,“我就看过他两三次吧,上次是在医院,这次也是在医院。”他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好白痴的句子啊,跟鲁迅的‘我家门前有一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有什么区别?” “问你话呢,扯那么远。” 清淡的声音微微透出一丝的焦躁,可是方言晏却没有听的出来,“男朋友吧,没人会把一个不相干的人带到自己同事的病房里来的,可能最近才勾搭上的,上次见也没见两人关系那么亲密,唉,真的是,冬天来了,春天比冬天来的更早。” 他自顾的说着,却没发现站在窗口的男人轻轻的闭上眼睛,嘴角的微笑慢慢的冷去。 等了好一会,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然后宋佳南推门进来,对方言晏比划了一下,然后笑着对后面的人说,“老总,主任,就是这里了。” 来的是报业集团的老总和社会版的主任,主编,还有其他两三个人,方言晏没大没小的开玩笑道,“李叔叔,主任,看您这架势,不是来亲自跟我说要把我炒了吧?” 老总哈哈笑道,“哪能啊,我们是来看望新闻革命战线的同志的。”然后仔仔细细看了他的伤,“要不要老张给你拍张相留念一下。” “得!李叔叔,医生那里拍的更透彻,都骨头里面了。”方言晏看到其他人都看着苏立,连忙介绍道,“主任,老师,这我表哥,苏立。” 宋佳南轻易的看到每个人在看到苏立一瞬间眼底的惊叹,心底暗暗偷笑,呦,都跟我一样是大俗人,再抬头多看了几眼,却对上苏立那双淡漠的眼睛。 那种眼神,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苏立也礼貌的微笑打招呼,“李叔叔,主任,谢谢你们百忙之中来看方言晏。” 报业集团的老总连忙推辞,“看你这话说的,还跟我客气什么。”然后转向社会版的主任,“老张,这是苏立,苏瑾的弟弟,苏海斌省长的儿子。” 方言晏在一边解释,“觉的眼熟不,他俩亲姐弟。” 众人恍然大悟,那边社会版的主任闻言连忙感慨,“实不相瞒,刚才我进来时候第一眼看到他,我脑海里立马就想到了三个字——少东家!” 众人哈哈大笑,连苏立都忍俊不禁,宋佳南别过脸去偷偷的笑,她觉得这个比喻实在是恰当的不行,社会版的主任察言观色果然一流,幽默又不失礼,还深得人心。 再偷偷的用余光看一眼苏立,心下感叹,若他青衣白袍,手执书卷账簿,薄情的眼睛,傲然贵气,唇角冰冷,坐在雕花云石紫檀椅上,那又是怎么样的光景。 当初在人群中惊鸿一瞥,也许就是那份独特的气质吸引她的目光。 老总和主任他们并没有待太久时间,待送了他们走之后,宋佳南也打算告辞,方言晏却示意她留下,她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情?” “刚才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方言晏敛去了笑意,深黑的眼睛直直的注视她。 她愣了一下,微微的皱起眉头,嗫嚅道,“我.....” 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初衷,那个高中时候总是习惯在人群里低下头的自卑的自己,不过是憋着一口气单纯的想站的更高,更加出众,只为某天他能够留意。 方言晏却开口,“为什么我学外语的,却来报社实习吗,却想考新闻系的研究生吗?” 她摇摇头,站在后面的苏立闻言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佳南姐,你记不记得一年前,新华社高级记者张严平来你们学校做讲座的事情?我偷偷的溜了进去听,原来只是单纯的好奇,却改变了我的选择。” 怎么会忘记那次报告,那次学院组织的讲座会,那个小个子长头发的张严平,那个唯一一个和王顺友骑马走过了盘旋于悬崖峭壁间的女记者,那个面对记录惠家沟村党支部原书记郭秀明葬礼的录相,看到深夜,哭到深夜的人,在她身上,她第一次感到一种感动,被采访的感动,还有一种职业的神圣和感动。 她轻轻的点点头,“我记得很清楚。” “那天我回去,把索玛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和将军没有远行草草的看了一遍,看的我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我不停的想,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站在那个位置,我会怎么做。以前选择这个专业,不过是随波逐流,那一天我开始审视自己,究竟我想要什么,我想去做什么——我想了很长时间,答案就是我想做一个记者,一个能够感动自己感动世人的记者。” “可是,方言晏,很多时候,记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是的,我明白,就像我第一天进报社,很多人在背后议论我的背景,因为今年报社明确不招人,也不招实习生,那时候我很难受,可是我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方言晏说的很快,肩膀上下微微的颤动,显然很吃力,“我知道,我是把记者这个职业想的太理想了,现实毕竟是残酷的,可是,这是我追求的目标,人要是没有一点希望,怎么行?今天我做的,一直以来我做的,都是为了追求我理想中的记者生存状态——经历的才会真实,真实的才能写出来,感动自己的,才会感动读者。” 他轻轻的喘着气,眼眸中那种坚定灼灼的看向宋佳南和站在她后面的苏立,直到苏立开口,“方言晏,我明白你的意思,苏瑾那里,我帮你。” 方言晏宽慰的笑笑,好像有些倦了的样子,“佳南姐,你为什么做记者?” 她笑笑,小声的说,“以前我很胆小很自卑,你看,我现在都可以站在这来一段现场采访,一小时可以出一份采访英雄的报道,这算不算理由?” “所以你......”冷不防身后传来那个冷清的声音,却适时的打住了,宋佳南转头看向他,苏立淡然的解释,“没什么,对不起。”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倾斜着照进来,白晃晃的有一点刺目,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相接,宋佳南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苏立,好像要把那些流逝的时光一并的弥补上,心却慢慢的平静下来,宋佳南认真的说道,“方言晏进社会版是我一手带上的,他真的很努力,我没见过连续三天值热线夜班还不说自己累的人,我没见过为一句话跟我较真的人,我没见过为跑新闻不要命的人,他很努力,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记者。” “我知道。”苏立淡淡的说,清冷的眉眼之间一闪而过的温和,一瞬间宋佳南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心下一动,竟然有些酸涩。 那边方言晏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眼皮也耷拉下来了,宋佳南连忙说,“方言晏,你快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方言晏往被子里缩了缩,侧过身子嘴里咕哝,“药劲上来了,我撑不住了,佳南姐,明天早点来看我哦,最好把当天的报纸带给我,哥,我也不留你了,姐那边都靠你了。” 宋佳南看了一眼苏立,他轻轻的把窗户关上,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然后把遥控器放在方言晏左手边,俯下身嘱咐了几句,然后站起来对宋佳南说道,“宋佳南,走吧。” 口气随意而且温和的不可思议,熟稔的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好像是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跟她这样说过话,——“同学,上台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却把他的名字每天在心里写上一百遍。 现在他知道了,甚至知道的更多,比她想象的都多,他唤她宋佳南,等了十年的称呼,随意熟稔并且温情。 她轻轻的关上门,跟在他身后,二十厘米的距离,十年的光阴。 终于等到,那么近的距离,还有那三个字——“宋佳南”。 哭笑皆为惘然,一瞬间,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原来,爱情已经来过。 《时擦》笙离 ˇ第 26 章ˇ 一路上都没有任何话语,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从雪白的住院部走出去,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阳光,就是这样的阳光,照在苏立的脸上,原本苍白的脸却越发的生动。 在哪里跟他道别呢,宋佳南寻思着,不由的放慢了脚步,脚下的两个影子之间的长度也随之渐渐的拉长了,好像是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的变远,走在前面的男人骤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 “呃——”宋佳南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我先回报社了,有些事。” “恩。”风轻云淡的一声回答,那双眼睛暗藏笑意,可惜宋佳南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眨呀眨的,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不安的试探,甚至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指尖不安分的在手心轻轻的掐下去,“我回报社。” “恩。还是那句平平淡淡的回答。 什么是“恩”,宋佳南忽然发现自己在苏立面前真的是有点无法开口,还没等她做出更明晰的表达,前面那个男人淡淡的回答,“我知道,我送你回报社。” 是不是应该本能的想往后退一步,然后连声摆手说不用,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可是鬼使神差的,她居然感到自己喉咙气流缓缓的飘了出来,到了耳边就变成顺从的一个音节,“好。” 是理智背叛感情,还是感觉主导理智,她也说不清楚。 只是每一步踏出去,好像梦境中一般,在冬日里穿行的艳阳,就像在那个青葱岁月里流散的时光,微风阳光抚起他的碎发,跟旧日那个扬起头孤独看天的少年无异。 忽然开始庆幸时光的宽容,对苏立,也对她。 他开的是一辆白色的宝马,宋佳南跑娱乐时候没少见这种车型,低调沉稳,倒是跟苏立的性子很像,忽然想起很早以前的夜晚,和方言晏在美食街相遇的时候,也是这辆车。 如果那时候她多注意了一下,会不会更早的跟他相遇,抑或是更早的把自己陷入一种无法原谅的自责中,其实,他们之间的万水千山,不过是自己亲手打的一个个死结。 这样的僵局,怨不了谁,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她微微的仰了仰头,肩膀颓然松懈下来,苏立的车里很整洁,有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想来不知道哪个暗格里飘出那种花香。 余光偷偷的看过去,他正在专心的开车,宋佳南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说,只好把目光转向窗外的风景,看路上的法国梧桐,看行人,看车辆。 内心却是百转千回,一时间,竟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宝马缓缓的停在报业大楼的门口,宋佳南习惯性的抿了抿嘴,垂了眼帘,“谢谢你。” “不用谢。”简简单单的话语,态度礼貌却疏离,他转头看了一眼宋佳南,继而说道,“方言晏可能要麻烦你一阵子。” 拉车门的手缩了回来,她满目皆是茫然,“恩?” “方言晏的表姐,也就是我姐姐那里也许没那么好说通,最可行的方法就是让方言晏暂时转版,我想,若是让他跟你一个版面,也许他不会太反对,而且.....”他顿了顿,“如果你带着他,我也放心多了。” 宋佳南笑起来,微微的点头,“恩,没问题。”然后拉开车门,“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 她一只脚刚着地,就被声音唤了回来,“宋佳南,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再次疑惑的转头,对上苏立淡淡的眉眼,“方言晏住院期间,能不能麻烦你多去看看他?” 原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宋佳南笑道,“好,我有空一定去,这个,真的不麻烦。” 待宋佳南走远了,宝马一个漂亮的转弯,出了报业大楼的院子,刚想驶上海宁中路的高架,他打了一个弯,车稳稳的停在路边临时的停车道上。 苏立走出去,走到街边的小报亭边,各种杂志报纸铺在案头上满满的,报亭大爷招呼他,“小伙子,找什么,要晚报还是快报?” “都市晚报。”他掏出钱包,然后想了想,“大叔,你们这里有没有卖剩的都市晚报?” “什么卖剩的?你说前几天的。”报亭大爷很热心,“我给你找找,你等等,这个都市晚报可是卖的最好的,发行量最大的,每天基本不剩的,嘿,巧了,还有几张。” “谢谢您了,连今天的,我都要,一共多少钱?” 报亭大爷呵呵的笑,“前几天的报纸就白送你好了,看你不常买报纸吧,一块钱。” “王洛宾之子披露明年落成两座纪念馆——父亲爱西部也爱桂林”。 大大的版面,密密麻麻的字,报道记者的第二个就是宋佳南的名字,他微微的翘了翘嘴角,然后再翻到前几天的报纸文娱版,细心的找宋佳南的名字,果然,不管版面大小,基本上每天都会有她的新闻报道。 未曾听方言晏提起她的名字,也从未询问他报社工作的事情,更未有看这类报纸的习惯,也未曾想过其实这么轻易的就可以看到她的名字,知道她的去向。 顺手把报纸往副驾驶座上一丢,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小张,帮我到都市晚报找所有记者署名为宋佳南的新闻,恩,你就直接跟那边负责人联系,别跟别人说。”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阴斜斜的照来,落在报纸上形成一个个光圈,把车窗按下,他轻轻的闭上眼睛,让冬日的风肆意的吹进来。 连同厚厚的一叠报纸,半悬在座椅上,“哗哗”作响,他的心竟然也有些慌乱。 当这么多年的虚幻和飘渺,在他还未准备揭开谜底的时候变成现实,没有人能预言,十年的错身,他们这样不期相遇,究竟是好,还是坏? 现实中,她是哪种模样,他又是何种姿态,他们都不了解。 时光和距离掩盖了真实的残酷,揭开之后,无法预测。 宋佳南到了报社,还没坐稳电话就响起来,她接起来一听,是一个很冷清的女声,“请问是都市晚报的宋佳南小姐吗?” 她应了一声,“是我,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CHANEL中国新品发布的承办方,方城广告的公关经理尹谊,我是来电话确认1月3号那天您能否出席CHANEL在北京的新品发布会?” “可以。”宋佳南顺手翻了桌子上的日历表,1月4号上用小号的红字标注“小寒”的记号,她在心底琢磨,老天,要是这个时候去了北京,岂不是要被冻成冰块。 确认了时间地点,还有日程大致的安排,宋佳南挂了电话,顺手写了一个备忘,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包饼干就开水,琢磨要怎么跟主任汇报,还要定机票、安排酒店。 真是让人烦心的事情啊——汇报完了,她刚准备出去时候被喊住了,“小宋啊,刚才上面通知说把社会版的一个实习生调到我们这里,你应该听说了吧?” 苏立那边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吧,她暗暗的感叹,连忙回答,“恩,我知道。” “上面的意思呢,是要让你来带他,我觉得啊,虽然你来我们文娱版时间不长,但是工作表现都很好,我也很放心,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啊,有什么难处就尽管说。” “我想,难处倒是没有。”宋佳南认真的回答,“主任,我倒很想问的是,1月4号的飞往北京的机票是不是要定两张?” “这个,我还是去问一下吧。” 没一会上面来了消息,“暂时先定一张,方言晏那边要等医院通知,如果能够出院就跟你一起去”。 宋佳南有些失望,怔怔的望着电脑屏幕出神,手机就响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可是看的很眼熟,她没多多想就接起来,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我知道。” 话出口却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宋佳南连忙解释,“我是说,主任刚跟我说过方言晏暂时调到文娱版,所以我想你会打电话确认一下。” “恩。” 话题一下子进入了死胡同,那种不可抑制的不安和紧张感慢慢的蔓延来,宋佳南攥紧了手机,呼吸都变的谨慎异常,她很想立刻就挂掉电话,或者希望他们之间的话题永远围绕第三个人展开,比如方言晏,这样她才能用宋佳南现在的姿态面对他。 “这个地方,好像变了很多。”苏立低沉的声音缓缓的传来,宋佳南一怔,那边继续说到,“每次回来时候都是匆匆经过,不去想太多,今天忽然发现中昌路居然拓建到了汉宁路上,以前的贸城大厦搬到了建业路上。” 宋佳南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是啊,还有龙蟠大道匝道拓到,拓到哪里了,哦,会展中心那边,我们报社都搬了两次家,马上文思桥那里建好了,又要搬那里去了。” “变化太大了,我上次还寻思金源路上的那家外文书店哪里去了呢?” “早就搬到市图书馆对面了,你去哪里就可以看到了,很大的一个招牌,上次我还去买书的。”宋佳南越说越兴奋,语调也不由的高起来,“这个地方几乎天天在变,上次我去博物馆采访时候,想起要去以前经常吃零食的那家小店,结果转了一圈,全变了个样。” “那家小店呢?” “再也找不到了。”宋佳南丧气的回答,“有时候觉得变化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是结局总是让人沮丧,就像学校门口再也不见了那些路边摊,越来越多的快餐店开起来,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好像一切都变了,人是物非的感觉。” 声音朦胧中夹杂一声喟叹,还有半分的无奈,“宋佳南,我在想,从新闻出版局出来之后,要去南都花园,不是应该走名光路,难道我记错了?” “呃,错了,是名崇路,你从出版局出来之后往右就是,到御苑园的地铁站十字路口往北,然后就是华岩路,南都花园——”她顿了顿,“你现在在哪?” 那边沉默了半晌,就在她正要忍不住出声的时候,一阵轻笑传来,“宋佳南啊,怎么办,我,好像迷路了。” 她心下一急,皱紧了眉头,“那你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那边好像有车门关上的声音,一下子风声极速的传来,他的声音也变的很模糊,但是听上去心情很好,“今天的天气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迷路就迷路了,无所谓,你说是不是?” 心脏微微的被撞了一下,宋佳南笑起来,思绪浮上,记忆中那个少年的影子,和现实中的苏立,完完全全的重叠在一起。 以前他也是这般的性子,给她写信,字里行间,七分谨慎,三分洒脱,他说他喜欢一个人坐在操场的高台上,一个人看蓝蓝的天空,晒午后的太阳,心情好了会迎着风跑上两圈,如今他这样的说话语气,和当时的那些跳跃灵动字迹,无异。 好像什么都没变,苏立还是苏立,还是那个会静静一个人抬头看天晒太阳的苍白少年,但是好像什么都变了,过去单薄的影子变成了真实的存在,来的措手不及。 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那么近。 《时擦》笙离 ˇ第 27 章ˇ “所以他迷路了?” “是啊,相反的方向跑了大半个城市,然后就干脆在浦林红山停车晒太阳去了。” “真的假的啊,他不会那么废柴吧,好歹也是家乡,咋怎么一下子跟土鳖似的。”方言晏怀疑的啧啧嘴,“我怀疑他就是逃班去的。” 宋佳南摇摇头,“谁知道啊,你问他去,不过方言晏,我们整天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从来不觉得周围有什么变化,可是你想想十年前,是什么样子的?” “唔——”方言晏点点头,“有道理啊,量变引起质变,我想起来了,每次都是我坐在旁边给他指路,要不就是我姐开车,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根本就是一路痴。” “我好像也不太认识路。” “那你怎么给他指路的?” “Google地图,一点就到,还好当时我还开着电脑,不然就丢脸了,下次如果车里没有GPRS,一定要带一个可以上网的本本。”宋佳南笑道,顺手把桌子上的报纸摊开来,看到文娱版的关于张柏芝婚后的小八卦,心思便飞到了报纸上了。 方言晏哈哈大笑,“佳南姐,你真是太informative了!” 她也不顾脸皮,得意洋洋的回答,“就是的唉,我要申请去当database,又不需要维护,又能实时更新,简直就是完美的生物数据库。” 方言晏一口水没把持的住全喷到了地上,“诌吧,我都没晓得你这么脸皮。” 她合上报纸起身去倒水,然后顺便低下头去看方言晏的伤口,“刀口挺长的,不过幸好倒是不深,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过两天就可以了。”方言晏耷拉脑袋,温顺的样子让宋佳南觉得很可爱,顺手揉了揉他的乱发,“下次出来时候小心点,英雄救美这码戏不适合你。” “那我适合什么角色?” 宋佳南拖了椅子坐过来,“你啊,适合做路人甲,乙,偏偏就是做不了主角的命。”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是那种被炮灰的龙套。” 方言晏笑起来,笑完之后脸一下子板起来,好像很严肃的样子,“佳南姐,你做记者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宋佳南想了想,“有,记得太清楚了,去年一月时候也是去报道违法注水猪肉事件,那时候我还在省台实习,暗地里拍带子,拍完之后正好发现买货的车,我们老大就让车去追,看看到底这批猪肉运到哪里去,结果就是死活没追上。” “我们刚上环城高速,线人就打电话告诉我们,村里有人告诉他,我们的车一开始追,那个猪肉贩子就发现了,随后叫了十几个杀猪的伙计,拿着大铁棒子,杀猪刀,开了两辆车玩命的追我们,结果还是没追上。” 她说的风轻云淡,方言晏听的眼皮直跳,“事后到了省台,我们再一想,还好我们没追上前面的车,要是真追上了,正拍着采访着呢,后面可能就被一棍子放倒了,没准给这群昧了良心的禽兽灌了香肠也不是没可能的。” 方言晏唏嘘,“这么严重,比我这个只是负伤的恐怖多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啊,后来到了报社这种危险性的工作倒是少一点,但也不是没有的。”宋佳南刚想再次嘱咐方言晏安全问题,还未开口,就听到方言晏开口,“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口又不进来?” 苏立来了? 宋佳南转头去看他,一身浅色的休闲装,衬的人越发的瘦削,白皙的脸好像被夜晚的冷风吹的微微透出点红晕,平添了不少生气。 “说什么呢?”他漫不经心的问到,随意的往她身边一站,同样的低下头看看方言晏的伤口,惹的方言晏郁闷的抗议,“为什么每个人进来时候都要上下把我翻腾一遍,就跟快要被拉去屠宰场的猪一样。” 平时跟方言晏玩闹惯了,宋佳南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怕你被注水了呗!” 方言晏立刻大笑起来,估计又想到刚才宋佳南猪肉逃生事件,笑的越发不可收拾起来,一笑又把伤口震痛了,扶住腰,哎呦哎呦的又叫又笑,倒是苏立,微微的怔了一下,然后悄悄的把脸别过去,宋佳南看到他抿住嘴,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起来,一抹笑容悄然绽放。 方言晏笑完了,趴在被子上不肯起来了,他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宋佳南,“佳南姐,我发现,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搞笑,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想,完了,多无聊的一个人啊,以后岂不是要郁闷死了。” 也不顾苏立在场,她追问,“为什么刚开始觉得我很无聊?” “你长的就跟那种讲大道理人一样,规规矩矩的那种,从小到大父母、老师的乖乖牌,这种人多半很无聊的。”方言晏眨眨眼,“后来,跟你混熟了,才知道。” “你只跟你认为熟的人开玩笑,就像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才会跟我开玩笑,要是我表哥。”方言晏努努嘴,“你肯定不会的。”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然后不约而同的投向方言晏,他继续笑道,“你们不熟嘛。” 无心之言,可是,心,顿时凉下来。 她佯装无所谓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是吗。”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反问句。 而那边的苏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翻了两下报纸,问道,“方言晏,后天出院之后就先住我那里好了,我在碧桂园有套房子,离医院和报社都近。” “那你住哪里?” “我这几天要去广州和北京一趟,估计回来时候就可以把你撵回学校了。” “无情无义的男人,怪不得到现在都找不到老婆的。” 方言晏撇撇嘴,“连上次好不容易人家介绍过来的小美女也被你给气跑了。” 冰凉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了一点不耐烦,“你话太多了。” 宋佳南站在一边尴尬不已,连忙出来圆场,“方言晏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这几天报社那里都比较忙,抽空我尽量来看你。” 还未等方言晏说一句挽留的话,身边的男人便开口,“我送你出去。” 冬日的夜晚,天黑的透彻,住院部边的不知名的树,叶子落尽,光秃秃树枝的在走廊投下影子,斑驳凄冷。医院外流转的灯光,给人已经是深夜的错觉。灯光落在他的身影之外,使他的身影更显瘦削冷漠,仿佛与世隔绝,周遭嘈杂活泼的世界好像不存在。 看着他的背影,宋佳南只觉得头晕眼花,那句“你们不熟”鬼魅一样的在她脑里盘旋,手脚僵硬麻木,手心一片潮湿冰冷,寒气从脚底直窜。 他们不熟,是的,除了近十年的书信交集,她想不出来还在哪里有过相遇,除了知道他喜欢听陈升、Sinead O'Connor,喜欢七巧板,喜欢周星星,其它一概不知,除了知道他是一个冷漠,阴郁,但内心丰富,才气十足的人,她还知道什么? 她知道的寥寥无几,他们之间连一次完整的对话都没有,她都没有勇气提起以前的学校、老师,同学,从前两人共同有过的回忆,他们熟嘛,她连开玩笑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感觉,全然陌生的可怕。 忽然,走廊上的灯,楼梯上的灯,窗外的灯一齐熄灭,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片黑暗,脚下一个踩空,还未来得及叫出声,身体顺势就跌了下去。 一瞬间,手臂被牢牢的抓住,似乎力道很大,她都感受到骨头里尖锐的顿挫和谙哑的嘶叫,硬生生的眼泪就被逼的出来,脚刚落在台阶上,心似乎还在空中, 黑暗中,好像一切都变的异常的敏感,她不知道他们俩保持什么样暧昧的姿势,可是他似乎靠的她很近,竟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身上有淡淡的柠檬水的味道,手还箍在她手臂,隔着衣衫仍觉察得到那臂上温热的体温。他的额发让风吹乱了,有几缕绒绒的掠过她的脸颊,呼吸声骤然更近了。 “没事吧。”苏立轻轻的开口。 “我没事,没事。”慌乱中眼睛已然恢复了些视觉,她低头就看见苏立风衣上的排扣,黑暗中发出金属的光泽,她刚想抬头,脸颊边就有热气缓缓的传来,静寂中不知道谁的心跳,在飞速紊乱的暗夜里,格外的缠绵暧昧。 冰凉的手心,触到更冷的眼泪,霎那间那句“你们不熟”又浮现到脑子里,她迅速的把手臂抽离了他的钳制,刚站稳,一瞬间走廊又变的灯火通明,有人喊到“来电了”,吵闹的病房立刻喧嚣起来,而宋佳南在慌乱中低下头,长发齐齐的遮住半个脸,她嗫嚅到,“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还有点事。” 没等苏立反应过来,她拢了拢头发,飞快的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待他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苏立一个人站在楼梯道,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想什么,就静静的站了好久,冬夜的冷风吹到他的手背上,嗖嗖的凉意十足,他举起手,灯光下,发现竟然有一块干涸的水渍。 这个城市的冬夜,还未从圣诞的欢庆中苏醒,就要更加绚烂的迎接新年,到处都是五彩的灯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个喧嚣的城池,孤独显的多么的可耻。 麻木的站在地铁站台上,她苍茫的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日日一年年的变化已然失去了十年前的本味,巨大的广告牌上印上她的身影,形单影只。 曾经那么快意的书信交谈,谈天说地,争论狡辩的欢畅,到了现实中,通通被抹杀。苏立,当那个幻影变成现实,他们终于相顾无言。 如有可能,有生之年,她会把年少那份悸动悄悄的锁进心底最私密的位置,让那些冲动和爱慕随时光的流逝慢慢的消融,不闻不见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车厢门开了,有人上去,有人下来,门合上,车启动,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车厢里灯光还是明亮的刺眼,她把手机掏出来,翻遍了所有的电话簿,一个一个的看去,居然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忽然一个身影在脑海中闪过,宋佳南笑起来,轻轻的把头靠在护栏上,轻轻的自言自语,“不行,你不行,你最了解我,和人越是亲密,秘密越多,越开不了口。”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那么想念那时候的你,段嘉辰。 《时擦》笙离 ˇ第 28 章ˇ 待他回到病房的时候,方言晏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含糊不清的问道,“这么晚才回来,不会又迷路了吧?” 苏立没有回答,拉了椅子坐下来,电视的声音很嘈杂,把他搅的有些心烦意乱,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出口,“方言晏,下次在宋佳南面前不要乱说话。” 方言晏不以为意,“我没说什么啊,反正你跟佳南姐只是同学,我又没说你什么坏话。” “只是同学?”他轻轻的笑起来,方言晏看的发怔,电视里现场的出镜记者正在报道一起煤矿坍塌事件,走廊里忽然传来大哭的声音,好像哪个病房的病人静静的去了。 吵杂声中,方言晏隐隐约约的听到他说,“我知道她喜欢小野丽莎,喜欢可爱的网络游戏,喜欢岩井俊二,表面平静温和,其实是一个很有想法很坚强的女孩子,她会连续好几天只听一首歌曲,闭起眼睛坐在路边的椅子上静静的晒太阳。”他顿了顿,“你说我们熟不熟?” 方言晏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张了口就像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那边声音陡然的增大,他未曾听到苏立这么严肃的口气,乍听上去竟然有种责怪的意味,“方言晏,很多事情,我只想慢慢的让我来告诉她,也只有我说的清楚,我不想你过多的把我的事情告诉她,尤其是,比较敏感的话题,你明白不?” “啪”的一声,电视屏幕变成了黑色,方言晏似笑非笑的歪过头去看他,目光相接暗暗有了幸灾乐祸的意味,“所以啊,你要追佳南姐?你喜欢她?” 那边神色依然是如常,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扣了扣桌沿,“我只是明白自己要什么罢了。” 宋佳南回到家里,漆黑的屋子里,空间无限的放大,空荡荡的更显得寂寥,从来没有的沮丧涌上心头,她真的很想找一个人倾诉一下。 打开电脑,登陆QQ上面只有寥寥几个人,打开很久未聊的群,也是冷清的很,在线的不过那几个熟悉的号码,只是她注意到了一个很难出现的人竟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