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暗恋的伤痕,不了了之的遗憾,蓦然回首,原来已是百年身。 时光都好像流转了起来,他寡淡清冷的眉眼,他电话里沉稳平和的声音,她的爱意悄悄的,紧紧纠缠,比盛夏的阳光还要浓密,这样的纠缠进行了这么多年,直到他说,我想见你,她才明白,原来入戏的太深,终是要从虚幻中走到现实。 这么多的年,她只能站在这黑暗的山顶,看他飞看他舞看他放歌与张扬。 再一次站在这幽暗的山顶,在这触手可及天际的颠峰她的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仿佛用尽全部的力气,对着永远不能表白的人,大声的叫出他的名字,“苏立,苏立……” 终于明白,他和她,和时光,擦肩而过。 第 15 章 宋佳南拉了车门坐了进去,整个人立刻陷在座椅上,动都不想动,一天的采访让她精疲力竭,拽了许颜的肩膀就倒下去,“好累啊,早上两个腿站的哆嗦,下午一张嘴就没合过,还好有种叫录音笔的东西,不然我灵犀一指就要费掉了。” “说说今天看到哪些大牌了?”许颜倒是很好奇,“有没有看到于丹,易中天,安妮宝贝,郭敬明,阎崇年,余秋雨?” 宋佳南回想了一下,“今天主要采访的刘心武老师,其他有看到,但没注意。” “老头怎么样?” “感觉很谦和的一个人,虽然口头跟笔头功夫相差甚远,也许是之前跟记者打交道时候出现一些不快,回答问题时候都很谨慎,很低调,甚至有些乏味,但是给我印象挺深的是,采访结束时候,出版社提出宴请他,他没有去,简单和我们道别后,转身向街头走去。我从背后看他融入到街市人流中去,真的像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身影,随后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许颜笑到,“这是什么话,你写的稿子,这么煽情这么文艺?” 宋佳南不满的嘟囔,“我的真实感受嘛,说道煽情,我今天下午看到郭敬明那本《夏至未至》的时候才煽情呢,对了,我这里还有一本签名的。” “呦,走后门拿的啊?” “是呀是呀,郭敬明四个月前来我们那里签售,我们报社专门给他发了一小块的地方,之前我没见过他,今天跟他打了一个照面,感觉还行,好像过一个月又要来签售,可能是因为之前庄羽那事,他对记者也挺敏感的,话不多,也很谨慎。” 许颜摸摸宋佳南的包,“书呢,给我看看啊,你干吗不选那本《当悲伤逆流成河》?” “别乱摸,养只狗回去慢慢摸,书等我回酒店再给你,我没看过你说的那本,《夏至未至》我比较喜欢,我还记得我上大三时候,在课上看,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的,三天时间硬是那口气没咽下去。” “哦,死不瞑目啊。” 宋佳南白她一眼,说话有气无力的,“许大妈啊,不要破坏我难得酝酿的少女情怀,我在追忆似水年华,青葱岁月呢!” 一路上堵车,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宋佳南叽叽咕咕的又喊饿,酒店的西餐厅还在营业,她坐下来点了一份甜点,然后从包里摸出那本书,递给许颜,“拿去膜拜一下吧。” “我好像没看过,这本不是很火的样子。” “可能题材有些冷僻,或许不是那么商业吧,不是很讨好读者的。”宋佳南拿起勺子,轻轻的挑起一点奶油,“不过味道不错,可以一试。” 许颜慢慢的翻着书页,宋佳南漫不经心的啜着柳橙汁,酒店的西餐馆布置的温馨而不至奢华,让人不知不觉中沉溺,忽然许颜开口,缓缓的出声,“我们都忘记了,以后的岁月还有那么漫长,漫长到我可以重新喜欢上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一样。” 然后她抬起头来,眼眸里似乎有闪闪的光芒,“太煽情了,扛不住了。” 宋佳南很想笑出来,嘴边微苦的巧克力在慢慢溶化,不知怎么的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遗憾的是,当我遇到别的男子,我只在乎,那眉间是不是有你的影子。” 说完自己都愣住了,“谁说的,怎么那么熟悉?”可是笑容渐渐凝结在嘴边,只听得到自己说话的声音,缓慢而艰难,“许颜,好像很可笑,我竟然暗恋了一个男生有了那么长时间,长到我也不知道多久,好像昨天才跟他说过晚安,而今天,就物是人非。更加糟糕的是,我已经习惯了把他和周围所有的人比较,原本我以为可以忘记,可是一来到这里,我就拼命去想他。” “你知道大学的那几年,你们笑我听陈升,听酷玩,看周星星,玩七巧板九连环,讲电话到半夜,一个人躲在水房哭到早上,你知道,我曾经那样的,爱过一个男生。” 许颜愣住了,她抬起手,轻轻的按在额头上,笑声轻轻的传来出来,慢慢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要命,宋佳南,你在写电视剧本吗,棒子剧?喜欢他,喜欢他你就告诉他啊。” “原来,那个时候,那么多男生,你连正眼也不瞧一下。” 宋佳南也笑起来,笑声让自己都惊讶,西餐馆水晶灯撒下耀眼的光芒,把她的眼睛照得生疼,口袋里手机轻轻的在振动,偷偷的把手伸了进去,掐断了未知的来电,“可是没有机会了,许颜,我预感我永远见不到他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忘记他。” “不知道啊,宋佳南,若是那么容易的忘记,也许人活的就会快乐一些了。” 尽管她一直想隐去那些晦涩的过往,使自己的那段暗恋看上去唯美又浪漫,可是那些错综的情事总会在阳光明媚的时候跳出来,嘲笑自己的满足和快乐。 当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迎来自己的夜晚,又会是怎么样的漫长。 如果那个时候,再勇敢一点,也许那句“我喜欢你”不会那么困难,即使被拒绝,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遗憾。 时过境迁,那份心情,年少时候淡蓝的信札,不知道往心的哪个方向投递。 送走了许颜,宋佳南沿着酒店的草坪慢慢的走回去,夜已经很深了,连十月的广州都微微有了寒意,她刚上电梯时候发现门卡没有带出来,于是只好走去前台。 前台一个经理打扮的人站在前台,宋佳南走过去说明了情况,无意中看了一眼那个人手上的宣传册,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几乎如雷击一般,她感受得到心底被击穿那样的尖锐,却感受不到任何应有的疼痛,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直到前台小姐唤她,宋佳南才如梦初醒,那个人似乎也感觉到她不寻常的视线,狐疑的看着她,脸上仍是职业化的微笑,“我是酒店的大堂经理,请问小姐有事吗?” 照片上的人,三分职场气息,六分冷清寡淡,还有一分不易觉察的傲气,眉眼少了分青涩多了分笃定,几乎跟她记忆中的那个苏立,完完全全的吻合。 从没有想过,她和他,可以这么戏剧的,在现实中相遇。 好像那么虚弱的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隔了千山万水般那么遥远,“苏立?” 大堂经理有些意外,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资料,声音还是那般平静,“您认识苏总?他是我们酒店的总裁。” 他一边说一边摸起来手里的电话,是内线的声音,宋佳南在呆呆的失措中,听到他说,苏总,打扰一下,这里有位客人找您,好像是您的旧识。” 她就这样站在空旷的大厅里,看着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见过的苏立,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缓缓的向她走来,好像看着那段永远不能回去时光,慢慢的向自己走来。 他似乎没有改变,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瘦削脊骨,硬净如玉,只不过脸上不再是那种虚妄的苍白,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掩护色,如果说十几岁的苏立是一湖透明的清泉,在炎炎夏日散发微微寒气,那么现在的苏立就是深夜下的海水一般的深沉,深不可测。 不知道深浅,不知道温寒,不知道流向,神秘而隐忍。 苏立,苏立,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名字对宋佳南来说意味着什么。 好像她一辈子的爱恋全部在年少的时候被挥霍一空,她所有的感情全在苏立一个人身上消耗殆尽,连半分都不给自己剩下。 原以为他们有生之年遭遇,本是飞鸟与鱼,可是他那么没有预警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突如其来的,措手不及的,他向她走来,那么真实,宋佳南僵硬的支撑着自己的冷静,用平静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翻江倒海,直到他微微笑起来,说道,“是你?” 是我,是我,可是我是谁? 是那个跟你高中在一起读书的女孩子,是那个偷偷跟你发信息的女孩子,是那个帮你找到酷玩、小野丽莎唱片的女孩子,是那个安慰你一切会好起来的那个女孩子。 你会知道吗? 宋佳南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有过那段记忆,僵硬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攥住了衣角,她平静而面带微笑的问,“你认识我?”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是宋佳南记忆中他第二次对她笑,“记得,你跟我同校不同班,而且我们在一起领过奖学金。” 原来他记得她,宋佳南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讲话,而以往,她总是通过电波相隔千万里他讨论生活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他的声音和电话里有略微不同,语调清凛,声音低哑,听起来更加有空旷辽远的感觉。 宋佳南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候两个人电话同时响了起来,她手忙脚乱的去看来电显示,接起来是主编打来让她回去准备稿件,而之前的那通被掐断的电话则是席洛屿的。 而苏立那边还在讲,他背对她,隐隐约约的听见是女人的声音,他说话很随意,没有任何寒暄,她暗暗的猜测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他就这么背对着宋佳南,他的背影那么笔直,那么挺拔,他不再是那个高中有点忧郁苍白的少年,他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世界。 而他的世界,没有她。 再看一眼苏立,他还在说话,宋佳南微微笑起来,转身便走。 回到房间,冲凉写稿整理行李,几乎忙到无法思考,可是苏立的影子,青烟薄雾般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累极了,竟然也能睡了过去,却睡的极不安稳,醒来时候发鬓都汗湿了。 航班定的是早上的十点,她去退房时候,前台小姐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有苏立的联系方式,然后告诉她苏立去开会了,有什么事可以留言给他。 她哑然失笑,随意的把名片放在包里,拿了笔,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最后她只是留了自己的号码和名字,其它什么都没有留下。 能说些什么,她能给他的记忆,不过就是那么多。 宋佳南坐在座位上忽然想起什么,便发了一个信息给席洛屿,兴许他在忙,没有回复,过道人越来越少,她掏出手机打算关机,忽然,屏幕极速的闪亮,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那么熟悉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宋佳南,是你?” “我知道了,原来是你。” 握着手机的手指麻麻的,张开嘴,嗓子里却全是支离破碎的音符,宋佳南脑中一片空白,旁边有空姐面带微笑的跟她说,“小姐,请您关闭手机,谢谢。” 她迅速的合上手机,通话,戛然而止。 飞机缓缓的在跑道上前行,忽然一阵强大的冲力,脱离地面吸引巨大的力量,她的脊背很沉重地压靠在座椅上,只是瞬息,已经腾空而起。 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如果可以与这座城市一起埋葬在时间的洪流中,该多好。 再见,苏立,再见,她的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狂奔而下,再见,我永远无法提起,又不能忘记的初恋。 那一年,离她认识苏立,整整十年。 第 16 章 飞机一着陆在机场的跑道上,哗啦啦手机开机声此起彼伏,宋佳南把手机摸出来,试了两下屏幕刚亮起来就关机,想是没电了,坐在她旁边的主编声音响起来,大概所有的旅客都听的一清二楚,“什么,刚出差回来就要跑采访,咱报社没人了!” 宋佳南长长的叹一口气,小声的说,“没事,我去吧,反正到报社也只是整理稿子。” 主编挂了电话,“行,你直接去外院就好了,今天下午三点时候金庸做讲座,走个过场就好了,也没预计要发多大的版面,你看着办就好了。” 她摸摸口袋,“手机没电了,主编你带了小灵通没?” “带了,讲座结束之后就把稿子写出来,反正晚上八点之前一定要交到采编室,要是赶不上就不排你的稿子了,那边也不可能等的。” 心里微微的有些不满,仍是好气的答应,“好,知道了。” 她来过几次外院,一路上,或熟悉、或陌生的景物,都带给她一种亲切感,学生时代的种种情景很轻易的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外院大多是女生,三五成群的穿过法国梧桐掩映的小道,她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会议厅,从入口处看过去满满的都是人,估计也没可能挤进去。 宋佳南正在想是不是用记者证混进后台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方言晏挂着工作证站在楼上向她招手,然后走下来,“佳南姐,你来采访?” 她笑着点点头,“是啊,报社事先都没通知,糊里糊涂的来了。” “呦,你刚出差回来,广州的书展怎么样,是不是看到了很多大牌?”方言晏一边走一边问,“我带你去后台,好像这次没几家报社过来的,所以你可以乘机多问几个问题。” 宋佳南把记者证摸出来,眼光瞟到方言晏手里的《天龙八部》,“我最喜欢这本了,借给我,等下还你一本签名的。” 方言晏手往后一缩,面色紧张,“得,这本是盗版的,我去找一本正版的。” “你要死了,居然拿盗版的就过来了。”宋佳南大笑,“快去找几本精装版,正版的,几乎要翻烂的,快要掉页的,还有这种读书标记的。” 方言晏也笑,“哎呦,你是说那种不小心掉到水里,捡上来发现被鳄鱼咬了两口,然后在地上晒的时候,又被母鸡公鸭践踏的那种书是吧,来,我把书放在地上,你来踩两脚。”顺势就要把书丢在地上,宋佳南笑起来,“我不踩你咬过的,降低身份。” 采访金庸的人记者不多,大抵都是围绕辞去浙江大学博导话题来的,整个场面有些沉闷,到签名的时候才热闹了一点,采访和讲座结束之后宋佳南说要回报社,方言晏讨巧的建议,“我请你吃饭吧,感谢宋老师一直以来的帮助。” 宋佳南看了一下时间,绰绰有余,“行啊,食堂吧,领略一下地方特色。” 外院的食堂比她读研时候大学好的多了,宋佳南看着餐盘里几乎没有什么食物的女生,颇为感慨,“食堂打饭的看到男生时候一定会很激动的。” “是哦,上次打饭的大妈看到我太激动了,手抖了一抖,二两没了,再抖抖变一两了。”方言晏一边解释一边冲着打饭的喊,“三两饭,不是一两!” “在你们学校生存下去的男生一定很不容易。”宋佳南如是解释,“你可以获得一个诺贝尔终身成就奖了,虽然好像没有这个奖项,而且段时间内并不打算设立。” 方言晏笑起来,眉眼柔和清浅,只是眼角处微微的上翘,单单的看上去有些阴郁,他皮肤也很白,是那种健康的白皙,不像苏立那样,虚妄的苍白,但是好像因为是那个年纪的男生,在她眼里,两个人隐隐的有些相似。 她下意识的去摸口袋里的手机,然后又轻轻的垂下手,叹了一口气。 糖醋排骨很有分量,辣子鸡也很实惠,宋佳南吃的很满意,期间倒是有不少认识方言晏的人凑过来搭讪,“方言晏,你女朋友?” 他连忙跟别人解释,“别乱说,万一我嫁不出去了,怎么办?你负责?” 宋佳南笑的不行,“方言晏,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倒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她顿了一下,“抑或是男朋友。” “没有。”方言晏回答的干脆利落,“我还小,内心发育不健全暂时接受不了关于人生类别的严肃话题,倒是佳南姐,你呢,我知道你现在没有男朋友,不过你谈过没有?” 落日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投下耀眼的光芒,而那些从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则被筛成斑驳的影子,变成或明或暗的影。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校园时代,那个笑起来很阳光的男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她宿舍楼下,和她扯长长的话题,只为最后她的不耐烦中,嗫嚅般的告诉她,“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谈恋爱。”宋佳南微微的扬起头,这个的角度可以看到天空中流动的云朵,“因为我们都没有说出口,可是好像生命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陪你哭陪你笑,你会觉得突然间有了依靠,但是很奇怪,即使没有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老夫老妻?” 她噗哧一下笑出来,“他跟我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那种在一起的感觉在自然不过了,可是反而是那种太亲密的感觉,发展到恋人才觉得突兀。” “结果你们就分手了?”方言晏继续追问。 “在我的潜意识里面我们好像就没有恋爱过,分手也不过是因为他去了国外留学,至始至终我们都好像是朋友的感觉,相互扶持,现在想起来,是很美好的一段记忆。” 方言晏抬起头,嘴角翘起一个很无奈的弧度,“佳南姐,我怎么觉得你是始乱终弃啊。你那个样子,根本不是谈恋爱。” “你也觉得啊。”宋佳南点头,“好像我从来没有相信过感情,就像我从来不相信自己。” “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脑中闪过阳光的笑靥,高高的身影,那个总会嘲笑她数学差的人,其实是一个很会为别人考虑的人,想到他,就觉得很安心,她不自觉就抿起嘴微笑,“段嘉辰,想来很久没有提起他的名字了,都觉得生疏。” 回报社发完稿再整理稿件已经很晚了,她一个人坐公车回去,公车上很多人,挤的几乎气都喘不过来,好不容易熬到了家门口的车站,汹涌的人流一下子挤了出去,忙乱中,她被不知道哪里的神来一脚狠狠的踏了上去,当即就疼的直掉眼泪。 到家一看,已经青了一大片,连忙拿红花油来抹,又想起还没有发信息告诉爸爸妈妈出差回来了,无意识的摸了摸口袋,空空荡荡。 头脑中只有一个认知,手机在公交车上被偷走了,她刚买一个月不到的诺基亚。 忽然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拿了小灵通打了电话,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努力的找一些话题想去填满空白的大脑,可是又本能的排斥。 短短的这么几天,十年的暗恋站在眼前识破了她所有的秘密,猝不及防提起的段嘉辰,还有那个突然闯入她平静生活的席洛屿。 一潭深水,激起涟漪,不知何时才能够平复。 只好上网打发时间,和她聊天的人不多,她点开自己的博客,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把背景音乐换成了那首只有一分钟的广告歌,她觉得很好听,可惜找不到完整版。 经常去的论坛还是那么多故事,这样一群藏在网络后面的聪明或是机智女人,都有自己秘密,她忽然有种冲动,想把自己的故事全部的,完整的写下来。 也许会被说成“湖绿”,她偷偷的笑起来,十年的暗恋,说出去一定认为是天顶星人。 忽然,QQ头像在窗口栏上晃动,她点开一看原来是那个叫“七月田间”的人,第一句话就是“我有招商银行广告歌的完整版,你要吗?” Together you and I, forever in my eyes, you were me, I am you, oh can you see, you make my dreams come true——宋佳南笑起来,连忙回到,“好啊,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你也喜欢这首歌啊,有什么好听的歌推荐。” 想来也是一个喜欢听歌的人,宋佳南不假思索的回到,“Forever friend,我一直把这首歌当作手机铃声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惜我手机今天被偷了,不然就可以听好多遍了。” 那边打出一个安慰的笑脸,“那我推荐the end of the world。” “哈,要是推荐我听有里知花的那首,我只把这首歌当成the hope of this world。” 两个人在音乐上的共同爱好,有同样喜欢的风格和歌手,宋佳南忽然觉得这一天也不是太糟糕,聊着聊着渐入佳境,那边打出一个问题,“你最喜欢的歌手是哪个?” 她刚想打出Sinead O'Connor,或是小野丽莎,家里的电话就响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接了,一个有些意外的声音传了出来,“宋佳南,是我,席洛屿。” 宋佳南有些意外,这么晚了居然会接到电话,而且是一个不算很熟的人。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原本就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的沙哑,“你出差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打你电话又关机。” 她只好解释,“不好意思啊,下飞机时候手机没电了,然后回来挤公交手机被偷了。” 那边长长的沉默,伴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就在这漫长的沉默中,宋佳南忽然有了一丝的不悦,她觉得凭什么他管自己这么多,心下有些堵堵的。刚想找点其他什么话题把尴尬掩饰过去,那边悠悠的开口,“其实,宋佳南,今天我很担心你,我知道对你来说有些不可思议,对我也是,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也许我们可以试一下,如果你说对我不了解的话,可以慢慢了解。” 人生就像是一盒巧克力,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味道,可是巧克力总归是甜的,只要选的是她喜欢的牛奶巧克力。 可是,一定是生产方技术错误,错放了一颗薄荷巧克力,她尝上去,冰辣的。 第 17 章 “今天又要跑哪里采访啊!”曾书忆懒洋洋的坐在宋佳南的对面,随意的翻看手边的通告,“《三十年金曲大赏》,省电视台,哎呀,都过气的歌手,还要采访啊。” 宋佳南一边打字一边回答,“没办法,人家给了红包,怎么挤也要挤一块豆腐版面出来。” 曾书忆颇有感慨,“是呀,是呀,我都忘记你们娱乐版的最有钱了,就跟那主治医生一样,一伸手,红包排山倒海。” “得了吧,也只有名气不大的歌手才会花钱买媒体,那种又狗血又雷又大牌的歌手演员,你挤破脑袋都要让人家象征性的哼哼两句,然后胡编乱诌给他在版面上开辟大块,读者爱看啊,越是名人八卦越有意思,像我们这种思想觉悟高的报纸,也没办法。” “李春波,不是唱那个‘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又善良’,哈哈,那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会唱,我都会。”冷不防一个脑袋从格子间那里探出来,方言晏笑的一脸的陶醉,“要不要我给你们唱两句?” 在场的人都开始起哄,“唱吧,唱吧。” 方言晏环顾四周,盯了曾书忆看了一会,“不要了,有陌生人在场多不好意思啊,那歌乡村气息太重了,唱出来人家以为我们这里是农村公社。” “给你家媳妇唱去,嫉妒死她。”宋佳南笑道,然后语调一转,“方言晏,社会版那么闲啊,三天两头见你往这里跑,这次又什么事啊!” “梁静茹通灵之夜的演唱会的门票啊。” 宋佳南惊讶的抬起头,“不是前几天给你了吗,我去找你不在,就直接给了周宇。” “是啊是啊,我又送回来了,现在没用了。”方言晏摊摊手,把票完整的放在宋佳南的桌子上,或许是看到她探究眼神,“哎呀,原来是我表哥要的,现在分手了,所以没用了。” “不是两张么?”宋佳南刚要接过来,被曾书忆抢先问了一句,票也落到了曾书忆的手上,“怎么才一张,小鬼,别告诉我你表哥拿了票给前任,然后很潇洒的说,去看吧?” 方言晏狠狠的瞪了曾书忆一眼,“我家家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啧啧!踩到猫儿尾巴上了,跳那么高干什么!”曾书忆咯咯的笑,“要是我是那个女的,直接当面把票撕了,漫天雪花的砸他脸上,看他那么嚣张,直接分手算了。” 方言晏表情越来越僵硬,宋佳南连忙伸脚踢了踢她,“小姐你积点口德吧,出来游玩闲逛的时间够多的了吧,等下你老大又要骂人了。” 话音还没落,落地窗那边就有一个人喊道,“曾书忆,你稿子才写了一半。” 她“噌”的一下子跳起来,“来了,来了!” “曾书忆这个人就是嘴巴坏了一点,愤世嫉俗了一点,尤其是对男人,不过她真的没有恶意,排斥男人是她的本能冲动。”宋佳南一边跟方言晏解释一边收拾东西。 “肯定被男人甩过的。” 宋佳南笑笑,“她就喜欢那些老男人,可是老男人心都在事业上,没空给她端茶倒水长伴身侧的,所以她听到这些话题都比较敏感,你那倒霉的表哥刺中她的要害了。” 方言晏忽然身子向前探了探,凑在面前低声的说,“佳南姐,我想问你们女人,到底是喜欢男人花更多时间陪你们,还是喜欢男人事业有成家财万贯?” “如果我是一个物质贫瘠、精神肤浅的女人,一定希望男人家财万贯,如果我是一个精神高尚,毫无物欲的女人,宁可男人花时间在我身上。”她顿了顿,然后狡猾的冲方言晏笑笑,“可是以上两种类型,我都不是。” 方言晏无奈的翻翻白眼,看着宋佳南把那些记者证,出入证的放进包里,连忙改口,“佳南姐,你要去采访,不会采访小芳姑娘吧?” “是啊,小芳大叔。”她低头再次确认证件齐全,刚想站起来,脚着地那一瞬间,脚面上的疼痛钻心的袭来,一时没站稳幸好方言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怎么了?是不是高跟鞋穿的把脚扭到了?” 宋佳南摇摇头,“不是,没事,可能刚才有些走神,我先走了,要在节目之前赶上采访。” “哦,路上小心点。” 已经是六点多钟,天已经大黑,霓虹等在这个城市缓缓的绽放,正值下班的高峰时期,人来人往,车流从北京了路一直蜿蜒至解放路。 宋佳南不止一次的看了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直指七点,周围的景物在一点一点的挪动,她有些着急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您能不能快一点,我有急事。” 司机不紧不慢的回答,“刚才没听交通广播网吗,说是承德路那边堵起来了,估计一时半会的也走不通,对了,你是要去省台的,可不巧了,那边下班时间最堵了。” “这有没有什么不堵的近道啊?” “没有,除非走过去,从石坊的地下道过去,不过还是要走很长时间的。” 她从钱包里拿出车费,递给司机,“大哥不好意思,我赶急,就从这里下车。”包拎在手里,拉车门跳下车,“哐当”一声,把司机吓的连忙看看车门是否建在,司机无奈的摇摇头,自言自语,“哪个报社的记者吧,这么赶急,这年头,记者真是辛苦。” 赶到省台时候正好是七点整,那些歌手倒是没说什么,可是眉眼之间流露出微微的不满,宋佳南也没心情去道歉,直奔主题,问了几个问题,觉得回答实在是公式化的可以,也顿时失了兴趣,李春波话倒是比较多,尤其是提到《小芳》的电视剧开拍,一个记者开玩笑的问他,“是不是您在当知青的时候,曾经暗恋过有过一个叫小芳的女孩子?” 其他人会意的笑起来,宋佳南也饶有兴致的拿起笔准备记录,李春波回答的坦坦荡荡,“有是肯定有过,不然怎么会有那么深的体验,暗恋——在座的各位想必都有,毕竟青春是美好的,在任何时候,青春之火都可以点燃生命的喜悦。我们这些现在已年过半百的知青们也有过自己的小芳,经历过不敢拉手的爱情。” “美好的青春,不敢拉手的爱情。”宋佳南突然间笑了,苏立的背影在她脑子一闪而过,在那个天台上,阴郁苍白的少年,是她一直不敢牵手的青春。 很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她不由自主的向窗外看去,六十三层的省台,民航飞在头顶上闪着灯而过,她忽然想起他们十年的不期而遇,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对话,还有那部存有他第一个电话却丢失的手机,多少年的阴差阳错。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连相忘于江湖都不算。 完成了采访,心里琢磨着怎么应付交差这篇报道,电话就来了。 宋佳南一点都不意外是席洛屿打来的,只是小灵通握在手里,屏幕不停的闪亮,她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在犹豫的时候,小灵通挂断了。 她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想起那天他们无疾而终的谈话,没来由的一阵犯愁。 昨天她一定是抽风了,才会答应他“考虑考虑”的要求,其实她知道,也许考虑只是自己拖延的一个借口,心里清楚,那个位置永远的磨灭不了。 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的理由,宋佳南真的不明白,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习惯了一个人在寂寞繁华的边缘安安静静的追逐另一个人的脚步。 可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宋佳南,你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你应该满足了,何必要苦苦追寻原本从来不属于你的东西,苏立,本来就是你杜撰的梦想。 她轻轻的叹一口气,仔细的按下席洛屿的号码,很快就被接通了,熟悉的声音传来,略微带着笑意,口气亲昵,“忙完了?” 好像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会这么问她,谨慎而又小心翼翼的安慰她的沮丧和挫折,她环顾省台四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脸上都是挂着职业的笑容,却怎么融不进她的眼里。 脚面上的疼痛慢慢的像小蚂蚁啃噬一般侵蚀她,痛感一点点的扩大,她只好扶在墙面上,勉强的撑起自己的体重,声音也不自觉的弱了一些,“恩,我刚采访完。” “有没有时间去吃饭,这里有一家不错的小食店,汤包做的很正宗的。” 原来席洛屿还记得自己无意中提起自己喜欢的汤包,心底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是对现实的一种妥协,原来自己真的不是想象那样的坚强,她轻轻的问,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你方便吗,能不能来省台接我一下?” 因为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十年时间,繁华尽落,不过是一个人度过。 也不习惯依靠任何人,因为爱情,已经成为信仰,不是依靠。 第 18 章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来医院。”宋佳南习惯性的抿了抿嘴,低下头去看手里的病历本,封面上的钢笔字迹还未干,有很漂亮的行书——“宋佳南”三个字,席洛屿写的。 原来这个律师还是有职业病的,随时带着钢笔,以备不时之需。 她动了动自己的脚,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疼,急诊室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有湿漉漉的寒意,让她没来由的感到一种放松,“就是被踩了一下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回去抹抹红花油就可以了。” 旁边站着的席洛屿目光不着痕迹的略过她的脚,“万一骨头伤到了怎么办?” 宋佳南漫不经心的回答,“正好可以请假回家去休息。”走廊上有来来往往的人,急诊室的尽头一阵嘈杂,她忽然笑起来,笑容有些得意带着些许的顽皮,席洛屿微微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禁好奇,“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要是我把这个记者证掏出来,会不会被医院赶出去。” 席洛屿无奈的牵了牵嘴角,“医院可是最怕记者的,你的思维真是,不可理喻,不愧是做娱记的,那些报纸上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是你们记者胡编乱诌的。” 她“噗哧”一下笑出来,“除了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其他基本都是加料的,席洛屿你知道不少吗,你是不是不看报纸啊?” “呃,以前你倒是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可是都市晚报的忠实读者。” 话题一下子到了一个死角里,宋佳南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这时候护士叫她的名字,指指走廊那边的暗房,“宋佳南小姐,请到这里拍片子。” 她刚站起来,急诊室门口一阵救护车声音呼啸而过,几个医生护士冲了上去,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宋佳南只觉得自己条件反射似的目光紧紧的盯住门口,很想上前去一探究竟。 忽然头顶上轻轻的被拍了一下,手心带来的掌风柔柔的略过她的脸,好像是羽毛一般轻柔,还有微凉的湿气,她抬头对上席洛屿暗藏笑意的眼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 他也无奈的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笑起来,不知怎么的,宋佳南不自觉的感到一种心意相通的愉快,转身再看了一眼让她“记者”神经敏感的混乱场景,很大义凛然的走向诊室里,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这么放松的一刻,宋佳南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也许真的是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太急了吧。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自己感到恬静,岁月安稳,是不是不需要再奢求那些不能倒流的青春年华再一次声势浩大的在生命中出现,而是静静的在现世安眠。 拍完片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治疗一段时间,开了一些药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医生嘱咐她尽量减少运动,以车代步。 刚从急诊外科室出来,迎面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从走廊前头跑过,很熟悉的身影,宋佳南脱口而出,“方言晏?” 果然是方言晏,头发被风塑造成诡异的刺猬头,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顶着风跑过来的样子,不过体力还不错,没气喘吁吁的,从这点看上去还觉得这个记者还是挺专业的。 方言晏头一歪,眼睛瞪大大的,自言自语似的,“佳南姐,你不是去省台采访了,怎么跟我们跑来医院了,这角色背景转换的也太快了吧。” “我来看病的,真是,又出什么事情了,把你派过来?” “一起食物中毒事件。”方言晏笑笑,然后看到她身旁站着的席洛屿,懵懂的眨眨眼睛,“朋友,男性朋友,男朋友?”还没等宋佳南有所回答,自己就很善作主张的小声否定掉,“不会的,小白脸加闷骚的是她好的那口。” 宋佳南根本什么都没听到,连忙解释,“朋友而已,对了,方言晏,就你一个人来采访吗,报社还有人在值班,周宇放心让你一个人来?” 方言晏啧啧嘴,“哎呦,跟的主任来视察民情样,我说佳南姐你就安心的生你的病好了,都不是我老大了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他冲着席洛屿笑笑,“先走了,记者是很忙的,尤其是在医院不被待见的记者。” 宋佳南看方言晏一路小跑上了二楼,只得苦笑,很是感慨,“小孩子真是辛苦啊,现在看看以前的自己才知道多不容易。” 曾经写了一个晚上的稿子,回到家时候手里还攥着报社移动热线的小灵通,实在累的不行只好让室友帮忙接听,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的天昏地暗;也曾寒冬腊月里站在派出所门口,为了那一点点的消息内幕,忍气吞声受尽了奚落;也曾受到报社其他人的排挤,好不容易发表的稿件,却又署了别人的名字。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连空闲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到工作。 ——工作,稿子,忽然宋佳南一愣,然后轻轻的“啊”了一声,“对了,我的稿!” 娱乐版的记者编辑都走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靠近门口的白炽灯散发微微的白光,还有就是她桌前的电脑,隔壁桌子上一盏桔色的小吊灯,给这个冷清的夜增添了一点光色。 工作这么长时间,还真的没有人陪她加过班,宋佳南抬起头,斜起眼睛偷偷的去看邻桌上正在看报纸的席洛屿,他没戴眼镜,可能灯光不是很充足的缘故,微微的眯起眼睛,努力的辨识报纸上的文字,侧脸看上去很俊朗,但是又不是过于阴柔纤细。 而且好像他很专注的看报纸,连自己心不在焉的偷看都不知道,宋佳南忽然想起这样的男人大抵都是性格坚毅,做事沉稳,而很多年前,在乳白的灯光下那个少年也只是静静的坐在离她五米开外的座位上,心无旁骛的专注他的学业。 心底微微的一痛,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手下胡乱的打了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字,然后再慢慢的删去。 苏立,苏立,他一定不知道她曾经来过那所她梦想中的,而他正在就读的那所大学,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隐秘孤勇到那个地步,那个时候,她从湿冷的广州来到冰天雪地的北京,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好像这么多年的守候的漫长,然后慢慢的把一生的感情耗尽。 思念原来是一种与日俱增的东西。 那个晚上,她看了那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那么一个孤勇隐忍的女子,爱的那么私密而坚决,眼泪夺眶而出,也许越是沉默的孩子,越会有那么自我的爱。 思念和泪水一样决堤,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看看他,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她便可以满足,满足她年少所有的遗憾,然后把满腔的爱恋全部装在心底,默默的去爱上另一个人,直到临死前,再想起来,真的不觉得遗憾。 于是她站在白雪皑皑的校园里,走过明德楼,走过宣园,逸夫楼,图书馆,她期望在这个古老的校园里碰见他,却不奢望能够遇见,她不过只是想走走这些路,看看这些风景,和脑海中那个青涩苍白的少年,一起走过。 阴差阳错的却在教二楼的自习室看到他,那种阴郁的气质就这么突兀的闯入自己的视线,虽然他变了一些,和记忆中的他重叠,反倒是记忆更加的鲜明,侧脸依然很精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没有人上前搭理他,就他一个人,几本书,一个水杯。 从窗口到座位,五米的距离,她却没有任何资格走进去,用任何身份。 她什么都不是,不是他的任何一个谁。 她落荒而逃,那天晚上的雪下的极大,纷纷扬扬的,好像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把这一切不能启齿的欺瞒和所有的爱恋掩埋在冰冷的现实下。 那一夜很长,长到永远不会过去一般,第二天她笑着离开,她告诉自己,原来都是梦。 耳旁沙沙的报纸翻动的声音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席洛屿的声音轻轻的传来,“稿子写完了没有,饿了没,要不要我出去买一点东西先吃一点?” 手上慌忙的点上字数统计,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被惊吓的缘故,她的声音微微的颤抖,“还差一点点,快结尾了,我没事,要是你饿了就去买点东西吧,不用给我带了。” “还是等你写完去吃饭吧。” 宋佳南礼貌的笑笑,“是啊,今天多亏了你,这么晚了还陪我在这里加班,这顿饭应该是我请你的,今天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键盘声戛然而止,宋佳南抬起头看到席洛屿站在他面前,黑夜立在他身后,从巨大的落地玻璃里紧紧的逼迫过来,他微微的皱起眉头,声音有些冷硬,“宋佳南,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反复无常?” 她诧异,席洛屿的话还在继续,“有时候会很想需要依赖其他人,可是下一秒却好像内心亏欠似的把其他人推的远远的,连客气都谈不上,别人对你好,似乎你就要加倍的回报,如果你回报不了,干脆就不给别人一丝的机会。” “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敏感的心?” 第 19 章 这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即使是饿的不行了,多汁鲜美的耗油肥牛到了嘴里也是如同嚼蜡,宋佳南心里被那句话搅的五味陈杂,倒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很心不在焉。 席洛屿看在眼里,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沉闷,直到付账的时候,两个人同时递上的钞票让服务员一愣,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去接哪一个的,倒是席洛屿笑起来,推回宋佳南的手,开玩笑的说,“我刚才已经心情不好了,你就别来给我添堵了。” 她“唔”了一声,倒像是还在神游物外的样子,“本来就应该我请你的,这算什么?”可是弱弱的口气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服务员小姐倒是机灵,接过席洛屿手里的钱就走了,一点不给宋佳南反悔的余地。 “朋友之间不必分那么清楚,况且请客吃饭男人付账天经地义。”席洛屿说的很坚决,宋佳南只好撇撇嘴,翻翻白眼,以示不满。 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像及了犯了错误却骄傲不肯承认的小孩子,那么大的人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动作,席洛屿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心底竟然有种满足感。 席洛屿提出要送她回家,宋佳南看了看时间,“把我送到长宁路街口就可以了。” “要去买东西么?” 宋佳南笑笑,“去买手机啊,丢了一个手机没办法,总不能一直用工作时候的小灵通吧,我现在对小灵通很过敏,它一叫我就浑身寒毛倒竖,生怕又要临时被指派到哪里采访。” “我陪你去吧,我一个朋友就在苏宁做部门经理,会有内部折扣的。” 冬夜的晚上并没有多少人,倒是导购小姐很热情,不断的给他们介绍最新的款式,宋佳南解释道,“我只要一个操作简单,能发信息,接电话的,摔不坏的小强牌手机。” 导购小姐眼神怪异,席洛屿也有些意外,“其它任何功能都不需要么,比如说铃声、运动模式、文档、音乐播放、游戏,直板翻盖滑盖都随便吗?” 宋佳南笑道,“你以为我把手机当电脑啊,我上班用的,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功能,好吧,再加一条款式比较好看就可以了。” 最后挑了一个千元不到的手机,经典款型,又找了部门经理打折,实在是很上算,两个人又去了超市的移动营业厅去办手机卡,选了几遍都没有中意的号码,宋佳南叹气,“要是能把我以前的号码找回来就好了。” 营业厅的小帅哥很热心,“可以补办的,不过就是手续麻烦了一点,您需要办理吗?”说着就要把那些表格拿出来,席洛屿刚想去接就被宋佳南拦住了。 她抿了抿嘴,轻轻的摇摇头,笑道,“算了,那多麻烦啊,我赶急用的。” 小帅哥也笑笑,“我们这里号码管的比较严格,买号也麻烦,重办更加麻烦,很多人宁可重办也不补办,除非那个号码有特殊的意义。” 很久没说话的席洛屿突然反问,“特殊意义的号码?” 话音未落,便听到细小而尖锐的声音,一道圆珠笔的痕迹出现在业务受理单上,宋佳南不好意思的甩甩手,“天太冷了,手都冻僵了,写字都写不出来了。” 她的笑容坦荡,可是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怎么也看不到心底去,一瞬间,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席洛屿的心理涌出,他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移动小帅哥很积极的看了看选号的电脑屏幕,指上去询问,“这个号码怎么样,0908,挺像我们以前的宿舍门号的,方便又好记。” 宋佳南默默的凝视了一会,突然笑起来,“那就这个吧,真的很好记啊。” 移动小帅哥很高兴,一边熟练的打印业务受理单,一边和他们闲扯,宋佳南默默的听着机器“咯吱”的打印声,那些单子空白的进去,出来时候布满了字迹,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和新的手机号码,还有0908那个尾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一张崭新的手机卡,切断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连苏立能够找到她最后的线索都被自己亲手的了断,好像是心底希望的最后余光,被自己亲手熄灭,那点未燃尽的灰烬散落在手间,还隐隐的烫手,可是瞬间又有一种解脱的欲望。 她想选择现世的温暖,不得不忘记现实中的过往,却用另一种方式容自己在回忆中放肆。 当年的高二9班,8班,中间不过是隔了一堵墙,却是望不穿的眼,藏在心底的情。 是没有能够认识的机会,还有没有能够说出来的勇气,她也不知道。 呵,0908,宋佳南轻轻的把号码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笑了。 冬天的夜晚是凄清的,车里的暖气十足,宋佳南的脸被蒸的微微的发烫,在黯淡橘色的灯光下,浮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到了她家的楼下,别克稳稳的停了下来,惯例的道别,宋佳南拉了车门刚想出去,脚还没有踏在地上,便感到手腕被轻轻的握住,力道不大,但是很坚持。 随即对上席洛屿的眼睛,暗夜下被眼镜遮住沉沉的看不清楚,她脸立刻就升腾起一阵热度,连平时那么厉害的口齿也半晌说不出话来。 “手机给我。” 还没等宋佳南反应过来,手心一空,新手机便到了他的手里,屏幕上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轮廓分明,很是坚毅俊朗,席洛屿笑起来眉梢微挑,眼角弯弯,五官格外生动,很难得在他脸上出现的表情,有些顽皮。 “宋佳南,怎么说你呢,陪你买手机换新号码,你都不问我一下我的号码,现在我帮你存储起来了,还好,电话簿至今还是空白,你看,我第一次坐了沙发。” 回到家,她上网把QQ签名给换了,把自己的新手机号码挂了上去,很快就有方言晏给她电话,曾书忆一群人也给她留言,忽然那个“七月田间”陌生的头像跳动了起来,她点开一看,一个同情的表情,“呵,最近丢手机的人不少啊。” 口气好像是熟人似的,宋佳南笑笑,回过去,“是啊,快年底了,小偷也要储备年货了,这样我们支援一下人家过年,达到和谐社会标准。” 那边很长时间没有回,应该是忙什么去了,宋佳南拿手机把号码记录下来,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翻出一个小本子抄一遍,抄到席洛屿那边时候愣了一下,除了手机还有家庭号码,甚至办公室号码都有,长长的一串。 说不上什么滋味,记忆中也有一个男孩子把自己手机、宿舍号码、甚至寝室同学的号码都告诉她,还笑着告诉她“出了什么事情,记得要第一个告诉我”,叮嘱的不厌其烦。 宋佳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放下笔望向窗外,冬天的黑夜好像来的很快,寒风吹打窗户啪啪作响,她忽然想起,大洋彼岸的冬天,究竟是怎么样的漫长。 忽然一阵熟悉的敲门声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开门一看原来是宋瑞这个小丫头,好像放学才回来,宋佳南觉得奇怪,“嘿,没事就往我家跑,不是跟你妈矛盾又白热化了?” “哪有、哪有啊,别整天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宋瑞把书包随意的丢在沙发上,就冲向宋佳南的卧室,拉了一张椅子就爬上去,宋佳南连忙问,“你干吗啊?抄家?” 宋瑞踮着脚,奋力的伸手去拽放在橱顶的箱子,“年前我把大堆的漫画书丢在这里的,现在有同学跟我借,我得拿走啊。” 宋佳南无奈,“你这个小鬼,小心点,别摔下来。” 话音未落,宋瑞就抱了一个小箱子跳了下来,得意洋洋的笑,宋佳南好气又好笑,“你过来就是为了这几本漫画书啊,要是你妈晓得你现在还在看漫画,保管要气的骂你了。” “哎呀,不给她看到不就可以了,只要佳南姐你不出卖我就可以了。”宋瑞小心翼翼的把那些漫画书从箱子里面拿出来,“咦,还有几本漫画去哪里了,我记得上次看到这个箱子比较空就直接丢进去了,原来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啊。” 宋佳南笑笑,转身欲走,“你要找自己慢慢找,我倒水喝去。” “唰唰”的书页声,还有宋瑞蚊呐般的自言自语,却让宋佳南一阵眩晕。 “佳南姐,这个箱子里面这么多信,人民大学,苏立,中山大学,许颜转宋忆文收。” “这个宋忆文是谁啊,不会就是你吧!” 第 20 章 宋忆文是谁?是她,宋佳南,可是她又是谁呢? 她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究竟是谁——是曾经的自己,那个为了在苏立面前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身份而杜撰出来的“宋忆文”的宋佳南,还是自己在过去无法自拔的时光中沉溺的又一个身份,她究竟是谁,那段日子中,她是谁? 是的,她不是宋佳南,因为苏立从来不知道她是谁,在那个男生的生命中,只有宋忆文这样一个身份曾经不留声色的路过,然后偏离,最后远走。 即使曾经和他那么近,她永远不能启齿的身份,不过是宋佳南这三个字。 可是为什么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为什么需要掩藏这样的身份。 唰唰的翻页声把她的思绪一下子又拉回了现实,年少时候竭力隐藏的心思被戳破,又羞又恼的感情一齐涌了上来,一把把攥在宋瑞手里的信全都抢了过来。 宋瑞吓了一跳,立刻口无遮拦,“干吗啊,吓死人了,不就几封情信嘛,不过佳南姐你还真强,披个马甲跟人家写信,干嘛不用QQ啊,难道是网恋?” “宋瑞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的事情需要你来指手画脚,我告诉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还有以后别把你的任何东西丢在我这里,只要见到我就扔掉!” “唉,我又怎么你了?” “我心情不好,别跟我说话,东西找到了就赶快回家,不然我打电话告诉你妈!” “走就走,谁怕谁啊!” “哐当”一声,房门被狠狠的摔上,脚步声也慢慢的远去,整个屋子,仿佛就剩下了那么细微的呼吸声,还有艰难而又缓慢的心跳,慢慢凌迟自己的所有敏锐的感觉。 那些雪白的纸片从手心滑落,跌在地板上,钢笔字迹有些褪色,可是好像还是昨天收到一样,那些被自己小心封存的回忆,鬼魅一般的钻了出来。 很漂亮的草书,苏立的字迹,很熟悉,熟悉到刻意的模仿后竟然有了些许的相近。 “经朋友介绍去煮酒论史。看到一篇写春秋,一篇讲中医名家。春秋写的诙谐搞怪,妙趣横生,久读不乏。名家写的细腻苦涩,跌宕起伏,不能放手。 历史我读的很简单,过去喜欢读兵法,喜欢读人物传记。印象中留下来的人物大多来自春秋战国。乱世的人物来的多,来的英雄。读历史,让人担忧当下。心中朝慕混乱的时代,自由,开阔。说到最后,还是心底的英雄崇拜主义。 或许当全世界都选择沉思的时候,才是时代的到来。 读完了,忽然感受到这个离我们已经远去,或者从没有靠近过的天才是如此的真诚,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读了太多的文字,以至于只是识字却不能达理。以至于不能相信身外的一切。多么的矛盾。你觉得呢? 还有,请你署上自己的真实名字。” 那天晚上宋佳南做了一个梦。 好像还是高中那个长长的楼梯上,有很多同学在追逐打闹,她抱着书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她不敢抬头看来往的人群,而苏立就走在她前面,她偷偷的看着他的背影。 那段路很长很长,好似没有尽头,那些蓝白的校服在她面前晃啊闪的,她却看不清自己的样子,究竟是一个二十五干练精明的自己,还是十七岁时候的面目清秀的样子。 忽然前面的那个男生轻轻的转头,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叫什么?” 她努力的想发出声音,却无力,轻轻的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场梦。 就是那样的场景,在醒来之后,依然记得清晰。 冬日的阳光静谧的躺在手边,展开手心,就可以抓住一缕温暖,可是合上手,又是冰凉。 早上去报社稍微晚到了一点,她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宋佳南很奇怪,翻了翻报纸上的稿件,然后小声的问隔壁的同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王可嘉辞职了,跳去省台了,事先一点通知都没有,主任大发脾气呢!” 宋佳南微微皱眉,同事凑过来继续说,“其实她跳去也没什么,只不过她手上好几个文化届的名人采访都泡汤了,现在工作交接那边也是乱七八糟的,难搞啊。” “12月25日梁静茹通灵之夜演唱会,1月3日的CHANEL中国新品发布会也是安排她来采访的,现在正在开会换人,反正今天主任气场很强烈,小心被震伤了。” 宋佳南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从文件夹里抽出那张演唱会的门票,很精致的设计,粉红色的底面,让人看上去梦幻的感觉,而标题也是甜蜜——“梁静茹暖暖演唱会”,她突发其想,如果自己去看一场奢侈的演唱会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中午去食堂吃饭,看到曾书忆一个人靠在玻璃窗户上,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宋佳南觉得这几天简直是见鬼了,怎么每个人都是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样子,连忙走上去拍拍曾书忆的肩膀,“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宋佳南,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来报社工作?”曾书忆微微的笑道,眉头反而皱的更深了,“实话实说,别跟搞个面试似的套路。” 她轻描淡写的回答,“有很多的理由啊,比如我就是学新闻专业的,比如那时候机遇很好,正好那年我毕业就赶上了报社招人。” 曾书忆习惯性的拢了拢头发,表情有些寂寥,“我在考虑辞职。” “辞职!为什么?”宋佳南瞪大眼睛,倒也还是沉的住气的样子,“说说理由?” “这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每天活的那么累,要关心自己的稿子有没有见报,如果一天没有稿子,压力就特别大,你看我们经济版表面上那么光鲜,其实不过是徒有外表而已,我们主任名声你也知道,同事都是这个关系那个关系,一直没有什么发展空间。” 宋佳南无奈的笑笑,“都是这样,我那里也是,能否混好了就看造化。” “以前我想做一个女强人,以为每天忙碌却充实,凭自己的实力,我可以做到很高的位置,其实并不是这样,我昨天想了很长时间,现实不是这样的。” “对了,你们版的王可嘉不是也离职了。” “是啊,主任气的半死,差点发了脑淤血。” “呵,告诉你实情吧,王可嘉住院了,胃癌,具体什么情况我真的不知道。”曾书忆长长的叹一口气,“把自己累垮了又有什么意思,一将功成万骨枯,真的是这样。” “是吗,原来是这样。” 宋佳南轻轻的把窗户推开来,冬日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她微微的闭上眼睛,享受一刻难得的清醒,“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如果我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很显眼的地方,有机会认识更多的人,会不会被一个人看到,他会不会想到,那就是我。” “可是,似乎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很久没有在这个古城看到明媚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从二楼食堂看到金色的阳光与地面上黄色的树叶互相映衬,阳光从树林之间的缝隙里钻下来,一点一点的像钻石一样镶在林荫路上,入了深冬,树上的叶子还会晃晃悠悠的落下,树叶那么近距离的亲吻阳光。 她忽然就笑起来了,“其实,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听一场暖暖的演唱会,曾书忆,你还记得那首歌怎么唱的——如果有一天!” 轻轻的哼唱道,嘴角噙着微笑,“现在也只能欣赏,唯一的合照一张,淡忘了的是那个街角,想念的是当时的微笑。生活中交错失望,越想念就越孤单,若再被寂寞迎头赶上,感伤原来只是正常。如果有一天 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 苏立,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不会倒退到高中的时候,我会勇敢的迎上你的目光,对着你摆出我最美的微笑,然后我们就此擦肩而过。 我也应该,忘记你了,忘记那个岁月,忘记那个叫“宋忆文”的宋佳南。 第 21 章 “我想,我应该去听那场暖暖的演唱会,好好的放松一下。” QQ签名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每个人上线都会问问,方言晏也难得跳出来调侃一下,“佳南姐,其实当时你应该帮我要那种情侣套票,你就可以和我那个帅气又迷人的表哥一起度过浪漫的圣诞之夜。” 宋佳南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就喷了出来,连忙一本正经的回到,“其实一个人看一场这么有爱的演唱会就够了,好像幸福着别人的幸福,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方言晏半天没有回话,很久才冒出来一个大哭的脸,“刚才摸鱼被周老师抓到了,呜,我说我跟你请教报道怎么写的,结果他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在做红娘呢,既然你那么喜欢写报道,今天上来的几个热点随便捡一个写写好了’,冤枉死了。” 她笑笑,并没有回复,点开自己的空间,认真的写下——“很喜欢‘如果有一天’,而那首‘勇气’却没有勇气听,还有‘暖暖’,也许我就害怕看到甜蜜的爱情。那甜蜜,因我的动荡,不信任而变成了炼狱。 可是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所以,我还是决定一生要听一场暖暖的爱的大游行,努力的让自己相信,或许,麻痹自己,才能让自己相信。” 忽然QQ上那个很久没有闪动的图标亮了起来,言简意赅的问句,“梁静茹的演唱会?” 是“七月田间”,宋佳南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圣诞之夜爱的大游行。” 她把那篇日志点了出来,看了一会,心底微微的叹息,目光却不住的盯在对话框上,黑色的字体冒了出来,“看了你的日志,其实我也很喜欢那首‘如果有一天’。” “为什么?” “那个歌词啊,‘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我总是在想,时间如果能够倒退就好了,和一个从来没有认识过却错过的人相遇,是什么样的感觉。” “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我总是在想,有些人,你一辈子也许都没有见过,可是他却存在你的虚拟世界中,每天和你面对面的说话,很神奇的感觉。” 宋佳南会意的笑起来,连忙在对话框打上去,“如果有一天,我在街上和他们相遇,也许我们会认出彼此,可是不过会意的笑笑,然后擦肩而过,我想,那种感觉很好。”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一个人,我是说,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跟你聊了那么长时间,你真的不好奇吗,就像有一个人陪伴你很长时间,但是你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可是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是谁嘛?” “一个一直陪伴你但是你却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宋佳南轻轻的笑起来,是在说自己吗,还是当年那个傻傻的偷偷注视苏立的女孩子,他却不知道她是谁。 可是,是不是苏立曾经也好奇过,她究竟是谁? 究竟是他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从来都没有刻意寻找过,只是打算让她在沉寂中慢慢的死去,最后吝啬的连一个微笑都不留给她,还是他想知道她是谁,却在每一次的交集擦肩而过。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心里有答案却和心意相悖,她只能勉强的打下,“我不知道,或许我没有经历过,也没办法回答,我只能设想如果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我会想尽办法知道,可是,如果他注定是我人生中的过客,我会慢慢的在时光中淡忘。” “是吗,我知道了。” 心中有种隐隐的预感,但是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宋佳南看了屏幕好一会,然后把电脑关上,刚想打电话给婶婶问问宋瑞的情况,电话就来了,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席洛屿。 好像他还走在街上,刮了很大的风,风声从听筒那里灌来,他的声音变的断断续续的,“我刚律所出来,今天好多事情啊,你在做什么呢?” 原来只是找她闲聊,可是心情忽然变的很好,声音也不由的轻了些许,“我刚把电脑关了,准备打电话给宋瑞,上次把小孩子惹急了,圣诞节打算买个东西去哄哄。” “哦?哄宋瑞?那个小鬼头哪里需要哄啊,哄也没效果,她保管就给你脸色看,依我的意见,你就把那个小丫头晾一边去,等她觉得没意思时候自己就过来粘你了。” 宋佳南“噗哧”就笑出来了,“唉,我怎么觉得你很有对敌斗争的经验啊,学心理学的?” “哈哈,我倒是学过一点犯罪心理学,对了,你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啊?” 一刻的犹豫,下一秒还是违背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不知道啊,可能报社有活动啊,大家出去聚餐什么的,差不多每年都是惯例了吧。” 那边忽然一阵小孩子的笑声传来,好像是他走到人民广场那里,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怜的我一个人圣诞节要出差啊,不知道我的那双袜子是不是要挂在飞机上?” 宋佳南哈哈大笑,顺手把窗台的门打开,走了出去,“是啊,那时候估计空姐美眉都争先恐后的把你的袜子塞满了,没准一觉醒来你都被礼物给淹没了,对了,你去哪里出差啊?” “北京。” 从十五楼往外看,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紧,江南的寒夜漫长而忧伤,写满了寂寥和空洞。 楼下有开过的私家车,车灯的光芒变成了一条流淌的闪烁的线,转瞬即逝,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那边的声音也好像是隐入寒冷的黑暗之中,悄然无声,忽然席洛屿开口,“其实这样也不错。” “恩?”好似还没有从严冬的寒意中清醒过来,宋佳南心不在焉的回答。 “其实这样聊天的感觉不错,你也在外面吗,外面风很大的,不过这里的冬天都这样,要是晚上能去吃一顿火锅,屋内热气腾腾的,屋外冰天雪地,真的不错。” “啊,对了,我还欠你的番茄火锅!” 那边轻轻的笑声传来,听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宋佳南,你可不能再赖了,躲的了初一别想躲了十五,否则我就要用法律武器捍卫我的尊严了。” “席大律师,这句话雷死人了,好了,等你回来我就请你吃火锅。”刚想跟他道别,伸手想按上手机的切断键,却被他轻轻的声音打断。 “再等一会吧,就是想听你的声音,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心下一动,回忆是多么奇妙的东西,悠长的岁月似乎一下了缩短了,往事又一幕幕回到了眼前。 是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习惯了会有一个按时的短信问候,到后来的电话,总在每天某一个时刻准时的响起,男生爽朗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宋佳南,没事啊,我就是想,呃,问问你过的怎么样,顺便听听你的声音。” 那时候她绕过阳光铺洒的草坪,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上去,看到爬满常青藤的教学楼,一只手里抱着厚重的书,另一只手握住手机,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和对方说,也好像自言自语一样,“我准备去图书馆借书啊,这里今天的阳光很好,天上的白云好像是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好想躺下来晒太阳,对这个天气来一个熊抱!” “呵,宋佳南,你这个懒鬼。” …… 也许是太习惯了这样的关心,忽然有一天,她从厚厚的书本里抬起头,却再也看不见那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闪动,心底,顿时空荡的只有冷冷的穿堂风。 生命中的一些真实存在的人,和那些虚幻的人,原来都是一场梦。 在她的世界里,一个让她倾注年少所有爱恋的苏立,一个让她全心全意信任的段嘉辰,都以不同的姿态慢慢的远去,待她回首的时候,才惊觉,已经那么多年。 最初的美好,现世的温暖,如果不能兼得,如何取舍。 2004年的春天,宋佳南看到雨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手心里,她默默的告诉自己,忘记最初的美好,珍惜现世的温暖。 可是那个夏天,一封信静静的躺在她的邮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