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何时老-13

苏航浅浅地一笑，打量陌生人。　　来人很帅气，但和粤然不同。　　粤然是灵动柔美的帅，她是……呃……直挺挺的帅——苏航觉得词穷。　　粤然是玉树临风，她是……道貌岸然。　　苏航讪笑自己对陌生人的腹诽，脸上的浅笑放大，露出酒窝。　　来人索性坐下，伸出手：“你好！我叫星，是这里的主人。”　　苏航试探着去握，莞尔一笑：她的手也是软的。　　“你……高中还没毕业？”星试探着。　　苏航克制着不翻白眼——我不至于如此幼稚——脸上维系浅淡的笑容。　　“啊，不对，这不是高中生的表情，你是有学识有思想的大学生，对吗？”星十分着迹地恭维，又进一步试探：“自己找来酒吧，失恋了？没关系，这里每天也有女人失恋。”　　苏航觉得好笑，这种对话了无意义，她决定自己开篇：“星，你为什么叫星？为什么这里也叫星？”　　“呵呵！你的声音很好听，温暖柔和。”星由衷赞叹，“每个女人都是一颗孤独的星，需要互相照耀着取暖，这个理由好吗？”　　苏航承认很有诗意，但依然被寒得鸡皮疙瘩乱掉，于是照实说：“还可以，就是有点使人发笑。”　　星有些许意外，但见眼前人的表情并不刻薄，遂将之视为善意调笑，并不介意，笑答：“你很直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能。”苏航笑，继而道歉：“抱歉，我只是恰巧撞进来。”　　星意外地被拒绝，低头自嘲地微笑：“没关系。”　　苏航过意不去，问：“你刚才说，每天也有女人在你处失恋？”　　星失笑，双手立刻乱摆：“不不不不，我没有那么本事，让许多女人失恋。是她们在别处失恋，到这里寻找安慰、快乐或者将来。”　　“安慰，快乐，将来？似乎都很缥缈？”　　“呵呵，不错，所以她们会一来再来。”　　“所以你赚得盆满钵满？”　　星大笑着点头，“不错。”　　“苏航？”郁杰娉娉婷婷地走来，“走吧！”饶有兴味地看着刚才热络谈话的两人。　　“再见。”苏航站起，对星微笑，却不肯握手。　　星无所谓地挥手，脸上的笑容潇洒：“再见，苏航。”自郁杰口中听到她名字，即刻唤出。　　苏航已经转头，略微停步，又直直离开，郁杰已经在门外笑吟吟等待。　　“粤然，我在回来路上，一切都好。苏航”　　粤然站在十楼走廊等待沐浴更衣的苏航。　　有人从后面拥抱她。　　“去了这么久！”　　粤然转身顾盼，凝视苏航双眼。　　“她选的地方极远，想是怕熟人碰见，偷听她的意图。”　　“她什么意图？有没有为难你？”　　“无非是名利。我答应帮她。”　　“为什么？”　　“粤然，整个专业无人理我的时候她也和我打招呼，我算是偿还恩情。”　　“她要你做什么？你不能贸然应承！”　　“举手之劳而已，粤然，放心，不过是美言几句。”　　粤然不相信，刚才她下楼探视，还遇见深邃复杂的笑容。　　“这么简单？”　　苏航笑着点头。　　“那应该早就能回来！”　　粤然查了“西子心门”的地址，估算过路程。　　“还聊了些其他的。”苏航注视着爱人，陷入沉思。　　“怎么了？”粤然早料定没有这么简单。　　“粤然，我们现在与一般闺蜜有什么区别？”　　“什么？！”　　粤然瞬间恼怒：郁杰，你说了什么乱她心神！　　“粤然，我没有考虑就和你上床，你是否现在对我已无欲望？你是否会珍惜我的肉体与心灵？”苏航一鼓作气说出心中疑问，忧心忡忡等待答案。　　粤然愣住，不明白什么事情致使苏航这样的担忧，“你不知道我每天也忍得很辛苦？”　　“可是我感觉不到，我们每天只是平静地学习，聊天，亲吻，再无其他。”　　“苏航，我们在学校里，在很多人的注视下，我必须克制。是你自己说的，我们羽翼未丰，记得吗？所以我们必须在意他人眼光。”粤然急匆匆解释，“你记不记得你要我带你去开房，那时我可有一点犹疑懈怠？我没有足够使你满足？”　　苏航在粤然双眼中寻找回忆和温度，骤然脸红，赧然微笑：“对不起，我错了。你……做得很好。”　　粤然扣住苏航肩膀，直视她双眼：“你知不知道，我此刻也在心跳克制？”　　苏航伸出食指，点一点自己的唇，又去点粤然的唇，甜甜地笑着点头。　　“粤然，我们拿了项目工资，暑假去旅行吧？好不好？”　　“好，我会让你更清楚，我们和一般闺蜜有什么不同！”　　苏航嗔怪地笑着推推爱人。　　粤然反而若有所思。　　“苏航，你刚才说，没有考虑就和我上床？”　　“是。”　　“为什么不？你一向谨慎而有原则。”　　“我不想为考虑而考虑，粤然，我心知自己是你的。”　　44第三十二章 夏日麽麽茶 ...　　“小杰，你的忙我已帮完，轮到你回报我。”已经确定进阶博士，程伟仁意气风发，啜一口博园的蓝山，气定神闲。　　郁杰看定程伟仁一张并不出众的木讷黄脸，想像着娇憨的苏航在他身边——唔……还是粤然配上那个乖巧单纯的人比较顺眼。　　“有我做你的助手还不够吗？我们足以跟郑苏两人竞争。”她试着将事情简单化。　　“第一，那种竞争过于白热化，胜负难料；第二，小师妹有一天会长大自立门户，成为另一竞争对手；第三，我不止想要助手，也想要聪明能干的女人成为我的贤内助。”程伟仁有条理地陈述立场。　　郁杰忍不住讥诮：“聪明能干的女人不止苏航，你也有可能变心不要她。何必想那么长远？”　　“小杰，你也是聪明能干的女人，你会不会跟我？”　　“呵！哥，我对表兄妹乱伦没有兴趣。”　　“所以，你有天也会自立门户，成为我竞争对手。”　　“你害怕较量？你对自己实力没有信心？”　　“小杰，我比郑絮语先跑一年，却被她用实力手段从后赶上，而你，你比她更恐怖，你入学一年，竟无人知晓你是我表妹，你父亲是老板同学。跟你们这等女人竞争，我丝毫不存侥幸心理。”　　“你认为苏航帮你，你就能应付我们自如？”　　“小杰，使你进入项目组，我帮了大忙，可如果没有苏航在老板面前对你诚挚称赞，事情未必能成。牛老板一向深沉多思，竟然对她只言片语深信不疑，可见她的影响力不可低估。甚至，你现在也为她几乎考虑拒绝帮助亲表哥。”　　“是，亲表哥，如果我拒绝呢？”　　“我可以让你成为助手，也可以把你踢出项目组，也许你有天羽翼丰满会报复我，但在那之前，我会找寻一切机会打压你，在学术圈子，我已小有名气。小杰，多一个敌人少一个亲人，你的损失不止两倍。”　　“我真不知道，你原来是嫉妒利用女人的一种男人。”　　“人不为己而已，小杰，你也会利用朋友。况且，小师妹那样的人，不可多得。”　　“你还会有很多对手，别忘了，你还有师弟。”　　“所以更要先下手为强，小师妹这种人，迟早会离开那个女人，与其等她跟别人，不如跟我。”　　“是否我上次那番话鼓励你产生这种不堪欲望？”　　“哈！你只是点破我心中想法而已。况且她未嫁，我未婚，君子好逑，哪有不堪？”　　“我暂时没有办法。”　　“小杰，是否因为你的曾经，你想维护她和另一人的关系？你说过，你有办法。”　　郁杰眼光一闪：“我没有那么伟大，并且，不要提我的以前。她和小情人度假去了。”　　“没关系，新项目开始之前，郑絮语会召唤她回来。你有时间。”　　郁杰面无表情，拂袖而去。　　炎炎夏季无风，闷热焦躁。　　海边却不一样。　　粤然真的带苏航来度假。　　有海景的短租30平米小公寓两百元一晚，两个人各自在项目上辛苦半年，工资可以租用半个月有余。　　“如果我们是普通的情侣，甚至可以问父母拿钱租房或者旅游，苏航，跟着我你要吃苦，什么都要自己挣。”　　粤然在能闻见海风咸涩气息的阳台摆了餐桌，看着端菜出来的苏航，深情而歉疚。　　“亲爱的，我觉得这样很好！”苏航放下盘碗就把自己挂在粤然身上，爱人只比她高大半个头，于是她双脚踮着地摇晃，“和你一起承担生活的责任，我觉得真实而且幸福。”　　粤然被晃得站立不稳，索性环抱苏航，将她抵在阳台围栏上亲吻。　　“苏航，我们只剩最后一个晚上了，明天就要离开。”灼热的吻带着绝望的狂欢印在每一寸露在T恤之外的肌肤上。　　“不是，粤然，我们以后会有无数属于我们的夜晚，无数只有我们的旅程，最后一个晚上，永远不会到来。”苏航喘息着回吻粤然，轻柔温和，她给她希望无限。　　我们都想要这样一段旅程。　　只有相爱的我们，没有流言，没有干扰，没有世俗打量的眼光，在海风之中温暖地拥抱，干净，自由。　　我们可以的，只要我们相信，并一起努力。　　“苏航，我们先吃饭吧？”粤然艰辛地停下来，凝视面前一双迷蒙的眼睛。　　“不如……我们一会儿再吃吧，粤然，这里只有我们……”苏航抿嘴认真地要求，又嘟起诱人的双唇。在学校已经要控制压抑，在这里为什么不放肆直到日夜颠倒？　　粤然幸福得笑出来，苏航在她面前从来臣服于欲望而风情万种，可见这个乖巧的人全身心投入地爱自己。　　“我今天为你蒸了鱼肚子，凉了会腥，你就不再吃了，岂不是浪费？”　　第一天入住公寓，苏航做饭差点酿成海边救火的惨剧，于是粤然不再让她动手，自己按照回忆中妈妈的菜单操持厨房，一天天喂饱自己招惹来的笨蛋。　　第一次炒菜，她放多了盐，苏航拿温开水泡了吃得津津有味。　　第一次做鱼，她忘记放姜，极其害怕腥味的苏航吃了半碟才忍不住苦脸，她连忙拿去重做，苏航却再也吃不下——她刁钻的胃容不下返锅的鱼肉。　　第一次炖汤，红萝卜忘记削皮，苏航笑称吐出的红渣是刘真的衣冠冢，被她敲一下脑门。　　……　　除却看海，亲热，和互诉衷肠，两人共同经历这样柴米油盐的人间平凡更叫她着迷，她愿意做苏航专属的厨师，每天头脸满是油烟只为把这挑剔的笨蛋养胖。　　这里的一颗葱粒也是她们辛苦工作所得，不能浪费。　　苏航噘嘴，不甘心地爬下爱人肩膀，坐下吃鱼，刚一入口，眼睛顿时瞪大：“太好吃了！粤然，你简直是天才，厨艺进步神速！”　　粤然捏一捏那鼓鼓的腮帮微笑：“不是我是天才，是我恰好讨了个懒老婆！”　　苏航皱起鼻子嗤她：“后悔也晚了！”又喂给她一口鱼肉。　　粤然细嚼慢咽，觉得果然自己炮制出了美味。　　连洗刷的工作也是粤然的，她心疼苏航软嫩的双手，宁愿自己辛劳粗糙。　　苏航每天在后面揽着她的腰陪伴她洗碗，偶尔装装样子说：“要不我来吧？”每每被她用亲吻点破：“行了，不用装了，你就是个懒虫，我早就认命了！”苏航就不再辩解，甜甜地笑着趴在她背上听隐约的心跳声。　　晚上在阳台上吹着海风聊天，或者下楼到海边小径散步，在牵手亲吻间呼吸急促，就拉手奔跑着回到小屋柔软的大床尽情欢娱，再互诉衷肠至朝阳升起。　　一切美好得有如梦境，令人想抛弃一切驻足逗留。　　“粤然，我们不住宿舍了，租房子住，好不好？我们的工资加上研究经费，再做一些兼职，应该可以的。”苏航躺在粤然怀里请求着，想起回去又要相望而不相拥，她心里难过。　　粤然定定地看她，轻缓温柔地说：“苏航，我也再不想离开你……”　　然后两人都默契地安静亲吻。　　许多事不必说，事实就是如此：　　她们如果突然一同租房，必定会有人议论，群众何许聪明？总有人猜到真相。　　现在手上还有学业功课，项目工资并不稳定，没有稳定工作，太早共同生活反而对感情和将来都不利。　　如果是普通情侣同居，则会收到祝福艳羡和父母的资助。　　太不公平。　　就这样吧，我们一起守候着争取，还有等待。　　她们从亲吻中挣扎起来，收拾行装，拉着手坐上长途列车。　　互相给对方鼓励的微笑。　　手机铃声响起，粤然接听。“是，秦老师，我现在回学校。”“今天晚上七点可到。”“是，我放下行李就到朗苑。”　　朗苑是东大门外酒家名字，苏航一听而知，又是要她心上人应酬。说真的，她真觉得秦教授不配做学者。　　粤然轻握苏航的手：“放心，我会保护自己。”　　苏航点头，她的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师姐？”“啊，我今晚到，明天开会？好，好，是。”　　苏航挂了电话，两人相视苦笑，握紧了手。　　可不可以不回去？　　不行！　　因为人人都在急不可待为将来谋算。　　郁杰远远看见程伟仁跟一高挑型男热络聊天，慢悠悠款步走近。　　型男投来猎艳探索的眼光，郁杰没来由觉得恶心，伸手挽住程伟仁臂弯，淡淡地笑。　　程伟仁会意，介绍：“小杰，这是陶定，某公司中层领导，投放到我们学院的项目由他跟进，可惜，他们只跟N专业合作，我们沾不着光。”　　“N专业？”郁杰探视那人眼底。　　“程伟仁，这位是……？”陶定目光灼灼地注视两人。　　郁杰更明显的挽着程伟仁臂弯，声音婉转响起，“陶先生，你不够聪明？”　　陶定尴尬地拍拍程伟仁肩膀，“晚上约了秦教授和他门生吃饭，先走了，小程，好福气！”又贪婪地回望郁杰一眼，才真正离去。　　郁杰看着他背影，松开程伟仁的臂弯，皱眉思量。　　“小杰，你还是不习惯应酬男人？”程伟仁笑谈。　　“程伟仁我告诉你！无论什么女人，也不会喜欢应酬眼睛只在女人脸面和胸脯打转的色中饿鬼！”郁杰怒火中烧。　　“是，是！”程伟仁轻慢地答应。　　“不过，他可以帮你。”　　“什么？”　　“他刚才说约了N专业秦教授吃饭？”　　“对，怎么？”　　“你可以告诉他，秦教授手下门生粤然，漂亮又聪明。”　　“粤然？谁？”　　“你的小师妹的小情人。”　　“哦~~！呵！小杰，你的确有些计谋。”　　　　45第三十三章 十面埋伏(一) ...　　“我走了。”粤然看着心上人，不忍不舍。　　她甚至来不及洗脸，导师的电话频频来催。　　导师做项目，要巴结人掏钱投资，她做学问，要看导师脸色做人。　　这世界是一张回环往复的网，令人窒息。　　“不要担心我，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多晚都等。”苏航爱怜地看着爱人，拿出自己的喷雾朝她说：“闭上眼睛。”　　粤然听话地闭上双眼，一阵温柔的清凉星星点点落在脸上，像苏航安抚她心的吻。　　苏航拿出自己的粉扑，在粤然脸上印干水珠。　　“把我修整得漂亮了，不怕别人打我主意吗？”粤然笑着逗她，心里却苦涩。　　“怕，所以，不要给别人机会。”苏航温暖的声音低沉起来，忍着眼泪——粤然已经疲惫，她不要她担心。　　宿舍门外有人经过，她只能轻捏她柔嫩脸颊，沉默告别。　　没关系，我们曾有十五个日夜相守的甜蜜回忆，和未来的无数日夜。　　这会是我的勇气。　　两个人，一颗心。　　朗苑包间里有很多人，烟味酒气使人呛闷，粤然和另两名师姐以及三位男同学在座，托着恰到好处的笑脸听导师介绍客人。　　陶总，某公司负责人，他负责监督这次的中型项目。　　“粤然”，听见这个名字，陶定略微发愣，贪婪仔细地打量这个女生。　　个子高挑，面容姣好，身姿曼妙，面上略有疲态，仍旧流露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　　果真如程伟仁所说，漂亮又聪明。　　陶定伸手：“粤小姐，你好！”　　粤然莫名，面前男人刚才并不与师姐及男同学握手，却独对她伸出了手。　　只用四根手指略微一碰，粤然眼里闪过一抹寒光，“请叫我粤同学。”　　陶定却觉得欲说还休，回味无穷。　　导师和同门均抿嘴轻笑，眼神暧昧地打量两人。　　在座各人随意聊天，陶定附在秦教授耳边：“粤同学有男朋友吗？”　　粤然听见了，她想说：“我不喜欢男人。”或者“有，他四十岁，已婚，秃顶，权力大得可以整死你。”　　但是她不能。　　人言可畏。　　为了和苏航的将来，她必须小心在学术圈里经营，所以，必须爱惜名声，不能得罪人。　　所以，她眼睁睁听着秦教授说：“依我看，没有。”又无限热络地拍陶定的肩膀，“我派她做项目联络员，给你制造机会！”　　陶定满意地微笑。　　并不是有才华的人就有品德，在座学生人人为导师的表现羞愧。　　粤然则更是愤怒。　　陶定当众约她：“粤同学，明天我们公司组织员工看画展，你有没有兴趣？”　　“抱歉，我明天有事。”她已经极尽礼貌。　　陶定笑笑遮掩尴尬，导师面色不善。　　散席，导师留下师姐，让其他人先走。　　粤然快步地走，只想回去见苏航，师姐从后面追上来。　　“粤然，你要给陶总面子，他负责管理我们项目资金。”　　啊，为五斗米折腰的现实版。　　“我没有失礼，师姐。”　　“陶总单身，未婚，你又没有男朋友，应该认真考虑，至少可以试着应酬一下。”　　师姐接受导师授意，竟然苦口婆心。　　粤然努力维持平静，微笑不语。　　师姐当她答应，立刻打电话给导师复命。　　几乎是逃回宿舍，粤然飞奔上六楼，去敲苏航的门。　　苏航穿着大白熊睡衣，头发湿漉漉零散地披在可爱俏丽的脸上，雀跃地来给她开门。　　老天眷顾，林敏静不在！　　粤然立刻抱着苏航，用脚蹬门关上。　　苏航！你是世间最纯洁美好的唯一！　　感觉愤怒和委屈将心都要烧起来，粤然把苏航按在墙上，疯狂地索取亲吻，和爱。　　苏航觉察出粤然的不寻常，嘴里的酒精气息浓烈得令人心疼，伸手紧紧抱住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粤然在苏航衣领内肩膀用力留下紫红色印记，才看见苏航，她吃痛蹙眉仍然担忧地凝视着自己。　　勉励自己，粤然给她安心的笑：“别担心，我没事，只是累了。”　　苏航理解地笑笑，牵着粤然进洗手间，用自己的毛巾帮她洗脸。　　粤然的心安静下来，思量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　　既不能翻脸，也不能吃亏，那么，只有周旋了。　　导师真的派粤然做联络员，有女同学羡慕她，能有机会接触多金且年轻有为的型男。　　粤然恨不得把这“机会”让给她们，但不能够。　　陶定三天两头开车来学校找她，或者电话约她到办公室谈论项目资金分配和进度，粤然只能告诉苏航，她需要外出工作。　　没有只言片语提及任何非分要求。　　也没有任何过分举止。　　如果不是这男人无意间对她流露贪婪的眼神，粤然几乎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但是她明白，这是最高级的色狼。　　慢慢地磨她接触她，既能够观看她又不被她拒绝，也许还期望，有一天天真的女孩会投怀送抱，届时他就握有主动权，可以考虑长线投资或是短期持有。　　最龌龊也最难缠的一种人。　　偏偏他还有公事的由头作掩护，粤然不能拒绝他的骚扰，只能屏息周旋，小心应付。　　他向程伟仁打听她的宿舍所在，程伟仁通过郁杰了解之后回报他。　　他竟然提着零食光明正大踏进她宿舍。　　“粤同学，项目的事辛苦你了，我带了些女孩子喜欢的零食，慰劳慰劳你。”　　彬彬有礼，却存心不良。　　粤然气极，却不能发作。　　“谢谢！但是以后请别到我宿舍，公事到办公室谈就可以，这里是我私人住处。”　　“哦！抱歉抱歉，不过我以为，公事合作之外，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人生何处不相逢嘛，说不定将来还要打交道。”　　察觉她的不愿意，他竟然暗示地威胁她。　　粤然正思量怎么应对，却看见一双惊惶疑惑的眼睛出现在门外，愣住。　　苏航很久不见粤然，思念已极，碰运气跑上来找她，却看见陌生男人登堂入室，顿时惊惶失措到发抖。　　陶定回头，看见另一娇俏可爱的女学生在门口发呆打量自己，即刻高兴而熟练地转身公关，伸出手来：“你好！你是粤然的同学吗？我是粤然的朋友，来，认识一下。”　　反客为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苏航不知他是谁，并不理会他伸出的手，仍然目瞪口呆，猜不透这人跟粤然关系，想问不敢问，想哭不能哭。　　粤然难过，柔声对苏航说：“下楼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　　“哎哟！粤然，我准备一会儿请你吃饭，要不你带上同学一起来？”陶定适时地开口，自顾自决定一切。　　粤然不能拒绝，因为诸多桎梏，因为她和苏航的将来。　　她只能忍。　　“我找时间再找你，你先回去吧。”她温柔地命令，心里祈祷：苏航，相信我。　　苏航沉默转身离开。　　陶定被粤然无意流露的温柔醉倒，暗下决心，一定要得到佳人。　　他们在西餐厅晚餐，暧昧悠扬的音乐，充盈空气的香氛。　　他以为她会醉倒，她却只是思念担忧她。　　他问她：“平时喜欢做什么消遣？”　　她回答：“做功课。”　　他问她：“你是哪里人？”　　她回答：“L大的人。”　　他笑：“我问老家。”　　她也笑：“地狱，或者天堂，死了回老家，无非去这两处。”　　他越来越觉得有意思，她下定决心要快些想到对策。　　买了单，他说：“我们去散散步吧。”　　“宿舍晚上九点半关门。”她说。　　于是他终于开车送她回来，她执拗地坐在后座不语。　　关上车门，粤然冲上六楼。　　“苏航！”　　门打开，里面有好多人，林敏静，郁杰，甄妍，陈冬艳，她的苏航站在门口，双眼满含伤悲，且有敌意。　　粤然委屈且心痛，轻轻拉起苏航的手。　　“我们去顶楼，好不好？”　　苏航木然率先迈步，粤然心怀苦涩步步紧跟。　　“怪我吗？”　　“他是谁？”　　“项目合作公司的人，负责监督我们项目。”　　“你这段时间所有的应酬，都是因为他？”　　“是，但……”　　“他在追求你！”　　“苏航……”　　“你没有拒绝！你为了他让我离开！”　　苏航伤心生气到颤抖，声音却冷若寒冰。　　粤然也伤心了，她有苦说不出，连苏航也误解她。　　“我会拒绝他，但是不能得罪他，所以我必须应酬。”　　粤然艰苦地表明立场。　　“为什么？”苏航的声音寒冷依旧。　　“苏航，我的导师尚且要巴结他……”粤然说不下去，她认为苏航应该明白。　　“你们导师一向非美女不收，你们专业有很多漂亮女生，为什么偏偏你要应酬他？”　　“导师让我担任项目联络员，专门跟他联系。”　　这件事情，让粤然觉得连自己的专业生涯也蒙羞，因为这个导师这番作为。　　苏航震惊：“你们导师为他牵线？目标是你？他用项目的资金和成败牵制你？”　　粤然紧咬嘴唇，做声不得。　　一瞬间，苏航明白了，如果是她，也会身不由己。　　握住粤然的手，心疼地注视她憔悴的脸，苏航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紧紧握住她，告诉她：　　对不起，我明白了。　　粤然感觉到苏航的温柔安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担心，我不会吃亏的，我会找到办法应付他，争取在项目结束之前结束这样的局面。”　　苏航伸手抚摩她的脸：“我相信你……”　　46第三十四章 十面埋伏（二） ...　　“苏航！”郑絮语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的文档，不可置信又生气地呼唤她的助手。　　苏航默默地看师姐，连应也不会应。　　已经很久了，情况一点也没有改观，粤然还是时常要应酬那个人，还有项目和功课压着，根本很少时间见她。唯一的好处，是其他的应酬粤然都免了，酒也就少喝了。　　但是那个人还在纠缠她，连国庆假期也不放过，只有在他公干忙碌的时候，苏航才有机会见到她，安慰她，其他的时间，真正是爱莫能助。　　苏航的工作错漏百出，郑絮语已经忍耐很久。　　“你怎么回事？”郑絮语耐着性子和颜悦色，但是语气已经苛责：“数据全部是来源不明的？连计算公式也用错。苏航，你有什么问题？或者师姐可以帮你。”她不想失去得力助手，仍然在包容。　　苏航听见有人肯帮她，心里自然生出一股感激，终于会开口说话：“对不起，师姐。”　　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粤然依然爱她，她是这样说，她也知道。　　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仿佛忽然醒觉，她没有立场保护自己的爱人。　　她不能冲去那个男人面前说：“滚开，离我的女人远点！”她也不能对其他人诉苦，利用舆论谴责那个人企图做第三者的龌龊念头。　　没有人会认为他是第三者，除了她，和粤然。　　没有人能帮她。　　或者，她可以去求那个男人：“离开她，不要骚扰她。”但结果可能是，她也被吃掉。　　郑絮语看着出神的苏航，觉得这个师妹简直忽然灵气全无，中了邪一样的傻笨，像个死人。她也无话可说，恶狠狠盯着电脑屏幕，琢磨着或者应该自己修改文档。　　苏航的手机响动。　　“我在学院外草坪，有时间吗？想你！粤然”　　“师姐，我想请假！”苏航简直好像突然间活过来。　　郑絮语摆摆手，苏航就飞奔出去。　　郁杰默默写一张字条递给程伟仁，程伟仁看过之后，轻轻一笑，撕掉。　　“第三个目标实现：郑絮语失去得力助手。”　　粤然近期从不穿裙子，怕被人有机可乘，只穿深色长裤套头T，一样帅气得令人窒息。　　苏航默默走近她，手被她握着。　　“我们去散步吧？”粤然温柔地征询苏航。　　苏航只是默默地走，很久之后，忽然问：　　“从哪里来？”　　“公司。”粤然长叹一声。　　苏航红了眼睛，不说话。　　很奇怪，最近常常想哭，却没有眼泪。　　“工作进展顺利吗？”粤然想逗苏航说话。　　“还要多久？”苏航却无法抽离思路。　　“什么？”　　“这样子不清不楚还要多久？你不可以当面直接拒绝他，不可以请辞？”　　当然不可以，苏航也知道，但是她任性地想要求。　　“苏航，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一切以工作名义进行，我无从拒绝，否则弄得他恼羞成怒，会连累项目。”　　“那你请辞，不参与这个项目？”　　“如果我这样做，永世不要想再有任何科研成果，毕业都成问题。我只能一边周旋应酬，一边想办法，或者等到他厌倦，或者等到项目结束。”　　“我也很辛苦，甚至恶心。”长叹一声，粤然停住脚步，拉住苏航双手，“苏航，你明白，是不是？”　　苏航点头，冷漠说：“对不起。”把手抽出来，继续往前走。　　再也无话可说，可是她们还是走下去，谁也不想离开对方。　　秋天快来了，校园里树木还是葱绿茂密，也有几片黄叶在地上翻飞。　　苏航看着青黄相接的叶子，萧索凄凉。　　“没有目的地，就这么走下去，走到哪里算哪里，我原来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她问自己。　　原来爱了，就会想要更多。　　当初对粤然表白，甚至以为她会不要自己。　　可是现在，她为自己难过、神伤、坚持，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我不能太贪心。　　苏航忽然笑了，重新握住粤然的手，看着前面的路，小声说：“我爱你。”　　粤然转头，看见一张凄苦的笑脸，瘦而憔悴，她轻轻说：“苏航，相信我。”　　夏秋之间，傍晚的风还是有些暖意，她们继续牵着手走下去。　　校道拐角处的别致灰色建筑物，就是博园，里面温暖昏黄的灯光，照见许多难以揣测的人心。　　“我早就相信你有办法！”程伟仁举起手中红酒，敬郁杰。　　郁杰轻轻举杯，抿了一口杯中酒，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因为爱情乱了心神，你的小师妹最近又蠢又迟钝，可能会整个废掉。”　　“你试过，所以你知道？”　　“没错，你不用刺激我，我说的是事实。你要不现在出手，做救美英雄，要不你就算了，看着她废掉。”　　“可是她似乎对那个粤然十分专情，毫不动摇。”　　“怎么？狠心拆散了人家，又没有勇气下手了？你要是不敢，或者我来？”　　“小杰，你要是抢先，我就告诉她你做过什么。”　　“哼！我再不想认你作哥，程伟仁。”　　“那你可以叫我师兄。说真的，我不着急。苏航那样的女孩子，会相信用心守候一直等待那一套，我有办法感动她，但是得她把心空出来再说。”　　“你不怕别的男人先下手？比如，你的师弟？”　　“小师妹每天除了上课就在办公室，他们没有机会，何况她现在挂念那个女人？”　　“程伟仁，你老奸巨猾，这么多年不恋爱，就等苏航这样的人？”　　“可以这么说，以前不是没遇见过，但是情况不一样，这次的情敌是女人，而且由我聪明的表妹帮忙摆平。”　　“程伟仁，你是懦夫！”　　“但是我有智慧，小杰，不要总是指责我，你现在是我的助手。”　　“哼！”郁杰不屑地轻笑，看向窗外。　　窗外，两个女生牵着手沉默散步，神情一样地憔悴忧愁，也一样地倔强。　　她眨眨眼睛，不让两颗眼珠这么酸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你们，果然还是很幸运的。”　　天黑了又亮，总是不知不觉间昼夜交替。　　“N专业的粤然很幸运啊，研一进项目组，研二就做联络员了，听说对方负责人还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年轻有为又懂浪漫，经常开车接送她，还送零食去宿舍。”　　“是啊，听她们专业的人说，粤然开始还端着，最近越来越主动了，别人不打电话来也主动去公司汇报项目进展，还跟人家老总的同事手下都混熟了！”　　“没错没错，我同学就在那个公司，据说那个老总考虑去出差躲避一下呢……”　　“追的时候拼命追，人家动心了，他又躲？真是……”　　几个刚入学的师妹叽叽咕咕地说着是非经过，郁杰呆住。　　粤然？动心了？主动？线条优美的眉毛几乎拧起来：怎么可能？　　她决定去找苏航。　　苏航在宿舍看书，专业上的乏味书籍，她一边看一边做笔记，几乎要把书整本抄下来。从前觉得这些书大部分长篇大论面目可憎，现在倒是爱不释手。　　她喜欢面对这些书，甚于面对外面的人，心里有种感觉挥之不去：所有的人都认为粤然能够跟陶定一起是幸运的，希望粤然离开她。听见别人这样议论多了，她自己差点也怀疑，粤然如果真的对陶定动心了，是不是会比跟她在一起轻松容易？　　至少，可以见得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