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四牌楼,我告诉嫣然我吃过了,现在要去补个觉,叫她不要上来吵我。 静静躺在床上,竟觉得刚刚眼里的雾气又褪了去,心里也并无怨怒,曹天歌还是曹天歌,世界已不是原来的世界。怨猩猩又有何用?他本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封闭刻板的年代,这里的女人都是绣花的纳鞋的守家的,未出阁便守着爹娘,出了阁便守着夫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有几个如我般的异数?听着他与我说话,竟像在看电视剧一般,兄长教导小妹要知书守礼,不可逾规越矩,逾越了便是怪胎。我与段凯的正常交往,与林中浩的友好举动,都是怪胎之举啊。心中又起苦笑,这般先进思想与落后文化的碰撞,想必今后还会遇到很多,我也许会适应,也许不会,可是,即使我与这世界磨合融洽了,我终究还是不属于它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重,一夜未睡,我要好好补一觉了。 黑暗 你怕黑暗吗? 我怕。 黑暗里总是隐藏着太多的未知。不在你掌握之下的未知。 人在面对黑暗中的未知时能表现的状态可以有很多,紧张、好奇、探险、摸索、勇往直前抑或害怕退缩,而潜藏在大脑皮层中的真实情绪,却只会有一种,那就是恐惧。 若是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中,便也不用担心了,无知无觉,就如一个长长的,没有梦的睡眠,死亡是这样吗?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死过。 至今为止,我没死过,我还活着。 但是,我却在黑暗中。 不能动,不能说,不能看,却是有着清醒的意识,仅仅是意识而已。 清楚的听到身边的声音,每一个人,我都辨认的出来,嘤嘤哭泣的是嫣然,急躁埋怨的是明堂,轻声慢语的是段凯,惟独,没有猩猩的声音。 从睡梦里恢复了意识之后,便想着起床,竟发现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我抬不了手,张不开口,睁不开眼,灵魂被桎梏在躯体里,却不再有支配这躯体的能力。 嫣然哭到:“小姐怎的又晕了过去,到底是何物害了小姐?” 明堂急到:“她在山上活蹦乱跳,同我们一样粗茶淡饭也未见生病,怎到了山下便出了这许多问题。” 段凯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莫急,还是先服着太医的药再做打算。” 猩猩无声。 明堂又到:“不行,这药服了两日,推她叫她都没有反应,根本毫无起色,我还是上山去请师傅。” “师傅不会下山的。”猩猩终于开口。“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来看着她。” 屋子里的人声消失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一片寂静。 与猩猩别扭不就在昨天吗?我竟已睡了两日?我这身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想叫想喊,无奈只觉一片虚无,魂儿只得在这无边黑暗里空泛的挣扎,却寻不到一丝挣脱的力气。 好久好久,久得我以为自己又昏过去了,才听得一声近在耳边的叹息,那是猩猩。我感觉不到他的靠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只能拼命抓住留在耳朵里的声音。 “天歌啊,究竟是何人害了你。”低低的一声,却让我精神一振。 他仍旧笃定有人害我,是谁呢?我自己也在云山雾海里。 “应承过师傅,也应承过你,却没有做到。”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钻入我的耳中,立时把一切莫名的情绪都吹的烟消云散了,我不再生你的气了。或者从来就没有生过,又或者只是气我自己,若是你愿意在我醒着的时候用这样的姿态与我说话,我又怎会一次次与自己过不去? “你这样….我很担心。”这一句,几乎微不可闻,我却听的清楚无比,流泪了,流在心里。只需一句话,就能轻易转动我的情绪之轮,或喜或悲,只需他一句话。我真的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面对,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大脑却愈发清醒,就像一尾在绝望深渊里游泳的鱼,游来转去,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只得承认,我,中了猩猩的毒。 接下来的两三日,段凯都会在我的房中呆很久,若嫣然明堂或猩猩在,他便很少言语,偶尔几句,能让我知道他还在。 若房中没人,他总是同我说话,声音很近,一定是靠在床边,可他的话,却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天歌,哪怕再难我也定要医好你。” 感动,不是没有的。无法分神去做其他事情,只能用耳朵辨认周遭的日子里,突然多了许多思考的时间,段凯,他对我有心,我是知道的,这男子,始终温润如玉,与我相处,始终礼貌尊重,若说有过失态,我也知那是他情急之下,我早说我是个极端的人,我会记得对我坏的人,更会记得对我好的人,如果可能,我愿同他做一生一世的朋友,却不知,这样的愿望能否实现。 虚无状态的第四日,房内来了外人。仔细辨认房内的脚步声,我感觉这不熟悉的人不止一个。却未听闻他们说话。 听得猩猩道:“将天歌扶起。” 嫣然的脚步走近,我只有意识,没有感觉。 不知他们对我做了什么,良久,猩猩又道:“夫人觉得这是何毒?” 一个女声响起:“血冬虫。”声音温婉绵软,很是动听。 猩猩又道:“在下从未曾听过此毒。” 那女声说话节奏甚慢,只听一字一句道来:“血冬虫是用冬虫夏草做底,制的一种毒药。” 猩猩声音略有奇怪之意:“冬虫夏草不是一味滋补中药吗?” 那女声道:“不错,此药冬季形状似虫,夏季换形为草,确是一种滋补的名贵药材。这血冬虫便是采了冬季虫草划破人身,将虫草埋入血肉,八八六十四日后取出,再浸入十三种奇毒汤中七日,便能制成。” 猩猩沉默半晌,开口道:“制法竟如此奇特,不知可有解药?” 那女声又道:“有,解药便是种药人的血。” 明堂插嘴:“那找出下毒之人,不就可解此毒?” 女声道:“也不尽然,若下毒之人与种药人不是一人,恐怕也不那么好找。” 屋内一片沉静,良久,猩猩又开口,声音明显低落:“若不解此毒,有何后果?” 那女声轻声一笑:“你已经看到后果了,毒发初期,便是晕厥,可能几日一次,所以不容易被人注意,接着一睡不起,心脉俱损,最后更会丧失意识,与活死人无异。不过,却无任何痛苦,倒也是一个杀人的有情之法。” 听到这里,我已经惊骇至极。不仅是因为这毒的制法听起来耸人听闻,更是因为我不明白为何有人要对我下如此剧毒,我得罪过谁?若硬要算的话,骂过那凤凰山的黄大仙算吗?应该算不了吧,这样恶毒的害人法,不是祖坟被扒了就是变态到极点的人才做的出来。那女的居然还说这是有情之法?都成植物人了还有情呢?不如一刀杀了更省事些。我这样算什么?一睡不起吗?等着毒性慢慢侵入我的身体,直至带走我的意识,将我变成一个活死人? 屋内似无人问话,但那女子又自顾开口:“只有缓解之术,解治根本还需找出种药之人。” 稍停,她又道:“只有用我的烈焰每日行一次清毒针法,便可暂保她不再晕厥,但毒性仍会慢慢攻心,若不能在三月之内找出那种药人,便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 那女子仍在说着:“不可,我不会离开我的家,你也不能离开。若是辛丞相放心的话,便教姑娘搬到我那儿去好了。” 很奇怪,她似乎在回答问题,但我却听不到有人问话。 猩猩道:“也只好如此,那便请云夫人多费心了。” 我大吃一惊,这女子竟是云府的云夫人?项语,是她的什么人?忽然想到,刚才那几句问答,会不会是她在与项语说话?只有项语,才不会发出声音。 一直没有言声的段凯突然说话:“大人,天歌中毒,你觉得是何人所下?” 猩猩道:“这,恐怕还得夫人细述此药的起源来处,方有线索追寻。” 那云夫人娇声呵笑:“呵呵,辛相心思缜密,从我详解毒性时便已知道我清楚它的来历。不错,这毒,我确实知道出自何处,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语儿定不能参与此事!” 猩猩惊道:“莫非,是。。。凤凰山? 我听了这话,自然惊诧莫名。想来想去也只是与凤凰山结了些梁子,可那梁子似乎也没结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吧?看木乃伊每次与我说话的态度,便知他并未想要致我于死地,不过想利用我换得一些东西罢了。况且,若是想杀了我,何必用下毒这种手段,我当时人已然在他们手上,命自然也是由他们掌握,杀我易如反掌,而这血冬虫,若真是凤凰山的人给我下的,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人,又是因了何事恨我至此。 云夫人冷哼一声:“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毒是四十年前蚕羽的国师景夜恒所创,这景夜恒背叛了蚕羽王之后,便一直与项仲天勾勾搭搭。” 明堂突然咳嗽起来。咳得一阵猛过一阵。只听猩猩道:“师弟,你且出去喝口水。”明堂仍不住声的咳嗽,拖拉着脚步走了。我心急,明堂生病了吗? 云夫人无声半晌,忽然又笑了起来:“这孩子,还颇有几分情意呢。”我不解,这孩子,是指明堂么?咳嗽几声跟情意能扯上什么关系? 她接着道:“项仲天跑了之后,景夜恒独守凤凰山,多年来从未见过此毒现于江湖,那老鬼也死了将近十年,没想到这毒又冒了出来,看来景老鬼是有了传人了。” 猩猩缓声道:“那有无可能是凤凰山以外的人?” 云夫人断然否定:“绝无可能!我了解那景老鬼,他为人谨慎,时时藏着防人之心,对自己手里的宝贝看得比命还紧要,他一生无妻无妾无儿无女,若非有了得意的弟子,他绝不会交出手里的制毒秘方。” 猩猩未语,段凯却接了话:“若那景夜恒如夫人说的这般谨慎,那夫人又是如何得知这秘方?” 无人接话,我心道,问得好!这也正是我想问的。话越听越糊涂,这云夫人定是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对项语的称呼如此亲密,对凤凰山的旧人旧事又如此了解,她到底是谁。 云夫人开口了,我不知她此刻表情是何种模样,只听得语气非常平静:“至于我如何得知,段大人就没有必要知晓了,我所说的话,你们相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若不是为了语儿,我才不想淌这浑水!” 猩猩道:“能否今日就先施一次针,让天歌醒来?” 云夫人鼻中哼了一声:“未带烈焰,明日过府再施不迟。” 人,悉索都走光了。我独自一人沉在黑暗里,想睡不能睡,想醒醒不了,这感觉,如哽在喉,不上不下,空泛极了。听过很多植物人被多年坚持不懈的亲情爱情唤醒的传奇,不禁猜想,那些不动不语的植物人是否真的没有意识?阴阳一线间,天人交战时,若不是听到那声声含泪泣血的呼唤,又怎能坚持战胜自己,战胜黑暗?自知道了自己确实中毒连同中了什么毒之后,我好象并不如自己想象般害怕,迷惑一团接一团,问号一个连一个,并非不怕死,只是临死前,直想弄清楚谁害我,为何害我。这疑问困扰着我,甚至超越了死亡带给我的困扰。一向对自己来之安之的本事有些自得,可是如果“安之”的稀里糊涂把命都丢了,去了阎王爷那儿,也定会留下遗憾。我这一缕异世孤魂,阎王爷他,能收吗? 听着脚步声不断在我身边响起,我不知他们又在动作着什么,但明白总是在为着我尽快好起来,心下更是恻然一片,本来就没什么本事为我关心的这些人做更多的事情,现下,更成了一个废人。总是要大家来帮我、救我、照顾我,我很不安。 脚步声一直响在我耳边,一会儿功夫,又听见了马蹄声。今日,是将我送去云府么?妖怪 一阵强烈的酥麻爬上我的脊背,如高压电流瞬间通过四肢百骸,控制不住的抖动全身, 那酥麻越来越重,越来越强,强得我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突然,脑袋一昏,剧烈的疼痛狠狠地袭击了我的神经,我大叫一声,全身大汗淋漓。 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猩猩的脸。他盘腿坐在我的正前方,正与我四掌相对,好象在传着内力,额头也有些汗意。我虚弱一笑:“师兄。”随即浑身一松,直直软倒在他怀中,又能看见你了,真….好。 这床,是陌生的,屋子,也是陌生的,这里是云府? 猩猩忙将我扶起,口中喜道:“醒了?”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我说过能暂保她性命,自然说到做到。” 我朝身后望去,这我已不陌生的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位妙龄少女?但见她云髻雾鬓,梳得分明是个妇人发型,可那脸庞….竟洁白细嫩,一双杏眼,漆黑明亮,秀鼻红唇,娇俏动人,一袭天蓝纱裙裹住玲珑身材,正盘着双腿坐在床上,歪着个脑袋瞅我。 我疑惑,那声音分明是猩猩口中的云夫人,可眼前这人,却完全是一个青春可爱的小姑娘模样。不禁呐呐然开口:“这位…..?” 猩猩介绍:“这是云府的云雪夫人。也正是救你性命之人。” 云雪不耐道:“我可没本事救你的命,只是缓几日而已。” 这时我应该做些什么?面对恩人,正常的情况,应该是眼含热泪,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她行个大礼,并致发自肺腑感谢词若干才对。 可是,我却问了一句:“请问夫人几岁?” 那云雪显然被我这驴头不对马嘴的问话给弄呆了一呆,皱皱鼻子,还是答我:“刚届知天命之年。” 知…天命…..五十了?我目瞪口呆,心里是想要抬起手来指住她的鼻子,无奈却用不上力气,只得在口中嘶叫了声:“妖…..怪!!” 云雪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腾地从床上蹦到了地下,双手叉腰,怒吼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居然敢骂我是妖怪!” 猩猩显然也被我这声妖怪给弄蒙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见云雪架势,忙先反射性的将我护在身侧,再开口训斥我:“怎能如此胡说八道?云夫人是你救命恩人,若不是她,你还在昏迷中。你怎的…唉,没大没小!” 我呐呐然语不成句:“她…她的模样…..” 心里已知说错话了,但是,眼前的人实在太诡异,我见过不少保养不错的女人,三四十岁能冒充个二十郎当岁没问题,可这女人已届五十,却如二八少女一般的凝脂玉肤,着实让我以为遇到了千年不老的妖怪。 垂下头,假装认错,口中讨好:“云夫人莫气,我绝非骂你,而是赞你。” 云夫人一脸愤怒,仍是不依:“赞我?我就不信有人说你是妖怪,你会认为他在赞你!” 我没气力,说两句话便气喘吁吁,便一直靠在猩猩肩上,开口先呼了口气:“呃….只因夫人样貌实在太年轻,看起来竟比我还要年轻漂亮许多,我一时惊异才说错了话,请夫人莫生气了。” 这句话貌似有点效果,云雪神色稍稍放缓,眉头仍然皱着:“哼!我年轻漂亮我自然知道,不需你说,你这丫头睁眼便骂我妖怪,我不给你治了。” 我没急猩猩先急了:“云夫人大人大量,莫跟天歌一般见识,她….一贯嘴无遮拦。” 呃,翻白眼的劲都没了。只顾呼呼喘着气,做低眉顺眼状。 云雪连哼几声,停了半晌才道:“算了,既然答应了语儿,我自会做我该做的,不过,今天这丫头刚醒,身上的针还得封住穴位巩固效果,明日我再替她拔了去吧。” 我愣,我身上还有针那?低头一看,大吃一惊,罗嗦了半天我竟没发现,自己身上只裹了一个肚兜!!!两条胳膊光着,后背凉嗖嗖!!!!妈呀!全曝光了! 猩猩的脸色有点难看,我眨眨眼,他也看到了…….我的“玉背”?他那么封建保守一人....表情算是镇定的了。算了,他不在意我更不在意了,当初在家游泳时,比基尼还不是经常穿? 又想起针的事,忙问:“师兄,那针扎哪儿了?” “背” 我借着猩猩的劲,慢慢转头,啊!!!!!!!肩背以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针,妈呀!我成了个刺猬! 云雪的脸上暗藏得意:“嗯,你勿乱动啊,动乱了哪根针都有可能引起血脉逆行,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这绝对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我哀叹,这女人心眼怎么这么小,都解释了还要生我的气,我这顶着一背的针,可如何是好?看看天,白的,离明天还早着呢。 老妖怪一脸阴笑的出门去了,猩猩拿了件长衫,从前面帮我倒穿起来,又在后面轻轻帮我系了,这才扶我俯身趴下,知道了自己满背插的全是针,我一动也不敢动,连喘气都小心了许多,心里很生自己的气,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凡是高手,必定是骄傲的、自大的、自尊心比常人要强出个七八十来倍的,若是你没本事强过人家,那见了这样的人,只能拍马屁说好话,小心陪着笑脸,方才不会惹怒高手,如我般不知死活说实话的,受到被扎成刺猬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猩猩为我盖好被子,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被子只盖到腰,背上的衣服里已经顶着针了,没法盖。我苦着脸看他:“师兄,去给云夫人求求情,让她将我一身的针去了吧。” 猩猩叹口气:“云夫人脾气古怪,你方才骂她妖怪,她不杀你已算仁慈。” 我睁大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听了一句不如意的话就要杀人?若我是她的话,不知道要杀多少人了。果然是高手有本钱哪。 “师兄,这云夫人究竟是什么人?和项语是什么关系?她怎的知道这么多事情?” 猩猩疑惑看我,未说话。我知他心里想法,便道:“我昏睡时,脑子一直是清醒的,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就是动不了。” 他神色一僵,我偷笑,没错,你说你担心我我也听见了。 猩猩点点头:“唔,既然如此,想必你也知道你自己中了什么毒了,能否回忆起在凤凰山有何人对你心存恨意?” 我想,木乃伊,就见过三次,说话间摆明了是要我做筹码,并无杀我之意。黄大仙,与我吵得挺热闹,不过他自恃武功不错,抓我跟抓小鸡儿似的,也用不着下毒吧。柳琴,她与我一直和谐相处,还一起喝过酒,虽说我不明白最后两天她为什么对我不爽,也不至于要毒我啊,我与她又没有利害冲突。 “好象没有,他们抓我只为了要挟你,见达不到目的,项语一去说情,不就把我放了?” 猩猩沉思不语。我又道:“不知我分析的对也不对,这毒这样恐怖,若不是有血海深仇恨其入骨的过节,也不会用它这样慢慢的谋害人,我想……我会不会是被误下的毒?” “误下?” “不错,你想啊,我才认识几个人,又没有干过什么抢人钱财,夺人儿女的坏事,若不是误下,这实在说不通嘛。” 猩猩似乎接受了我这种说法,皱眉道:“如果真是误下,那就更加难以找出种药人了。” 我哭丧着脸哀号一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猩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我的脑袋道:“不要急,我已派人去寻线索了,你且在这云府安心住下,云夫人会替你控制毒性。” 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妖怪到底是何人?与项语什么关系?” 猩猩叹了一声道:“万不可在她面前再提妖怪二字。这云夫人便是项语的娘。” 啊????娘…..我呆了。项语的娘竟是个千年老妖怪?那模样走出去说是项语妹妹都有人信,更别提说是他娘了,不把人大牙笑掉才怪呢!这怪物女人究竟是怎么保养成这个德行的,有机会一定要讨教讨教。 猩猩见我痴呆状,也不奇怪:“她貌美不老,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也只有你这般惊讶。” 我想起一事,忙问猩猩:“我昏睡时项语是不是来看过我?” “唔。” “那他人呢?” 猩猩站起身来,理理衣服:“你会见到他的。皇上一早便传我入宫,我为你耽误了一个多时辰了,现下必须走了。” 我心头一热,猩猩…….为我让皇上等了一个时辰,我….面子真大。 伸手拉住他衣襟,尽量温柔的开口:“师兄,谢谢你。” 他已转身,口中道:“你是我师妹,不必言谢,待我事毕再来看你。” 我趴在床上,看他背影离去,只觉温暖弥漫了全身。每次遇险,猩猩总是很紧张我的,其实在他心里,是不是…..也有那么一滴滴喜欢我?脸红心跳,想把头深埋进枕头里,可惜枕头太硬…… 门“吱呀”一声,我扭头,见一绿衫姑娘手端托盘进了屋子,圆脸大眼,笑眯眯的看我:“曹姑娘,该喝药了。” 眼见那黑呼呼的药汁端到了我面前,一股刺鼻的浓烈味道熏得我直皱着眉毛鼻子苦笑:“这位姑娘,这是什么药?非喝不可吗?” 圆脸姑娘笑:“姑娘叫我兰儿就行了,这药是夫人亲自为你煎的,可消毒性。” 亲自?老妖怪正气着我呢,还亲自为我煎药,一定有古怪,里面不会放了泻药啥的吧?闻那药味头直发晕。我连连摇头 :“不喝不喝,喝了也解不了毒。” 兰儿急了:“夫人吩咐一定要姑娘喝了这药,这是为你好的呀。” 我一听老妖怪吩咐“一定要”,心里更怕,忙说:“你看我趴着呢,背上全是针,我怎么喝呀。” 兰儿道:“那我扶姑娘起来。”说着转身将手中药碗放在桌上。 我急道:“我背疼死了,杀了我也不起来。”说完闭紧嘴巴,将头死死抵住枕头。 兰儿见我耍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空着两手站那儿看我。门又响,兰儿回头,忙施礼:“少爷”。 我抬眼去瞧,果然是他,项语。身着白衫,一脸淡淡笑意,清明眼神注视着我。 我松下劲来,俯着头侧着脸,只定定的看他,这个飘忽如风的男子,来去无语,见面不多,他却始终深刻印在我心里,动物世界里说,大自然里的动物落地后便会认第一眼见到的生物为父母,我到翼国来,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他,他于我在这古代的意义,很重。 项语向那兰儿挥了挥手,兰儿便低头称是,退了出去。 我拍拍床侧,他却拉了把椅子过来。果然都是那般的有礼貌,只有我,是个不拘小节的疯丫头。 “近来过的好吗?”一直想问了,却始终没有机会问出口。 他微微点头。真的好吗?为何你的眉间锁着一丝惆怅? “云夫人真是你母亲?” 点头,无奈的看我,似已知我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闷声笑起来,这娘俩,说是兄妹还差不多。笑了一气,转脸望他:“你上次救我,我还没机会向你说声谢谢。” 项语缓缓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我,又指指自己的心口。 我了然:“不必担心我,我这毒恐怕是人误下的,我又没得罪过人,不知是想害谁却害到了我身上。” 项语笑意没了,紧皱眉头,还是摇头。 我不喜见他不开心的模样,便道:“待我拔了身上的针,你带我四处转转好么?” 项语终又放松了神色,冲我点头。 我没话了,和一个不能说话的人交流,真是痛苦极了,我不会打哑语,心里有众多疑问想问项语,却不知怎么开口。 项语见我没言语,站起身来,走去端了桌上的药碗,复又向我走来。 我痛苦道:“你勿端过来,端来我也不喝。” 项语微笑,不理我呼号,仍是端到了我面前,我见他那模样,便知,这药是不喝不可了。心中哀叹,只求那老妖怪莫下药修理我才好。 小心撑起身子,撅着屁股慢慢爬起来,坐在床上,项语已将碗举到了我嘴边,我忿忿瞪他一眼,接过碗,用力吸了一口气憋住,一仰头全数灌下! 哇哇!苦的我从嗓子到胃被黄连腌过一般,刺鼻的中药味直冲鼻腔,难受的我眦牙裂嘴,翻白眼吐舌头。 项语见我怪模样,笑容愈发明朗,从袖中拉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伸两指进去捏了一粒乌梅递与我。 我迅速接过含在嘴里,呜~~还是苦。一边吮着梅汁,一边冲他道:“你袖子里还装着这玩意儿,不会是你也爱吃零嘴吧。哈哈哈”。 项语只看着我笑,那笑容绽开在他的眼角眉稍唇际,竟是那般好看,模样,确实与云老妖怪有几分相似。我也笑着继续打趣他:“你和你娘长得真像啊,简直就像兄妹一样,怎么看她也比你年轻啊。” 项语微微仰了仰头,笑容继续扩大。我知这话是他爱听的,做儿女的总是希望自己的母亲青春永驻,项语,定是很爱他娘。 云府 下毒,也许真的很简单,将毒药一洒一抹一填,闪人完事。 可被毒的人,可就遭了大罪了。有解药便要去求,求不到便要跟人打架,打不过只有等死。 而这血冬虫,不但不知解药在哪儿,连下药的人也不知是谁。我常常想,如果找到了种药的人,我是否真敢去喝他的血。可是这个已经不是当前要考虑的问题了,我必须每日打起精神来面对的,是那云老妖怪! 每日午时,别人都在吃饭的时辰,我,却要端坐床上,等着老妖怪来将我扎成一个刺猬。我没猜错,那日她果真是修理我,这针,扎完一个时辰便可取下,根本不需要带着它过夜。 一边被扎,一边忍受她的挖苦:“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竟敢不喝我的药,想死就滚远点,别在我云府坏我名声。” “你跟我语儿怎么认识的?不要没事就拉着他套近乎,看你长一副假柔弱的模样真讨厌,我语儿决不会喜欢你的!” “你没骨头吗?弓腰塌背的我怎么下针?那死老鬼收你为徒居然不传你功夫,你也真是白叫师傅了。” 我憋着气,咬着牙,一声不吭。终于遇到对手了,这妖怪完全没有一点口德可言!是女人,全是觊觎他儿子的狐狸精,是男人,全都是死鬼,老男人,就是死老鬼!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假柔弱的?眼睛真毒! 我师傅也是你的死老鬼行列里的?你还真是江湖交际一支花,谁都认识啊。 白瞎了一张如花似玉冒充少女的脸,性子却恶毒刻薄,整日拉着一张死人脸,见我就翻白眼,眼珠子也不怕翻掉下来砸自己的脚面儿。笑起来不是尖利冷清,就是满带嘲讽,一听就不是发自真心的。我又不认识你,你爱救便救不救拉倒,干吗一天到晚的盯着我整治我?我勾引你儿子了吗?没有!你儿子天天来找我,我什么时候主动出击过?呸! 以上所有语言均属腹诽,无一字一句发出声来。我不敢。老妖怪下手又狠又准,一针扎下,酸麻顿时遍布全身,那酸,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如抽了筋般的痛苦难受,直扎的我手抖腰也抖,泪腺一阵阵发热,但是我强忍着,我知道泪只要喷出来,那老妖怪便又是一句刻薄的话在等着我,我绝不能让她看扁了去。 一连七天,整星期,满礼拜,没有一天不受这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外加每日一大碗熏人的中药,折磨的我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一天到晚耷拉着脑袋,面呈菜色,眼圈发黑,脊背生疼,萎靡不振。见了猩猩前来便如灾区老乡见了解放军,眼泪汪汪的控诉妖怪对我进行的一系列恶行。 猩猩每天都会来看我,他告诉我明堂已经回了无涯山,师傅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明堂很担心我,说回去禀报了师傅再来看我。段凯已出府,并未向猩猩说明具体去向,只说去寻解药的线索,便几日未再见到人了。我想到段凯,心里有些酸,他是真心对我,甘愿为我如此劳累,而我却只能坐着等待。 猩猩将嫣然送了来陪我,但他的脸色却一直不好看。可以说是一日黑过一日,见我无事,便坐不了几分钟就走,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我想他定是因为为我找解药的事情在烦心,便在一日他又来看我时开导他:“师兄,你晓不晓得什么叫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不语看我。 我笑:“我虽然嘴上叫着苦,其实心里是很感激的,见那老妖怪每日为我扎完针后也是一脸的汗,便知道她也费了心尽了力。不管这毒日后是否真的会要我的命,可我现在还活着,还能看见你们,还能与你说话,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即使我明天就死掉。”说完呼了一口气,心里觉得畅快许多。 我很怕死,所以才日日忍着扎针的痛苦,我也希望自己能好起来,虽然知道这希望很渺茫。但是,我更想自己能快乐,身边的人能快乐,不想见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活一日便算一日好了,何必为了那终会到来的死亡,将自己活着日子弄的一塌糊涂呢? 猩猩瞪我一眼:“不许胡说。” 我笑嘻嘻的望他:“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死呢,我相信有奇迹,就像我自己,从未来跑到这里来,遇到师傅遇到…你,难道不是一个奇迹吗?” 猩猩摇了摇头,脸色仍是阴阴的。我心中一动,走到他身后,双手颤了又颤,终究还是放上了他的双肩,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大声笑道:“不要黑着个脸,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猩猩身子一震,却并没有抚掉我的手,我心里一阵窃喜,接受,总是一步一步来的,良好的开端啊。 只听他道:“笑话就不必说了,你好好的听云夫人的话我便高兴了。” 我手指在他肩上挠来挠去:“我够听她的话了,她整日挖苦我我都不说什么呢。” 想起自己的疑问,赶紧又问猩猩:“项语到底是什么人?我听凤凰山的人叫他大公子。” 猩猩道:“不错,他便是凤凰山前任主子的儿子。” 哦?这便是项语的真实身份?那他为何不在凤凰山?而是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 “凤凰山怎么会由那个蒙面人当家?项语父亲呢?” 猩猩想了一想才道:“我也不知现在这个做主的人到底是谁,项语的父亲….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心里嗤了一声,谁认识他啊,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我知,不就是云夫人口中那个叫项仲天的人。” 猩猩似叹一声,并不理我所言,而是用手抵了抵自己的太阳穴。我忽然觉得很奇怪,猩猩他….似乎很烦躁的样子? “师兄” “唔” “你不爱听我与你说这些事?” 猩猩放下手,并未答我的话。只摇了摇头。 “那就定是你遇到烦心事了?” 他还是不语。我急了: “你为何有事总不愿告诉我呢?说出来,我就算不能出主意,至少也能当个倾听者啊。”我语气相当诚恳。转到他身前,蹲下来托腮看他。 他盯着我,缓缓开口:“记不记得段凯曾向你提过的那个燕匣。” 我点头。 “皇上不知听了何人所言,竟对燕匣是否在我手里也有所怀疑。” 什么?皇上怀疑猩猩?我气:“这皇帝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听人说几句闲话就怀疑你,亏得你还替他卖命!” 猩猩道:“不要乱说,皇上一向待我不薄,只是那匣子对他而言意义重大,怀疑到我身上,也并不出奇。” “你都没见过那匣子,怎能胡乱怀疑你,有根据才能定人的罪不是?” 猩猩皱眉:“我虽未见那匣子,但是我却是最后一个见到那偷匣之人的人。” 我心中咯噔一下,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上次从凤凰山回府的路上,我也曾问过猩猩,当时他说他并未见过燕匣,我也就没多想。可是今天他却说,他没见过匣子,却见过人?不好的预感又来找我了….. 我迟疑着开口:“那偷匣的是……什么人?” “你也见过,就是那死在车上的黑衣少年!” 我扑通坐倒在地,心中大慌,额上瞬间便出了汗。 猩猩忙问:“怎么了?蹲麻了?” 我抬眼望他, 一脸的担心。嘴中不自觉的开口:“那匣子是什么模样?” 猩猩道:“我没有见过,据韩岳天说只是一块西坎国制出的铁片。” 燕匣=铁片=狗血!!! 我赶忙爬起来,嘴里哎哟着掩饰,心里却一阵紧过一阵,不错,我的疑惑是真的,那皇上与凤凰山都想要的燕匣,原来就是我手中的铁片子! 忙开口道:“没事,蹲久了,腿麻。” 猩猩将我扶到床边,低声道:“你现在身子弱,不要再像从前般调皮,多休息为好。” 坐在床边,看猩猩满脸疲惫之色,心里微疼,为了这劳什子燕匣,猩猩着实是受了冤枉又解释不清,皇帝现在一定想要让他交出匣子,可那匣子在我手里啊,他又哪里交得出来?皇帝不知为了那破东西要如何逼迫猩猩呢,心里一急口中几乎就要说出实情。却听猩猩先道:“你先休息,我回府还有事要办,后日再来看你。” 猩猩走后,我半天缓不过神来,这燕匣到底有何珍贵之处,惹得上到皇家下到土匪都争着要它?段凯曾说那里面藏了地图,莫非真是什么宝藏之类的东西?可土匪抢宝倒也说得过去,皇帝都已经手握江山了,这天下还有比他更富有的人吗?也要那宝藏做甚? 而这凤凰山,我想,也绝非土匪那么简单,敢与皇家一争长短,猩猩去救我还得征得皇帝的同意,到了山脚却又一步不敢向前,而前任寨主的妻子和儿子还好端端的生活在天子脚下,这,无论如何都让人费解不已。 我东想西想,无奈谜团太多,理不出个头绪来,还是得找个知情人详细给我解释一番才好。 嫣然推门进来:“小姐,大人走了。” “唔,走了。” “项语公子差人来请你过去。” 眼睛一亮,对了!项语!燕匣被那少年偷来便是要交给他的,他又是凤凰山的公子,必定详情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有必要与他长谈一次了。 嫣然扶着我穿过云府,去到项语居住的枷兰院,这院子的名字听着就奇怪,好象念经诵佛的祠堂名一样,不知为何项语要为它起这个名字。 云府也很大,当然大不过猩猩的丞相府,只是这里的布局景色与丞相府完全不同,丞相府处处透着大气强硬的气势,虽有几处别致的景观,不过是点缀而已。而漫步在这云府里,便像到了江南园林。三步一池,五步一林,或玲珑或精致或婉约的亭台厢榭比比皆是,树木花草都修剪的有形有样,无论从哪一个方位向府中望去,都是一个完整的园林景致,每一处都能看出主人的喜好,那就是秀丽柔美!府中还有一处小湖,名曰雪湖。想必是那老妖怪自恋起的名字。湖边栽了几颗桂花树,幽幽飘香,湖水随风轻波漾起,水纹配花香,沁人心脾,叫人流连。 路过雪湖,正见那云老妖怪带着一个婢女站在湖边,今日她穿了一件淡橘色的长裙,下摆及地,腰间系着同色的带子。我吐吐舌头,大妈级的人物果然敢穿!从侧面看她,可与大妈这称呼相去甚远,湖风拂动她的裙边,她的发梢,白嫩的侧脸鼻尖微巧,红唇轻嘟,眼睛清澈明亮,正盯着湖水出神,怎看都是一个怀春少女在思念情郎的模样,谁会相信她儿子都二十大好几了? 可是,当她惊觉我的脚步,回头看见我的时候,那一切美好都在刹那间粉碎!瞬间变身宇宙无敌超级恶毒泼妇! “小丫头不在房里好生呆着,又在我府中乱跑什么?” 我也不想跑,你儿子找我呢。 “我看最近我这针给你扎的气色挺好的嘛,走路倒是有劲的很。” 你眼睛瞎了吗?我一脸灰暗,眼睛无神,脚步拖沓,你还说我有劲? “你这是去哪儿啊?闲逛可不行,虽然我这里景色怡人,但是我看见外人心里就烦,这府里可不是给你闲逛的。” 我不想闲逛,你倒给我钱我也不想在你这自恋老妖怪的府里多住一天。 我没说话,嫣然替我答了:“夫人,语公子请我们小姐过去。” “哦?”老妖怪一脸准备算计人的表情,“语儿叫你过去做甚?” 我抬头,有气无力的回答:“我不知,他叫我我就去了,不知他要我去有何事。” 老妖怪呵呵怪笑起来:“是吗?他叫你你便去了,你怎的这样听语儿的话?” 我听她话说的刺耳的要命,只想赶快走开:“我只是暂住这里,语公子是主人,他让我去难道我不去吗?夫人若无事,我就先走了,公子还等着呢。” 老妖怪鼻子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那你就去罢,别忘了晚上喝药。” 我“嗯”一声,迅速拽着嫣然撤离,这恐怖的老太婆,不知怎的就生了一张倾倒众生的脸,性格却是那样古怪,难道是多年寡妇生活造成的?嘿嘿,我也挺恶毒的。 到了枷兰院,嫣然进去通报,我打量着项语住的这小院儿,只能用一字形容:“雅。” 院中栽种了许多兰花兰草,青花瓷桌凳隐在兰间,院内兰香阵阵,连那小楼门口处都挂了两盆吊兰,看来项语是个极爱兰花的人,兰喻人,人如兰,项语不就像那兰花一般的清新雅致? 进了楼内,仍是我想象般的模样,墨香与兰香溢满了整间屋子,墙上字画也多是些与兰有关的水墨画,我不禁叹道,这项语爱兰已经如痴了。 项语就在楼下的一间书房内候我,见我进来,他冲我微微一笑,仍举着笔,在手下画纸上涂抹,我凑近一看,不是画兰又是什么呢。我笑道:“人说兰如君子,可如你般想做君子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他放下笔,对我指了指椅子。那圆脸兰儿端茶水进来,我突然大叫:“兰儿,你原先不叫兰儿吧。” 兰儿奇怪:“姑娘怎知道?” 我呵呵笑:“一定是跟了这个爱兰如命的人才给你改了这名字。” 兰儿也笑:“是啊,我原先叫茶花,伺候公子后他才改了我的名字。” 我放声大笑:“…..茶花,哈哈哈,不错不错,比兰儿好听多了。” 兰儿脸一红,退出去了,项语只微笑看我坐那儿捂着肚子嘲笑他。笑了一气,才想起问他:“日日都是你去看我,怎的今日想要我来参观你的兰院啦?” 项语慢慢踱到窗前,对我挥了挥手,走到他身边,望向满院兰草,我不禁叹道:“人说空谷生幽兰,最美最香的兰花总是生长在没有人迹的偏僻山谷里,若是沾了污浊之气,那兰香就再也不纯了。” 项语侧头望着我,唇边带笑微颔首,眼睛亮晶晶的,似没有一丝杂质。 我在云府的这些日子里,他每日都去看我,带我走了一遍府中各处,有时听我罗嗦几句,有时就静静坐着看风景,我不语,他不语。这男人的心思,何人知晓? 我拍拍胸口:“今天精神更好了,看来我是一天比一天好,一点要晕的感觉都没有呢。我都怀疑自己到底中了毒没有。” 他摇摇头,唇读道:“中了。” 我呵呵笑着:“知道啦,中啦,我中了大奖啦!世上千千万的人,又有几人如我曹天歌般幸运,能中到血冬虫这种怪毒?” 他低下头,在腰间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接过一看,是一块圆玉,雪白的玉色,圆润晶莹,正中处竟现出一只小小的血红色的凤凰形象,那凤凰就像活的一般,张着双翅,凤头高昂,仿欲飞天。玉头有一处环孔,还没有系上线。我惊叹:“好漂亮的玉啊!” 项语转身走到柜子前,在一小抽屉里翻出一条红线。我忙将玉递给他,看他将红线穿过玉鼻,抬眼微笑的看我,手指在空中轻转了个圈。要我….转过身去? 我转了,他的双臂拢到我的身前,手中正扯着那系了红线的玉,我口中叫道:“送我的?这玉你要送给我?”他无声,只轻轻将那玉挂在我前胸,撩开我的头发,拉着红线细细打了结,手一松,那玉就稳当的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急转身,手里捏着玉看他:“这..这玉看起来甚是稀奇,你….” 他拉我到桌前,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写字:“此玉贴身携带可解毒养身。”放下笔,又微笑的看我。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这玉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物,那玉中红凤就像琥珀石一样美丽,原来还有解毒养身的功效,我怎能收这样珍贵的礼物?一边想着一边就抬头去扯红线,嘴中嗫嚅着:“不…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项语一把按住我的手,眼睛定定的盯着我,摇摇头。 我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再推辞,只得低声道:“这玉有名字吗?实在太漂亮了。” 项语唇语道:“凤凰玉。” “凤凰玉?”我蓦地想到自己今天的来意,正是想解这凤凰山之谜,项语又送了我一块凤凰玉,这玉与那山,有何联系? 故事1 我坐在椅上,端着杯子,一口一口的抿着茶,想着如何开口问他。项语又回到桌前,继续画他那未完的兰花。难道他今日叫我过来,就是为了送我这玉? 放下杯子,我走到他身边,轻轻开口:“项大哥,你当我是朋友么?” 项语抬眼,眼中仍是清明一片,那神色与眼神,竟让人觉得是如此干净通透。他的身上,总有一种让人踏实安定的感觉,和他呆在一起,我也最容易放松下来。 他点点头,并没有低头作画,似等我继续下文。 “如果我问你一些关于凤凰山的事,你愿意答我吗?” 项语良久未语,良久……久的我几乎要放弃了,终于,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见他那样子,便知这些事恐怕他不愿意提起,但我却是那么想知道,想知道我所经历的这一切,究竟都有怎样的背景渊源,而且,猩猩正被那铁片威胁着,若解不开脑中疑惑,我真是寝食难安。 我嗯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你是凤凰山前任主子的儿子对吗?” 项语一震,脸上竟现紧张之色,似不信我怎知道。 我忙解释:“师兄与我说了一些,但很少很模糊,我实在理不清头绪。” 他听是猩猩告诉我,表情似缓和了一些。点点头。 “那你父亲呢?” 他不动。 “死了?”他摇头。 “还活着?”他不动 看来是活着。那他们母子为何不与自己老公爸爸住在一起呢?记得当初在无涯山明堂曾对我说,项语是替其父送东西的,那说明项语还是有跟他父亲见面啊。我很想问,但又觉得这有关人家的隐私家事,与我真正想知道的事也没什么大关系。还是不问了。 “现任凤凰山的主子。。。你认识吗?” 他点头。当然认识,不认识怎么去给我说情放我下山。 “那他到底是谁?”我就想知道这个,到底福伯是被谁杀掉的。 他摇头,提笔写了几字:“我于他面前发誓不讲。” 这人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自己藏头藏脸,知情人就逼人发誓不许说,十足奸诈。 斟酌又斟酌,我决定还是问点最关键的:“你…你知道燕匣么?” 他又是一震,震的似站不稳身形,我忙去扶他,急道:“没事吧?” 他摆摆手,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唉,说这些事对他来说就这么难吗?他刚才的模样已经让我生了些内疚之心了。 “那….那究竟是何物?为何皇帝与凤凰山都要抢它?” 他低头提笔在纸上写着:“燕匣内藏有江山社稷的秘密。” 我急问:“什么样的秘密?” 他满脸苦笑。我突然也觉得自己问的蠢,若是他知道,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尴尬一笑,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再也不问了好么?” 他点头。 “凤凰山究竟是何地?为何皇帝如此忌惮此地?” 他正思忖该如何回答我,门突然“砰”地一声被跺开了。闪过一道黄光,“啪啪”我脸上已重重挨了两耳光! 捂着脸,惊愕莫名的看着来人,正是那老妖怪云雪,恶狠狠地瞪着眼看我。 项语连忙闪到我身前护住我。 云雪大叫:“死丫头给我滚出去,跑到语儿这来胡言乱语,若让我语儿不开心,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我吓得一把抓住项语的腰带,这妖怪怎会如此生气?她听到我问项语的话了吗? 项语回身拍了拍我的手,又转向他娘,轻摇了摇头。 云雪不依不饶:“好啊!你就这样喜欢她?你不听我的话了么?什么事情都告诉她,她想进我云家,门儿都没有!” 我听她胡扯一通实在风马牛不相及,忙从项语胳膊下钻出解释:“夫人莫气,我只是与语公子聊聊天而已。” “聊天?”云雪气焰高涨:“聊天都聊到凤凰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家语儿,早看你整日腻着他,心里存了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怒了,这妖怪老把我往项语身上扯,实在让我气急,一时不管不顾也嚷出来:“我存了什么心思?你放心好了,你这家门,请我我也不愿进来!” 话音未落,脸上“啪”又挨了一记。 “死丫头!少跟我耍心眼,你不进我家门,还想将语儿拐到外面去吗?小小年纪,竟如此坏心!” 我捂着脸,看着眼前不讲道理只顾发飚的妖怪,心中怒火早已烧到了脑子,大吼出声:“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语儿,我不喜欢!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绝不会喜欢!满意了吗?” 云老妖怪不说话了,只定定看着我身后,我惊觉不对,忙回转身,眼见项语面色发白,嘴唇微抖,眼睛空洞的看着我。 我骇了一跳,还未伸手去触他,云雪早已跳到他身边:“语儿!语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 晃了他半晌,项语方才回过神来,朝着云雪微笑了一下,指指我,再摇了摇头。云雪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伸手便探向项语怀中,一摸之下,又尖叫出声:“你的护身凤玉呢?” 项语忙攥住云雪的手,眼睛越过她的头顶,不住的示意我快走。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护身凤玉?这玉是项语的护身符?他刚刚那般好似失了魂的模样,便是离了这玉造成的么? 我急抓脖子,将玉一把从胸口抓出,口中道:“在这!” 云雪猛回头,一眼便看见挂在我胸口的凤凰玉,不敢置信的看看我又看看项语,挣脱项语的手,冲过来一把拽下了红线。回身面向项语,嘴中冷冷飘道:“你可以滚了。” 我看看项语,他的眼中竟无了清明,只余悲戚,站在那儿,任由他娘将玉重新塞入怀中,脸上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懊丧。 我不敢再看,回头夺门而出。脸颊火辣辣的痛,妖怪下手一向又狠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