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近他,贼笑:“师兄。。。” 猩猩后退一步,表情警惕“何事?” “师兄~~~我错了,下次一定带你一起逛。” “哼!我怎会做这等无聊之事。” 啊呀呀,你觉得无聊,我可觉得有趣的紧呢….算了,正事要紧。 “师兄,给我点钱呗。” “要钱做甚?” “呃。。。。买东西。” “何物?” “一件衣服,绿色轻纱好漂亮啊,我穿上也很合身呢,我总不能老穿着你的大褂子吧。” “不买。” “为什么呀,我都跟人老板说好了,一会儿去拿的。”我急了,这猩猩… “还有多天路要赶,着男装方便。” “师兄啊,我买了不穿还不行吗?我太喜欢那件衣服了,还是喜绣坊的名牌货呢,我求你了行不?”我蹭上去拉他袖子,已经开始哀求了。 猩猩甩开我手,径直出门,冷脸撂下一句:“不买!” “师兄,师兄!就三十五两,你给我吧!你别走啊。” 猩猩完全不理我的呼号,闪身没影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脑中只想:那老板不知该如何耻笑我呢。我的美丽裙子…… 时好时坏,时冷时热。 猩猩,你果真有精神分裂症! 死人 我们又上路了,离开礼州,向南行了两天,一路无风无雨,阳光明媚,可车厢内的气氛,却冰到了顶点。 我不与猩猩说话。在车里就一刻不停的看窗外,在车外就与福伯说说笑笑,该吃吃该睡睡,就是不与他说话。 也许会有人觉得我矫情,为了一件衣服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吗?不值得!若仅仅是为件衣服,我决不生气。 可如果,那衣服上承载着一个女人美丽的梦,便值得了。 在古代的这些日子,我几乎忘了自己也曾经是个爱美的女人了,日日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梳着奇怪的头,吃着没有家乡味的饭菜,睡着木板硬床。 这一切,都是我在努力适应,适应这里的生活,适应这里的环境,没有回家的线索,我一样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呼呼喝喝打打闹闹,粗线条的生活,仅仅是为了适应。 可当我那日见到镜中穿着美丽衣服如仙子一般的自己时,心中那根细细的女人弦,还是绷了一下,我真认不出自己了吗?非也,那镜中人的脸虽瘦了些,但仍是我自己,我看了二十五年的脸,怎会不记得?只是,我太久没看自己了,太久没注意自己了,心便渐渐粗了。 自再清楚地瞧见自己的模样后,就再也忍不住。想拥有那美丽,保持那美丽的心情,如千万只蚂蚁,爬得我心窝又痛又痒,叫嚣着要我找回以前的自己,找回以前自信的天歌。 猩猩或许说的也对,一路风尘,男装更为适合。可我,毕竟不是男人 猩猩并未对我的异常有任何反应,仍是面无表情,我不与他说话,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找我讲话,气氛就这样一直僵着。 天色又暗,我与福伯并肩坐在车头,福伯在身侧不停的叹气。叹得我心烦意乱。 “福伯,你有烦心事?” 福伯看我一眼又叹一声:“年轻人啊就是脾气倔。” 我苦笑着摇头,都说山难改性难移,我看猩猩到八十岁也还得是这个德行。暮色渐浓,薄雾弥散。道路两边的林木、垸草、田地从视野里恍惚后退,两匹马“得得得”的节奏蹄声,会带我去到怎样的未来? “您别叹气了,我给您唱支歌听吧。” “唔”福伯似兴趣不大,我不管他,自顾轻声唱起来: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 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 随风轻轻摆动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熟悉的生活,只能依附着别人生存。嘻笑怒骂,又何尝不是在掩饰内心的恐慌? 只盼望 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 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满枝头 谁来真心寻芳踪 花开不多时 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余音随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渐渐消散在空中,我怔怔望着前方。这首歌,是为了我的初恋男友学的,只因他喜欢梅姑,喜欢她千回百转的声音。说了一次我的声音像她,我便也爱上那沧桑的女人,一首一首学她的歌,直到我们分手。过了那么久,我竟仍记得歌词,那一段,也能算是刻骨铭心吧。 福伯不语,车厢内亦无任何动静,我想,他们都听到了。女人花,忧伤的一首歌,权代表我向他们传达一下我的小小心思。即使知道没用,情绪,仍然是需要发泄的。 良久,福伯开口:“小姐歌声很美。” 我小小的感动了一下,歌,终是有人去听才会美的。心情竟觉得畅快了许多,我的小女人病好象快要好了。 福伯放慢车速,马车驶入一条林荫道,福伯指着远处一片林子道:“离陈州还有七十余里,今夜得在林间歇息了,那处有水。”我眺目望去,竟看到一条莹白玉带,心中狂喜,忙道:“我们去那河边。”福伯点头。 马车停稳,我迅速奔向河边,福伯在身后喊:“小姐,天暗了小心路。”我也不回话,一边跑一边解外衣,猛地扑进河里,冰凉的河水立即浸透全身,畅快! 这一路还是第一次看见小河,窄窄的河面,更像是大溪。我久未游水,那客栈洗浴又紧紧巴巴,早已觉得全身干的快裂开了,这一下水,才感周身舒畅,仿佛每个毛孔都放开了的去呼吸。 福伯将车停在林中,走来河边看我:“小姐,游一会儿就上来吧,这还不是游水的天啊。” 我一个猛子扎到底,手都触到了河底的泥沙,不过三四米深而已,真算不得河了。再浮上来,冲福伯喊:“爽快啊,福伯也来!”猩猩并未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已看不清福伯的脸了,只见他连连摆手,呵呵笑着:“小姐水游的真好哇。” 我心想可不是吗?都从21世纪游到你们古翼国来了,心中高兴,更是放肆的翻着水花,翻了一气,终觉得过瘾了。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仰躺着看天空,深蓝色的天空里,繁星点点,却只有一串最显眼,因为我只认识那一串,勺把北斗,仿如七颗宝石般熠熠发光。 轻摆双腿,一瞬不瞬地盯着星空,身在古代的这一刻竟觉得很浪漫。 记得很早之前看过一本书,书名是《在亚洲的星空下》,是一位旅居北美已久的泰国作家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出的特辑,内容不过是介绍些亚洲的风土人情,可那名字里淡淡的乡愁味道却吸引我买下了它。思乡夜,或许只有星星才知游子心。 我沉浸在美丽的星河中不能自拔,双手微微向两侧拨水,缓缓滑动,越滑越远。 蓦然,手似乎触到了什么?石头? 不像,是……软的。 我再摸……吓得一个激灵大叫起来:“师兄!!师兄!!!” 猩猩仿似一直呆在河岸上一样,我这边叫出声,那边他便现了身。我翻身,拼命向岸边划去。 猩猩竟也下了水,朝我迎来,我一边划一边诧了声地大叫:“是人!我摸到了人!” 接触到猩猩的身体,我顿时瘫了,任由他搂住我将我拖上岸,福伯赶紧拿衣服擦我头上身上的水。 坐在岸边,我瞪着眼睛不住发抖,那触感,明明是人的皮肤。 河中有死人。 仰看星空的时候,那死人便已漂到我身边,不知漂了多久。想起与死人在一条水域里并排躺着,我便止不住的恶心。 猩猩察看回来,全身湿淋淋的,紧锁眉头道:“水中不止一具尸体。”一听这话,我再也忍不住了,翻身大吐特吐起来。再也不想靠近那河一步。 福伯拍着我的背,同猩猩道:“此处看来很是诡异,不如我们尽快离开?”猩猩点头,突然,将他的手伸给我。 我微一愣怔,还是把手递给了他。 他的掌心…粗糙有茧,似有热力向我掌中传来,可我仍是全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猩猩扶我上了车,福伯迅速套好马,大喝一声:“驾!”一片飞鸟惊起。 低头坐在车厢中,略感温暖,猩猩早为我多披了一件外衣,自己也换了一件外衫。茶水已经喝完,猩猩拿了一块桂花糕给我:“甜食能缓心悸。” 我抬头望向他,猩猩眼中,竟有一片关心,我晃晃脑袋,看错了吗?猩猩垂下眼不再看我。 我接过糕只吃了一口,便赶紧放下,再也吃不下去,我这只手….摸过死人。拼命在衣服上蹭着。 若我不与猩猩致气,若我能忍着看见水的亲近感……心中觉得内疚,低声道:“师兄,对不起,我太任性。” 猩猩未出声,半晌,将我那吃了一口的桂花糕从帘子里扔了出去道:“勿再多想,若不是你,我们亦有可能遇险。” 话音刚落,车身忽然大震停住,马亦高声嘶叫。我心惊,又发生何事? 猩猩掀开帘子,福伯紧张道:“大人,前方路中躺有一人。” 猩猩跳下车去。我在车厢中紧张等待,河里死了几个人,路中间又躺了一个,这进京的路…..怕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半晌,猩猩回来了,看我蹲在车厢门前,叹口气道:“勿着凉了,进去呆着。”我忙问:“那人?”“还未断气,但身受重伤。” 我顿了一顿,还是问道:“那我们救是不救?” 答:“不救!”我心下一黯,人家没死呢,但又不敢做声。 猩猩又道:“但他挡着我们的路可如何是好?” 我猛抬头,居然发现猩猩眼中带了一丝笑意。顿时明白,他逗我来着。转头一想,天哪,猩猩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便也玩笑道:“那就拖他上来罢,死了再扔下去。” 猩猩与福伯一同将那人抬上车来。待放定了,猩猩扯去了他的蒙面布,我定睛一看,竟是张相当年轻的脸庞,不会超过二十岁罢。皮肤苍白,额头上满是血污,紧闭双眼,脖颈处糊着血,胸前似有个洞,鲜血还在不断的冒出来,一身夜行装已被血浸透,浓浓的血腥味儿飘散在车厢里,让我又是一阵不舒服,我虽不晕血,但又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忍不住向猩猩身旁一缩再缩。 猩猩收回把脉的手,吁一口气道:“韩家堡的独门秘技,碎心掌。” 光听名字就够恐怖了,看着少年心脏处的血,竟像脏腑真的被震碎了一般。 猩猩低声自言自语:“韩家堡一向行商贾之路,甚少过问江湖事,怎会下重手伤了此人?” 马车驶得很慢,想必是照顾这少年的身子。 猩猩从怀中掏出玉瓶,倒了两粒丹药,塞入那人嘴中:“怕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一愣:“快找大夫。” 猩猩摇头:“没用,这掌法极其残忍,将人筋脉全数寸寸震碎,侥幸活下来的也只能是个废人。” “他….全身筋脉都碎了?” “唔。” 我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古代这些稀奇古怪的武功都是从打哪儿传来的? 又冷又怕,脚下还躺着个半死人,厢地毯子上也已浸了血,在这样恐怖的环境中,我竟然睡着了。 我游进了一条小河。 河水清澈见底,阳光碎片洒在水面,泛着金色的光芒,一群鱼儿自在的摆尾游动,闲适安然,而我就是那鱼中最大最美丽的一条。 一转,天色猛地昏暗,烈风吹起,河面滚起剧烈的浪花,那浪花竟是鲜红的,像血一般的颜色,周围的鱼都不见了,只剩我一个茫然失措,四处寻找伙伴。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他光着上身,皮肤浮肿发白,胸前竟有两个血洞,还汩汩的向外冒血,他撩开垂在额前的头发冲我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啊!那脸竟是猩猩! 蓦地睁开眼睛,果然是个梦。 松了一口气,出了满身冷汗,想直起身子,忽觉哪儿不对,此时的我….靠在猩猩的….肩上? 铁片 睡了几个时辰罢,天竟有有些微亮了,撩开窗帘,拼命呼吸几口新鲜口气,才觉得胸肺间少了些污浊。 福伯进来向猩猩汇报:“陈州府已不远,我们进城还是……?” 猩猩略一思忖:“不进城了,在城外停下休息片刻,直接去江边。” 不错,车上带着个满身是血的半死人,进城休息的话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是非来呢。我问猩猩:“过了陈州,还有多远到京城?” “向南再行几十里,可过丹江,过了江便是京城了。” 原来这里的江南江北是以这条牡丹江划分的。想想便觉得意趣横生,中国的牡丹江在东北是一个因江得名的直辖市,春晓十分喜爱的韩国组合里的那个叫韩庚的中国小伙子就是来自牡丹江市,春晓时常嚷嚷着要攒一笔钱去韩国看他,后来钱始终没攒成,又说要去牡丹江旅游一趟,看看韩庚生长过的家乡,不过到我失踪前的那时,她仍然只是嚷嚷而已。而我,却要先看到牡丹江了,虽然是在另一个国度,也是另一条江。 车在官道下路处停住,那人看起来毫无起色,仍一动不动的躺着。猩猩闭目休息起来,恐是一夜未睡,顶着肩膀撑着我呢,一想到这,脸不禁烧了一下。 福伯从车底抽出一堆马料喂马,我跳下车,眼前四周阳光煦暖,柳树鲜嫩,几株桃花开到极盛,露着圆鼓鼓的身体,已到初夏了。 爬上一座小山包,看到不远处矗立着的城墙,想必那便是陈州了,我对这个陈字很有好感,因为妈妈姓陈,妈妈的老家也在皖中一个叫陈集的地方。陈州,亲切的名字,可惜我却不能再去一睹城内风光。 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便听福伯唤我,要上路了。 地板上是那不死不活的人,伤口似乎凝固了,没有血再冒出来,但他的呼吸却仍无起伏。猩猩靠在软凳上垂着眼帘,我想他定是睡着了。悄悄拿出一件长衫,为他盖在身上,但见他的睫毛微跳了一下,眼睛却还闭着。心中暗道:睡觉时心都是醒着的,你累不累啊。若是有人想趁你熟睡宰了你,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趴在窗上无目的的张望,风景是早已看得腻了,想起大学暑假时,三个同学一起坐火车去成都旅行,刚上车时还觉得风景秀丽,车程刚过三分之一便被那同款同式的农田、绿树弄得视觉疲劳到不行,各自昏睡过去,一路睡到成都。 火车,呵呵,坐不到了。 颠啊颠晃啊晃,再豪华的马车坐久了,腰也疼得不行,几天的路行下来,休息少,奔波多,觉睡得不踏实,又跳出几幕惊险剧,我巴望着赶紧到目的地。 太阳升到正空时,我们终于到了江边。正打盹儿,福伯一声轻喝:“吁~~”车便停了。 我掀帘一望,眼睛顿时一亮,嗬!好一条壮阔澎湃的牡丹江! 只见那江面宽的似望不到边,由西向东波浪缓缓流淌,阳光在水上撒下一片金光,点点渔舟泛波江上,东面远处岸边几座陡峭山壁云中耸立,江堤绿树映照下,竟也是一片江水绿如蓝的美丽景象。 这,便是翼国的母亲江吧。 如中国的长江一般,养育了一方炎黄子孙,承载了无数成败得失,看尽了无数人间百态,千万年间荣辱不惊的流淌。 看见水我就高兴,虽然昨夜受了惊吓,但内心对水的亲近感是抑制不住的,我不想扑下去,我只想这样静静看着,吹着江风,心中一片适然之感。 猩猩早已下车,与福伯一同往江边走去。独留我与那人在车上,我仍侧身扒着窗户,看不够这江边美景。 忽然,脚面似一动。我忙低头,惊见一只手触着我的脚背,唬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那半死之人,微微睁开了眼,手臂不知何时竟伸到了我的脚边,我赶忙俯下:“你怎样?好点了吗?”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似早已用完了力气,只在那半睁半闭之间便放弃了,嘴唇嗫嚅着,不知想说什么,我看他脸上凝固的血斑,一道道,一块块,可怖的模样着实吓人。狠了狠心,终是将头凑近他嘴边,只听他气息极乱,声音时断时续:“绑….绑…绑…” 我纳闷,绑?绑谁?谁绑?不解问道:“绑什么?是谁害你这样?” “绑….绑..腿” 绑腿?绑腿害他的?我想了一想,明白过来:“让我看你绑腿?” 那人动了动眼皮。我忙退到他脚边,绑腿上看不出来有什么。我左摸又摸,什么也没有啊,我看那人一眼,那人眼皮抖的厉害,我只好解开绑腿,细细查看,还是什么也没有。那人腿不停的颤动,似在提示我腿上有物,我将他黑裤向上一推!哎呀妈呀,他那…那小腿后侧的肉里居然…..嵌了一块东西,仔细一看,是个铁片!好象是烙进去的,周围皮肤都焦了。 我看得心中一阵难受,瞄他一眼:“要我拿?”那人又动动眼皮。我痛苦万分,这怎么拿呀,太渗得慌了。闭着眼,我摸到边缘,指甲微微里扣,那人一抖,骇得我忙放手,他喘了一声,平静下来,眼皮又动,示意我继续。他既然那么想要这个东西,我也管不了了,伸手摸过去掐住,用力一掰…..连着肉就下来了。那人重喘一声。 我比他抖的还厉害,这人….太能忍。 手里是一块薄薄的铁片,长方形,半个手掌大小,黑色。想是在那人腿上嵌了不短时间,反面一片血糊拉拉的。铁片上方正中穿了一个小洞,可能曾经是系了绳子,正面片身黑亮,上面没有一图一字,我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出有什么门道,只是一块铁片而已。 我将铁片送到那人眼前,那人竟激动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强睁开大半,嘴唇不停抖动,手想抬起,颤了又颤却还是没有力气。我了解,赶忙将铁片送入他手中。他却不握,只定定望着我,似有话说。 我又凑近他,只听他仍是上气不接下气:“请…请..送去嘉..戎云..府。”我一惊,这名字我熟,嘉戎云府,不就是项语要我去寻他的地方。嘴里已出声:“可识项语?” 那人竟大震,眼中惊惧,猛地抬头,咳出一口血来,我慌忙扶住他的脑袋放平:“你不要急,不要急,慢慢说。”他已是平复不下来,只见喘息一阵猛过一阵,半天无法开口,我安抚他道:“项语公子是我好朋友,我认识他的。” 他盯着我喘了一阵,才又张嘴,我俯身只听他道:“那…那..再好不过…请姑….娘务必…收..收好此…物…交与..项..公子。”说完已然筋疲力尽,闭眼只顾喘气。我见他那样着实辛苦,便说:“你不必托付与我,我自会带你去嘉戎,你亲手交他便是。” 他微微摇头,双目紧锁,已有气竭之意,我赶紧抚他胸口:“你会好的,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一定会好的。” 车外有脚步声传来,那人眼睛又猛地睁开,强抬头颈,手一抓便抓到了我衣服下摆,竟然十分有力,扯得我身子前倾。他挣扎张口:“姑…娘,万勿让..他..人见到..此..物!”说完紧紧盯着我,仿佛就等我的允诺。 我重重点头。他颓然倒地,口中轻逸出一声:“娘…..”便没了声息. 我急忙唤他:“公子,公子?”他已不会再答,锁住的眉心也渐渐散开,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猩猩撩帘上车,看到此景,连忙去探他脉搏,一探之下,起身摇头道:“去了。” 不知为何,我心中竟为这陌生男子悲戚万分,不知是为一条年轻生命的离去伤心;还是为他在自己将死之时只得相信一个陌生人难过;又或者,是为他最后一口气唤了一声“娘”震撼。眼泪滚珠似的落下,低头一看,他的手,竟还抓住我的衣襟。 猩猩拍拍我的肩膀,轻叹一声道:“船已到,下车罢”。我蹲在那儿,背对着猩猩,衣服下摆已尽染血色,慢慢掰开那人冰凉的手指,看见铁片就在那人的手腕下,悄悄拢入手中,抹着眼泪下车了。 福伯已在车下候我,见我眼睛红红的,忙问:“小姐…..?”我轻声道:“那人死了。”福伯叹了一口气道:“伤太重,能撑到此时已是奇迹。小姐莫要难过,大人会妥善安置。请上船吧。” 我抽抽鼻子抬眼一看,刚刚还没有泊船的前方码头处现在已停靠了一艘大船,黑色船身,描金船边,船尾处竖着一面土色大帆,已有几人在那处扯动帆布,甲板上耸出二层灰色小楼,斜面尖顶飞檐,木刻祥云环绕,说不出的富贵气派。船头有人持一面白色蓝边大旗站立,那旗随风飘扬,似有一字,我却看得不甚清楚。 福伯道:“从这儿向东行百余里,明日便可过了那麒麟山到京城了。”哦,原来从这里还要前行才能过江,我点点头:“怎么那岸边的山叫麒麟山吗?” “是的,小姐,传说那山上有上古神兽麒麟出现过,便叫了麒麟山。” 我心道,还真是一模一样,麒麟不也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兽吗?又问:“这船是我们租来的?” 福伯笑道:“小姐,这是大人的船啊。大人回师门之际便已在此等候了。” 哦,原来是自家的船,那可要赶快上去参观一下了。 我随福伯上了船,只见眼前景象又不一般,甲板干净清爽,几道综绳整齐绑在船舷,入楼口处摆了好些盆花草,正欲走进,忽见楼内走出两个女子,一着粉衫,宛转蛾眉,丹唇外朗,清柔尽现,体态小巧。另一着红衫,个子稍高,却是鲜眉亮眼,英气勃发,秀丽非凡。二人一见我,便弯身侧手施礼:“恭迎小姐。” 见着两位近在眼前的古装美女,我不禁喃喃道:“美女啊!”那二人扑哧一笑,似未见过我这般直白之人。福伯上前介绍指粉衫道:“这是大人的侍女嫣然。”指红衫道:“这是悠然。”二女又施一礼,我赶紧有样学样弯腰回礼,却学的不甚好看,又将二女逗乐了。 嫣然道:“请小姐随我到房间休息。”福伯冲我点头,我便跟了嫣然去。一边走一边想,猩猩看来已将我的到来事先告诉了她们,这家伙还挺会享福的,弄两个美女来伺候自己,不愧是乌鸦观里出来的,男人乌鸦一般黑! 再看这船中小楼,比起我住的那些个客栈来说,可真是云泥之别了,不仅门窗用具皆雕龙绣凤精细美丽,环境也是处处有花,满墙诗画,比起那清贫的乌鸦观来不知道贵气了多少分,我嗤鼻:“猩猩还挺会附庸风雅的。” 那嫣然回头一愣:“小姐称呼大人为….星星?”我好不尴尬,怎么就叫出口了,“呃…那个…我师傅这样叫的。”嫣然嫣然一笑,(真别扭):“原来大人的师傅竟这般称呼他。真像….叫小孩子。”我傻了,嫣然误会了,她以为我叫的是星星。。恶!那么恶心的称呼我可叫不出口,只好以傻笑掩过。 嫣然带我上了二楼,推开一处房门道:“小姐暂且在此休息,待大人上船我再来知会小姐。”我点头,嫣然又是一笑,带门出去。 屋内也俱是雅致清新,不再多表,到床边坐下,盯着床顶悬挂的白色帐幔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摸出藏在右袖中的东西。 那铁片上沾了一些血迹,此刻已经发暗。我拿了绢布来回摩挲着,正反面都被我擦了干净,看起来光滑无比,似经常被人把玩一般,怎看也就是一寻常铁片,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那人怎就如此紧张它?拼了仅存的一口气也要将它托付旁人送去给项语。 项语…..我来这世间认识的第一人,想到这个名字,我眼前又浮现那清明的眼神,英俊的脸庞,和那灿然一笑,不知他现在怎样了?还记得我吗?不知那人与他有何种关系?不知这铁片与他又有何种意义? 脑中一片混沌,理也理不清,死在我面前的人,千叮万嘱的只是要我送去一块寻常铁片??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猩猩走进,我慌忙将手背后,偷偷把铁片又拢回袖中。 “师兄,那人……” “我已吩咐人将他安葬,你不必挂心。” “哦…..那就好了。” “下来吃饭。” 我跟着猩猩到了楼下,只见厅中已摆好了饭食,嫣悠二然桌旁站立。猩猩带我入坐,那嫣然立刻为我添饭加菜,悠然则去伺候猩猩,一时间搞得我手足无措,一向都是我给老头子服务,几时有人这样伺候过我。脸也红了,手也抖了,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嫣然并不停手,只听猩猩道:“你让她自己吃吧。”她方才作罢。 我心中气了一气,还真听猩猩的话,让你杀我你也杀吧?呸,又乱想什么呢。我拍拍脑袋,开始吃饭,呃,味道不错。 猩猩慢悠悠喝了一口酒,道:“明日才能到京城,今日在这船上过夜,有何不妥,寻嫣然便是。” 我心想早知道了,这二然不就是你的管家婆吗?嘴里只“唔”了一声。猩猩又道:“吃完饭便去休息片刻,你也累了。”我抬眼看他,他仍慢悠悠地呷着酒,不过那话中的关心之意却让我有点开心。 饭后,我站在门口,看着嫣然叫人帮我打了几桶水进房,说道:“小姐我帮你搓澡。”我吓得连连摆手:“我自己行自己行。”嫣然点头称是,转身下楼,我吁口气,这下可要好好洗个澡了。 脱去那沾了血迹的肥大衫袍,我散了头发,赤脚踩进浴桶,滑坐到底,温热的水漫过我的胸腹,舒适感觉弥漫全身,闭上眼睛,将身子下沉,脑袋全部浸入水中,一幕幕情景过电影般的在脑中闪过,乌鸦湖,乌鸦山,乌鸦花,项语,老头子,明堂,猩猩,蓝玉飞,季云儿,福伯,死人、裙子,沸水一般快速的翻滚再翻滚,这些,便是我的古代? 憋到不能再憋,猛地探出头,“扑”地喷出一口水来,呼…..这口气差点把我憋死过去。自笑一通,再憋也憋不回老家了,老实呆着吧。 安静洗澡,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趾洗了个通透!水换了一桶又一桶,嫣然提供的状似麻布的“搓澡布”挺好用的,一搓一片灰就下来了,我都多久没搓过灰了。哈哈,那等下替我倒水的小厮不知道要惊讶到什么程度呢,这大人的师妹怎的脏到如此境地。 搓完了,我也累了,闭着眼泡在干净水里舒服极了,有钱就是好啊,甭看没有热水器,洗澡水给你全抬好,洗完给你全收拾干净,坐木桶里可比站淋浴器下面舒服多了,再撒点花瓣我就成倩女幽魂了,嘿嘿。现代里的有钱人洗澡上高级浴场,有人砸背,有人按摩,说不定还叫几个小姐乐呵乐呵,想到“小姐”二字,我突然气闷,我说我怎么一听他们叫小姐我就难受呢,该郑重通知他们,从此之后不准叫我小姐,我又不是坐台的。 迷迷糊糊间,有人敲门:“小姐,小姐,您洗好了吗?该吃饭了。”是嫣然的声音,我忙坐起身子:“啊,好了,等我会儿,我这就好。”天哪,我这到底泡了多长时间啊,天都黑了,水都凉了,皮都皱了。 赶紧出桶擦干抹净,又捞起我那长大褂子穿戴整齐,去给嫣然开门,嫣然手持一灯,一进门就笑了:“小姐您怎么还穿这身脏衣啊。”我眨眼,不穿这个穿什么呀,你又没给我预备衣服,难不成让我光着身子? 嫣然冲后面吩咐:“把水抬出去,把衣服首饰拿进来。” 衣服首饰!!!我正傻站着,只见一小厮端了一个盘子进来,搁在桌上,我愣住了,那盘中……一抹似曾相识的嫩绿。 忙扑过去抓起一看,妈呀,这不是…这不是我那一见钟情的、梦寐以求的、死乞白赖没买成的、跟猩猩闹了一肚子气的名牌喜绣坊吗?怎么会…..?嫣然见我这般模样,便笑道:“大人让我转告小姐,一路奔波,女装不妥,故未让小姐换上。” 我彻底呆了,猩猩他….什么时候买了这衣服?……买了却一直没告诉我,还忍受我长达两天的白眼和冷落?这….这….这实在太让我感动了。眼泪水儿都快出来了。 “小姐可换上?” 连连点头:“换上换上。”感动与欣喜并存,臭美与自恋同在。瞬间被重获美衣冲昏了头脑,肥大褂子被我连抓带挠的扯开,喜滋滋地让嫣然帮我穿上了新衣,曹天歌我又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了! 屋里只有一面铜镜子,我换好衣服,凑到镜前,只见头发还披在肩上滴着水,洗白白的皮肤凝脂一般,那绿衣白荷已翩然开放,美人重现江湖了。我转身问嫣然:“好看吗?”嫣然竟已呆了。 半晌才答:“好…好看…小姐穿上这衣服,竟像仙子一般。”我忙谦虚:“还是嫣然美一点,我凑合吧。”嫣然咧嘴一乐,将我按坐镜前:“小姐想梳个什么头?茉莉髻、云雾髻还是牡丹髻?”我呆,我哪儿知道啊。:“随便吧,简单一点就好。” 她擦干我的长发,手指灵巧的在我头发间穿梭活动着,面前一玉盒中摆放着好些个钗环扣缀,我不时好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这些古色古香的首饰,只能在电视里看到,今天我也要过一把仕女瘾了。趁着嫣然给我梳头的机会,我教导她:“嫣然,你别叫我小姐了。” “为何?” “小姐二字我担不起啊” “小姐是大人的同门师妹,亦是我们的主子,当然担的起。” “……哎,总之你别叫了,我听着太别扭,你叫我天歌吧。” “若小姐不愿意我们这样称呼的话….那得问过大人才行。” 我无语了,嫣然,你不是吃饭睡觉上茅厕都要问过你家大人吧。万恶的旧社会啊! 不一会儿功夫,嫣然便将我的一半长发盘起,在头顶盘了两个花瓣形状,耳边又细细编了辫子绕进那花瓣中,后面的头发则披在肩上:“这是茉莉髻,最简单的一种,小姐可还满意。” 我对着镜子左照又照,其实还挺好看的,只是这发型太古典秀美了些,配上我的浓眉大眼现代脸,总是觉得不太协调。不过看嫣然的表情似乎非常满意,那就是它了吧。 “嫣然你手真巧” “谢小姐夸奖。” “嫣然你多大了。” “过年便满十七。” 哐当! “小姐,好好的怎生摔倒了!” “没事没事,我们下楼吃饭吧。” 敢情就我一大龄女青年。 高手 裙摆确实有些长。一蹦三跳的下楼,已经被绊了好几次,不过这没有影响我的好心情。到拐弯处,忙收住脚步,想起自己这可是古典美女造型,不能太豪放了。努力做出娉娉婷婷的样子,想象着公主出场的情景,一步三晃的踏下最后一层木梯,稍稍站定,手指轻提纱裙,优雅的望向厅中人。 不负我望的,我看见站在猩猩身后的福伯与悠然都张大了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这美女是谁?那个野丫头?福伯一定是这样想的。我心中甚是得意,野丫头底子好,明白不? 猩猩眼光只微微一闪,便又是一片深不见底,好象完全没有被我的美貌俘虏到般一派冷静模样,甚至还望向门外道了一句:“烤鸭还未做好?” 我气,小样儿,叫你装!移步缓缓向前,欲施个刚学会的女礼作作秀,不料刚挪几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裙边,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朝饭桌扑去,糟了!我张牙舞爪大喊:“啊!不要啊!”一道人影快速闪过,瞬间将我扶住,道了声:“小姐小心!”我眦牙裂嘴看向此人,竟是悠然! 悠然使的是….轻功?只一愣神,那悠然又闪到了猩猩身后,快得我根本没看清她怎么回去的。我张个大嘴合也合不拢,都是高手啊。 猩猩嗤笑:“见饭便扑是你的本性。”我合上嘴回过神来,见他一脸嘲讽表情,眼中满是不屑,顿时火冒三丈,双手抓住纱裙往上一提:“我不过是没站稳。哪里是扑饭。” 猩猩笑容更甚:“穿上女装还是个傻小子,哪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劝你还是换回你那袍子吧。” 我气极,气极!他竟这么奚落我。脑筋渐渐清楚了起来,为什么先不给我买衣,后又假惺惺的送给我,是想让我从失落到惊喜吧,是想让我念他的好吧,最可恨的是原来捉弄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让我丢人,让我现眼,都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我呸,你个乌鸦大猩猩,早知你没安什么好心。 嘴上辩不出来,又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一时心中郁闷万分,我怒瞪他一眼,转身跑出门去。 一口气跑到船头,扶住船杆,冲着黑呼呼的江水大喊出声:“啊!!!!!!!!!你个臭猩猩烂猩猩,不死不活的怪猩猩,你怎么不回你的动物园去!!!” “啊!!!!!!!!就会欺负我,挖苦我!我妈生我出来是让你挖苦的吗!” “啊!!!!离了你我便活不下去了吗?凭什么受你这份气!” “啊!!!!!!!啊!!!!!!!!啊!!!!” 连嚎数声,才略感顺气,那一口气终于把我眼泪憋下来了。我失声痛哭。在现代,我何曾受过这样的奚落,父母老师同学朋友,哪一个不是和善相处彼此理解,尴尬之时谁又没有遇到过,总是会得到身边人善意的一笑,绝不会落井下石的看笑话,那是什么,那就是文明!就是比你们这破地方先进千倍万倍的理由! 谁也别想欺负我曹天歌,忍耐只是一时的,不过是卧薪尝胆罢了,总有一天我会摸清这里的情况,自力更生养活自己,总有一天,我要寻到高人,离开这该死的古时国度,再不用看大猩猩的眼色! 哭着想着,江风吹着,心里渐渐安静下来,怔怔看着江水发呆。 “姑娘没事吧?”一温润男声响起。 我蓦地一惊,谁?谁跟我说话?连忙左右看看,突然看见右侧船舷黑暗处站了一人,吓得我往后一退:“你谁?” 那人向灯光处挪了一步,抱拳道:“在下见姑娘哭的伤心,不知所为何事?” 借着小楼周边挂的灯火,我看清了眼前这人的样子,只见他二十出头模样,个子高出我大半个头,剑眉凤目,鼻若悬胆,唇若抹珠,五官竟是出奇的邪媚俊俏,一身看似水蓝色的长袍,系条玉色腰带,长身玉立,江风吹起处,长发飘飘,一时恍惚了起来,这…这人竟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魅力。 那人见我紧盯着他不说话,微微一笑:“姑娘?” “哦…哦!没什么事。”我抹抹眼泪,“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 那人听我这样说,便笑起来:“那被咬了便作罢了?” 我恨恨咬牙:“狗咬我,难道我再去咬狗?” 那人竟哈哈大笑:“姑娘可真是个有趣人,不错,若再去咬狗,岂不是咬了一嘴毛?” 我听他逗我,也笑了,我才不去咬那个臭猩猩,肉一定是酸的。一时我二人相对着大笑了一通。 船应该已驶入两山间,水面似稍窄了一些,我能看见两边高高的山壁黑影缓缓后退。 那人已踱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前方暗色水路,看看这帅哥,突觉心情好了起来,人嘛,面对好看的事物时总是会开心的,我问道:“我是曹天歌,公子怎么称呼?” 那人转头看我,一边脸颊藏在黑暗中,另一边却在灯火映照下散发摄人光芒。“在下段凯。” 我点点头,不再做声。 停了一阵,段凯开口:“曹姑娘是辛大人的..?” “师妹。” “师妹?那姑娘你也是无涯观中人?”段凯似有一惊。 “是啊,我是最后一个入师门的。” 段凯沉默半晌又道:“那曹姑娘武功一定也不错。” “哈哈,我啊?”我开心一笑:“我一点武功都不会。” 段凯又一惊,不信道:“令师无涯子天下第一剑无人不知,武艺甚为高绝,令师兄辛星言十八岁便名动江湖,姑娘又怎说自己不会武功?” 我摸摸鼻子:“这个嘛,说来好笑,我早上入师门,下午便被赶下山了,自然什么都不会喽。” “怎会….” 我不想回答他的这些探究问题,忙打断他:“不要说我啦,说你,你怎么在我师兄船上呢?” 段凯微笑:“在下曾是令师兄的副将。” “哦?你是说你是副元帅喽。” “曾经是。” “那现在呢?” “辛大人回朝为官,我便跟了来。” 我想了又想,猩猩不做元帅了?回朝为什么官的?明堂还指望着跟他上战场呢。 我看着段凯:“辛星言不做元帅了,正好你做嘛,为什么要跟他回来呢。” 段凯轻抿嘴角:“辛大人一手提拔我,带领我南征北战,让我有机会为国效力,可以说无辛大人便无我段凯的今天。现边关情势平稳,皇上召他回朝,我自认永远是辛大人手下的士兵,自然得以护他左右为先。” 我转身靠着船杆,双手抱臂哈哈笑了:“那你不就是猩猩的保镖?”正好也是我的保镖。 “星星?” 嗨,又一个误会的,我打哈哈:“此猩猩非彼星星。” 段凯笑:“刚刚曹姑娘大怒时吼的星星二字,便是辛大人?” 我嗔他一眼,这么聪明作什么?尴尬的也不好开口。 段凯见我表情,便已明了,笑道:“原来惹姑娘生气的正是令师兄啊。” 啊字尾音未落,忽听身后一阵异常水动,我惊觉不对猛回头,竟见水中蓦地窜起几条黑影,飞转上升,速度极快,转瞬便冲向我们。 我骇的大叫,连连后退,身旁段凯已抽出剑来,一把将我推向小楼方向,喊道:“快走!”便与那几人厮杀起来。 那几人黑衣蒙面,浑身水气,“唰”声之后,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短刃,森光阵阵,一起刺向段凯,只见段凯一把长剑,上劈下挡前刺后旋,舞的密不透风,将那几人牢牢锁在原处,不得前进半步,那几人一看占不到便宜,立即互使眼色,一人从圈中猛地撤开,直直向我奔来,我吓的转身就逃,不料又踩到了裙边,叭几摔了个狗吃屎,心中恨道,这长裙果真碍事,行走江湖绝不可穿。回头眼见那人匕首已经向我刺来,我慌的朝前猛爬,忽见身边一道红光闪过,“砰”的一掌,正中那人胸口,那人竟蹬蹬蹬倒退了几步,我定睛一瞧,不是高手悠然又是谁呢。 那人吃了偷袭,显然有些气愤,不再理我,转身攻向悠然。悠然没有兵器,赤手空拳,见匕首刺来竟也不躲,右手一抬硬生接下那人的匕首,我惊呼出声,只见她一拉,一推,匕首便已从那人手中掉落。悠然紧逼不放,举肘袭向那人胸口,那人双臂护胸,未想悠然左腿一抬,正中裆部,那人倒地惨嚎之际,我趴在地上已是看呆了。这丫头,一定要弄来加入我的保镖团。 那边三人显然也吃力的紧,在段凯处占不到半点好处,反被他的剑划到了好几次,一定也挂了彩。段凯倒好象还很轻松的样子,一人战三人,毫无半点吃力之感,我心道,这也是我保镖团的。 一黑衣人忽然响哨一声,三人同时后退,翻身入水,顿时消失了踪迹。 我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见那没能逃跑的黑衣人已被悠然扭了双臂制住。这一架,打了足足有…..三分钟。 段凯朝我走来:“你没事吧?” 我嘿嘿一笑:“没事。”转身换上崇拜眼神向悠然道:“悠然,我决定拜你为师。” 悠然大愕,一脸茫然。 “胡闹!”身后一声喝,我转头,不是那胆小鬼猩猩又是谁呢。人打架时你不出来,打完了你来显威风了,我呸。 不理他的呼喝,我继续向悠然道:“你打架的姿势真帅呆了,就教我你刚才用的那几招就行了。”多个师傅多条路,条条大路通回家。 “帅呆了?”悠然一副呆样。这样可就不帅了。 段凯哈哈大笑:“曹姑娘这就想着另投师门了。” 猩猩走到我身边,我转身不理他,奚落我之气还没消呢,危险时又不见你出来,别跟我说话。 谁知他根本没想与我说话,只蹲下来,一手扯掉那黑衣人的蒙脸布,我悄悄偷看,唔,年纪不小了,长得肿眼厚嘴的甚是难看,不感兴趣。 “谁派你来的?”猩猩问。 那人被悠然反剪双手,还踩着后背,状极难受,但仍然用力大声道:“少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点头,有骨气,不过这台词可不怎么新潮。 猩猩打量他一番道:“你是凤凰山的人。” 那人猛地一震,似不敢相信般抬头看猩猩,半晌又大声道:“不是!你勿再乱猜,杀了我便是。” 猩猩冷笑:“若不是凤凰山的人,后颈上又怎会有凤凰记?” 那人又是一惊,大叫:“不可能,你怎会看见?”突然意识说漏了话,便再不出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凑过去看,那人脖子被悠然死死按住,后面….什么都没有啊? 猩猩站起身:“你凤凰山三番五次来寻我麻烦,到底为何?莫不是想…..” 那人又狠劲抬头,死死盯了猩猩一眼,低下头,将脑门死死抵在地上,一动不动。 猩猩又道:“你说我是将你丢下河呢还是将你带回京城呢?” 那人不作声,身子忽然一松,悠然惊到:“他服毒了。” 我惊奇,说死就死?手被按着他还能塞毒药到嘴里哪?这么奇妙? 段凯蹲下身子,掰开那人的嘴巴查看,向猩猩汇报:“毒药应是一早便放在嘴中了,咬碎便气绝,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猩猩点点头,仿佛也不着急,只对悠然道:“将他丢下去吧。”悠然拖起那人两腿到栏杆边,一用劲,便将那五尺大汉给扔进了河。我看到这一幕,又是一番赞叹,看这悠然身材高度与我无异,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佩服佩服! 我冲到船舷,向河里张望,除了船划过的水波痕迹外,自是半点异样也看不到了,心中暗道,老大你可飘的远点儿,以后我来牡丹江游水的时候,别又碰着你的骨架子了。 一转身,小楼门口站着嫣然,甲板那一头,似有小厮探头探脑的,而猩猩、段凯、悠然三人全瞪着我。我怎么了又,又不是我惹的事,瞪我干什么,我回瞪!谁不会瞪眼似的。 终是段凯先破了功,呵呵一笑道:“曹姑娘胆子可够大的,见我们打架竟也不躲。”我翻眼,我哪是不躲啊,我是踩到裙子摔了。 “她会不躲?她若不踩到裙边,跑的比兔子都快。”猩猩道。 我呆,他倒是了解我……忿忿瞪他一眼,偷看我还敢嘲笑我。 段凯仰首大笑起来,悠然也笑,嫣然也笑,探头探脑的小厮好象都在笑。我实在挂不住了,一跺脚,直冲龟房装鸵鸟去也!不,是闺房。 作者有话要说:进府 有惊有险江湖路,颠沛流离….好多天。 终于,我们“顺利”抵达了久闻大名的翼国首都―嘉戎。 船还未靠岸,就见岸边已围了一群人,几乎清一色的深紫色服装,头上还戴着奇形怪状长着两根孔雀尾巴的大帽子,眼巴巴的朝我们的船望过来,我叹道:“这哪方欢迎小分队,服装弄得挺整齐啊。”嫣然笑道:“小姐,那都是朝里的官员,迎接大人来了。”我不解:“猩猩回山上也没呆多久啊,用得着搞得跟多年不见了似的吗?”嫣然奇道:“小姐不知?二年前尥关有外贼作乱,大人去了平乱,之后被皇上升了丞相,这正是二年里头次回来。” 唔..丞相貌似是个不小的官。我明白了,敢情猩猩从边关回来直接就杀上乌鸦山了。 靠岸,猩猩头里先行,段凯紧随其后,我左嫣右悠二然护驾,福伯及众小厮殿后,浩浩荡荡威风八面下了船。只见那些官员们你推我搡的就上来了,一个个扯着嗓子嚎: “恭迎左相回朝!” “恭喜辛大人荣升左相!” “府中已备薄酒,请辛相容我接风!” “辛相平乱有功,乃我翼国之光!”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