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贤居内正是吃饭的时间,人却不多,稀稀拉拉三两个人无聊得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屋内凝着一股奇异的气氛,偶有人迈步欲进,却莫名感觉不舒服,转身又退出了。他们自然是不明白为什么。那是杀气。百战铁血之士凝聚成、无法遮掩的杀气。赵权一行人迈步而进,赵权的脸色登时一沉,低声怒道:“怎么只来了这么几个人?”莲道:“或许消息有所耽搁,人还未到齐吧。”赵权边找座位坐下,边摇头道:“未必。我传的是莲宗大乘令,教众接令决不敢耽搁。我有不祥的预感,怕是有人暗中捣乱。”说着眼见小二畏畏缩缩地走过来,便道:“上几壶好酒,有什么菜做得快,赶快……”“小二,端碗米汤上来……”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又同时突然截断。赵权猛地起身,和怀抱朱煌、在二楼倚栏而立的沈抱尘打了个对脸。二人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等情形下见面。赵权最先反应过来,喝到:“莲,沈老贾老,保护少主离开,其他人结阵,杀了他!”随着话音,他整个人飞身而起,转瞬间空中黑雾萦绕,一拳击向沈抱尘。白莲教众人登时一片慌乱,沈抱尘却是有苦自己知。他以无上内力替朱煌乱成一团的经脉内息调理,正处于关键时刻,若是此刻一撤手,前功必定尽弃,朱煌的小命怕是立刻就要断送了。他眼见赵权一拳击来,不敢硬接,飞身后退入得房门,堪堪躲过这一击。赵权之前和沈抱尘交过手,自知有所不及,一拳击出已准备吃个小亏,只望能缠住此人,给许齐心争取离开的时间,同时让楼下的手下有时间结阵,却不料沈抱尘竟是避而不战,心下不禁疑惑,身形却不暂停,竟在空中硬生生一个转折,追击而入。沈抱尘退入房门不敢稍停,背脊一弓,将朱煌护在胸前,飞身而起,以背脊撞破屋顶,人已到了半空。刺目的阳光不过在他眼内停留了片刻,漫天黑雾以遮蔽了阳光。赵权此次已竭尽全力,竟在极短的时间内追了上来,再次一拳击出,威势更胜以往。沈抱尘身在半空,避无可避,不得已一拳击下。之间半空中光与暗一阵阵颤抖,不一刻,轻气上升浊气下降,那黑雾终于落下,瞬间散去,旋又重新聚集,赵权一边追击一边哈哈笑道:“原来在给那小子疗伤!小子们,加把劲杀了他,你们……”正说到高兴,却骤然一愣。但见半空寒光闪烁,一剑蛟龙般击向半空中的沈抱尘,剑势炽烈几乎压过了正午的骄阳。赵权不喜反怒,喝道:“你们怎么没走?”言罢加催内力,速度更快地扑上。目前情势看来,沈抱尘身有累赘,被众高手围攻,赵权、莲、四大神魔甚至许齐心乃至在场的所有白莲教徒,莫不是白莲精英,放在江湖上绝对都是一流高手。无论从哪种情况来看,都是白莲一方的必胜之局。但在这一瞬间,赵权却突然明白,他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关心则乱,他太过紧张少主的性命,所以一见沈抱尘,便犯了第一个错误,喝令手下分出一部分保护少主逃走,硬生生将人手割裂成不能呼应的几份,而自己贸然追击和手下脱节,将本就摊薄的实力又再次分开。目前的态势看起来是白莲围攻沈抱尘,实际上沈抱尘进退自如,若不赶紧弥补,怕会成各个击破之局。另一个错误是他放松了对莲的警惕。事实上最近一系列事情,他已一直在疑心背后有鬼,也曾怀疑过那个一直看他不顺眼的莲,但在事起突然之刻,他下意识地还是按照实力优先原则,让莲护送少主,却不料这厮果然心怀不轨,少主不走肯定是受他蛊惑。这一来莲肯定不会下力保护少主,少主怕是会有危险,而己方实力又要顾及少主,胜算又少了几分。那刺出一剑的人自然是白莲少主、许云鸿的独生爱子许齐心。他本欲听赵权的话撤离,却终归是少年心性。自己这厢人多势众,居然要害怕沈抱尘区区一人,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正犹豫处,当见到沈抱尘抱着一个累赘,劣势尽显时,他怎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不顾两位老者的阻拦,回身一剑击出。沈抱尘一手仍在源源不断为朱煌输送内力,勉强凝结起用来抗敌的内力连平日的一半也不到,更要费神照顾朱煌,登时缚手缚脚,勉强和许齐心拆了数招,一口内息不畅,只得暗叹一声落下。赵权也顾不得太多,眼见沈抱尘落下,飞身而上,浑身黑气益盛,一团拳头大小的黑气离体而出,流星赶月般飞向沈抱尘,却不取其要害,而是直直朝他左手抱着的孩子击去。沈抱尘一落下便已落入众人布成的落莲大阵之内,四面受敌,若是如当日方寸山的情形,他还可以将朱煌暂时抛起,双手迎敌,此刻却只能用一只手穷于应付。此刻见赵权绝招又至,他如何敢硬接,权衡之下身子一旋,左方堪堪避过那黑球,右手并指如刀,击在许齐心刺来的长剑上。许齐心手中的长剑乃是赵权为他带来的名剑赤霄,据说乃是当日汉高祖斩蛇所用之剑,锋锐无匹,但沈抱尘这一指击出,正中剑脊,竟是隐隐有金铁交鸣之声。许齐心只觉一股无法想象的大力骤然涌来,情急之下忙运力抵抗,长剑悲鸣着弯起。不料下一刻,那股大力骤然消失,许齐心收力不住,手中虎口一酸,长剑把握不住,如箭般脱手飞去。沈抱尘手指一转,长剑滴溜溜转了一圈,正被他握住剑柄。不过片刻间事,赤霄剑易主,沈抱尘长剑一圈,剑光闪烁逼退逼上的沈陈两位老者,正要飞身而起,骤觉背心一痛,一口鲜血喷出,几个踉跄向前。莲露出满意的微笑。方才正是他趁沈抱尘穷于应付之际,无声无息地一拳印在沈抱尘的背心处。在场诸人中,若说最恨沈抱尘的人,绝对属他为最!他实是白莲教内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习练的婆娑世界秘术另辟蹊径,已达境随意转的境界,全力凝聚功力之下,足可影响身边百尺之内的风流云转。方才两步之间,风云变色,这等威势,即使他的师父——天纵奇才的白莲教主许云鸿也未必能达到。可为什么,即使他一身武功秘术达到如此境界,即使他为白莲教立下如此的汗马功劳,可在他们的心中,他还是比不过这个人……这个叛徒?他以前从未见过沈抱尘,但却无数次听过这个名字……听到那些或愤怒、或叹息、或无奈、或痛恨,却毫无例外带着三分惊惧七分敬畏的声音,悄悄地、悄悄地提到这个名字。凭什么?凭什么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家伙居然背叛了白莲,背叛了佛主,背叛了师父,却仍可以如此逍遥自在?凭什么在噤口令之下,这个人的名字竟然还能带着魔力一般,四处流传,让闻者惊心?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人竟然被称作白莲教主最出色的弟子?我才是!婆娑世界,大欢喜,大惊惧!那些人口耳相传的,能够左右白莲百年运势的名字,不应该是那个叛徒!当然,更不应该是那个没用的许齐心。应该是我才对!我一定会证明这一点!上次方寸山上功亏一篑,这一次机会千载难逢。莲心下狂喜,虽然出了点儿岔子,但一切终归按照他的设计完成。方寸山一战,他自觉已摸清沈抱尘的实力,许齐心那个笨蛋没能逃回总坛,沈抱尘身陷重围,已方的高手不多不少,一会儿如果混战中先让沈抱尘杀死许齐心,再在攻击时放放水,害死赵权,自己则击杀沈抱尘,那么白莲教中,还有谁能挑战自己教主以下第一人的地位?可惜,他算错了一件事!一拳得手,莲得理不让人,再次飞身扑上,毫不畏惧沈抱尘手中闪烁的剑光,十招倒有八招都击向沈抱尘手中的朱煌。沈抱尘分心之下,登时被压制得只能堪堪防守,挡住莲和赵权二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就见剑光闪烁,他防守的圈子却越缩越小,显是力不从心。外围四位护教神魔为首,赵权的手下加上赶来增援的白莲教高手共二十一人,恰好合成五五廿五之数,转眼之间已布成落莲大阵的雏形。众人起落呼应,眼见沈抱尘已是插翅难逃。许齐心方才吃了个小亏,此刻眼见沈抱尘情势不好,心下一痒,随手从一名手下手中夺过长剑,合身扑上。沈抱尘一见不惊反喜,剑光一涨,将赵权和莲暂时逼开片刻,再不稍停,身剑合一,直直刺向许齐心。赵权大惊,沈抱尘这一剑充满了同归于尽的决绝气势,若少主有失,就算杀了这沈抱尘也没什么用,当即暗下狠心,黑气一盛,旋即突然消失不见,一团人形大小的黑气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许齐心飞去,赵权口中却是一口鲜血喷出,同时喝道:“少主小心。”自己却是颓然后退两步,元气大伤。莲却不管那许多,虽然少了赵权的照应他无力困住沈抱尘,但他追蹑在沈抱尘之后,长街上仿佛突然多了些蔚然的蒸汽,跟随着他袭向沈抱尘。那黑影乃是赵权的身外化身,实乃他的精力所凝,快愈闪电,转眼已挡在沈抱尘与许齐心之间。沈抱尘的长剑正正刺入黑影,看似虚无缥缈的黑影长剑竟然刺之不入——赤霄剑如同击中钢铁一般,剑身拱起,几欲折断。这时莲已到了沈抱尘身后,怒喝一声,一拳击出。风云突变!莲骇然发现,本在他面前的沈抱尘已不见了人影。那沈抱尘竟是借着那一剑的反震之力,瞬间翻越到他的背后,一脚朝自己踢来。莲急急回身,一掌切下,他不信怀里抱着朱煌、需要分心二用的沈抱尘内力能强过自己!可惜,他错了。决定战斗结果的,不止是谋略、武功,更不在于阴狠或诡计。在这样的生死搏杀之刻,那些他平日最不屑的守护的勇气,拼死的绝望,必胜的信念,或许反而成了决定结局的关键砝码。莲的掌缘如铁,恰恰挡在沈抱尘的飞腿之上。喀嚓一声脆响,沈抱尘腿骨断裂,但莲的掌竟在瞬间被弹回,沈抱尘的腿丝毫不受阻碍一般,转眼踢中了他的胸口。莲一声惨叫,沈抱尘这一脚竟如利剑般刺入他的胸膛。莲吃痛之下拼死一击,沈抱尘的左腿再次一声脆响,胫骨折断,然而沈抱尘右腿吃力一旋,左腿抽出,莲的胸口狂喷鲜血,倒地而殁。仿佛一眨眼见,莲死,沈抱尘断腿。眼见一向洁净的沈抱尘白衣上沾满了血迹,腿上更是如被血浸泡一般,众人一时都有些胆怯。赵权怒喝一声,欲飞身而起,只觉喉头一甜,终究慢了一步。沈抱尘一击杀死莲,决不稍停,仿佛断掉的那条腿并不属于自己,身子竟是一个倒旋,左掌拍地,飞身而起。众人眼见方才那惨烈的一幕稍一失神,竟然追击不及。就在此刻,突然轰然响动,却是那集贤居的屋子本就老旧,如何禁得住这许多高手折腾,此时已经摇摇欲坠。这里本就没什么普通客人,沈抱尘身在半空一看,却见那掌柜和小儿正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若这房子塌了,二人必难幸免,当即一咬牙,身形一顿,转折而起一拳击在摇摇欲坠的房梁上,将那倒塌之势稍缓,口中道:“还不快走!”掌柜二人此刻方才想起逃走,忙不迭地朝外逃去。只是这一耽搁,白莲教众人已飞身追来,四神魔中的沈陈二人首当其冲,两柄长剑闪烁,一刺沈抱尘,一刺朱煌。沈抱尘身在半空中,避无可避,情急下右手横挡在朱煌之前,骈指击在沈老的剑刃上。沈老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去,而那陈老的长剑却是再也躲避不及,噗的一声刺入沈抱尘的肩膀。长剑入体,陈老却暗叫不好。知道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急于求成,竟已脱离阵势。已方虽然人多势众,但就在此刻,却只有自己一人在这煞星面前。沈抱尘身子中剑,却恍若不觉,右脚已闪电般抬起,膝盖正正撞上陈老小腹。陈老轰的一声被击开,五脏俱裂,死在当场。众人均是白莲教的精英高手,虽见沈抱尘悍勇退敌,却也不惊,迅速排好阵势,王贾两老飞身而起,堵住沈抱尘的退路。却见沈抱尘不进反退,竟是一个倒翻,弹丸一般飞射而回。两名教徒飞身拦截,沈抱尘一声厉喝,二人未及出手已是踉跄后退,倒地不起,再无起战之力。他一个孩童,却为我若此,我、此、战、必、胜!沈抱尘的身形毫不受阻,转眼已到了阵势核心的赵权身前。赵权本就未指望落莲大阵能困住这当年圣教的继承者,眼见他破阵而来,一副硬拼的态势,不禁大笑连声,口中急急喝道:“莲现淤泥,弥勒降生!”每吐出一个字,身上的黑雾便浓上几分,八个字喝完,那黑雾已凝如实体一般,仿佛墨珠,流转游走。沈抱尘的左腿已断,右肩流血不止,左手还要抱着朱煌,内息必须源源不断、一刻不停地输入他的体内,情势实在是劣无可劣。赵权眼见沈抱尘已到面前,大喝一声:“叛徒受死!”一拳击出。轰然声响,地动山摇,声势直如春暖寒冰裂,江潮入海来。赵权的身子直直飞起,身上萦绕的墨色瞬间变为惨白,旋即又转成血红,轰然一声远远摔下,挣扎两下终是没能站起来。沈抱尘却借这一拳之力倒飞而起,恰好落在拴在酒楼前的白马身上,右手骈指如刀,一举切断拴马的缰绳,一拨马头,疾驰而去。谁也没想到,白莲教副教主以下,一名总护法,四名护教神魔,加上数十名精英弟子,围攻身有拖累的沈抱尘一人,竟是损兵折将,死的死伤的伤,溃不成军。许齐心早已被吓破了胆,眼见二位老者败退,便在两名弟子的护佑下,纵马而逃,不过片刻,耳听身后蹄声急促,心下大骇,也不敢回头看去,只扬鞭催马急急逃命去也。一追一逃!朱煌被沈抱尘抱在手中,神志却是清醒的,只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方才围攻之时似乎时刻都有生命之险,他却丝毫不惧,此刻见大势已定,白莲教徒心智已丧,沈抱尘追袭许齐心而上,他面上却满是惊惶,只是苦于不能开口。正焦急处,却听左手边的远处又是马蹄声疾如骤雨,风中送来隐隐约约的声音:“……大哥……”朱煌一喜,拼命转动眼珠朝左看去,自是什么都看不见,忽觉身子一轻,沈抱尘竟是飞身而起,速度快得人眼难辨,转眼已至许齐心身后,一掌印下。“……不要杀人,颜先生是我……”声音戛然而止,飞驰而至的林枫愕然看着脊骨折断、从马背上翻落而亡的许齐心,以及力尽血空、摔在地上的沈抱尘。终章 春晖枯树已慢慢焕发出嫩色,却又看不清楚,只在人的眼底敷上一层温暖的底色,让这天不再显得那么阴沉。前夜那场雪雨,并没让天气变得更冷,反而滋润了本就蠢蠢欲动的绿色,纷纷探头探脑地窥视着这唤醒万物的春晖。夜了,油灯昏黄,却没人有睡意。沈抱尘不知去了哪里,两个孩子找不到他,林枫也找不到他。朱煌坐在榻上,面色苍白。沈抱尘不顾性命的救治保住了他的性命,却无力保住他的武功。此刻他虽性命无碍,但体内经脉尽断,不但之前的内功消散一空,此生更是无法再习练任何武功了。林枫抱着若儿,轻轻摇晃,嘴中哼着柔绵细美的小调,听不清歌词唱的是什么,只能感觉到那歌声中的万股柔情,似乎缠绕着屋内的三个孩子。油灯昏黄,在窗棂上摇曳着,如同孩子的梦。光和影纠缠在一起,为那天籁配合着愉悦的舞蹈。若儿已经甜美地睡去了,一双明眸依然无法被眼皮彻底遮住,秋声振还勉力支撑了一刻,不一会儿,也终于阖上双眼,沉沉睡去。两个孩子此起彼伏的浓重鼻息让这小小的房间充满了一种朱煌从来未曾见过、但似乎又在心底怀念了许久的温馨。那将是他未来的一生中为数不多能让他感到心头一暖的回忆所在。所以,当林枫的声音终于响起时,他甚至感到一丝惋惜。“孩子,你真的很聪明。是的,是我杀了颜子星。我必须将真相告诉你,也就是告诉大哥。我杀了他,是因为我恨他。在动手的那一刻,我无比恨他,恨他给了我虚假的希望。“我爱若儿,胜过爱我自己,如果可能,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她的快乐和幸福。事实上,我的离火功法已经大成,随时准备为若儿施功换命。但即使我不惜性命,也不过只有三成成功的机会,更何况,身为母亲,怎能不想亲自看到自己的儿女长大?本来,我已做好准备,我已接受了命运,但颜子星却告诉了我劫丹的事,给了我生的希望。他告诉我,我不会失去女儿,她会健康地活下去,在我的看顾下。“可是那天晚上,他却告诉我,没有了,他失败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没有劫丹,没有希望,一切都化为虚无,劫丹是虚无飘渺的传说,我的希望也是。“那一刻,我失去了理智。“现在,我依然无法还原当时的情景。有时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疯狂,可有时我又会觉得,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我能理解当时那个疯狂刺出一刀的自己真实的想法。“可我最无法原谅自己的,是连累了你的师父。“不过,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再去细究为什么已经没有意义。我会为自己的罪行负责。明日起,我便开始准备,我不能再等了,必须用离火神功为若儿治疗。我没能给她一个健康的开始,那么现在,让我将生命化入她的体内,将我的元气变成护佑她身体的双翼,将我的灵魂熔炼为她生命的基石。同时,用我的死,将这一切罪行画上一个句号。“孩子,你曾说过想听我的故事,现在可还想再听关于我、曲风,和你师父的那些往事?”朱煌的脸色从未曾如此凝重,微微点了点头。“或许年的师父曾经告诉过你,当年我们那一段策马江湖的往事。但他一定不曾告诉过你,他其实……曾经向我求婚“就在那一日,他被召回白莲教总坛的前一日,他和曲风,两个人同时向我求婚。“我相信他一定很错愕,他不明白我为什么没有选择他。纵马江湖时,永远是他在保护我,醉卧长街之上,也只有他能想起照顾我。无论遇到何等险阻,他永远那么从容淡定,面对何种错综复杂的局势,他都能纵横捭阖,化险为夷,即使面对天山十三鹰的围攻,他仍不忘为我采下一朵转瞬即逝的天山优昙花,即使我再无理取闹,他都能一一包容。即使在现在,我早已放弃了他,他仍无怨无悔地为我做着一切——大哥他实在是一个挑不出缺点的男人。“和他相比,曲风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人性、乖戾、不顾大局、喜恶由心。和曲风在一起,我必须照顾他,包容他,甚至为了他,几次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甚至最后,我俩都需要大哥挺身相救。“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曲风。或许,是因为我喜欢上了这种照顾他人的感觉。当我每次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我便觉得,我俩真的融合在了一起。只有那一刻,他是真正属于我的……“你师父……真的很好。我知道,那些劫丹的原料都是他九死一生一一得来的,我也知道,他做这一切,不论是拼命寻找灵药,还是现在不惜冒犯许云鸿也要追杀许齐心,或许还有其他的理由,但一定有一个原因,是为了若儿,是为了我。“但就是如此奇怪,我无法爱上他。当曲风躺在药房里,我一点点按摩他的手脚时,即使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回应我,我的心底仍然会涌现出柔情。但是对大哥,我永远无法感觉到那样的冲动。或许,是因为我的心知道,他根本不需要我。“就像现在,当他发现自己错了的时候,绝对不会来找我,他也不会告诉你们。他只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让那些愧疚折磨他自己。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即使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我却什么都无法为他做。若我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又如何才能知道自己爱他呢?“所以,我无法爱他。或许,没有人能爱他。”林枫忽地失笑:“我竟然跟你这个小鬼头说这些……看来我是真的累了。”朱煌忽闪着眼睛,默默无语,半晌方道:“现在呢?”林枫的目光转向怀内熟睡的婴儿:“现在,自然是若儿最需要我。我能听到她灵魂的呼唤,我是她的母亲,我……我会用生命来守护她,她将延续我的生命。她是我的女儿!”说着话,林枫取出一个木盒,递给朱煌:“这是剩下的三粒七泠丸,你收好。大哥不在了,我便把这个托付给你。小方无辜惨死,白莲教主决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怕死,但你们三个孩子……明日我们就离开此地,等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便要尝试离火神功的履火涅盘心法赌上一把,看人力能否胜天,若……若我失败了,请你……用这三颗灵药延续若儿的生命。或许上天垂怜,另有奇遇……也说不定。”朱煌默然无语,这药一直是他和秋声振喂食若儿的,也不用问如何用法,只是它们只能缓解若儿的病症,若真到了需要用药却无药可用的时候……朱煌默默打开盒子,轻轻捻起一粒,药外一层蜡丸,洁白无暇,在灯光掩饰之下,晶莹剔透,看来仿佛一滴泪珠。一滴慈母的泪珠。忽然,一个声音在窗外响起:“不必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枫……弟妹,你便专心准备行功便是。”朱煌小心地收起灵药,喜道:“师父。”眼前一花,一袭白衫的沈抱尘已傲然站在屋内:“尘归尘,土归土,种下了因便需得收它的果。若教主亲来,我来迎着便是,不必让孩子们将来回想起来,只记得曾经的恐惧和逃避。”林枫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出声。阳光斜斜洒下满地阴影,秋声振有些郁闷。他不知道什么白莲教主,更不知危险将至,只知道似乎大家一个个都忙了起来:林枫忙里忙外,也不知在做些什么,闲下来就只痴痴地看着若儿不语。朱煌的脸色越来越像以前的颜子星,一天到晚黑着脸鲜有肯开口说一句话的时候。秋声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终于决定还是去找师父。一袭白衣站在院子后面的山坡上,师父的面色反倒不像朱煌那么凝重,竟隐隐有一些轻松的感觉。眼见秋声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他笑着招呼道:“振儿,过来,我给你看个戏法。”秋声振抬头望去,喊道:“啊,鹰儿,怎么在这儿?”沈抱尘微笑,伸手,那鹰就立在他的手掌之中。秋声振奇道:“它怎么不飞?”这鹰儿是左锋第二次送来的那只,跟以前的那只伤鹰不同,它与众人并不怎么熟悉,所以此刻一挣脱束缚,立即便振翅欲飞。秋声振瞪大眼睛看了半晌,终于看出些端倪——原来那鹰想要飞起,必须双足蹬地借这一跃之力方可,只是沈抱尘的手却每次都在它一蹬之时一沉,消解了它的借力之举,于是这鹰只能尽力扑腾,却始终飞不起来。这本是常见的“控鹤”类功法,别说江湖高手,便是一般的戏法杂耍也有人会用,不过能如沈抱尘一般举重若轻,将偌大一只雄鹰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却是殊为不易。秋声振小孩儿心性,自是看得津津有味。眼见秋声振看出了机巧所在,沈抱尘微微点头:“振儿,你的剑法虽仍在锤炼,却已见雏形。你一味刚强,剑剑以争胜为先,便如这鹰意图振翅长空,但要知无论它飞得多高,根基都在这最开始的奋力一跃,没有这一跃,空有翼翅也是无用。连剑做人一理,切记……”说着话他突然将头一侧,似乎听到什么异动,手一抬,那苍鹰冲天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秋声振不明所以。沈抱尘蹲下,对他正色道:“振儿,师父可否托你做件重要的事?”秋声振顿觉自己长高了许多,忙挺起胸膛:“师父尽管吩咐。”沈抱尘道:“你师兄受了伤,林姨正在给若儿治伤,都走不开。一会儿会有一个敌人前来,我无力护得他们周全,你能不能用你的剑,保护你的师兄、若儿和林姨?”秋声振极力模仿着故事里英雄的模样,拍着胸脯道:“师父尽管放心!”沈抱尘轻轻拍拍爱徒的肩膀:“好,一会儿你便和师兄在药房里呆着,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看住师兄,一定不许他走出药房,明白么?”秋声振极力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重重点头。药房之内,空旷如也。朱煌面色惨败,独自坐在角落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林枫趺坐在房间正中,功力运转处,面色红如炭火,双手按在身前的若儿身上。秋声振急匆匆跑入,见此情形登时吓了一跳,忙道:“师兄,他们怎么了?”朱煌忙道:“噤声!林姨正在给若儿治病。”秋声振点点头道:“师兄,刚才师父好厉害,那鹰儿就是飞不起来……”朱煌一震,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人世间不可解的无奈,完全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幼童能够发出的。叹息的声音未落,一个更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徒儿,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沈抱尘的腿骨已经接上,但大量的失血不可能在短的时间内补回,脸色仍上苍白得紧。听到那声音传来,他微微叹息,屈膝单腿跪倒:“不肖徒儿拜见师尊。”雾气弥散,但不过一刻,仿佛雾气在无形的巨手撕扯下四散而飞,一个威武的身影出现在沈抱尘的眼前。——那是一个老人。实在很难判断他的年纪,若看他如雪的白发,或许有七八十岁,可若是看他的面容,却只像五十许人,然而当你的视线只集中在他的身形上,大约会觉得,那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即使面上多了许多本来不曾出现过的颓唐,老人的腰身仍不肯稍稍弯下。因为他不是人!他是神佛在人间的化身!那人一步步走过泥泞,仿佛一个普通、虚弱、悲痛的老人,但随着他一步步走过,在那被雪水,被雨水,又被血水浇灌过的污秽里,一朵朵莲花次第开放。最污秽的所在,最纯粹的美丽,佛踪一现,佛台生莲。他已经不是人,他是神的转世,是佛在这世上的代言人。有谁能挡住佛?有谁想过要打败神?白莲教主,天下第一,七世弥勒许云鸿。也是沈抱尘的师父,许齐心的父亲。沈抱尘愕然抬头,看着老人:“师父,您老了。”或许岁月已经教会了老人等待,许云鸿面对杀死爱子的仇人,并没有急于出手,甚至不曾愤怒训斥,声音平静中居然带了一丝怜惜:“我老了。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不会老的,谁知道,昨日凶信送到,竟会一夜白头!”沈抱尘的身躯颤抖一下,仍是半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许云鸿在沈抱尘的面前站定,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弟子,眼中无喜无怒:“你在这里拦我?屋内的事对你很重要?”沈抱尘重重点头:“很重要!”许云鸿仿佛突然在一瞬间褪去了那神佛的荣耀和辉煌:“像心儿对我一样重要?”沈抱尘垂首不语。许云鸿忽然道:“当日你曾说过,你相信自己是对的,永远坚信。可现在,你还相信自己是对的么?在你杀了我无辜的心儿之后?”沈抱尘不语。许云鸿仿佛一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爱他,我给了他最好的一切,我让他远离江湖,远离那些我已厌倦的厮杀和争斗,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地过完他的人生,那不会被我的阴影笼罩的人生。谁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沈抱尘定定道:“或许,正是因为你如此的安排,事情才会变成这样。”许云鸿转身,喝道:“你说什么!”这还是老人首次动怒,仿佛应和他的怒气,雷声滚滚而起,方才还晴朗的蓝天瞬间阴云四布。沈抱尘抬头:“再好的安排也是安排。从你的角度看,是为他做到了最好,但从他那里看去,这样的安排或许正代表了你对他的轻蔑,对他才能的废弃,对他人生的否定。你让他远离教务,更加深了他想证明自己的决心。他爱你,尊敬你,所以更想证明自己,于是他来到这里,铤而走险,也终于,陷落了自己的性命。“其实在这件事的发展过程中,有过很多机会,可以解释,也可以逃走,但他很奇怪地一个个放弃了——或许,他到这里来,根本不想要什么劫丹。他想做的,只是身陷险境。”许云鸿看着他,不语。沈抱尘又道:“或许他只是想,让自己的性命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或许他只是想让你从你的关内出来,只是希望看看你,是否会管他救他。”许云鸿的面上仍是毫无表情,两行热泪却从眼角悄悄流下:“我的孩子!”春雨潇潇洒下。许云鸿双手虚抓,雨水慢慢在手中环绕,凝结,直至绕出无限的杀意:“既然他活着的时候我做错了,那么现在,我便要杀了你们,为他祭奠!”【最后一课 公正】药房内,林枫火红的脸上痛苦的神色已经浓得让秋声振害怕到几乎哭出来,但那一双手仍是不肯丝毫离开若儿的身躯。若儿自身虽无痛楚,却似能感受到母亲的苦楚一般,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甚至盖住了窗外第一次交击的沉闷声响。许云鸿的长剑不肯稍待,已是一剑击下。那雨水凝成的剑足有三丈长,这一击足以将药房一分为二。当此情势,沈抱尘不敢闪避,身形一展,左手拇指小指曲回,其余三指并拢,迎向那液体的巨剑。剑碎,指断。鲜血飞溅,旋即被洒落的春雨冲刷干净。许云鸿未料沈抱尘竟能挡住自己一击,微感诧异,旋即大笑道:“好!不愧为我最看中的弟子,竟然已突破第九重天。今日你我师徒便战个痛快!”说毕飞身扑上,左手与方才沈抱尘的姿势一样,三指如剑,刺向沈抱尘的眉心。沈抱尘疾退,二人一进一退如兔起鹘落转眼拆了数十招。鲜血飞溅。无论比较内力还是招式的精纯,沈抱尘比之师父终是不如,不一刻身上已被刺了十数下。但他们师徒对彼此的路数太过熟悉,沈抱尘每次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要害。虽然处于下风,却能守得大势不失,许云鸿一时也只能稳扎稳打,二人缠斗在一处。屋内林枫的离火功法也到了关键时刻,她强行以自身元气度入女儿体内,试图压制导引若儿体内本身的元气,此刻只觉元气以耗费过半,而若儿体内横冲直撞的内气也已逐渐平复,但这终究只是压制了那些真气而已,若想导引它们归附雪山沧海,竟有一些力不从心了。她元气大泄,已是必死之身,当即咬紧牙关,只求莫要功亏一篑!秋声振一直巴巴看着门外局势。然而许云鸿与沈抱尘实乃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的决战,秋声振如何能看得清楚,但鲜血飞溅染红了春雨,他却是能够看见的,耳听那陌生的老头狂笑,便自知是师父吃了亏。左右看看,秋声振咬了咬牙,突地拔出长剑,喊道:“师父,我来帮你。”直直扑了出去。事出突然,朱煌大惊之下意图阻止,但他内功已废,如何赶得及。就见秋声振人剑合一,已刺向战团!只听一声巨响,秋声振的长剑寸寸折断,倒飞而回。朱煌大惊,急忙跑上,却见秋声振一个跟头踉跄站定,昏头昏脑道:“怎么回事?”朱煌眼见秋声振无恙,不及惊喜,却只觉浑身一凉。房顶冲天而起,四壁轰然倒塌,自己的师父沈抱尘和许云鸿左手黏在一处,共同撞入屋来。二人去势不止,将将撞向那正在强运内力的林枫。突然之间,那不到一岁的曲若儿摇摇晃晃边要挣脱母亲的双手,双腿努力蹬地,竟是要站起身来,同时扬起双手,拦在林枫身前——就像无数次,林枫这样扬起双手,挡在女儿面前。似乎知道眼前的可怕,知道母亲生命的危险,面对着世间最可怕的高手,这稚龄的孩子凭着母女的天性,张开双手,将危险挡在妈妈之外。即使她是如此的柔弱不堪,但被妈妈保护得久了,还是想要保护妈妈的。孩子,若你能爱她胜过自己,你必将得到回报。不及为这孩子的举动惊叹,沈抱尘和许云鸿旋身轻轻巧巧便越过了高扬的婴儿手臂,沈抱尘一掌重重击在林枫的背上!与看到这一幕迷茫不已的秋声振和被一掌击中讶异无比的林枫相比,更为震骇的,当是身在其中的白莲教主许云鸿。从开战到方才,他还稳占上风,内力排山倒海般压制着弃徒,但就在方才那一刻,他突然惊恐地发觉,自己竟然在一瞬间丧失了对内力的掌控。那是不可能的事!精纯修炼了数十年的内力于他而言是超越时间的存在,是他的骄傲,他的本源,他怎能相信,自己的内力,甚至身体,竟然在一瞬间倒戈。他居然不由自主地被沈抱尘带着撞入房中。沈抱尘一掌击中林枫的后背,许云鸿只觉内力如江河奔流入海一般汹涌而去,不过眨眼功夫,几十年精修的内气竟是涓滴不剩,被吸入了沈抱尘的身体。那强横的内力绝非沈抱尘的身体所能承受的,砰然声动,沈抱尘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细小的血管被这外力震爆,一身白衣在一瞬间整个浸润成红色。许云鸿的内力被沈抱尘的经脉锁住,再被沈抱尘的内气包裹,经过沈抱尘的身体,消磨了其中的暴戾和杀意,又连同沈抱尘自己的内力一起,齐齐涌入林枫的体内。林枫正值油尽灯枯之刻,突然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强大力量自背后的肺俞穴涌入,那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强大力量,会集了许云鸿和沈抱尘两大高手的一身内力,迅速补充了她干涸枯竭的元气,跟随她的离火心经功法行遍若儿全身,修复导引着她的经络元气。许云鸿正在绝望之际,却觉自己的真气骤然返回,大喜之下忙运功导引,却发现那不过是一股极弱的试探真气。当这股真气一进入他的体内,他顿时明白了所有的关窍。——最重要的错误在于,依然低估了自己的徒弟。沈抱尘不仅突破了婆娑世界的第九重天,事实上,他已经突破了白莲秘法的最后一重魔障,达到第十重天的境界——婆娑世界,弥勒降世。他已站在了神国的边缘!虽然他的功力比之许云鸿仍然有所差距,但境界的高低决定了战斗的胜负——方才比亲内力时,沈抱尘第十重天的功力彻底克制住许云鸿的内气,并借此机会,一举吸走了许云鸿精修多年的全部内息,连同他自己的内力,一并透过林枫输给了若儿。功成,圆满。林枫的双手终于离开了若儿的身体,若儿哇哇大哭起来。林枫颓然倒下,只能眼看着已成血人的沈抱尘含笑倒地。秋声振大哭着扑上,抱住倒下的师父。朱煌仍旧坐在角落里,冷冷看着唯一一个依然还站着的人——许云鸿。许云鸿稍一运气便已明白,自己平生所练的内息中超过八成已被沈抱尘吸走,若无数十年的修炼,休想回复颠峰状态,但他不怒反喜。因为,他似乎看到另一扇门,已经朝自己打开了。——神的境界,第十重天。方才那最后一股真气返回他的身体,若有生命一般在他体内自行运转了一个小周天,才消失无踪。许云鸿乃是不世出的天才,那一周天的运转已经足以让他明白许多事。那是沈抱尘留给他的讯息,是一把突破魔障、达到第十重天的钥匙。或许那需要很久很久,但既然已看到彼岸,也就看到了真正的希望。许云鸿低头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心下一阵犹豫。来之前他本已下了决心,鸡犬不留,为自己的爱子报仇,但现在……警兆突生,许云鸿功力虽失,灵觉仍在,已感觉到那不速之客的到来。江湖之中若说还有让他顾忌的人,那便只有来人了。他自知此刻自己决不宜动手,低头看去确定沈抱尘已死,便再不犹豫,飞身而去。雨越下越大,左锋高大的身形出现在朱煌的视线内,肩膀上架着那只苍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