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来读沈阳农业大学,与对甜女的思念有关吗?”“……有关。那一年,我考大学填报志愿时,家里分歧很大。父亲希望我报考北京外语学院,将来成为一名外交官,为国家服务,也可以光宗耀祖;母亲希望我报考中国医科大学,将来成为一代名医,悬壶济世。可是,我却坚持学农,要报考农口院校。最后,当然是我胜利了。在父母的叹息声中,我报考了沈阳农业大学。母亲曾遗憾地说过,我们这个家庭,也许是命中注定,三个人的职业,一个是迎接人生的降临,一个是为人生送行,将来,儿子的职业是为人填饱肚子。普通人生的全过程,我们家都涉及了。”“他们不知道,你的选择是因为心中的遗憾?”“不会知道的,那是我最为神圣的秘密。”“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初恋嘛,总是难以忘怀。”“我为丹枫高兴,也为她的选择遗憾……”“为丹枫遗憾?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人的一生,谁能没有几次偶然?谁心中没有珍藏的秘密?能因为这些,就否定这个人的情感?”“不不……黄畋,我是想探究,探究你和丹枫的关系。”“你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得有些异于常态?”胡水云想了想,说:“我和丹枫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是女孩们常说的那种‘闺中私密’。”“我明白,你们女生好起来很哥们,无话不讲的,特别是自己的情感。”“因此,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应该怎样?”“善待丹枫。”“善待丹枫?”“是的,我是指在感情上的善待。”“能解释一下吗?”“过去的,就永远尘封,不去惊醒。”“嗯……”“全心全意去爱……”“可是,我总是心里有障碍。”“我想,我能够理解你,因为我偷窥了你的内心世界。”“不算偷窥,是我主动展示的嘛。”“丹枫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她多才多艺,心地善良。”“丹枫很优秀。”“丹枫很值得你去爱的。”“胡部长,你不要以为我功利心太重,看重的是她省委书记外甥女的身份。”“这一点我清楚。我想的是,难道,你会拒绝成为省委书记外甥女婿吗?”“当然不会。”“智者,当借力而行。”“是很有诱惑力。”“所以,我认为你应珍惜,珍惜千载难逢的机遇。”“有些事情,还是含蓄些好。你们作家不是总赞赏朦胧的美吗?”“机遇,总是为有准备之人准备的。”“……不讲这些了,我快成势利小人了。”“这才是真实的。你不觉得,现实中的人际交往,掩饰的东西过多吗?就像女孩子化妆,浓妆艳抹的结果,是失去了自我。”“胡……水云……我有些担心……”“担心什么?担心我是林丹枫派来的卧底?来刺探你的内心世界?太夸张了,太老土了吧?我们是当代青年,用得着这样的传统手段吗?”“反正,我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暴露无遗了。”胡水云刚要继续用“心灵鸡汤”慰抚黄畋,一条鲢鱼跃上小船。“啊!”二人惊喜不已。慌忙坐起来时,一阵摇晃,小船险些进水。3鸡叫头遍时,谷川已经披衣从炕上坐了起来。谷川很兴奋,昨晚几乎一夜没有入睡。因为,今天早晨,由接未归担任总经理的“枫桥村蛙王养殖公司”举行开业仪式。曾经参加过无数次大公司、大企业开业仪式的谷川,为大山里由农民组建的这家规模不大的养殖公司的开业,从心里感到高兴。回到红枫湖已经半个多月了。除了忙于远山县国际枫叶节筹委会的一些事情外,谷川隔三差五地回到枫桥村,住进接未归家的“枫桥宾馆”。谷川发现,接未归正在筹备一件大事情,这件事情,让谷川激动不已。可以看得出来,接未归对“蛙王”开业仪式相当重视。虽然他没有主动介绍今天开业仪式的程序和内容,但从他的神情中,谷川还是感受到,这是枫桥村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重大场面,是七沟八岭山里人天大的事情。本来,谷川有帮助接未归设计设计开业仪式的念头。但是,转念一想,在接未归的眼里,自己毕竟是个外乡人,在一些事情上过于主动和积极,未必能起到好的效果。搞得不好,很容易弄巧成拙。也是,农村人历来重视礼数,红白喜事更是不能含糊的。老人祝寿、孩子过生日、嫁姑娘娶媳妇,再困难的家庭也要把这几样大事办得热热闹闹,气气派派的。何况,这是他们祖祖辈辈,连想都不敢想的自己“蛙王”公司的成立。群山环抱中的枫桥村,自然资源十分丰富,可以用立体资源宝库来形容。在这一望无际的林海间,生长着一种名叫林蛙的两栖生物。山里人称它为蛤蟆、田鸡。枫桥林蛙个头很大,长着青白色的身体,红色的肚皮。谷川很小的时候,就有吃林蛙的记忆。那时候,村里村外的人,经常给酒爷送上几只林蛙。酒爷便把林蛙肉炒了下酒。当然,一盘林蛙肉的大多半,要装进谷三的肚子里。酒爷说,自己沾沾味就行了,反正一口酒喝到嘴里,什么美味都是酒味了。后来,谷三才渐渐明白,那是酒爷舍不得吃,才用这些话来哄他的。有一年,山里遭了灾,许多家断了粮。不仅野菜、树叶、树皮成了口中餐,很多过去大家不屑一顾的东西也成了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很自然,容易捕捉的林蛙便成了山民们的救命美食。过去曾经因林蛙长相丑陋,而不敢吃的人,也饥不择食了。也就在那一年,年仅五岁的小谷三学会了捕捉蛤蟆。谷三学着大人的样子,做了个“扒网子”。他在一根长长的木杆前面,按上了一个三角形的网。这样,即使自己不下到水里,也能够捕捞到溪水里的蛤蟆。那时候蛤蟆也多,几乎有水的地方,就能捕捉到。酒爷曾经担心地对谷三说,蛤蟆也许就要绝种了。到时候,怕是整条溪水里也捞不上几只。果然,谷三渐渐长大,蛤蟆也越来越少了。蛤蟆也有了林蛙的新名字,变得越来越金贵了。在林区长大的谷川,对林蛙很了解。林蛙作为林区的有益生物,在生态平衡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而作为食物,林蛙也有独到之处。它不仅肉质鲜美,而且营养丰富。人们尤其津津乐道的,是母林蛙那用于繁殖的林蛙油,林区人称之为“蛤士蟆油”。经过一个夏天的捕食,林子里丰富的飞虫滋养的母林蛙肚子里那两块淡黄色的油脂状物,与蛙卵连在一起但界限分明。深秋初冬时候捉到林蛙,经过晒干处理或者干脆活剥,就能取出那两块“蛤士蟆油”。这“蛤士蟆油”是一种大补品,现在价值昂贵,有人说它是“绿色软黄金”,做成的“蛤士蟆油”补品称为“雪蛤”。林蛙是山区特产,具有较高的药用和食用价值。雪蛤油是林区林蛙的主要经济产品,具有补虚退热、滋阴补肾、润肺生津、健脾胃的功效。野生林蛙由于其独特的气候、食物链等因素,其蛙油营养成分和蛙肉口味远优于其他的产品,越来越受到医学界和营养学界的重视,在国内外市场上享有盛誉,具有较高的价格优势。林蛙冬眠以后春天苏醒过来,很长时间都得不到昆虫吃。这一阶段,它们就靠消耗自己体内储存的营养。而那两块蛤蟆油,在这期间就溶解到了林蛙卵中间了,最后随着林蛙卵排到水里,成为保护着蛙卵的水泡样球状体。若干蛙卵聚在一起,就像一团晶莹的软水晶,均匀地分布着蛙卵。蛙卵从一个小黑点逐渐变成长着尾巴的小蝌蚪,体积增加好多倍以后,仍然生活在那团透明的蛤蟆油水泡里面,等到自己能活动觅食的时候,就已经很大了。这些日子的变化生长,就是靠蛤蟆油那丰富的营养。作为分管农业的副省长,谷川早就有意在开发山区经济上做文章了。他曾经在大会小会上讲过许多次,号召山区涉林县政府广开思路,开发山区资源,大力发展绿色农业产业化项目。但是,始终没有多大效果,一些项目规模也上不去,效益不够理想。那天晚上,谷川在与接未归闲聊时,得知了“蛙王”公司要成立的消息。接未归充满信心地告诉谷川,“蛙王”公司在体制上,是全村入股,公司加农户的运作方式,每家每户都是股东。每年秋天,公司给村民们分红利,让山里人也尝尝当老板的滋味,也过过领工资的日子。让“蛙王”给山里人的日子,添金添福。谷川对接未归的远大目标和宏伟蓝图,表示赞赏和支持。与此同时,他提出可以给“蛙王”公司当顾问,并且分文不取报酬。为了打消接未归的疑虑,谷川自称和城里专门做林蛙生意的公司关系很铁,可以帮助“蛙王”销售,还可以提供技术上的支持。接未归通过交谈,觉得谷川挺内行,便同意聘任这个顾问。正式担任“蛙王”公司顾问的谷川,昨天夜里躺在炕上想了很多很多。他既为接未归的“蛙王”公司成立感到高兴,又考虑到了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困难。他心里清楚,很多事情,愿望和结果存在太大的差距。就“蛙王”公司而言,资源优势是独特的,这一点没有问题。但是,作为一家农民企业,在企业管理经营、技术资金及市场开拓方面,还要下很大的工夫。谷川想在这方面,多为接未归操操心。谷川已经想好了,准备请省农科院的专家们担任“蛙王”的技术顾问。谷川认识的一位老专家,在经过无数次试验后,总结出了一套林蛙养殖新模式。林蛙养殖过程中的难题较多,比如幼蛙的成活率问题,喂养、防逃及防天敌问题等,老专家都找到了解决办法。老专家还解决了饵料和林蛙越冬难题,并摸索出了“树下种菜,菜下养蛙,蛙吃害虫护菜长,蛙粪还田增营养”的立体生态养蛙模式。老专家和谷川私交很好,谷川张嘴相求,他一定会出手相助的。谷川还想请林蛙养殖方面的专家长期住在枫桥,就一些技术难题研究攻关。如果官复原职,还要请省农业产业化办公室把“蛙王”作为重点产业项目培养扶持,从省“农业产业化专项资金”中拿出一块,来支持这个项目……在门前小溪里洗了把脸,谷川发现,村里的人兴高采烈,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往东面山凹走去。那里便是“蛙王”公司的总部。谷川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很想出席“蛙王”公司的开业仪式,又担心被村里年长的乡亲认出来。自己二十多年无影无踪,突然一下子冒了出来,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震动。犹豫了一会儿,谷川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正文 第十四章1清晨,一辆红色奥迪A6轿车在省城密如蛛网的街道上穿行。在省会城市涌动的车流中,奥迪轿车并不算豪华。但是,它的外形庄重大气,很受官员欢迎。因此,被普遍接受为官员座骑。这辆奥迪A6轿车,是一位面容较好的青年女性驾驶的。驾车人是省政府办公厅综合三处处长苏诗茵。在省级机关,处一级领导干部组织上是不配备工作用车的。苏诗茵的奥迪A6轿车,是她父亲送给她的三十岁生日礼物。苏诗茵的父亲是京城里一位房地产开发商,拥有资产上百亿人民币。共青团北方省委办公处,坐落在距省委、省政府大院不远处的一个胡同里。苏诗茵到团省委来,是找胡水云的。昨天,胡水云给她打电话,说远山县红枫湖乡一个叫枫桥的村子,有几个农业养殖项目很好。因为是当地团县委牵头搞的,所以通过团的系统报到了团省委青农部,希望得到资金扶持。苏诗茵说想看看材料,如果可行,可以介绍给省农业产业化办公室,请他们在资金、技术上予以支持。今天早晨,苏诗茵是顺路到团省委来,找胡水云取材料的。苏诗茵的心情有些急迫,她不得不承认,自从谷川回到红枫湖后,她的心就飞向了那遥远的大山深处。对红枫湖三个字也格外敏感,格外亲切。同样是高高的院墙,成林的松柏,几栋俄式小楼。只是,规模和气势不如省委、省政府大院而已。团省委机关是青年精英汇聚的地方,被称为“官场后备军”、“高官储备库”。在官场普遍认同的从政捷径中,团干部经历是被放到首要位置的。特别是强调干部选拔知识化、年轻化以来,团干部步入政界优势更显得突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条快车道避开了官场通常存在的论资排辈现象,跨越了台阶式升迁规则。苏诗茵刚满三十二岁,浑身散发着勃勃朝气,充满了青春活力,完完全全的当代青年知识女性。初识时,会让人感觉更像一位名模,而非省政府办公厅的处长、副省长的大秘书。不知哪位政界元老说过这样的话:漂亮是仕途女人的一个错误。现实生活中,因接受程度的原因,容貌出众的女人,在仕途上很少经历坦途。仕途上,同样是天嫉红颜。各种莫名其妙的猜疑、嫉妒,足以让漂亮女人望而却步的。在官场高处,女人的漂亮,往往难以成为优良资本。其中原因,实在难以言明。但是,苏诗茵决非花瓶。她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并且较早地展现出不凡的领导才能。在北方大学读硕士时,她就高票当选为省研究生会主席。那几年,她组织的几次活动吸引了大批硕士、博士生参加,在社会上反响很大,受到团中央领导的高度评价。特别是她倡议的“海外学子回国创业”活动,在国内外青年中产生了强烈震动,一大批留学海外的赤子,纷纷带着自己学到的知识和科研成果,回到祖国创业。两年前,在每年一届的“海外学子创业周”开幕式上,副省长谷川与苏诗茵见面了。“你是学什么专业的?”谷川问。“我是学自动化专业的。”苏诗茵回答。“是理科。”“对,理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在中国科学家的行列中发现你的身影。”“不,你会在高官的行列中见到我的,谷省长。”“怎么,你热衷于从政?”“不欢迎?”“我是说……”“不会是惧怕竞争对手人数的增多吧?”“……欢迎,欢迎。”“不过,我必须坦白地告诉你,我进入政界,是百分之百的分子,绝对不会充当分母的。”谷川觉得面前这位研究生会主席不俗,很吸引人,特别是她的志向。突然,谷川想起来了,省政府秘书长几天前曾经说过,要给为他服务的省政府办公厅三处,选配一位处长,名叫苏诗茵,是即将毕业的北方大学研究生会主席。谷川没想到,能与未来的工作伙伴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也许是想对苏诗茵有更多的了解,谷川与这位以高官为人生选题的女青年交谈了起来。交谈中,谷川觉得苏诗茵很智慧,思维十分活跃。“谷省长,《我在美国当市长助理》这本书你看过吗?”“没有,什么内容?”“是山东省一位市委书记写的。他曾在美国纽海文市当过半年市长助理。”“他一定有独特的感受。”“书中有一段写道,有一天,他这位市长助理看新闻,得知美国副总统戈尔到了纽海文市。但市长却置若罔闻,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他惊奇地问市长:‘副总统戈尔来,你为什么不出面?’没有想到市长更为惊奇地问他,‘我为什么要出面?’后来当市长助理时间长了,他才知道,在美国,下级官员根本没有恭迎上级官员的到来、给上级官员安排食宿、陪同检查工作、一起参加娱乐活动一说。”“这在我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谷川承认。“从中可以看出人家从政者关系与我们的不同。”苏诗茵很感慨。谷川虽有同感,但还是不愿深入交流下去。他想转移话题,不想让新结识的女大学生、未来的助手探知自己的内心世界。官场,毕竟有自己的处世哲学和游戏规则。于是,他便主动谈起了“海外学子创业周”活动的延伸和深化问题。“你很深刻,也很苛刻。”谷川语重心长地说。2苏诗茵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便到省政府办公厅走马上任了。开始是综合三处副处长,主持工作。一年后,担任了处长。在工作配合中,谷川和苏诗茵逐渐熟悉起来。谷川了解到,苏诗茵的父亲是经济界重量级人物,大房地产开发商。母亲是北京大学教授,语言学专家。苏诗茵尚未婚配,男友是她的校友,正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谷川很注意保护这位官场小妹。他觉得,这位聪慧的小妹,虽然表现出很强烈的从政意愿和热情,但理想主义色彩过浓,对官场的体会过于阳光。她还没有认识到仕途的艰辛和血雨腥风,没有经历过挫折的考验。谷川心里很矛盾,既不忍心看到苏诗茵在仕途中受到伤害,又希望坎坷使她抛弃不应有的幻想,尽快成熟起来。有时,他甚至想,如果苏诗茵遇到一点点打击,变得清醒起来,或许是她人生一大幸事。她可以知难而退,随男友到国外继续求学,顺顺利利渡过波澜不惊的人生。也可以回父母身边,在深闺大院中养尊处优。苏诗茵确实聪明过人。同时,她还是一位很阳光的快乐女孩。这或许得益于她的年轻、她的刚步入社会,心地纯情如一张白纸。因而,可塑性、适应性极强。很快,她便在省政府机关,在正式踏入官场的预演中有所调整。比如性格不再外露,比如藏住锋芒。苏诗茵表现得很自如。谷川感到很欣慰,觉得这位与自己年龄相差二十几岁的小妹,是位很优秀的领导人才苗子。他也很感慨环境对人的塑造力量。苏诗茵很乖巧,一坐到省政府办公厅的办公室,便中规中矩,很注意谨慎从事。但她却对谷川从不设防,也表现出了特有的依恋。谷川很清醒,也很得体地保护着她。两人独处时,苏诗茵常常向谷川敞开胸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一次,她问谷川:“昨天在报上看到一个词,叫‘苇客’。是什么职业?”谷川心头一震。“苇客”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自己也曾经是少年“苇客”。苏诗茵是出于好奇,随便问问,还是意有所指?他警惕地观察了一会儿,断定不是阴谋后,轻叹了一口气,诗人般说道:“浩瀚的‘苇海’里,孤单的‘苇客’只有和芦苇作伴。”“我想有所了解,当年的少年‘苇客’。”苏诗茵微笑,一脸的引人上当后的得意。谷川无奈,只好招来。原来,少年时代的谷川,曾经在一年的初冬,跟随酒爷出过一次山,到黄海岸边当过一次“苇客”。那次的经历,让山里少年谷三,对人生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苇子黄了,迎着漫天飞扬的苇花,‘苇客’来了……”苏诗茵喃喃自语。每年的11月份到第二年的1月份,是芦苇收割的季节。来自内蒙古、黑龙江、吉林等地的“苇客”,和海岛的“苇客”们一起,开始大批拥入茫茫“苇海”里割苇、上垛、运苇……“苇客”太辛苦,因此当地人中“苇客”很少。只有吃尽了苦头的山里人,才肯弯腰流汗,用命换钱。一把镰刀,一个玉米饼子往腰里一系,便下塘割苇子了。大家住在被称为“塘铺”的简易平房里,吃得也相当简单。有人说“人怕进苇塘,驴怕进磨房”,可见割苇有多辛苦。天还没亮时,“苇客”就开始下塘了,一天下来,大多累得直不起腰来。特别是在寒冬腊月,接近零下30摄氏度,他们的脚和鞋都能冻在一起,赶上大雪天就成了“雪人”,裤子变成了“冰棍”。可再冷,“苇客”也不能多穿衣服,因为穿多了,干活不方便,所以只能不停地干活,不能休息,要不就会冻坏身体。这里的芦苇主要是靠船运、陆运,销往大造纸厂,运苇工也就“应运而生”。尽管割苇、运苇很苦,但在芦苇收割的两个多月里,“苇客”每天能挣到20多元钱,比起在老家的收入还算是不错的。收割完毕,“苇客”就像候鸟一样返乡回家了。年复一年……“可惜至今未见过芦苇,先见到了‘苇客’。苏诗茵有些遗憾地说道。“芦苇是多年生草本植物,适应性广,抗逆性强,多生长在江、河、湖、海岸淤滩等地,是湿地环境中生长的主要植物之一。由于芦苇的叶、叶鞘、茎、根状茎和不定根都具有通气组织,所以它在净化污水中起到重要的作用。芦苇茎秆坚韧,纤维含量高,是造纸工业中不可多得的原材料。”谷川像教学生似的解释道。苏诗茵一脸的茫然。还有一次下班后,苏诗茵神神秘秘地来到谷川的办公室。“有何见教?”谷川故作深沉地问。“谷大省长,别摆官架子了。”苏诗茵也作不高兴状。谷川笑了,问道:“有什么奇闻逸事,说来听听,也好解解闷。”苏诗茵一下坐在沙发上,问谷川道:“美,本来是上帝赐予美女们受用终生的资本,可是……”“可是什么?我拒绝谈论美女。”“谷省长,看来,你老人家一定是心灵上受到过创伤,并且是事因美女。”谷川低下头来,不想回答。“我理解你的心情。谁能拒绝美女呢?特别是有品位的男人。不过,美女们如果‘恃才傲物’、‘肆无忌惮’,美不但不能让她们变得可爱,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可一世’,以致使人‘敬而远之’。”苏诗茵品评道。谷川微微点了点头,说:“你……有自我欣赏的味道。”“真的,我有别于一般美女。”“表里如一?”“是的。”“我有同感。”苏诗茵问:“谷省长,卓娅是你的初恋吗?”“这……可以这么说吧。”“可以这么说?什么意思?你们的相敬如宾,让我感觉,她不可能是你的初恋情人。你们男人,特别是你这样的成功男人,都有不可示人的故事的。”“什么意思?”“谷省长,官场上都夸你们是模范夫妻,是仕途楷模伴侣。”“过奖了,过奖了。”“我往往却觉得,你们夫妇二人为秀你们的恩爱太累了。”“小苏,诗茵,你说话怎么这样直接?”“真的,我洞察出……”“你……”“你的心中,一定有一位难以忘怀的情人。如同一道无法抚平的伤痕,深深地铭刻在你的心底……”谷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3今年春节后,中组部考察北方省政府省长人选,在民主推荐过程中,副省长谷川推荐票比较集中,被确定为省长考核对象。中组部考核组,曾约正厅级以上领导干部谈话考核。因苏诗茵是谷川身边工作人员,所以,考核组专门安排了和她谈话。苏诗茵和考核组谈了三个小时。回到省政府,苏诗茵赶忙到隔壁的谷川办公室去道贺。还说,是以同盟者的身份。“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如同在火上烤。”谷川表情痛苦。“老兄,你可千万别英雄气短。”苏诗茵一本正经。“我非英雄。”“起码是男人。”“男人怎么了?”“有责任。”“我其实渴望平凡。”“别谦虚了,老兄。”“真的,我心如止水,没有过高追求。”“不想当高官的官员不是好官员。”“仕途是十分现实的,小女生。”“临门一脚,把你送入更高位置的人中,有一位是我。”“百分之百相信,却不感谢。”“你这个人,别不识抬举。”“我说过了,我现在的官已经够大了,没有更大的奢望。”“从未听说过,还有人嫌自己官大的。”“我是实话实说。”“你没发烧吧?”“我身体健康。”“副省长老兄,我这样努力,也有私心。”“什么私心?”“把你捧上去了,可能出现水涨船高现象。”“你……”“我渴慕更高位置已久。”谷川笑了,笑得脸部有些变形,很痛苦的样子。“我想,作为女干部,我有自己的优势。并且,一旦有更宽广的舞台,我会比你更优秀。”苏诗茵很认真地说。谷川本想点头,但又觉不妥。他不想助长这位小丫头的傲气。但是,他在心里对苏诗茵的说法是认可的。他不怀疑苏诗茵的潜质。他明白,她需要机遇,需要舞台。自己的心理年龄太老了,又在基层拼搏多年,与当代青年在思想上、感情上是有距离的。这一点,谷川清楚。“你对自己的判断有把握?”谷川小心翼翼地问。“女人的感觉,通常是很准确的。”苏诗茵很得意。“好吧,顺其自然吧。”“谷省长,你夫人知道吗?”“你是说我眼下的处境?”“对。”“昨天晚上,我们交谈过。”“她的从政经历不及你丰富,但起点不一样,特别是,她家老爷子的影响力,你可千万不要小视。”“我没感觉到。”“你应全面发动,广泛动员。”“真没想到……”“谷省长,你没想到什么?”“没想到官场这么复杂。”“你本应想到。”“没想到你们这代青年如此谙熟仕途。”“我们本属同龄人。”又是沉默,许久。“谷老兄,分别前,再给你讲个故事吧。”苏诗茵请求。“分别?诗茵,你当真?”谷川不以为然。“认为我会高升为省长,然后,担任省委书记?”“应该的,我相信。”“能不能不讲故事?”谷川认为苏诗茵的故事,主题都很鲜明,并且,一不小心,就会把他套进去,温柔地绞杀。“求求你。”苏诗茵央求。“好吧,但你手下留情。”谷川答应。苏诗茵笑了,孩子气地拍了拍谷川的肩膀,说:“其实,我始终认为,你是我步入仕途的领路人。我心怀感激,真的。”谷川被苏诗茵的真诚感动了,点了点头。苏诗茵看着窗外,轻声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