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缘分,总是要万转千回才能修成正果。魏建平和小薇走后,钟笔累得呈“大”字倒在沙发上,“哎,如今这年头,媒人也不好做啊,一不小心就踩了人家的地雷。”张说哼道:“谁叫你多管闲事?”钟笔大声嚷嚷:“这怎么叫多管闲事呢?这叫打抱不平,顺水推舟,君子成人之美。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我要是不当月老,他们还不知道磨矶到什么时候呢。”他们需要的就是她扇的这把火,顺风一吹,那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张说揉了揉太阳穴,“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钟笔坐在点歌机前点歌,头也没抬,“刚才哪句话?”“张说是我的。”钟笔顿时跳起来,脸红了,“我,我,我……”她语无伦次,被张说火辣辣的眼神看着,居然口吃起来。张说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锁骨上。钟笔顿时化成一滩水,骨头都酥了,“咿咿呀呀”哼出声来。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坏?竟然专拣她的敏感处下嘴。张说在吻上她的唇之前,在她耳旁吹着气说:“我喜欢。”他喜欢听她说“张说是我的,”,而不是“我不想结婚”这样的话。钟笔一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胸前到处乱摸,含糊不清地说:“你怎么也不长肉?”随即哧哧笑起来,“不过,我喜欢。”反正她喜欢。只要跟他有关的一切,她都喜欢。随即她又叫起来:“咦,你的肚子扁扁的。”有一点儿瘦弱,不过触手所及滑腻、温润、柔软,感觉很好。张说有几分恼怒,将她推倒在沙发上,“专心点儿!”待到俩人出来时,钟笔双唇红肿不堪,低声骂道:“禽兽不如。”张说一本正经地问:“不唱了?不是一个小时二百八十元吗?”唱个鬼,他们从头到尾都在接吻。钟笔今天算是彻底认识他了,竟是一个淫魔色鬼。她吐舌做了个鬼脸,“你占我便宜,休想我付钱。”张说骂她小气鬼,然而下楼的时候还是顺手把帐结了。钟笔对着后车镜看着自己的唇,十分苦恼。怎么办?别人一看就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左学看见。她不得不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副口罩戴着进门,反正现在是流感猖獗的季节。张说看了觉得滑稽,却没有阻止她。既然占便宜的是他,那么聪明的人在这个时候就应该保持沉默。张说大概忍得非常辛苦,送她上楼,结果在门口又对她上下其手,恨不得一口吃了她。钟笔怕左学看见,影响不好,一把推开他,砰的一声关了门。洗澡的时候看着身上的斑斑红点,她闷笑。原来张说对她这么渴望,她还以为他生性冷淡,只对爱百胜感兴趣呢。不过他还是遵循不触犯底线的原则,意志力惊人。这样的人做什么事能不成功?钟笔工作起来有“拼命三郎”之称,尤其是刚进公司时,她早出晚归,废寝忘食,十分投入。陈主任晚上八点下班的时候看见她还在校稿,早上七点到公司钟笔已经坐在那里对着图片写新闻稿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找了个机会笑说:“钟笔,没想到你这么能吃苦,我竟大大看走了眼。”果然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钟笔便问缘由。她笑说:“本来初面你没通过,是金经理把你的名字又加了上去。我很不服气,还以为你走了金经理的后门。看来是我错了,跟你说声抱歉。”钟笔这才明白,她之所以能进公司,是金经理在后面帮了她一把,忙笑说:“不用,不用,您可折煞我了。”第三十八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晚上下班,金经理经过她座位的时候随口问:“要不要坐顺风车?”钟笔想了想,放下手头的稿子,笑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在车上说起面试一事,向他表示感谢。金经理挥了挥手,“哦,就这事啊,都是同事,不用客气。”钟笔笑,“对你是小事,对我而言可是大事。也没什么好感谢的,就请你吃顿饭吧。”金经理摆手,“何必破费,你薪水也不多。”钟笔想着赶快还了他这个人情,于是说:“既然您怕我破费,不如上我家吃顿便饭如何?您又住在附近,十分方便。”金经理瞅了她一眼,“哦,你还会做饭?我倒是好久没吃过家里做得饭菜了。”钟笔笑道:“那您正好尝尝。”她想金经理是北方人,应该爱吃饺子,于是买了饺子皮,玉米加肉末做馅儿,一边陪金经理在客厅聊天,一边包饺子,随后又炒了两个家常菜,熬了半锅粥。左学打电话回来说在周熹家吃饭,晚点儿再回来。钟笔不再等他,俩人先吃了。金经理蘸醋吃饺子,连声称赞道:“原来玉米馅儿的饺子这么香,又嫩又爽口,速冻饺子跟这个简直就没法比。凉菜也做得好,正合我口味。”他一气吃了三十个饺子,这让钟笔很得意自己的手艺。吃完饭,喝了杯茶,他就走了。饺子包多了,剩了一半。她打电话问张说有没有吃饭,让他赶紧回来吃饺子。张说很诧异,不敢相信她竟然不怕麻烦包起饺子来,问:“这是你买的?”钟笔没好气地说:“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就不能自己做?”他啧啧称奇,看见沙发上的男性公文包,不由得问:“这是谁的?”“哎哟。金经理的,他落下了。”立即打电话给他。金经理让她明天上班的时候带给他。张说脸一沉,“金经理就是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人?”钟笔点头,见他神情不对,“对啊,就是他,怎么了?”张说发火了,“你怎么请他来家里吃饭?还有没有分寸?”钟笔将煮好的饺子往他面前一推,“莫名其妙——你到底吃还是不吃?”转身就走。张说拽住她的手腕,焦躁地说:“你怎么能带男人回家?”今天不说清楚绝不让她走。钟笔瞪大眼,“张说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请金经理回家吃饺子,和带男人回家,性质完全不用,怎可相提并论?张说指着饺子,“那这又是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他还是知道的。钟笔抓起抱枕,朝他背上重重地打了下来,“你乱吃什么飞醋!”没影的事儿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疑神疑鬼,长此以往,那还了得!张说楞住了,原来这种行为就叫吃醋——好吧,他心里确实不快。钟笔见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从背后环住他的肩膀,撒娇说:“人家对你可是一心一意,你不要想太多啦。”声音发嗲。他为她吃醋的感觉——还不错。张说推开了她,埋头吃饺子。钟笔为了洗刷冤情,将来龙去脉主动说了一遍。张说听完脸色稍缓,“好吧,你胸怀坦荡,可是你能担保人家不会误会你的意思?”钟笔拿不准,“应该不会吧,他知道我有儿子了……”她都拖儿带口、人老珠黄了,谁还看得上她?自作多情可不是好习惯。“我也知道你有儿子!”还不是一样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张说不耐烦地打断她,“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以后你少跟他见面。”钟笔很为难,“我们同在一个公司,又同住一个小区,抬头不见低头见……”做得太明显,影响人际关系。张说还要说什么,左学背着书包回来了。俩人于是打住,不再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不休。左学闻见香味,两眼放光,“饺子!”手也不洗,抓起来就吃。钟笔便问:“你在周熹家里没有吃饱?”左学含混地说:“这是夜宵!”钟笔戳了下他的额头,“你还知道夜宵,这么晚才回来,作业写完了没?”人都玩疯了。左学仰着头大声说写完了,中气十足。“就知道吃,还不减减肥。”她转身去收拾厨房。张说拨了一半饺子给左学,“别听你妈胡说,她的审美观有问题,她以瘦为美,咱们能吃时福。”左学连连点头,立马将张说引为知己。张说最近很烦,又有些不安,半夜打电话给魏建平,“你说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魏建平一听他这话就失笑,“钟笔怎么了?”能耐啊,居然将百折不挠的张说折磨成这样,夜不能寝食不安,钟笔果真是妖精转世。“我向她求婚了,她拒绝了。还有,她跟其他男人来往密切。”声音闷闷的。魏建平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开导他道:“离婚一事闹得那么大,也许她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你等了这么多年,何妨再等等呢?至于和别的男人有什么,我是不大信的,她对你的垂涎那是有目共睹、尽人皆知的。”张说皱眉,“是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整个一榆木疙瘩,反应迟钝,除了爱百胜,连章子怡是谁都不知道。张说从此决定日日接送钟笔上下班,光明正大,不避嫌,他不能当她的地下情人。他们现在不结婚,但是至少得公开化,免得其他人乘虚而入。车子在路口停下,钟笔跳下去买了蛋糕、酸奶,还有鸡蛋灌饼,狼吞虎咽,“你开慢点儿,到公司之前我得吃完。”张说专心开车,抽空瞟了她一眼,“吃这么多,不减肥了?”“减什么肥,人都被榨干了。哎哎哎,就在这里停,车子好掉头。”吃饱才有力气做事。她擦了擦嘴巴,提起笔记本就要跑。张说一把拽住她,幽幽地说:“没擦干净。”随后唇覆了上来,舔掉她嘴角的奶油,然后进一步攻城略地,将她吃得一干二净。钟笔觉得他的色胆越来越大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做这种事,而且做得这么火辣……她喘着气摇头,手按在他胸前,让两人保持一定距离,“不行,不行,快要迟到了。”她不是爱百胜的老板,想几点到就几点到。看见对面有人朝这边看,她的脸立马红了,“我走了,以后不许这样了啊。”被同事看到了,她还怎么活?到了公司,心跳总算平缓下来,她打开电脑,这才发觉不对,这台电脑不是她的。都怪他,都怪他,他越来越有朝淫魔色鬼方向发展的趋势。她打开张说的电脑,需要密码,一时好奇心起,输入自己的生日,居然不是;再输他自己的,也不是。她托着腮想:难道是123456?更加不是。只得打电话向某人求救。张说给她送电脑过来。她指着光标气呼呼地说:“密码呢?”张说在键盘上敲出一长串数字,足足十几秒才把密码输完。钟笔惊骇地看着他,“你记得住?”她眼睛都看花了,这人的脑袋是什么构造?“很好记。一套数列而已。”包括符号,一共二十八位数字。他很注意保护自己的电脑,里面有许多重要数据。同事过来跟他们打招呼,问钟笔:“这是你男朋友?很帅哦。”张说点头承认了,态度非常坦然。钟笔有几分得意。见他的桌面毫无特色,她硬要换上自己的照片,理由是既然她是他女朋友,他应该时时刻刻看见她。张说拒绝了,理由是对着她,他无法专心工作。钟笔很满意这个回答,于是不再坚持。张说因为忙,许久没跟家里联系了。钟笔离婚一事慢慢淡了,娱乐圈自然有新的绯闻丑闻秘闻供大家评头论足、津津乐道。时过境迁,谁还记得她?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张母也不像刚开始那么生气了,只当张说一时鬼迷心窍,儿子终究是心头肉,于是打电话问他国庆回不回家。张说想了想,说:“有空就回,没空就不回。”很诚实的回答。结果国庆前一天他去美国参加一个全球性的数字论坛,一回来就病倒了。大概是路上着了凉,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整天咳嗽,没有精神,蔫了吧唧的。正好国庆放假,钟笔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张母不知从哪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儿子跟人同居了。一来她想儿子了,二来她对中标毫无好感,决定亲自上京探个究竟。她来的时候也没通知张说,大有突击检查的意思。来给她开门的果然是在报纸上看见的那个女子,只不过蓬头垢面,不施脂粉,样子十分普通,手里还端着一盘水果沙拉。张母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果不其然,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你是谁?”目光炯炯,问出的话咄咄逼人,那神情像是在审贼。这女人面色苍白,弱不禁风,不修边幅,有什么好的,儿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钟笔见到她楞了一下,看出她和张说眉眼神似,立即赔笑道:“是伯母吧?你好,你好,请进,请进。”浑身忍不住往外冒冷汗,背对她吐了吐舌,然后跑去厨房泡茶。钟笔心里暗暗叫苦,完蛋了,王母娘娘大驾光临,偏偏在这个时候相遇,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她佯装镇定地倒了茶出来,蓬松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张说撑着病体陪他母亲在客厅说话,“妈,你怎么来了?”有气无力的样子。张母正眼都不看钟笔,更不喝她泡的茶,摸着张说的额头说:“怎么病成这样?烧退了没有?”张说一边咳嗽一边摇头,“没事,普通感冒。”钟笔立马知道张母不喜欢她,溜之大吉是她的拿手好戏,“伯母,既然您来了,那我回去了啊,我就住楼上。”她才没那么笨,留在这儿相看两相厌。看见张母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她心里有些痛快。她知道张母一定以为她跟张说同居了。兵法曾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一开始就打破对方的自以为是,错愕过后自然会对她“另眼相看”。有了一开始的误解做缓冲,后面的“婆媳”交锋便不至于一触即溃。张母也不答话,看着桌上未吃完的零食皱眉,“生病了怎么能吃这些东西?”拐弯抹角地责备钟笔不懂得照顾病人。张说看了一眼逃之不及的钟笔,一个头两个大,咳得更厉害了。他半躺在沙发上,抚着额头说:“妈,你有话直说。”他知道母亲千里迢迢跑来北京,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要引发一场家庭革命。张母也不提钟笔,给他端茶倒水,又催他回房休息,“你爸爸的同学林伯伯,你还记得吧?他女儿林乔伊留学回来后也在北京工作,放假回上海看父母,这孩子,哎哟哟,女大十八变,我跟你爸爸都快认不出来了,长得真是漂亮,知书达理,又乖巧又孝顺,我就是跟她一块儿来北京了。人家送我一直送到小区门口,等你病好了,可得请人家吃个饭。”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变相相亲。第三十九章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张说听了眉头大皱,“妈,我都二十六了,不是六岁,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不用您操心。”张母怒了,“不用我操心?你看你前段时间做的那叫什么事?你爸差点儿没气死。你不为自己的名誉着想,也得为你爸的身体着想,他心脏不好,你还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张说充耳不闻,任由母亲在耳旁唠叨,干脆实行三不政策:不理会,不参与,不妥协。他的感冒因为母亲坚持去医院打针输液,很快就好了。张母抱着电话兴冲冲地说:“我约了乔伊晚上一块儿吃饭,你可别推说没空。”张说没好气地说:“那你跟她好好吃,顺带还可以逛街。”他去做什么?“你要是敢不来,以后别叫我妈。”张母使出杀手锏。张说很无奈,还是那句话:“有空就去,没空就不去,你知道我忙。”说完就上班去了。他从小对女人就没什么好感,总觉得女人无理取闹的时候居多,包括母亲。母亲跟父亲吵架也是,明明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偏要当成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说,吵完后,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每次都是这样,特别烦人。至于钟笔——没办法,总有一个女人是他命中的克星。他还没下班,张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和乔伊在商场,上面有家极好的西餐厅,又安静又浪漫,视野极佳,快点儿来。你要是不来,哼哼……”催促中暗含胁迫。张说头脑发胀,无奈之下打电话给钟笔,“你去接左学放学吧。”钟笔忙得抽不开身,“你有什么事?”他不是大老板吗,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只要没应酬的时候,他不会连接个人的空都抽不出来,接完人再回公司工作,来回不过半个小时。他有时候也带左学去公司,人人都当左学是他亲生儿子。“相亲?”一声尖叫,钟笔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立马冷了下来,“张说同志,麻烦你再说一遍,你要去相亲?”“不是自愿的。”钟笔明白了,一定是张母的主意,看她不顺眼,想给儿子找个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儿媳。这可怎么办?父母之命,泰山压顶,反抗也不是,遵从更不行。“不去行不行?你装病,装忙,装佯,装蒜……只要能不去,随便你装什么都行。”开玩笑,相亲?名草早有主了!“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他若不去,母亲三天两头逼他,还活不活了?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一干二净。钟笔默然片刻后,问:“你妈什么时候走啊?”口气十分怨怼。害得她都不敢下楼找他,见个面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张说叹道:“不知道,大概是想喝完喜酒再走。”反正她退休了,整天闲着没事干,在北京爬爬长城,逛逛故宫,游游颐和园,日子过得挺舒心的。钟笔明知阻止不了,还是使性子说:“不行,不能去相亲,你又不是货物,等着别的女人待价而沽,有点儿尊严好不好?”他是她的!她咬牙切齿地想:等着吧,张说迟早会贴上钟笔的标签的。张说忽然笑起来:“哦,你这么担心我被别的女人看中了?”钟笔骂他油嘴滑舌,怏怏地问:“在哪儿吃饭?”他什么时候学会调情了?张说安抚道:“没事,我去说清楚,人家不会傻到看中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我妈也忒胡闹了。”钟笔听了很高兴,隔着电话亲了他一下,“嗯,早去早回。”挂了电话,心情烦躁,不想做事。她按时下班,然后去接左学。左学见到她便说:“今天是吹什么风?天上下红雨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自从这学期开学,都是张说送他上下学。钟笔瞟了他一眼,“都不是,彗星撞地球,世界末日。”左学见她竟然想一路走回去,立即反抗,“张说呢?我要坐车。”钟笔打了他一下,“老实点儿,生命在于运动。”左学吼回去,“你心情不好,关我什么事?”连累他也要跟着受罪。左学吵着要吃路边上油滋滋、香喷喷的各色烤串,她嫌脏,不许吃,左学就闹,停在十字路口不肯走。她气得差点儿一巴掌拍下来,眼睛骨碌一转,“路边摊有什么好吃的,妈妈带你去吃法国大餐。”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俩人在商场里转悠,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坐外面一排的张说等人喝着香槟,吃着牛排,相谈甚欢的样子。左学舔着手上的焦糖甜梦冰淇淋,顺着母亲的视线自然也看到了,“咦,那是不是张说?”又看见他对面坐着一个直发、鹅蛋脸的年轻女子,圆圆的眼睛,红润的嘴唇,便问:“那是谁?”年轻女子专注地看着对面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回答他随口提出的礼貌性问题,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异样的信息,钟笔知道那是什么——爱慕。这个妖孽,走到哪里都有人行注目礼,尤其是年轻的未婚女性。左学见母亲神色不对,摇着她的手问:“他们在干什么?”“相亲。”她面无表情,然后低下头问他,“你知道相亲的意思吗?”左学摇头,没听过。“相亲的意思就是……”她指着张说和林乔伊,“如果成功,他们便会结婚。”左学有点儿明白了,仰着头问:“那你呢?”张说不是应该跟自己的母亲结婚吗?他心里有些不舒服。钟笔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不能让他们成功,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然后附在他耳旁教他怎么做。左学有点儿不乐意,“为什么又是我出马?”钟笔讨好地亲了亲他,“因为你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人家都不会当真的。”“不行,除非你给我买全套机器猫的漫画,”他适时地讨价还价。钟笔只得点头,“好好好,不过我不能保证是全套的,奥特曼倒可以考虑。”这小子最会漫天要价,全套机器猫?想叫她破产吗?左学让步,“好吧,那就奥特曼。”钟笔冲他握拳表示鼓励,然后跑去前台问广播室在哪里。母子同心,其利断金。左学蹦蹦跳跳地跑进餐厅,也没人拦他。看见张说,他抽着鼻子一下扑进张说怀里。张说十分惊愕,“左学,你怎么在这里?”抬头看了看周围,“妈妈呢?”他哭丧着小脸说:“妈妈带我逛商场,走丢了,我在外面看见你。”张说抱他在身边坐下,安慰他道:“没事,没事,饿不饿,一起吃饭?”把自己的牛排切给他,又要了一大杯果汁。他忘了左学早将家里的电话背得滚瓜烂熟,若是走散了,自然会去前台打钟笔的手机。如今的小孩聪明得很,更何况是左学。自从张母来了,左学就没去过张说那儿,这当然是钟笔三令五申的结果。张母不认得他,听了很焦急,“哎哟,怎么会走散呢?这么小的孩子,大人还不得急死。”又连声安慰他不要害怕,还拿东西给他吃。林乔伊凑过来友好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左学撇过脸去不理她。她有些尴尬,问张说:“谁家的孩子?白白嫩嫩、小脸肥嘟嘟的,好可爱。”张说正掏出手机给钟笔拨电话,还没回答,左学抢着说:“张家的。”张说听了,低头看他,眼神带着一丝怀疑,看见左学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然后明白了,他是故意的。只怕这出戏幕后另有高人导演,他收起手机,静观后续发展。林乔伊笑道:“哦,原来你爸爸也姓张啊。”左学晃着张说的手说:“这就是我爸爸啊。”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无辜。钟笔怕他心存芥蒂,跟他说,就把张说当成干爸爸心里就不会不舒服了。左学想起张说的好,每天送他上学,又给他买各种各样的玩具,母亲打他的时候总是护着他……更重要的是,张说大晚上不嫌麻烦带他去周熹家里道歉,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其实喊他一声爸爸也没什么要紧的。”当下一言既出,举座皆惊。就在众人脸色突变的时候,商场的广播响起:“下面播报一则寻人启事。左学小朋友,左学小朋友,若是听到广播请到五楼前台,你的妈妈正在那里等你。”左学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妈妈找我。”张说按住他,“你在这里坐着,我去找她。”他走后,张母上下打量左学,尽量温和地问:“小朋友,为什么你说刚才那个叔叔是你爸爸?”左学低头吃蛋糕,“妈妈说是爸爸,但是要叫叔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电视剧里的桥段,他跟着钟笔看了无数遍,烂熟于心。一语激起千层浪。张母恍然大悟,联想迅速发散。怪不得儿子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宁可背上破坏人家婚姻的罪名,甚至多管闲事替他们母子争取抚养权,莫非因为这孩子是……心里一时又惊又喜,犹疑不定,打量左学的目光顿时变了。她仔细一看,那鼻子眼睛,跟张说小时候长得确实有点儿像,如此一想,立马亲近起来,一脸慈祥,恨不得把左学一把搂在怀里。林乔伊当场脸色大变,刚刚冒出的爱的萌芽被眼前残酷的一幕活活掐死在温床上。她想走,又怕别人笑话她没风度,舒服的真皮椅却如坐针毡,心神不安。钟笔看到远远走来的张说,歪着头问:“怎么样,相亲?”张说揽着她的腰往前走,意味深长地说:“你觉得呢?”“我觉得应该……不好。”她吐了吐舌。谁叫他来相亲,活该。“知道就好。去见我母亲。”既然故意搅局,她就应该自己收拾残局,也是时候把她引见给自己父母了。钟笔本以为张母一定火冒三丈、大发雷霆,哪知她坐在那里教左学怎么剥虾又快又不伤手,亲自示范,神色无异。她对众人抱歉一笑,“打扰了,真是过意不去。”冲左学招手。“跟妈妈回家。”林乔伊脸色苍白,刚才那一幕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是很快恢复镇定,站起来同他们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笑容有几分勉强。左学扔下盘子,张母连忙拿起餐巾布,替他擦干净手指才让他走。张说介绍道:“这是钟笔,这是我妈。”忽略了林乔伊。张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愿失了长辈的风度,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表情有些僵硬。钟笔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拉着左学的手走了。大功告成。这场相亲宴被她如愿以偿地搅得七零八落。张说的眼睛直到钟笔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不见,这才转了回来。林乔伊见他如此留恋,彻底死了心,象征性地坐了会儿,推说有事就走了。这个男人再好,也不是她的。张母上上下下打量儿子,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门道。若是左学真姓张,这里面牵涉的事情可就多了,也难怪他们几个打官司打得惊天动地——终究按捺不住,试探性地问:“这孩子是谁的?真聪明。”一语双关,满心期待。钟笔只不过是想搅局,却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她的预料。张说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说:“孩子是谁的重要吗?左学这么聪明可爱,谁能不喜欢他?”没有正面回答,有点儿故意误导的意思。借着这个契机,母亲至少不会再那么针对钟笔,这样也好。他恳切地看着母亲,“妈妈,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有低声下气求过谁。儿子在这里求您接受钟笔。”张母脸色一变,“你——”气得说不出话来。张说按住母亲的肩,阻止她离开,眼中满是哀求,“妈妈,我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将近六年的时间都忘不了,以后的岁月应该也忘不了吧?您硬是不答应,钟笔当然也不会嫁给我,只怕您儿子一辈子光棍要打到底了。”低下头伏在母亲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我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世界上能有什么比这个更美满幸福的?第四十章 有了媳妇忘了娘张母哪里经得住儿子这样的哀求,又心疼又心酸又心痛,苦口婆心地劝道:“儿子啊,你怎么这么傻!万一人家不喜欢你,只喜欢你的金钱、外貌、权势呢?她如果是好女人,为什么要离婚?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别一时糊涂,自毁前途,铸成终身大错!”“妈妈,不是这样的。她之所以离婚都是因为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接受她,好不好?”儿子竟然对一个女人沉迷到这等地步,张母哪里能高兴得起来?但是又不忍心再给他施加压力,只能火大地说:“反正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我明天就回上海,省得待这里讨人嫌。”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总不能真的因为一个女人闹得母子决裂。以前大家族里子女众多,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如今都是独生子女,把孩子赶出家门那就跟割走心头肉是一样的,怎么舍得?张说听她口风送了,心中大喜,连忙说:“急着走做什么,家里又没事,不如把爸爸也接来北京,好好玩几天。”张母白了他一眼,“你想气死他!”看着儿子眼里掩不住的欢喜,她暗暗叹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想管也管不了,随他去吧。喜欢也是他,痛苦也是他,得意也是他,失意也是他,硬要阻拦,只怕将来儿子嘴里不说,心里少不得要怨她。张母提着行李走的时候,钟笔跟在张说身后去送机,赔着笑脸说:“伯母,这是北京特产,糖果蜜饯豌豆黄之类的,不值什么钱,带回去给亲戚朋友们尝一尝。”张母十分冷淡,“不用,我已经买了。”钟笔一脸尴尬,伸出去的手缩不回来。张说接了过去,硬塞在母亲行李袋里,“没事,特产哪会嫌多,带回去送给舅舅家的孩子们吃。”张母无可奈何,暗地里骂了一句:“多事。”张说嘻嘻一笑,当做没听到,“几时有空,我跟钟笔一块儿回去看你跟爸爸。”“不用了,我消受不起。”张母翻了翻白眼,说出的话很不客气,拿了证件登机去了。钟笔吐舌,“你妈可不是一般的不喜欢我啊。她一定把我看成狐狸精,无所不用其极地勾引你。”幸亏她已经在广大群众的唾沫中锻炼出来了,张母的这点儿厌恶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完全不受影响。“可不是,把狐狸尾巴收好了啊,可别让我妈看见。”张说偶尔也会开玩笑。钟笔嘻嘻笑,挽住他的胳膊,“你要不要看看,就在裙子里面藏着呢。”手像扭动的小蛇滑进他衬衫里,在他腰上来回抚摸着。张说有些紧张,见周围的人没有注意,这才松了口气,拍掉她胡作非为的手,不悦道:“老实点儿。”这么大胆,到处是人,头上还有监控器。钟笔撇嘴,松开手,离他有一米远,“行啊,那我先走了。”没走几步,张说却不追上来牵她的手,若无其事地说:“省得等下又走丢了。”钟笔侧头看着他笑。张说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也笑了。俩人手牵手出来,上了车,手也不肯放开,他们竟然如此爱恋着对方。钟笔看了看他的手。他的手十指修长、纤瘦,没有指甲,敲键盘的时候运指如飞,握住她的时候却是如此温暖,让人安心,像深藏在记忆力的梦,又回到年少时的未名湖畔。张说开车的时候目不斜视,“回公司?”“不用,请了一下午的假,还是回家吧。”在分岔路口,他将车子掉头,“既然没事,我们去约会。”难得“冷美人”开窍,钟笔自然是满心欢喜。他们像普通人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十指交握,寸步不离——那是迟到了六年的幸福。刹那间,钟笔原谅了一切,所有的人和事,包括左思,包括自己。她将以前所有不好的记忆全部快进,留下的是此刻温馨快乐的一幕,她突然心生感激。也许是为了让他们永远在一起,上天才迫使他们暂时分开——从来好事都是多磨。经历过这么多的磨难,他们的爱情可以更坚定、更持久、更幸福,他们才能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对方是自己唯一的幸福。“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时是什么样子吗?”她问了个傻乎乎的问题,一问出口就后悔了,他一定会说不记得。“穿着花裙子,在台上跳舞,然后摔倒了。”钟笔愣住了,“什么时候?”“庆祝大学生军训二十周年庆典的时候。”他也在台上伴舞,看着她狼狈地爬起来,调皮地冲台下眨眼睛,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眼睛会说话。钟笔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大二国庆时候的事。“哦,当时你在哪里?”她记得摔倒这事,但是对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他想说“就在你旁边”,但是话一出口就改成了:“在观众席上。”不能说一见钟情,但他对这个临危不乱、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