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女儿归我。他说,行。她说,房子是我们单位分的,归我。这个,他没有立即说行,而是看了她一眼。这套房子确实是她的单位分的,后来房改,买下来了,十二万,那可是他们夫妻共同的财产。虽然她的收入不比他低,额外收入也比他丰厚得多,可是,她的钱,大多数拿回了谷家,这套房子,主要是唐小舟的钱买下来的,现在的市场价格,已经值四十多万。她说,我知道,这套房子现在有增值,可你要想一想,如果不是我的福利分房,当初,也不会那么便宜。何况,江南日报还有一套房子,那也是房改房,那套房子,我不和你争。那套房子,是七十年代建的,陈旧不说,很小,当时的价格只有两万多元,目前也就值十几万。唐小舟没有出声,她继续说,沿江路那套房子,给女儿。第十六卷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09沿江路有一套临江的房子,商品房,复式,二百三十平米。当初,全社会都谈投资,他恰好拉了几个广告,手里有点钱,便想拿来投资。她要买股票,他不同意。他要买房子,她又不同意。两人为此吵过好多次架,因为他坚持,钱又是他的,加上他可以找朋友拿到相当优惠的折扣,便买了。他一直认为,在中国投资房地产,是很好的生意,一线的省会城市,像深圳广州上海等地,房价已经涨到了六七千,雍州也是省会,这种临江的房子,价格才不到二千,上升空间很大。他最初的打算,只要有点钱,就买房子,可她坚决不同意,认为买房子还不如存银行。后来,这里的房价升值速度惊人,目前已经达到了六千,有价无房。除了这些财产之外,他们大概还有五六十万的存款。谷瑞丹的理财观念,是从她的父母那里学来的,有一点钱,就存进银行,而且定是那种三年定期,利息高。她总在跑银行,倒来倒去,一个定期到期了,立即又转存另一个定期。几年下来,也有几万元的利息,可与物价飞涨相比,这点利息实在不值一提。他一直对她这种理财观念嗤之以鼻,却也不愿多说,说了只可能是吵架。唐小舟估计,他知道的钱,是这五六十万,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谷瑞丹本人两份收入,一是她的工资收入,一是她的额外收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补贴谷家,给他的印象是,她只要有一分钱,就送回谷家了。但他清楚她的为人,并不完全相信,她会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奉献给谷家。他认为,她拿回家的,很可能仅仅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的部分,是让母亲替她理财。她的母亲搞了一辈子会计,对于银行利息十分清楚。这么多年,她的钱,恐怕远远不止四五十万。此外,自己当秘书这一年多时间,家里人来客往,送到她手里的,一定不少。前半年,自己的职务没有落实,她所收的钱物加起来,都有十六万,后半年,自己的地位稳固了,他不相信她真的怕了,不敢收了。他算是明白了,谷瑞丹的算盘打得很精,他已经被权力边缘化,赵德良又即将离开江南政坛,如此一来,他唐小舟就会成为一个政治弃儿,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等大势已定,唐小舟的潦倒格局已定时离婚,全社会都会把唾沫往谷瑞丹身上泼。现在只不过迹象刚显,离婚是最好时机,说不定,她还可以辩解说,是唐小舟得意了,抛弃了她。她不仅要和他离婚,而且要他净身出门,搞不好,还要他负担女儿的生活费。他想,这样一段婚姻,结束了也就结束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净身出门他不怕,男人嘛,顶天立地,就算是一无所有,又有何惧?何况,他也不是净身出门,这么多年来,他也暗自打下了一些埋伏,有了一点家底。他的这点家底,主要来自几部分。第一部分是私房钱。以前,他的所有收入,包括额外收入,均交给谷瑞丹。因为翁秋水的介入,他们大吵过一次之后,他便开始暗中做起离婚准备,两人的经济账,彻底分开了。谷瑞丹负担自己的开支以及保姆费用,唐小舟负担家里其他日常开支。几年下来,他已经积攒了一笔钱,大概有十几万。第二笔钱是意外之财,即放在黎兆平那里的一百万,虽然他一直觉得那不是自己的,毕竟那是一笔钱。就各项手续来看,那笔钱已经被洗白了。至于那笔钱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他从未过问,黎兆平也未提起过。第三笔钱,是从谷瑞丹那里挤压出来的。上次自己升职的时候,他吓了一下谷瑞丹,她不得不将收下去的钱物吐了出来,有十六万多。第四笔钱,是他当秘书以来的额外收入。由于工作岗位特殊,送钱送物的特别多。他给自己定下一个原则,别人送的钱,绝对不收。就算是烟酒茶之类,他一开始,也是不收,后来,他意识到,如果连这么点小礼物也不收,很难在官场混下去,只好改变态度,拒绝现金而收物品或者购物卡。如果人家送的是烟酒茶衣服之类,他会当场返还一部分,或者事后找个机会还礼。一个节日下来,购物卡可以收几百张,加起来高达几十万。对于这类东西,他学的是赵德良的处理方法,拿出一部分,和赵德良的卡一起捐赠给红十字会。即使如此,他这里,还是会有大量的烟酒或者购物卡,这些东西,也给他留下了二十几万元的现金。有了这几笔钱,就算净身出户,不算放在黎兆平那里的一百万,也有五六十万元,日子还能过得下去,没有丝毫后顾之忧。转而再想,这样一个女人,她对自己如此恶劣,何必便宜了她?他说,不必一条一条地说了,你起草一个协议吧。我看了再说。说过之后,他拿过睡衣,进入卫生间洗澡。水流在身上,是凉的,唐小舟的心更凉。倒不是十几年的婚姻生活,落得这样一个结局,而是前不久,眼看自己的事业可以大展鸿图,谷瑞丹的那份热情,简直让他快感动了。现在呢?世事多变,就像是生命中出现的一道彩虹,瞬息而已,前景又一次陷入阴霾之中,谷瑞丹的脸,说变就变了。如果说这个晚上,他已经预感到谷瑞丹的迫不及待另有衷曲却并没有十分肯定的话,第二天下午,他已经完全肯定了这一事实。谷瑞丹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将一份离婚协议书样本递给了他,说,你看看吧,如果没什么意见,我们就签字。他一言未发,拿过认真看起来。果如他所料,她的目的,是要将他扫地出门。公安厅的房子,归她,报社的房子,归他,沿江路临江的房子,归女儿,实际也等于是归她。家里的存款,她甚至根本不提。他将那两张纸往她面前推了推,嘲笑地问,这可能吗?你可以蔑视我这个人,但我想你无权蔑视我的智商。她显然被他刺激了,想发火。同时也知道,图嘴巴之快,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么多年来,他不与她斗,并非他在文武两方面都不如她,相反,他这两个方面,都远远强于她,只是不愿与她在这方面消耗而已。她终于忍住了,摆出一副淑女姿态,说,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好合好散?唐小舟说,我当然希望如此。问题是..他敲了敲那两页纸,说,这是好合好散?这是驱逐出境,扫地出门。她说,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唐小舟说,我说得难听,那还只是说,总比做得难看好。她说,你总要给个意见吧?他说,我的意见很简单,如果是这个条件,我不同意。她说,你的意思是一定要闹?他说,恰恰相反。我想,我即使不求绝对的公平,至少也需要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她一把抓过那两张纸,说,看来,你根本没有诚意。我不明白,你这样拖下去,能改变什么?又对你有什么好处?他说,你要这样认为,那是你的事。她说,既然你是这种态度,那我们只有法院见了。但我想提醒你一句,那样,对你对我对成蹊,都不好。他说,至少,对我的财产会好一些。她愤愤地说,整个就是一个农民,真没见过这样小气的男人。说过之后,愤而离去。他没有理她,拿过一张报纸,摊开来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将某篇文章通读了一遍,每个字都读过了,却连一句话都没有理解。二十分钟后,她去而复返,说,我反复想过了,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他不理她,继续看报纸,继续不知所云。她又说,你能不能冷静一下?我们已经不可挽回了,这一点,相信你也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总要解决,赌气不是办法。他说,我没有赌气。她说,那你说吧,怎么解决?他说,你在司法部门工作,对相关法律,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婚后财产是夫妻共同财产,就这么简单。她说,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我争财产?他说,我不想和任何人争财产,我只想表明一种态度,我不是傻瓜,不能被人像傻瓜一样扔出去,还沾沾自喜。她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含含糊湖,拖泥带水?唐小舟想,还算好,今天终于没说你怎么不像个男人?那好,我给你个建议。他说,沿江路的房子是怎么回事,你清楚我也清楚。我现在不想把这件事搞得太复杂,只有一个要求,我必须拥有一半。可以由几个方法来解决,第一,你出个价,我选择拥有房产或者拿走一半的钱。第二,我出价,你选择拥有房产或者拿走一半的钱。第三,请人来评估,你选择拥有房产或者拿走一半的钱。第四,由法院来判决。第十六卷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 神秘而来的调查组10她问,你哪来的钱?他说,我去抢银行或者找朋友借,那是我的事。总之,我说过了算数。她问,就这些?他说,还有,家里有多少钱,你清楚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数。那笔钱,我不要求完全弄清楚或者平分,全部归女儿,作为女儿以后的学习费用。离婚后,理论上我将不再承担女儿的相关费用。她当即反唇相讥,说,不承担女儿的相关费用?你说得出口,那是你的女儿。他说,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这里有个概念问题,我并不是不承担女儿的所有费用,而是这些费用,我已经承担了,它就在家里的那笔存款之中。我现在只是就是论事,不外延,也是应你的要求,不拖泥带水。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同意,我们就签字,如果不同意,也没什么好谈的,要上法院,是你的权利。她再一次愤怒,说,当初我怎么看上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冷血动物。说过之后,再一次夺门而去。唐小舟想,她肯定还会回来。她现在是急于离婚,自己提出的条件,对她并不薄。家里那笔存款,是笔糊涂账,他不十分清楚。沿湖路的房子给她一半,她已经占了大便宜,何况还有公安厅的那套房子,她也是占了便宜的。她愤而离去,仅仅只是一种姿态,说不定,还是要借这个机会给那个人打电话,与他商量。果然,十分钟后,她再次去而复返。她说,我想通了,我不想拖,没意思。沿江路的房子,我出价一百二十万,我给你六十万。他说,为什么不能是我给你六十万?那套房子,现在可以卖出一百四十万。她说,我知道你手里没钱,你去借钱的话,以你那点工资,一两年也还不起,利息加起来,恐怕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他想,她什么都算得仔细。不仅如此,她可能还算到了,她手里有大约五六十万甚至更多,拿出六十万,还有些余钱。而这六十万中,原本有三十几万是他的,她实际只拿出了二十多万,就买下了那套一百四十万的房子。这且不说,那套房子是租给一家公司的,房租按年收取,每年四万元。拿出二十几万,每年收回四万,年利近百分之二十,房产还在增值。他说,就按你说的办吧。如果这是一桩买卖的话,她占了大便宜。且不说家里的存款,这些年,他们共同经营的那个家,总还有点值钱的东西,比如她的金银首饰,家里的一套红木家俱,他弄回来的一架古董钟,一套进口的卫浴设备等等,可以作价的东西,还真是不少,鸡零狗碎地算下来,怎么也能算出个四五十万元。如果一定要评估的话,两人共同财产,可以算清的,应该在三百万上下,现在,唐小舟能够拿走的,除了六十万现金,报社那套房子以及那台并不值几个钱的吉普车,加起来,也就七十多万。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银行,谷瑞丹取出六十万元现金,存进唐小舟的私人存折,从唐小舟手里接过一张收条,下午去房产交易中心,办理房产过户手续。第三天,拿着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一起来到街道办事处。在街道办事处稍稍遇到一点麻烦,人家有规定,任何协议离婚,均需要做工作劝合,尽管有关人员清楚,这只是走过场,但规定程序必须要走。谷瑞丹不想在这个缓冲期里出现波折,她出面去找关系,直接坐到了办事处主任面前。这个街道办和公安厅属于友好单位,彼此的来往非常密切,关系盘根错节。办事处主任并不认识唐小舟,大概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谁都没有介绍唐小舟的身份,而此时,唐小舟的身份也确实无法介绍。办事处主任很卖谷瑞丹的面子,打电话叫来主管的办事人员,交待一番,同意立即办理。第四天下午,唐小舟再次来到了办事处,谷瑞丹早已经等在那里,彼此在一些相应的文件上签了字,工作人员便收回了他们的红色结婚证,还给他们的,是蓝色离婚证。从公安厅到街道办事处,只不过几步路,谷瑞丹为了显示身份,竟然带了车。出门后,她变得有点假惺惺,问唐小舟,你去单位?唐小舟不想回答,但又出于礼貌,说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