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舟知道,罗先晖所说的乱咬人,是指孟庆西的妻子写了很多上访信,指名道姓,说孟庆西是被罗先晖杀的。还说,一再提拔孟庆西的人,正是罗先晖,因为孟庆西无数次向罗先晖行贿,所送的钱物,前后有几百万。孟庆西被抓后,罗先晖担心他暴露了自己,所以设计把他弄出来杀了。这些信,寄给了省里的每一位领导,赵德良那里,就有一封。赵德良说,小舟,我桌子上有一封信,你拿过来。唐小舟走到办公桌前,见桌子上只有一封信,正好是指控罗先晖的那封。他拿起来,交给赵德良。赵德良接过这封信,交给罗先晖,说,这封信,我收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看看吧。这封信,相信罗先晖早就看过,但在赵德良面前,他还是煞有介事地看,看过之后,说,赵书记,这里的指控很严重,说我从孟庆西那里收受几百万,却又没有提供任何证据……赵德良挥挥手,制止了他,并且伸手把那封信收回来,递给唐小舟。赵德良说,这封信,你只看看,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我叫你来,是想谈一谈另一件事。马上党代会就要开了,省委班子,中组部的意见还没有拿出来。过几天,我还想去中组部,就这件事专门汇报一次。去北京之前,我想和每个常委都谈一次。关于你自己,你有什么想法?罗先晖说,我没有想法,我坚决拥护省委和中组部的决定。唐小舟见他们谈省委班子,自己留在这里不合适,便站起来离去。其实,唐小舟是很不想离开的。这个谈话,实在太重要了,如果他的估计不错,赵德良接下来要谈的话,不仅决定江南省换届的班子结构,同时决定罗先晖的未来走向,甚至还决定黎兆平被双规事件的一些微妙处理。先说黎兆平双规事件。赵德良先把那篇网络日记交给余丹鸿,现在又将这封控告信交给罗先晖,唐小舟认定,赵德良此举,必有深意。他是不是认为,黎兆平事件,其实是政治较力的开始?如果这件事的着力点并不在黎兆平本人,就一定在这次换届。如果是,那么,此事的背后,就一定会有三个人,分别应该是陈运达、余丹鸿和罗先晖。赵德良用这种方式暗示罗先晖和余丹鸿,你们的把柄,抓在我的手里,你们如果想玩下去,也可以,我们可以看一看,最终结果是什么。最终是什么结果?余丹鸿和罗先晖肯定不敢陪着陈运达继续玩下去。最后玩大了,结果只不过赵德良另地为官,余丹鸿和罗先晖就不同了,两份材料所指,全都是重罪,那可不是当不当官的问题,而是在牢里坐多少年甚至保不保得住吃饭家伙的问题。有了这样的把柄,他们如果再敢和赵德良对着干,那才是天下最大的蠢才。同时,赵德良还可以利用这两样东西作为筹码和他们谈判,达到将他们调出班子的目标。唐小舟想象着赵德良和罗先晖后来谈话的内容。《二号首长》第二部 第103-104章第103章赵德良或许会说,中组部会怎么考虑,我目前无法估计,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我还是希望有个底。有底,我才能替你去争取。政协的伯雄同志到龄了,最多也就是到换届,还有一年多时间。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考虑?邵伯雄是政协主席,正省级领导。罗先晖现在的情况比较微妙,如果再在这个级别搞一届,往后也就没什么机会了,最多退休的时候,解决个正省级待遇。现在就担任政协主席,虽然显得有些边缘化,毕竟级别解决了,退休之前,说不定还可以到全国政协去干几年。到了他们这种职位,自然清楚,能够当一线领导自然好,但一线职位毕竟很少,能够在二线解决职位,也是相当不错的了局。尤其关键一点,赵德良先拿出那封信,再谈这个话题,意思非常明显,他如果接受这个安排,其他的事,只要不十分出格,赵德良完全可以出于政治平衡的考虑,放他一马。相反,他如果不接受这一安排,一定要和赵德良斗下去,结局就难测了。这就是政治,或者说,这就是政治之中的交换和妥协。但是,和余丹鸿会怎么谈?政协主席给了罗先晖,赵德良手里便只有人大副主任和政协副主席的帽子,这些帽子都只是副省级,和余丹鸿是平级,因为余丹鸿是省委常委,这些副省级帽子,便显得轻了。轻了就是降职,余丹鸿肯轻易就范?这两场戏,可以说精彩至极,可惜,唐小舟只能从旁体会,无法亲眼看到。黎兆平被双规的消息传开了。唐小舟接到无数个电话,都是打听这件事的。从这些电话可知,黎兆平的关系还真是广,整个江南省官场,似乎人人都与他有着这样那样的瓜葛,谁都想从唐小舟这里探听点内幕消息。唐小舟想,我自己都想探听内幕消息呢,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至今都不清楚。尤其不清楚的是,赵德良到底是什么态度?赵德良对余丹鸿和罗先晖采取了一点点行动,唐小舟原以为,接下来,他会直接针对黎兆平一事做点什么。可几天过去了,什么行动都没有,甚至连黎兆平三个字都没有提。黎兆林已经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有接。让他觉得奇怪的倒是陆敏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黎兆林急,其实唐小舟比他更急。他有一千多万在黎兆平的手上,这可是贷款。尽管他认为这些钱,是完全可以说得清楚的。然而,世上的事尤其官场的事,实在太微妙了,什么都能说清楚的,是法庭而不是官场,官场不需要说道理,只要心里装着那点事,那就是事了。除了和王宗平沟通一下,完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即使和王宗平沟通,也不能用电话。电话这种东西,是最没有保密可言的,他还不清楚与黎兆平关系密切的人中,哪些人的电话被上了手段,万一不小心说了什么,那是给自己惹麻烦。这也是他不接黎兆林的电话的原因之一。陆续有些消息传到唐小舟这里来。来自梅尚玲方面的消息说,可以肯定,这不是省纪委的案子,更不是中纪委的案子。也不是检察院反贪局的案子。就算是市纪委,对这件案子有所了解的人也不多。这件案子由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龙晓鹏主办,他甚至没动用纪委或者监察局的处级干部,协助他办案的,是一名科长,名叫王雷。市里的科长,实际只是一名副科级干部。在雍州市监察局,王雷是龙晓鹏的亲信。他们的办案地点,甚至没有选用市纪委的办案点金山酒店。梅尚玲说,这件案子很奇怪,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唐小舟问,既然如此,省纪委为什么不过问一下此案?梅尚玲说,办事必须讲程序,市纪委是一级纪委,省纪委要干预他们办的案子,必须有充分的理由。仅现在这些,虽然有些非常规的东西令人生疑,毕竟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能等一等再看。既然梅尚玲说等,唐小舟只好等,不等还能怎样?日子在煎熬中过去,又有消息传来,黎兆平被关进了岳衡市一座废弃的监狱。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容易。容易知道唐小舟和黎兆平的关系特别,也关心这件案子,得知消息后,立即给他打电话。他不敢在电话里谈此事,把容易约到市委旁边的一间餐厅吃饭。餐桌上,容易告诉他,这座监狱原本是一座煤矿,煤挖完了,煤矿废弃了,监狱也因此被废弃,目前,那里只有一个留守小组。听到这个消息,唐小舟又一次感到意外。如果说,这件案子是省管案子,关进省里的或者下面某市的某个地方,可以理解。可这是雍州市的案子,怎么关进了岳衡市?离开容易后,唐小舟直接去了梅尚玲的办公室。他原以为,有了这件事,梅尚玲或许可以出手了。没想到,梅尚玲说,纪委办案,根据案件的性质,考虑使用一些特殊的办案地方,程序上,并不存在问题。唐小舟相信,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甚至有很多种解决办法。聪明人所要做的,就是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然而,他现在遇到的这件事,却是一件大麻烦事,似乎任何方法都不适用。自从黎兆平被双规的消息传来,他一直都在苦思解决办法,晚上甚至想得睡不着觉,可是,所有办法都想过了,似乎没有一个适用。这天下午,赵德良参加省政府的一个会议,唐小舟在下面听会,手机震动起来,拿起一看,是舒彦。唐小舟把头埋在桌子下面,用手捂着手机告诉她自己在开会,晚一点再联系。心中一动,对呀,舒彦是个活动能量很大的女人,又有律师身份,是否可以利用她做点事?会开得很长,领导们一个又一个轮番讲话。以前,唐小舟对这类讲话充满了兴趣,常常独自玩味。几乎每一个会,总会有好几个领导参加,每个领导都要发表一番讲话,这领导和领导之间就讲究了,你讲话的时候,得符合你的身份,又要注意不把别人的话抢了,这就是学问了。许多时候,主题其实只有一个,每个领导的讲话,都要不同,还要显示自己讲话的重要性,这学问就大了。可今天,他完全没有兴趣琢磨这些。手机再一次震动,他拿起一看,又是舒彦,发来的是一条短信,问巫丹的电话。唐小舟心里一动,她为什么问巫丹的电话?难道舒彦想替黎兆平出头?他将巫丹的电话号码发了过去。舒彦能做什么?仔细想了想,不得要领。不管如何,见一面,看看情况再说吧。这样想过之后,他又给舒彦发了一条短信:晚上一起吃饭。舒彦回复说,好,我在喜来登等你。好不容易散会了,唐小舟想找机会赶去见舒彦,但是,余丹鸿给他安排了一个事,走不开。只到晚上十点多,他才匆匆赶到喜来登三十八楼。喜来登三十八楼是民间俗称,实际上是三十七楼和三十八楼共同组成的一个会所。顾客从三十八楼进入,如果选定的房间在三十七楼,就需要下一层。每个房间都有两个命名,一是按九十年代中国军队的车牌排序方式,以甲乙丙丁加上序号。最豪华的一个房间,命名为甲零一。而甲零一车牌,属于中央直属。同一个房间,还有另一套命名,即以中国酒命名。甲零一,便是茅台,甲零二是五粮液。舒彦所在的房间在三十八楼,却没有命名,唐小舟走进去一看,感觉这并不像是茶座,更像办公室。这是一个套间,外间有办公桌有沙发,里面还有一间休息室。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开始转入正题。舒彦说,她到北京开会,顺便休假,今天才回雍州,一回来就听说黎兆平被双规的事。唐小舟将自己所知的情况说了,舒彦立即说,不可能,说别人受贿,我信,说他受贿,而且才区区五十万,我不信。唐小舟说,五十万难道不是钱?中国百分之九十的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五十万。舒彦说,你说的没错,可黎兆平不是那百分之九十。他不仅是百分之十,甚至是百分之十中的百分之十。唐小舟说,是不是夸张了点?舒彦说,夸张?你知道这里,一天赚多少钱?说着,她用手在沙发上拍了一下,显然是指三十八楼。唐小舟说,这里一天赚多少钱,和黎兆平有什么关系?舒彦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三十八楼董事长办公室,黎兆平的。三十八楼唐小舟来过多次,从来没听说是黎兆平的产业。舒彦说,我这样说,你可能不相信。那我再告诉你,这是我和兆平两个人的产业。当初,我们花两千多万买下来,又花几百万装修。现在值多少,你知道吗?人家愿意用两个亿买走。这里一天的利润,就是二三十万。你应该知道,这只能算是兆平的零花钱。他有这么多零花钱,会在乎人家送的五十万?唐小舟明白了,每个人都是有价格的。黎兆平的价格,无论整卖还是零售,都奇高无比,钱对于他来说,已经仅仅只是数字,他根本不会为了区区几十万湿鞋,更不会为此湿身。唐小舟说,现在的问题是,有人举报,说他受贿五十万。除非你有办法证明,黎兆平根本没有受贿,或者他被人栽赃。舒彦说,这不是你们政府应该做的事吗?为什么要我来证明?唐小舟说,情况比较复杂,市纪委有独立办案权,没有确凿证据,别人根本插不上手。舒彦问,如果有确凿证据呢?唐小舟说,如果有,那你就去把证据找出来。舒彦叫了起来,说,我把他找出来?我怎么找?唐小舟说,你不是律师吗?你可以成为他的委托人呀。既然成了他的委托人,那你就有权监督相关部门给予他公正待遇。有权对他的相关案情进行调查。总之,这些东西不需要我说,你知道怎么做。当然,我也可以告诉你,如果我的判断不错,这件事的水很深,后果到底是什么,我现在也没法评估。舒彦说,你少给我来激将法,我怕过什么人 ?唐小舟说,既然如此,那我还可以给你指条路。黎兆平被关在岳衡市双峰煤矿。听了这话,舒彦跳了起来,说,什么什么?岳衡市?巫丹的老公在那里当副秘书长,岂不是把黎兆平送到林志国手里去了?这是谁出的馊主意?离开之后,唐小舟给王宗平打了一个电话。他没有说自己刚刚见过舒彦,只说舒彦和他联系过,听口气,她可能想整点事出来。王宗平问,她能整出什么事?唐小舟说,谁知道?她要整就让她整吧。这个女人能折腾。舒彦能整出什么事?唐小舟心里还真没底。他只是觉得,在这种完全没有方向感的时候,由舒彦出面闹一闹,无论怎么闹,总不至于使得事情更加糟糕。从某种意义上说,像黎兆平这种案子,如果没有特别背景,轮不到纪委立案,最多由广电局纪检组派人查一查。就算有某种原因立案了,只要赵德良打声招呼,立即就可能撤案。别说是赵德良,就算彭清源出面,和纪委书记李福同谈一次话,也一样撤案了。无论是赵德良还是彭清源,全都引而不发,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意识到,这件案子,远不是针对黎兆平这么简单。唐小舟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人家已经出手,你怎么能不应招?这么放任自流,毕竟不是办法吧。事情才刚刚出现一点苗头,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堵住,事态一旦恶化,再想办法就迟了。赵德良一如既往,看不出一点变化。倒是余丹鸿,看上去显得有些急躁。早晨,和赵德良碰头后,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上楼,而是到唐小舟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唐小舟问,秘书长的什么指示?余丹鸿不答他,而是问,小舟啊,你来办公厅有三年了吧?唐小舟说,还差一点点。余丹鸿又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唐小舟一时没明白过来,反问道,想法?我每天都有很多想法呀。余丹鸿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更进一步问,我是说,政治上有没有想法?唐小舟顿时充满了警惕,说,政治上我可不敢有想法。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秘书长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余丹鸿一阵大笑,说,小舟啊,这几年,你进步不小呀。唐小舟说,那还不是因为有秘书长的英明领导。余丹鸿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他,说,就你会说话。然后转身离去。一个多小时后,余丹鸿又来了,扯了几句闲话,又走了。唐小舟觉得,余丹鸿一定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却又拿不定主意。下午,他又来转了两趟,还是除了闲话之外,什么都没说。晚上赵德良有活动。以前在老省委,赵德良往往会在六点半甚至七点出门,毕竟,从办公室到迎宾馆的距离很短,乘车只要几分钟就到了。官场的成例是,官职越大,到得越晚。他是江南省最大的官,自然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在搬到了新址,晚上的活动,安排在市内,赵德良不好走得太晚,到了下班时间,唐小舟清理好自己的东西,锁上门,来到赵德良的办公室。赵德良说,到时间了吧?我们走吧。唐小舟立即提了赵德良的包,跟在他后面出门。此时正是下班高峰,交通越来越拥堵,尽管有开道车,却不便天天封路,只能亦步亦趋,大量的时间,浪费在路上。这个时间非常长,唐小舟一直希望赵德良说点什么,或者暗示一下,最好能指点迷津。可是,赵德良一直靠在靠垫上闭目养神,一句话都没说。到了迎宾馆,赵德良才睁开眼睛,对唐小舟说,小舟,你就不去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听了这话,唐小舟愣了一下。他有一种感觉,赵德良是有意给他留出时间。留出时间干什么?他被任命为一处处长那次,赵德良曾有意给他留出时间,那是为了让他和家人朋友一起庆祝。今天呢?留时间给他干什么?难道希望他为黎兆平的事做点什么?然而,这件事,他能做什么?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他仍然没有想明白,自己可以怎么做。下车后,赵德良走进了迎宾馆,冯彪问唐小舟去哪里,要送他。唐小舟说,我的车停在七号楼,走过去就行了。冯彪知道他的习惯,不再坚持,驾车走了。唐小舟独自往七号楼走去,心里空空的。身边,微风把香樟树的叶子吹出一种特别的声音。换个时间换个环境,他可能觉得这种声音是美妙的音乐,现在,却认为这是静谧之中的躁音,很令人烦躁。第104章坐到车上,好半天没有点火。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该干什么,脑袋中呈现的,是一种空前的迷惘。和谁打个电话吧,也许喝一场酒,让自己醉一次。他拿出手机,竟然不知道应该打给谁。翻开短信页,发现第一个短信是颜昕茹的。这丫头三天两头给他发来一个暧昧的短信。最近的一个短信说:某日暴雨,男子进庙避雨,见一美妇,顿时淫意,成其好事。事毕,美妇怒,告于县衙。县官曰,有何冤情,从实招来。美妇:狂风暴雨,进庙躲雨,遭遇恶棍,满嘴淫语,霸王上弓,强占民女。男子驳称:风狂雨暴,躲雨进庙,见此女子,对佛撒尿,情急无措,堵住尿道。县官判曰:阻尿有理,原告无效。唐小舟想,这丫头倒也执着,只不过自己此时哪有心情和她堵尿道?翻过,再往下看,看到冷雅馨的短信。看完她的短信,唐小舟会心一笑,心情也就好了许多,立即回拨过去。接到他的电话,冷雅馨十分兴奋,说,我想你就会给我电话了。唐小舟问,在干嘛呢?冷雅馨说,刚吃完饭回宿舍。唐小舟说,吃过饭了?我还说约你一起吃饭呢。冷雅馨说,没诚意。那你早不说?唐小舟说,我想说呀。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要不,再吃一餐吧。我来接你。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理,和别的女人见面,最迫切的事,肯定是做爱。做完爱之后,所有的事,也就结束了。有时候,甚至只为着这样一个目的,而对方也似乎只有同样的目的。完成之后,彼此说再见,谁都不会觉得少点什么。和冷雅馨在一起则不同,即使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彼此相望,心灵深处,也如春天的原野,暖风往往,繁华似锦。这一晚上,先和冷雅馨一起吃饭,然后带她去泡吧,一直到凌晨一点多,用几十瓶啤酒将自己灌得有些醉意,才在酒吧附近开了个房间,也不洗澡,甚至连衣服都没脱,抱着冷雅馨就睡了。关于黎兆平案,整个官场看上去风平浪静,但舒彦如同扑进平静湖水中的一块石头,引起了不小的涟漪。首先,舒彦找到了省检察院,通过检察院下了一份文件,鉴于黎兆平受贿案办理过程中,有可能存在程序非法的可能,根据其代理律师舒彦的申请,同意舒彦跟进此案,以保障其委托人的公民权受到法律保护。唐小舟清楚,这样一份文件,别说针对的是纪检部门,就算是发给检察部门的,比如雍州市检察院,他们也一样可以阳奉阴违。何况,检察院和纪委根本不是一条线,龙晓鹏绝对不会将这份文件放在眼里。另一方面,毕竟是省检的红头文件,这样的文件,对于龙晓鹏,肯定是一大压力。有些人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舒彦的身份上,通过行政力量给舒彦施压。舒彦本人只是一名律师,那些权力之手要伸到舒彦的领域,需要绕几个弯。但是,他们注意到了舒彦的社会关系。舒彦的公公原是雍州市政协副主席退休,目前还挂了个顾问之职。舒彦的丈夫曹能宪,目前是省林业厅副厅长,正希望解决正厅职位。有人分别向他们递话,希望他们劝说舒彦放弃此事。甚至有人拿舒彦和黎兆平的私人关系说事,大肆传播两人的绯闻。舒彦自然不肯放弃。不仅没有放弃,而且设法拿到了银行的一份录像资料。这份录像是给黎兆平的银行卡里汇款时留下的。汇款人并不是周小萸,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舒彦想办法让周小萸看过此人的照片,周小萸一开始完全否认认识此人。这也就是说,给黎兆平汇的五十万,根本不是周小萸所为,而是另一个人。这是一桩典型的栽赃陷害案。得到这一消息后,唐小舟立即约见梅尚玲。他以为,只要有了这一证据,梅尚玲或者省纪委便可以出面干预此案。梅尚玲听了之后,摆了摆头,说,这说明不了什么。有人举报黎兆平受贿五十万,而他的账上,又确实有这五十万元。对此进行调查,程序上并没有问题。就算最终查明这笔款存在问题,那也是给这个案子一个结论,程序上不存在问题。在这件事情上面,很难抓住把柄。既然梅尚玲这里无能为力,唐小舟只好等舒彦这颗石头激起怎样的大浪了。唐小舟原以为,此事还会平静好多天,没想到,舒彦这枚过河卒子,还真是起到了大作用。两天后,他刚刚陪赵德良在下面走了一圈回来,接到王宗平的电话,说是彭清源想见赵德良。唐小舟问,主要谈什么事?王宗平说,应该是那件事吧。唐小舟心中一喜,说,好,我向赵书记汇报后再给你电话。能够随时见赵德良的人不多,彭清源是其中之一。唐小舟向赵德良汇报后,赵德良立即说,你安排一下。唐小舟说,除非十点以后。赵德良说,那就十点以后,叫他到七号楼去。彭清源到的时候,赵德良已经开始练字。王宗平留在一楼,唐小舟将彭清源引上二楼书房,一见面,赵德良就说,是兆平的事吗?你给我一句明确的话,他到底有问题还是没有问题?唐小舟原本应该出去,听说谈黎兆平的事,他便留了下来。赵德良并没有暗示他离开,他也就装糊涂。彭清源看了看他的字,说,这个答复,我没法给你。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件事背后有人。赵德良将那幅字写完,却不盖章。唐小舟将写好的宣纸拿起来,用夹子夹了,挂在书房里。赵德良问,背后有人 ?有什么人 ?彭清源说,有这么两件事。通过银行,调阅了汇款人的录像资料,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周小萸根本不认识此人。赵德良问,第二件事呢?彭清源说,周小萸看过那个人的照片,完全否认认识此人。从她的表情判断,她应该确实不认识。不过,事后她可能意识到此人与案件有一定关系,立即约见了另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份比较特别。赵德良已经蘸了墨,却没有写,墨滴到了宣纸上。彭清源说,周小萸去见的这个人,是齐天胜。说过这句话后,赵德良没有出声,彭清源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唐小舟要将那张滴了墨的宣纸拿开,赵德良摆了摆手。唐小舟只好退了一步,站在一旁。赵德良并没有在意那一点墨,而是将刚才的赤壁怀古又写了一遍。写完之后,才抬起头来,问彭清源,你有什么打算?彭清源并没有说自己有什么打算,而是说,有一个律师,叫舒彦,是黎兆平的朋友。她在跑黎兆平的事。赵德良问,跑黎兆平的事?怎么跑?彭清源说,她想做成两件事,一是争取有关部门对龙晓鹏立案。据她说,她手中掌握龙晓鹏受贿的证据。一是争取让黎兆平选上党代会代表。赵德良说,黎兆平的案子还没有定性吧?按照党章,他是不是有被选资格?彭清源说,是的,他有被选资格。赵德良挥了挥左手,说,既然他有被选资格,你和我,恐怕也不能只手遮天,决定他能参选还是不能参选。恐怕我们这两个书记,没有权力剥夺一个普通党员当选党代表的权利。彭清源说,是的。唐小舟在一旁暗喜,这是否说明,他们将启动一件事,让黎兆平当选党代表?各市州的党代会已经召开,只有省直的党代表选举晚一步,也正在陆续进行。如果能够让黎兆平当选党代表,只要代表资格一确认,龙晓鹏就必须向省委办公厅报告黎兆平案的相关情况,并且拿出确凿证据证明黎兆平犯罪,再由省委办公厅启动相应的程序,撤销黎兆平的省代表资格。换句话说,如果龙晓鹏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说服省委办公厅,就必须释放黎兆平。这一招实在是太妙了。自己以为天大的难事,到了这些人手中,竟然只需要如此轻轻一招,便化解于无形。赵德良练过字,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走到旁边的茶几前,拿起一包中华烟,扔给彭清源。彭清源和唐小舟都明白了,这是给予抽烟待遇。彭清源老实不客气,拿过烟,撕开,抽出一支。唐小舟立即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替彭清源点燃。赵德良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对彭清源说,清源,我这里有好茶,要不要尝一尝?彭清源说,我知道你这里有好茶,早就想讨一点了。赵德良说,小舟,把上次的茶,给彭书记拿一斤。唐小舟拿了茶进来,见赵德良和彭清源正在谈陈运达。彭清源说,这个人做事很踏实,执行力很强。当初,他留在工厂,干的是搬运工,两年时间,从县劳模干到省劳模。他当县长的时候,遇到大洪灾,自己就当了突击队队长,吃睡都在大堤上,后来感冒发高烧,又在深水里泡,当场昏倒,差点被洪水冲走,幸亏身边两个武警战士机灵,将他捞起来。当时县委作出一个决定,要他住院,可他让一线的医护小组在工棚里搭了一个临时病房,他就住在那里。县委书记问起来,他说自己尊重了县委的决定,已经住院了。唐小舟见两位领导谈工作,也就退了出来。王宗平在楼下看电视,唐小舟在他旁边坐下来,问他,你那里有些什么进展?王宗平说,这件事的背后,恐怕非常复杂。唐小舟问,复杂在哪里?王宗平向楼上看了看,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周小萸是彭书记介绍给兆平的。当初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进入前三一说,倒是说过,比赛结束后,找个机会把吴芷娅安排在娱乐频道,并且想办法让她当主持人。唐小舟想起那次见到吴芷娅的情形,问道,会不会黎兆平把她办了?王宗平说,你傻呀,兆平是什么人 ?他会这么没眼水?唐小舟说,可是,她好像没有当成主持人呀。王宗平说,那也是兆平的意思。她的普通话太差,兆平想先让她去学两年普通话。唐小舟说,如果是这种关系,黎兆平怎么可能收周小萸的钱?王宗平说,就是。唐小舟问,既然是这样,周小萸为什么会跳出来举报兆平?王宗平说,我让人去查了一下周小萸。这个人,非常复杂。唐小舟说,还用查?整个雍州甚至整个江南省,都知道她复杂啦。我不知听多少人说过,她和省市好多领导都有一腿。难以相信,好像她有特异功能一样。王宗平说,她和齐天胜是高中同学,当时,齐天胜追过她,她没有答应。多年以后,两人的地位出现了巨大变化,彼此的关系,又开始亲密起来。她一直在努力想让齐天胜帮忙把她调到卫生厅当个官。唐小舟说,难道说,他们之间,搞了什么交换?王宗平说,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我听说,吴芷娅已经进了省广电,而且解决了局聘。唐小舟问,这也是交换条件之一?王宗平说,估计是。唐小舟又换了个话题,说,你估计,兆平被选上党代表的可能性有多大?王宗平说,这个真的很难说。党代表的选举,是一个自下而上再自上而下的过程。先由基层产生推荐人,层层推荐之后,上报宣传部,再由宣传部上报省委。由省委以及宣传部组织专门的人员对相关人员进行考察,然后确定差额候选人,再由系统内各单位派出党员代表投票选举。文宣口,那么多人,有多少人会投兆平的票,难说。主要还是广电的代表吧。可广电是被杜崇光控制的。唐小舟说,这样说来,这条路走不通?王宗平说,那也不一定,关键要看丁部长下多大的力。正说着,彭清源下楼了。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对王宗平说,宗平,你给应平同志打个电话,问他在哪里,我们去找找他。唐小舟心中一喜。找丁应平?这么说,赵德良授意了?如果赵德良一定要选黎兆平,杜崇光想阻止,恐怕阻止不了吧。[TXT小说下载:m]这是几天来,唐小舟心情最好的一天,离开赵德良,独自驾车回家的路上,唐小舟的心中,说不出的兴奋,他一边驾车,一边吹着口哨。没想到乐极生悲。正开着车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他也没有看号码,立即接听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电话,竟然是他最不想听的。知道我是谁吗?电话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好听,也很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是谁。唐小舟不喜欢玩这种游戏,也没时间没精力和女人们玩这类游戏。偏偏女人就是喜欢这样玩。但凡遇到这类女人,如果不是有些职位的,唐小舟绝对不会留下她的名字,此后也一定不会主动联系。喜欢玩这类游戏的女人,是不会留在他的圈子里的。他问,有事吗?女人说,怎么这么冷冰冰的?唐小舟心里一阵烦躁,很想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人想和你缠缠绵绵的。这话自然不能说。官场经历了这么几年,他早已经练就了一种波澜不惊的品性。就算这次的黎兆平事件,让他受了点惊,可看一看赵德良,他也再一次体会到高人的境界。他说,对不起,我很忙,如果没什么事,就挂了。刚刚挂断,电话又打进来了。唐小舟看了一眼,还是刚才的电话,又挂断了。可这个电话很固执,再一次响起。唐小舟不得不接起,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女人说,为什么一再挂断我的电话?是不是怕我?唐小舟有些恼火,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女人说,我们有一笔旧账,我想和你算一算。唐小舟问,旧账?什么旧账?女人说,你该不是这么健忘吧,你欠了谁的账,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唐小舟说,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查清楚再打吧。说过之后,再次挂断了电话。可电话刚刚挂断,又一次打进来了。唐小舟不胜其烦,接起电话说,你再这样骚扰,我报警了。女人说,报警?好哇,你报呀。我怕你不敢。唐小舟说,我为什么不敢?说过之后,再一次关掉电话,并且迅速将这个号码列入黑名单。这件事搞得唐小舟极度不爽,回到家,心里装着的,尽是这件事。洗澡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个女人的声音非常熟悉,应该是某个和自己接触较多的女人吧。接触较多的女人,为什么用那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突然,他脑中的某根断了的弦接上了。他想到了某个人,或者说某个麻烦。这个麻烦,是黎兆平给他惹上的,也是黎兆平帮他处理的。当时,他就怀疑,此事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了?现在看来,黎兆平被双规的消息传出后,这个女人又冒出来了。《二号首长》第二部 第105-106章第105章唐小舟顾不得继续洗完,匆匆揩干了自己,躺到沙发上。他需要好好思考一番,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讹一笔钱?还是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如果她仅仅只想讹一笔钱,倒还容易解决,问题是,这个女人似乎并不会就此罢休吧,如果她没完没了地纠缠,自己该怎么办?黎兆平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呢,又一个麻烦找上门来了。刚刚好转一点的心情,顿时乱成了一团糟。孔思勤发来短信问,你认识一个妹妹,叫唐小枚?唐小舟的心猛地抖了几下。真的闹上门来了?妈的,这个女人真会选时机,这个时候真是太敏感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件事对于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还真有点害怕。他回复了一条短信,你从哪里听说的?她说,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韦大概想做点文章,你得当心了。韦成鹏?他怎么掺合进来了?看来,这事真的复杂了。只是,他不能在孔思勤面前露怯,回复说,当什么心?她说,知道男人都是花心的动物。不过,拜托,以后偷吃之前,做好风险评估。唐小舟担心的,就是唐小枚闹的时候,孔思勤也跟着闹起来。一个女人闹,他是不用担心的。毕竟他和唐小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婚姻束缚,谁规定他不能谈恋爱?谁又规定,他谈恋爱的时候,不能和人家有性关系?有了性关系,最多也就是擦枪走火,意外事故而已,无法上纲上线。如果孔思勤也跟着闹起来,性质就变了。他回复说,有机会再向你解释。她说,你不用向我解释,我不是你什么人。想一想怎么向余解释吧。这句话给他吃了定心丸,已经表明,她不会落井下石。有了这一保证,唐小舟心安了。只要孔思勤这里不出事,他就不怕。余丹鸿做文章又怎么样?他没有恋爱权利吗?一开始感觉好,所以和她睡了,后来发现她不适合自己,分手了,不行吗?最多也就没有擦亮自己的眼睛,把一朵毒蘑菇看成了鲜花吧。要说,他还是受害者呢。中午,赵德良有活动。郑砚华带队前往欧洲招商归来,省政府组织了一个汇报会,由招商团汇报相关情况,赵德良和陈运达均出席,然后是迎宾馆的洗尘宴。赵德良一般不出席政府组织的活动,正因为通常不出席,偶尔出席一次,规格就显得非常之高。为欧洲招商团洗尘这样的活动,意义很难说大到哪里去,全省范围内,每年组织的外出招商活动,不知有多少,绝大多数这类活动,是劳民伤财,汇报的时候成绩不小,落实的时候难度不小,最后检查的时候是变化不小。唐小舟心里清楚,赵德良对目前所搞的全民招商是有看法的,所以,但凡招商活动,他几乎不出面。这次之所以出面,只有一个原因,为郑砚华站台。洗尘宴的场面很大,领导秘书们,也都有一席之地。所不同的是,领导们的席位,都是安排好的,由省政府办公厅专人负责领位,另外有几张排在最后面的桌子,餐具齐全,却没有牌子,那是给领导秘书以及工作人员预留的。将赵德良送到现场,唐小舟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余丹鸿。唐小舟说,秘书长,你好。余丹鸿说,我在七娘子,你过来吧。迎宾馆的房间,都是以词牌名命名的。唐小舟还真不知道有个叫七娘子的词牌名,自然也不知道七娘子房间在哪里。他问过服务员,服务员将他带到很偏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见余丹鸿一个人坐在里面抽烟,桌子上没有菜,只有一瓶酒,茅台,盖子已经打开,两只酒杯,已经摆上了。唐小舟说,秘书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余丹鸿用夹烟的手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说,现在不是两个人了?唐小舟在他旁边坐下来,见他面前的茶水只剩下一半,连忙拿起茶壶,替他斟了水,显得有点惶恐,问,秘书长找我有事吗?余丹鸿说,你来办公厅已经三年了吧?这话,前几天他已经问过了。唐小舟只好再回答一次。他说,三个年头了。余丹鸿说,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都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不少了。但单独吃饭,好像还没有过一次吧。唐小舟不好接话,只是认真地听着。余平说,平常在厅里,我们单独谈话的次数也不少,但那都是谈工作。私下里谈心,好像也没有过。唐小舟的脑袋有点发懵。余丹鸿今天怎么了?绕了这么一大圈,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忽然想到孔思勤的短信,是不是唐小枚闹到余丹鸿那里去了?如果是,余丹鸿想和自己谈什么?这难道是鸿门宴?再一想,既然他叫余丹鸿,他的宴,自然就是鸿门宴了。服务员送菜上来了,很简单,四菜一汤。四个菜里,只有一个是荤菜,三个是素菜。余丹鸿说,不好意思呀。人老了就是没用,什么都高,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害你跟我吃素。唐小舟小心翼翼地说,能和秘书长一起吃饭就是荣幸,吃什么是次要的。余丹鸿拿起旁边的那瓶茅台酒,往自己面前倒了一杯。然后将瓶子放在唐小舟面前,说,这是我今天中午的量,剩下的全是你的。你包了。唐小舟将面前的杯子倒满,和余丹鸿碰了第一下。余丹鸿说,其实,我们两人认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应该有六七年了吧?唐小舟说,有八年了。余丹鸿说,是啊,八年。中国人用八年时间把日本鬼子都赶走了,确实不短。坦率地说,以前只知道你会写文章,还真没发现你是个当官的料。就算你刚到办公厅的时候,也是毛里毛糙,丢三拉四。这三年来,你的进步真是神速,让我这个老头子刮目相看啊。唐小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时,也对余丹鸿突然间的热情充满了警惕。他说,这都是因为我遇到了好领导嘛。余丹鸿继续往下说,小舟啊。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的眼光很少看错的。你前途无量呀,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我今天可以说一句话,只要你机会把握好了,将来肯定比我余丹鸿走得远。唐小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故作谦虚地说,谢谢秘书长的美言,也谢谢秘书长的栽培。余丹鸿摆了摆手,说,小舟你错了。我余丹鸿栽培算什么?中国官场是怎么回事,我不说,你也清楚。能够栽培你的人只有一个。他伸出一只手指,向头顶上捅了捅,说,今年是换届年,也是你到办公厅三年了。三年一级,是个关键的坎。这次机会,你一定要紧紧地抓住。唐小舟暗想,这个机会,自己能抓得住吗?到办公厅三年是不错。可自己升正处才只有一年多时间,两年都还不到呢,还要抓机会升副厅?那真是买一袋黄梁枕在头上。即使余丹鸿主动提起,自己也不敢想呀。最关键之处在于,余丹鸿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讨好自己?他是秘书长、省委常委,自己的顶头上司,没必要对自己奴颜婢膝吧?杯中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余丹鸿又提出了另一个话题。余丹鸿说,我听说,你和那个那个,你老婆,离婚了?唐小舟说,是的。余丹鸿惊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唐小舟说,一年多了。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她多次提出离婚。因为我不同意,所以一直拖着。去年扫黑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省里没给我安排工作,还有些传说,说我从此完了,办公厅将不会再用我了。她就天天找我闹。那时候我的心情很不好,工作不顺,家里又麻烦不断,就同意离婚了。余丹鸿问,那时候,你已经知道她和那个什么水的事了?唐小舟点了点头。余丹鸿在他肩上拍了几下,又举起酒杯,说,来,碰一个。小舟,男人的肩膀就是用来扛事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她主动和你离婚,这是最好了,等于给了你机会嘛。失去一棵树,得到的是整个森林,你捡到宝了。喝了一口酒后,又问,怎么样?有目标没有?唐小舟想,可能会绕到唐小枚的事上来吧,便说,接触过几个,但都不成功。我感觉,我现在的情况比较尴尬。余丹鸿说,你现在的情况很好呀,为什么会尴尬?唐小舟说,秘书长你大概也知道,现在的人都现实,尤其年轻的女孩子,更加的现实。她们凭什么找我一个离了婚又有孩子的男人 ?无非就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想得到什么?权?你知道,我没有。钱?我也没有。叫我去搞腐败?机会不是没有。但我不能做,也不敢做。余丹鸿说,不是你说的这么严重吧?难道所有的女孩子都这样?唐小舟干脆将话说明了。他说,关于这事,我是真的有些怕了。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有一个女孩,我们见了几次面而已,有一天,她在宾馆开了房间,约我去见面。你猜我见到了什么?我去一看,里面竟然有两个女孩,她和另一个人。她当场和我谈判,要我帮那个女孩考上公务员,只要我答应,她和那个女孩一起陪我睡觉。余丹鸿说,有这样的奇事?你编小说吧?唐小舟说,我编小说?我正为这事烦着呢。从那以后,那个女孩天天缠我,一天打几十个电话,还威胁我说,要闹到办公厅来。余丹鸿问,你说的这个女孩叫唐小枚?唐小舟装着十分吃惊的样子,问,秘书长怎么知道?余丹鸿说,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昨天下午,我见过这个女孩。她说你始乱终弃,玩弄了她。当时我就义正辞严地对她说,你未婚,她未嫁,两人谈恋爱这种事,是男女间的正常交往,办公厅管不了。如果你觉得唐秘做了什么违法的事,你可以去法院起诉他。唐小舟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余丹鸿。他真的会这样说?不可能吧。余丹鸿说,当时我就看出来了,这个女孩确实不适合你,打扮得那么妖艳,一看就是个很随便的女孩。这样的女人,惹上就是麻烦,怎么配得上你?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曾经做过这样荒唐的事。小舟呀。这件事真是个教训呀,虽说恋爱自由,组织上也不会过问你和谁恋爱这样的事。不过,我还真要提醒你,找女朋友,你可得睁大眼睛呀。唐小舟说,是啊。这次教训真的是深刻。余丹鸿摆了摆手,说,我指的不是这个。这次的事,我帮你挡了。就算她还继续闹下去,只要我这一关过不了,她闹不出什么名堂。我是说,以后你还要找女朋友,一定要睁大眼睛,看准了再出手。唐小舟半信半疑。完全不明白余丹鸿怎么会这么好心。上次自己提处长的时候,完全没事,他都无中生有,要整出事了。这次真的有事了,他反倒替自己出头?或者他觉得,这种事无法上纲上线,才有意卖一个顺水人情?酒继续往下喝,话继续往下谈。后来就涉及一个话题,唐小舟明白了,余丹鸿其实也是想和自己进行一次交换。余丹鸿的话题,是都市报送上来的那份报告。唐小舟完全能够想象,那绝对是余丹鸿的一块巨大心病。那些日记写的就是他和他的内弟,别人知不知道不重要,他自己一看,就能明白。文中涉及的许多事,知道的人应该极少,他只需要判断一下,便能得出结论,清楚这些东西出自谁之手。另一方面,唐小舟有意没有让徐雅宫写明来源,只说得到这样一份稿件,请批准发表。赵德良直接将这份东西批给了余丹鸿,等于往他怀里塞了一颗炸弹。让余丹鸿惊恐万分的是,这颗炸弹,他绝对不能扔掉,甚至不能拆除,得一直在怀里抱着。可这样一直抱下去,毕竟不是办法。赵德良的批示非常明确,让他和丁应平商量着处理。怎么商量?他能对丁应平说,这篇东西写的就是他?他也无法评估,丁应平对内容的指向性到底知道多少。显然,余丹鸿想从唐小舟这里摸摸底。唐小舟精得像猴子,这个底,又怎么肯让他摸去?他还是那句话,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并不清楚。既不知道是谁送赵书记的,也不清楚赵书记是什么态度。赵书记只是将那份文件交给了他,他就转交给了秘书长。余丹鸿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换了一种口气,说,这东西,按理转批给丁部长就可以了,你帮我分析一下,赵书记为什么要绕个弯子,转给我?唐小舟说,这还用分析?你秘书长的地位在那里,当然是赵书记对你的信任。余丹鸿见唐小舟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有些束手无策。伸出手,搔了搔他有数的几根头发,说,小舟呀,你不知道,这东西不好处理呀。唐小舟装糊涂,问道,这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余丹鸿说,那你告诉我,怎样处理?唐小舟暗想,真是个老狐狸,差点把我绕进去了。他说,发还是不发,那还不是你秘书长一句话?余丹鸿说,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秘书长,我的小舅子,也是开连锁超市的。这东西如果发出来,不知多少人会对号入座。唐小舟轻轻地哦了一声,说,有这样的事?那这篇文章,还真的不能发。余丹鸿说,问题是,这话,我怎么对应平同志说?唐小舟觉得胃口吊得差不多了,说,要不,你把那份文件给我,我送给丁部长?之所以这样说,唐小舟心里有数。这样的东西,赵德良并不希望发出来。如果他希望发出来,早在几个月前,就发了。即使现在,他若想发,也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赵德良旧事重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余丹鸿知道有这么件事存在。余丹鸿问,如果应平同志问,你怎么说?唐小舟说,我什么都不说。余丹鸿想一想,咂摸出味道来了。宣传部批给赵德良,赵德良却不直接回答,而是批给余丹鸿,这事本身就有点蹊跷了。现在,余丹鸿一个字都没批,又送回给宣传部,等于已经表明了省委的意见。余丹鸿说,那好,下午上班后,你到我的办公室去拿一下。下午,唐小舟到了丁应平的办公室,将文件交给丁应平后,又去看了看任大为。任大为见到他,立即把办公室的门关上,问他,兆平的事,你知道吗?唐小舟很警惕,问道,你听说了什么?第106章任大为说,不是听说了什么,而是经历了什么。任大为介绍说,上午,他正和丁应平等人一起视察江南在线,彭清源给丁应平打了个电话。丁应平立即结束了视察,带着任大为和董绍先赶到了广电局。广电局党组在开会,丁应平直接闯进会议室,在最后面找个地方坐下来。会议室毕竟不大,丁应平等人进去,里面的人,全都看到了。他们进去之前,里面还有很激烈的争吵,丁应平一进去,里面的声音顿时没了。丁应平说,听说你们在开重要会议,不知我能不能列席?丁应平是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广电局是他的下属单位。可他毕竟不是广电局的党组成员,他有没有资格列席广电局党组会议,在场的人,也拿不准。尤其关键之处在于,这个会议十分特别,谁都没料到丁应平怎么会来,更不清楚丁应平的目的是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丁应平便说,既然没有人反对,那我认为是被批准了。我声明,我只是列席,你们继续吧。当时的情况真是非常尴尬,丁应平坐下来了,里面的党组会,却并没有继续,哪怕是杜崇光,也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有说话。丁应平又说,我进来之前,听到你们的会议开得很热烈啊。怎么啦?是不是背后说我的坏话,当着我的面,不敢说了?如果是讨论与我有关的问题,你们可以要求我回避。这点党性原则,我丁某人还是有的吧。杜崇光没有退路了,不得不说,丁部长,是这样。有关黎兆平双规一事,局里和下面频道的反应非常强烈。我们觉得,这事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工作,所以想讨论出一个具体的解决办法。丁应平摆了摆手,说,这是你们党组的事,我不是你们的党组成员,没有发言权。你们在没有形成决议前,也没有义务向我汇报。我说过,我只是列席,你们继续。杜崇光说,既然这样,那我们继续开会。就黎兆平的问题,党组成员已经进行了充分讨论,绝大多数党组成员,意见比较一致。当然,也有个别不同的声音。有不同的声音是好事,恰恰说明我们的党组会,是充分发扬了民主的。下面还有时间,哪位同志如果还有意见没有表达,可以继续发言。杜崇光的话说完了,党组成员却没有一个人发言。显而易见,他们都认为丁应平来得突然,来得怪异,完全不清楚丁应平的态度,谁都不敢贸然表态。杜崇光问了几遍,仍然没有人补充发言,杜崇光便说,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那么,我们现在履行组织程序,举手表决。赞成的请举手。任大为在里面坐了半天,完全不明白这是在开什么会,也不知道他们要表决什么。但党组成员举起手后,任大为还是数了一下,举在空中的手共有五只。杜崇光于是说,一共有五票赞成。党组十一个成员,正式出席九人,请假二人,五票赞成,超过半数。决议通过。决议既然通过了,杜崇光自然就可以宣布散会了。不过,今天的党组会比较特别,宣传部长坐在这里呢。如果完全不顾宣传部长就散会,那等于是抽丁应平的耳光嘛。杜崇光就算是再狂,也不敢做这件事。他面向丁应平,说,下面请丁部长作重要指示。大家一齐鼓掌,但掌声稀稀拉拉,有气无力。丁应平举手制止,说,别鼓掌别鼓掌。我老了,糊涂了,有点记不清楚了。我的印象中,我党的会议,一直都需要统计赞成票、反对票和弃权票吧?现在仅仅只统计了赞成票,是不是手续还不够完备?杜崇光的脸色一变,显得很难看,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作检讨,说见多数已经通过,所以忽视了组织程序的完整。检讨过后,只好继续履行程序,请反对者举手。举起的手有四只。五票赞成四票反对,正好是九票。问题不在这里,坐在后面的任大为看得很清楚,有一个人两次都没有举手。他正想提醒丁应平,杜崇光说话了。他说,五票赞成,四票反对,没有人弃权。丁应平再次打断了杜崇光,说,还是让大家举最后一次手吧。杜崇光无可奈何,只得宣布,弃权的请举手。奇事出现了,竟然有两个人举起了自己的手。杜崇光显然呆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丁应平便在这时站了起来,说,看来,我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呀。你们的党组会,开出天下奇闻来了。十一个党组成员,九人参会,五人赞成四人反对两人弃权。怎么就投出十一票来了?我小学的时候,数学没有学好,这个账我算不来。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天下奇闻是怎么回事?他的话音刚落,年纪最大的党组成员姚晋添站了起来。他说,其实很容易算,因为我投了三票。杜崇光当即变脸,质问姚晋添,你想干什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能让你胡闹吗?姚晋添说,我投三票,自然有我的道理。杜崇光将桌子一拍,说,你还有理了?丁应平举起一只手,对杜崇光说,我倒想听听,他有什么道理?姚晋添说,我的第一票,是为提议开这次会的人投的。我不知道谁需要开这次会,不知道到底是省委,是省委宣传部,还是我们局党组的某个别人。总而言之,我已经感觉到了,领导我们这个党组的人,需要这一票。既然我是党组成员,自然应该支持党组的工作,所以,我为党组投了这一票。丁应平问,那么,你的第二票呢?为谁投的?姚晋添不慌不忙地说,是替党章投的。杜崇光说,简直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党章投票?姚晋添根本不理他,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他说,党章规定,开除一名党员的党籍,必须异常慎重,需要重大违法犯罪事实。现在,黎兆平是被双规了,有没有重大犯罪事实?坦率地说,双规的要义是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说明问题,并不定性。在没有正式定性之前,我们无权假设某个党员某个公民有罪。既然没有罪,又以有罪假定来开除其党籍,这就违反了党章。党章自然不能赞成这样的表决。可党章不会说话,我只好替党章说话了。至于第三票,我是为我自己投的。我投了弃权票。至此,任大为才明白,广电局党组要讨论的是开除黎兆平的党籍。听到这话,唐小舟暗自心惊肉跳。赵德良、彭清源、丁应平等人,要让黎兆平当选党代表,另外却有人要开除黎兆平的党籍。如果他连党籍都没有了,还怎么当选党代表?这一招真够狠的。姚晋添说完后,广电局党组再没有一个声音,连杜崇光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倒是丁应平站了起来。丁应平说,晋添同志这三票很有意思,给我上了一次极其生动的党课。我在这里有个建议,你们广电局党组应该将这次会议的详细记录多复制几份,给省委一份,给组织部一份,也给宣传部一份。我个人认为,省委、省委组织部和省委宣传部,都需要好好学习这次党课。看来,我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啊,实在太受教育,也太受震动了。不,不仅仅是震动,简直可以说是震撼。我已经有二十多年党龄,党课不知听过多少,我自己也讲过很多党课,但像今天这么深刻的党课,还是第一次经历。你们继续开会吧,我这个列席代表就先告退了。离开宣传部的时候,唐小舟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他原以为,三大巨头在运作黎兆平的党代表资格,此事一定可以成功。现在看来,他们在运作,对手也一样在运作,此事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让他不安的却是,许多东西正在逐渐浮出水面,两股势力的争斗,已经越来越表面化。整个事情,越来越像一盘象棋了,黎兆平被双规,只不过是对方的当头炮。接下来,唐小舟出了一招,让舒彦出面替黎兆平当律师,这只算是马来照,有没有效果,根本无法预料。接踵而来的,是双方频繁的调兵遣将。无论是彭清源的选黎兆平为党代表,还是杜崇光的开除黎兆平党籍,抑或丁应平列席党组会,只能算是见招拆招。最终,会不会有朝一日,双方的老帅不得不赤膊相见?真到了那一天,江南省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政治生态?省委书记和省长一旦披挂上阵,斗得你死我活,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倒霉了。过了几天,丁应平给唐小舟打来电话,宣传口党代表的选举已经结束。唐小舟最关心的,不是宣传口哪些人当上了党代表,而是黎兆平有没有当选。这话又不好直接问,只得装着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还顺利吗?丁应平说,放心,一切顺利。即使如此,唐小舟还是不放心,又给任大为打了个电话,要他查一下,有没有黎兆平的名字。任大为说,有。丁部长要求他尽快把名单报省委办公厅,他准备今天下午就报过去。得到确切消息,唐小舟心中一松。这一招,果然是胜了。接下来,对方会怎么出招?只要省委办公厅确定了黎兆平的党代表身份,便可以正式要求龙晓鹏来省委办公厅报告黎兆平案的情况。龙晓鹏如果拿不出黎兆平犯罪的确凿证据,就必须释放黎兆平。此时,如果龙晓鹏仍然顶着的话,赵德良便可以出手。他当然不会亲自出手,但他可以黎兆平是党代表,必须尽快给予一个结论为由,派梅尚玲接手此案。梅尚玲一旦将案子接过来,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梅尚玲所想,与唐小舟完全不同。她说,我始终没有搞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一件案子?现在大家都忙,省市两级纪委,根本不可能去抓一件五十万的案子。这件事,听上去太荒唐了。唐小舟说,最初,我也觉得荒唐,如果说某人想做文章,一件五十万的案子,能做什么文章?最近,这件案子背后的一些东西,才渐渐浮出水面。黎兆平的兆元房地产公司,最近在雍州市接了两大工程,一是清水塘的安居工程,一个是延安土路的融富中央国际。清水塘安居工程,是雍州市的民心工程,两年前已经开始动工,但由于种种原因,成了胡子工程。彭清源到雍州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启动这项民心工程。兆元公司以极其优惠的价格,拿到了这项工程。同时,兆元公司又通过拍卖的方式,拿到延安西路大片土地,这些土地总值四十亿,成为雍州市名符其实的地王。兆元公司计划在这里建一个国际化的中央商务区,取名为融富中央国际,主楼是一座高达八十二层的建筑,将成为雍州市的地标。这两大工程,既是彭清源到雍州后的政绩工程,也是赵德良直接关注的工程。有人怀疑,这两大工程的背后,牵扯涉赵德良和彭清源巨大的经济利益。他们不好查赵德良和彭清源,便想通过一个五十万元的受贿案,从黎兆平身上打开缺口。梅尚玲说,难怪。唐小舟以为,只要黎兆平的党代表身份一经确认,他们就玩不下去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意外在瞬息之间。第二天上午,唐小舟的另一部手机响了起来。这是黎兆平的事发生后,他新买的一部手机,用的是充值卡。电话是王宗平打来的,王宗平在电话中说,周小萸可能被黎兆林绑架了。听到这话,唐小舟的脑袋一炸,看起来现在的形势正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问,消息确切吗?王宗平说,目前还不能肯定。昨天晚上,公安部门已经派一个小组去三亚了。我侧面打听了一下,周小萸在三亚被绑架的可能性很大,并且已经证实,黎兆林确实在三亚。唐小舟问,那你联系上黎兆林没有?他承认了?王宗平说,联系不上他。前几天,舒彦和他联系过,证实他确实在三亚。眼看曙光大灿的时候,形势急转直下。唐小舟感到绝望。龙晓鹏等人,只要抓住了黎兆林绑架周小萸的确凿证据,便可以对省委办公厅说,黎兆平涉嫌策划绑架案。那时,再没有人敢出面替他说话了,他的党代表身份,便无法得到确认。如此一来,释放黎兆平,可能成为泡影。黎兆平在那些人手中的时间长了,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有什么办法熬过这一关吗?没有。只怨这个黎兆林没脑子,干出这种荒唐事,使得原本已经明朗的形势,出现迅速的变化。面对这一变化,唐小舟束手无策,似乎没有一种好的办法。他又不能将这件事告诉赵德良,赵德良一旦知道,定会怪他不会办事吧?稍晚些时候,王宗平再次打来电话。王宗平说,已经和黎兆林联系上了。唐小舟急切地问,是怎么个情况?王宗平说,情况很糟糕。不过,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情况。黎兆林是一个头脑很简单的人,他得知哥哥有可能是被周小萸陷害之后,便想,只要强迫周小萸承认栽赃陷害的事实并且拿到证据,就可以救出哥哥。他策划了一次行动,色诱加财诱,把周小萸骗到了三亚,并且将她弄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关起来。周小萸被限制自由之前,发现情况不对,给女儿打了一个求救电话。雍州市公安部门根据这个电话,断定周小萸在三亚被绑架,因此派出一个小组赶往三亚。又根据当天周小萸的手机信号,将范围缩小到几公里之内,并且成功地将周小萸救出。黎兆林见势不妙,立即逃离了三亚。唐小舟说,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做黎兆林的工作,让他自首。他绑架了周小萸,犯了刑事罪,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如果能自首,量刑的时候,可能会轻一些。王宗平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已经告诉舒彦,让她尽快和黎兆林联系上,说服他回雍州自首。唐小舟说,这件事,你一定要安排好,不能让黎兆林落到他们手上。黎兆林自首后,你要安排最信得过的人,把黎兆林控制起来。王宗平说,我已经作了安排。整件事糟透了。唐小舟本能地觉得,对手肯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这个文章,无论怎么做,都会因为周小萸遭绑架这件事,对黎兆平极端不利。主动权就这么轻易地落到了对方手里,他们将怎样利用这个主动权,恰恰是唐小舟这些人无法掌握的。唐小舟可以预料的是,接下来的反击,将会异常猛烈,他甚至完全不知道,对手开始猛烈攻击的时候,自己这边,到底有什么手段抵抗。《二号首长》第二部 第107-108章第107章这个愚蠢的黎兆林,将一盘好棋下成了死棋。对手反击来得非常快,而且是直接送上了第二天的会议。这是雍州市党代会召开前,省里召开的最后一次预备会,重点研究雍州市党代会的相关问题,参加人员有部分省委常委以及雍州市的一些领导。因为此前有风声传说出来,说某些人想在会议上搞事,赵德良对此非常重视,不仅要开这次会,而且一段时期以来,他一直都在思考应对之策。赵薇曾唐小舟说,这段时间,赵德良的睡眠质量很不高,希望他能想点办法。唐小舟心里清楚,今年是关键年,赵德良能不能在江南省站稳脚跟,就看省市的两个大会了。这两个大会的任何一个失败的话,便可能出现雪崩效应。唐小舟进入会议室,替赵德良放笔记本和茶杯的时候,发现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再注意一看,见赵德良的座位前摆了一份打印好的材料。他看了一眼标题,《关于黎兆平涉嫌绑架刑事犯罪的报告》。唐小舟注意了一下,其他常委以及列席代表面前,也都有一份同样的材料,有些人正拿在手上看。唐小舟心里暗自惊了一下,看来,今天的会上将有一场暴风雨,酝酿已久的一场风景,以这样一种广式到来了。离开会议室,恰好见陈运达过来。看起来,陈运达的精神状态相当不错,主动站下来和他说话,话题却显得很有勉强。陈运达问,小舟,我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唐小舟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不知道他是不是指谷瑞丹的事。可这事已经很长时间了,谷瑞丹已经开始服刑了呀。他说,我家里挺好呀。陈运达说,不是说你父亲出了车祸?唐小舟说,好几个月前的事了,现在已经好了。陈运达说,哦,几个月前吗?我还说让政府办去看望一下。唐小舟客气了几句,进入赵德良的办公室。赵德良问,人到齐了?唐小舟说,人虽然到齐了,不过好像出现了一点意外,有人往会议桌上放了一份材料。赵德良问,材料?什么材料?唐小舟说:我瞄了一眼,标题是《关于黎兆平涉嫌绑架刑事犯罪的报告》。赵德良原本已经往外走,听了这话,停下来,思考了片刻,然后转身,回到了室内,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份材料发给了每个常委?唐小舟说,我观察了一下,应该是人手一份,包括列席的人员,都有。赵德良不动声色,问,你都听到些什么议论?唐小舟说,我进去之前,听到里面很热烈,可我一进去,大家都不说话了。赵德良说了声我知道了,唐小舟退出。赵德良在里面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办公室。唐小舟跟在后面,走进了会议室。大家正热烈地说话,见赵德良出现,顿时噤声。赵德良在当中的位置上坐下来,扫了一眼面前,面前是唐小舟早已经放好的茶杯以及大笔记本。在笔记本的旁边,还有一份材料。他顺手拿起了那份材料,认真地看着材料的标题。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赵德良手上的那沓材料上,大家甚至连呼吸,都在那一瞬间静止了。赵德良只是看了一眼材料的标题,便将材料放下,抬起头来,巡视一周。这次,他没有看大家,而是看着大家的面前。正如唐小舟所说,这份材料,正摆在每一位参会者的面前。赵德良并没有宣布开会,而是追着丁应平问了一句,对了,应平同志,我有一件事老早就想问你了,每次见了你又忘了。丁应平问什么事,赵德良说,你是学历史的,你对平王东迁怎么看?丁应平迅速将自己的历史知识归纳了一下,说,平王东迁,是东周和西周的分界线。周武王伐纣建立周朝,国都设在现在的西安附近,称为镐京。靠近西部,史称西周。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后,周幽王的儿子周平王姬宜臼将国都迁到洛阳,在东边,史称东周。丁应平当然还可以说一大堆,可现在是常委扩大会议,他不可能在常委会上讲历史课,只能长话短说,草草地说了几句,算是应付过去。赵德良说,你这话没说到点子上。西京好好的,周平王为什么要东迁?这不是劳民伤财吗?陈运达原本不想涉及这些闲话,可在此时,他实在忍不住。整个江南省,陈运达被认为是春秋战国史专家,曾经和省内几所大学研究先秦史的教授交换对春秋战国历史的看法,那些教授无不甘拜下风。赵德良竟然主动提起这段历史,陈运达大概觉得这是在向自己挑战,所以按捺不住。他说,平王东迁,是因为平王的父亲周幽王姬宫涅宠信褒姒,荒疏政事,导致了西周政权的崩溃。周幽王为了取悦褒姒,无所不用其极,做了很多荒唐事,其中最关键的两件事,一是烽火戏诸侯,一是废王后逐太子。褒姒不爱笑,周幽王为了让褒姒笑,想尽办法,千金买一笑。后来,申侯联络西戎进犯京城,周幽王命令点烽火,诸侯却误以为又是周幽王和褒姒在胡闹,不来勤王了。这就是历史上烽火戏诸侯的故事。申侯为什么联络西戎进犯京城?这又与周幽王的另一件荒唐事有关。为了取宠褒姒,周幽王答应废掉王后申姜,立褒姒为王后,废掉太子姬宜臼,立褒姒的儿子姬伯服为太子。姬宜臼被周幽王驱逐到申国。对于周幽王的荒唐之举,申侯大为气愤,联络了西戎、犬戎以及缯国等,想以武力逼迫周幽王收回成命,恢复宜臼的太子地位。不料,西戎和犬戎背信弃义,并没有按照事先议定的盟约执行,而是杀死了周幽王和太子伯服,活捉了褒姒,血洗了京城。整个西部,在诸戎的掌控之中,平王无奈,才东迁洛阳。第108章赵德良接过话头,说,不错,我们的历史教科书确实是这样写的。历史这种东西,是成功的人写的,而不是失败的人写的。所以,教科书的真实是不是历史的真实?很值得打上一个问号。关于平王东迁这段历史,最近我看到一部书,里面提到一些观点,我觉得很受启发。作者认为,平王东迁的历史,是被完全篡改了的。甚至经过了二次篡改,第一次篡改者,是周平王姬宜臼,第二次篡改,很可能就是纪录了《春秋》的孔子。作者认为,西周之所以灭亡,是因为平王姬宜臼造了他父亲的反,他自然不会把自己写成一个造反派,一个弑父逆子,他要一力粉饰,所以,将历史改了一遍。接下来,孔子著《春秋》。孔子是什么人 ?在此不需要深入地说,有两点,非常重要,其一,孔子不喜欢女人甚至恨女人,所以,孔子才会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孔子看来,历史上有很多事,都是被女人坏的,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女人。其二,孔子是一个讲究周礼排斥改革的顽固派,认识有很大的局限性,所以,他才会说,克己复礼,惟此惟大。在孔子看来,周幽王喜欢褒姒,是不可容忍的,因为喜欢褒姒而废王后逐太子,就更加不可容忍。所以,他在平王篡改历史的基础上,又对这段历史作了更进一步的篡改。赵德良拿起面前那份材料,看了看,又放下来,继续说,可这段历史,无论改没改,也无论怎么改,改不了两个事实,第一个事实是,西周的灭亡,是因为平王宜臼联合他的外祖父也可能是他的舅舅申侯造反,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毁坏了整个周朝建立的权力结构。第二个事实是,平王造反成功了,可成功之后,无论是平王还是申侯,并没有得到他们想得到的。平王是得到了洛阳王室,可失去了天下。洛阳的周王室,只是一个留守政府,权力已经走不出洛阳城。我们还可以换个角度看看。周幽王宠爱褒姒这件事,落脚点是一句古话,红颜祸水。红颜真是祸水吗?就拿我们今天某些领导干部的腐败堕落来说,最后总免不了找一个借口,自己各方面都严于律己,只是坏在娶了一个贪婪的夫人,或者被二奶三奶要挟。这种说词,有点滑天下之大稽,你一个领导干部,少说管几十人,多则管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人,你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了,还能管理一个部门一个行政区?这不是笑话吗?换言之,假若你的能力足以管理好几百万几千万人,宠爱自己的女人,又有何错之有?正所谓无情并非真豪杰嘛,英雄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就算有错,那也是英雄的错天子的错,与女人何干?相反,我们再看看宜臼和他的母亲申姜。周朝的法律规定,天子有正妻有次妃还有其他妃子。既然法律这样规定了,在法律没有修正规定之前,申姜和宜臼,就应该遵纪守法,就应该成为表率。可申姜呢?并非如此,不仅对褒姒恨之入骨,而且鼓动自己的儿子对褒姒进行百般打击。这是什么行为?是违法行为。一个心中无法的太子,能够成为未来的明君吗?显然不能。一个心中无法的王后,能够母仪天下吗?同样不能。既然如此,周幽王废后逐太子,就是依法行事,就是在维护法律的神圣和尊严,维护正常的社会结构秩序,何错之有?至于烽火戏诸侯,我们读小学的时候,就耳熟能详的故事,讲了几千年的故事。可我非常吃惊,这个故事,竟然是假的,是编出来的。具体情况,我在这里就不展开分析了,从古至今,已经有很多史家研究论证了这事的不可能,不仅是一种不可能,而且是漏洞百出的不可能。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找来看看。说了这么多,我只有一个感慨,整件事,都是废太子姬宜臼在违法乱法,但在修史的时候,却将屎盆子扣到了褒姒身上。这且不说了,只说这姬宜臼,自己稀里糊涂干了蠢事,还以为是干了一件天大的伟业,结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落得孤家寡人的晚景不说,将好好一个周天下毁了。历史被宜臼篡改之后,使得这个东周的开国天子很显得有些英雄主义情怀,可无论怎么改,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是一个千古罪人,是一个不遵法度、违法乱纪的乱臣贼子。赵德良停下来后,大家全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在思考。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番话,肯定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所指的。但究竟指什么?大家又一时想不明白。赵德良再一次开口,似乎又转换了一个话题。他说,说到这里,我想再问大家一个问题。一个社会,什么最重要?说过之后,他看了看大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他显然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他说,你们很可能会说,法律最重要。现在是法治社会嘛,法律是一切的根本。但是我要说,这种观念是错的。不是法律最重要,而且社会秩序最重要。法律只不过是维护社会秩序的手段。什么是社会秩序?我的理解,主要有两大部分,一是社会的结构秩序,一是社会的行为秩序。什么是结构秩序?简单地说,就是社会的行政结构,或者我们常说的上层建筑。什么是行为秩序?就是我们常说的社会伦理,就是公理良序。社会的组织结构是经,公理良序是纬,共同构建了社会的经纬。这个经纬最根本要件是什么?就是四个字,程序正义。程序正义,是一切正义的基础和前提,没有程序正义,法律就是一枚橡皮图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怎么按就怎么按。《二号首长》第二部 第109-110章第109章赵德良将面前的材料翻了几页,接着往下说,中国是一个非常讲究伦理结构的国家,过去,我们讲天地君亲师,这就是社会的伦理结构。现在不讲了,天地君亲师,因为君主制被我们推翻了,所以,整个天地君亲师的伦理结构,也被砸烂了,没有人再敢讲了,谁如果讲,就是宣扬封建伦理。我们不说是封建伦理还是别的什么伦理,这是理论家研究的事,太深奥了,一下子我们也说不清楚。我们只看实际中的例子。有一种现象,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在一个家庭结构中,秩序是非常重要的。这个家庭中,必须有一个顶梁柱,就像股市中必须有龙头股,狼群中必须有头狼一样。家庭的顶梁柱,必须是父亲,绝对不能是母亲。你们可以仔细回想一下身边的家庭。一个家庭中,如果父亲非常强势,那么,这个家庭的子女,就一定非常团结,也同样非常强势。相反,如果这个家庭的母亲非常强势呢?在对内上,这个家庭中的男人,肯定弱势。在对外上,这个家庭所有的事,全都是女人出面。而别人看待这个家庭,也一定是同情的认可。我们这代人,家里都有很多个兄弟,凡是多兄弟的家庭,如果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人,这个家庭就一定会兴旺。如果父亲不成器,长兄能够顶天立地,将几兄弟紧紧地团结起来,这个家庭,同样可以撑起一片天。只有父亲和长兄都不在了,老二才可能顶上天,撑起这个家。父亲或者长兄仍在,但都不成器,就算下面的兄弟中,有某一两个人非常出色,这个家,也一定是四分五裂的。你们回想一下自己周围的家庭,看是不是这个情况。我没有仔细研究过,这到底是一种什么规律,也没有看到与此相关的理论。不过,我想,这其实是一种社会秩序的体现。赵德良挥了挥手中的那份材料,谁也不知道他这些话是有意针对这份材料,还是仅仅因为情到深处,将那份材料当成了一个随手可即的道具。他说,我们现在讲究和谐社会,什么是和谐?社会结构的和谐,我看就是最大的和谐。小到一个家庭是如此,大到一个国家一个省,也是如此。我们制定了很多的法律法规,这些法律法规起什么作用?叫我看,就是为了维护这个秩序的,就是为了维护我们社会的和谐的。这才是我们社会稳定的根本,是基础中的基础。失去了这个秩序,我们的社会,就不可能稳定,就会出现一个又一个周平王,出现一个又一个反秩序的造反派。我们有些同志,连最起码的社会秩序都没有想明白,就想当造反派,当周平王,这是非常危险的。周平王造他父亲周幽王的反时,大概从来都没有想到,他破坏了社会秩序,其他人,也会如法炮制,将社会秩序不当一回事。结果也正是如此,东周一开始,就出了一系列造反派,晋国搞扩张,卫武公占山为王,郑庄公更离谱,将个东周搞得鸡飞狗跳。楚国就不用说了,搞的是封建割据。根子在哪里?全都在周平王那里。你不对人家讲社会秩序嘛,上行下效,人家凭什么对你讲社会秩序?说到这里,我觉得,我们的每一个同志,都要好好思考一下社会秩序这个词,思考一下这个事。我们的同志中,有没有不讲社会秩序的?有没有社会秩序的破坏者?我不能说没有,恐怕还大有人在。整天不是考虑怎样将工作做好,而是考虑怎样将社会秩序颠覆,怎么使自己得到提拔,掌握更多更大的权力。我不是说,你想被提拔就是不好,就是破坏社会秩序,不是。每一个希望被提拔的同志,我都能理解,关键在于,你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得到提拔?你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自己的政绩得到肯定和提拔,还是通过阴谋诡计通过颠覆秩序得到提拔?这就是建设者和破坏者的根本区别。你也不想想,就算你的阴谋诡计一时得逞,能够一世得逞,能够永远得逞?毛主席说,要阳谋不要阴谋。这句话,我们有些同志,应该好好地想一想,认真地检讨一下自己。不要以为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我不说在座的有多少聪明人,更不是说我赵德良就是聪明人。赵德良顿了顿,说,我想提醒大家的是,我们的上面,还有党和国家,有中共中央,那里集中了一大批精英。他们看不出谁在玩阴谋诡计?他们会容忍下面那些小小的阴谋诡计一次又一次得逞?我告诉你,绝对不会,谁是社会秩序的维护者谁是周平王,他们看得非常清楚。至此,大家才恍然大悟,赵德良书记绕了一大圈,落脚点原来在这里。这分明是在敲山震虎嘛,谁都明白了,陈运达在背后玩小动作,曾经搞走了一任省委书记,现在故伎重施,想搞走另一任书记,可这任书记用这种方式极其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要搞我?没那么简单,你那点小阴谋不顶事,别在我面前玩。你若想玩出点花样也可以,玩点大器的,高雅的,要玩就玩阳谋。以省委书记的权力和威严,这话可算说得已经够重,几乎是所有该说能说的,全都说了,明示也好,暗示也罢,等于已经向陈运达摆明了态度:我赵德良不屑于玩你那一套,你也别指望我是周幽王而你是周平王姬宜臼,那一套在我这里没用。另一方面,赵德良又没有完全指明,留有余地,态度也已经明确,只要你陈运达真正懂得社会结构秩序的重要性,好好地扮演你现在的角色,别做一些无畏的梦,我也不至于和你撕破脸。毕竟,大家都在这个官场,是结构秩序的组成部分,也一定应该成为结构秩序的维护者。第110章赵德良见大家都沉默着,一言不发,便继续说道,话说到这里,我想继续说几句。我们一直在抓党风建设,喊了许多年抓了许多年,虽然有成效,但成效不十分明显。有些地方有些省市,成效明显一些,有些地方有些省市,成效只能说差强人意。我个人认为,我们江南省,党风建设差强人意。为什么差强人意?根本在于各级班子,在于各级班子里有些人不是立党为公,不是执政为民,而是将权力蛋糕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我多次讲过,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党风?六个字,正派、正心、正道。什么是正派?作风要正派,什么是正心?简单地说,就是心要放正,就是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要明白我们是在为党掌握权力,而不是在为自己和自己的小圈子掌握权力。什么是正道?就是要襟怀坦白,正大光明,搞阳谋不要搞阴谋,别敲错了鼓念错了经。这两三个月内,我们有两次重要会议,一次是下个星期的雍州市党代会,一次是两个月后的江南省党代会。在这两个重要会议面前,有些同志,就很不正派很不正心很不正道,甚至可以说,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阴风阵阵,搞了很多小动作。同志们啦,我说句语重心长的话,你可以认为我赵德良是聋子是瞎子是傻子,但是,你如果认为中央的主要领导同志也是聋子也是瞎子也是傻子,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真正的聋子瞎子傻子不是别人,恰恰是你自己。你想搞家天下,你想搞小帮派,你想搞权力割据,搞得起来吗?你不看看,你头顶的是谁的天,脚踩的是谁的地?好好的太子不当,为什么要去当犯上作乱的姬宜臼?有些同志如果不信,我可以在这里说句话,就算你当成了姬宜臼,就算你造反成功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姬宜臼,能不能成为那个政不出洛阳的周平王。邯郸学步,能学出个东周列国来?我看未必。这番话充满了火药味,陈运达再不可能当傻子。他拿起面前的那沓材料,清了清嗓子,引起大家的注意。他说,德良同志刚才的一番话,很有意义。回去之后,我还要将平王东迁的历史,好好地研究研究,认真学习,深刻领会,一定要结合我们今天的社会现实,结合我们江南省的社会现实学习和领会,举一反三,集思广益,将学习落实到我们的党风廉政建设上面,落实到我们的和谐社会建设上面。说到和谐社会,我有一点联想,联想到这份材料,所以,我也多说几句。此时,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将手中的那份材料举起来挥了那么一挥,说,刚才我一走进会议室,就看到大家的桌上放着一份材料。我还以为是会议发的材料,因为德良同志还没到,我就看了看这份材料,看得我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刚才德良同志不是强调我们江南省的党风建设吗?我一边听一边在想,这件案子,就很能体现江南省的党风。我听说,这份材料中谈到的黎兆平,一个多月前被双规了。就在他被双规后,有人却在背后活动,要选黎兆平为党代表。有人搞这种小动作,其实也正常,毛主席当年就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外无派,千奇百怪。刚才德良书记也说了,我们江南省,确实有人常常在背后搞些小动作,这并不奇怪。奇怪的事,这件事竟然搞成了,我听说已经票选通过了,成了我们的党代表候选人。结果呢?选举还没几天,又出了这么一起绑架案。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内幕?我想不清楚,会不会与德良同志强调的党风有关?我非常怀疑。在此,我建议德良同志关注一下这件案子,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议一议。陈运达说话的时候,赵德良翻看着那份材料。陈运达的话说完了,大家再没有声音,显然都在等待赵德良表态。赵德良将材料往面前桌子上一扔,抬起头来,看了看会场,然后将目光停在陈运达身上。赵德良说,运达同志,你刚才的话,我有一点没搞清楚。你希望大家议什么?陈运达说,结合这件案子,议一议你刚才强调的党风建设呀。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反面教材。反面教材?赵德良问,你是指这个案子本身,还是指这个案子以外的某些东西?陈运达说,既是这个案子本身,也包括这个案子以外的某些东西。这个案子本身,有些什么?其一,黎兆平因经济问题被双规,在这种大背景下,黎兆平却被选为宣传口的党代表候选人。其二,就在党代表选举期间,举报人被绑架,而绑架者很可能就是被举报人的弟弟。赵德良挥了挥手,制止陈运达继续往下说。在陈运达停下来之后,他才挥了挥那份材料说道,我感到非常震惊。请大家注意,我用的词是震惊,而不是奇怪或者别的什么。我为什么震惊?我不知道大家是否全都看了这份材料,我也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否全都知道黎兆平是个什么人。赵德良伸出一只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口气开始严厉起来。他说,今天,我们开的虽然不是常委会,但绝大多数常委到会了,也差不多等于一次常委扩大会议。我甚至不知道,这样一份材料,是怎么堂而皇之地放进了这里的。黎兆平是什么人 ?是省委委员还是省委常委?是皇亲国戚?都不是,黎兆平只是江南省广电局下面一个频道的总监,一个正处级干部。一个正处级干部,涉嫌经济犯罪也好,涉嫌绑架也好,怎么就够格拿到我们这样一个会议上来?我们这个会议是什么?我们的常委会是什么?是法院的合议庭,还是检察院的院务会?《二号首长》第二部 第111-112章第111章陈运达打断了赵德良,说,德良同志,有些情况,你可能不清楚。这个黎兆平,情况比较特殊,和省里很多领导同志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不怕坦白地说,在没有出现这些事之前,我本人对黎兆平的看法是很好的,我们的私交也很不错,他还没结婚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很熟了,算起来也有一二十年了。不仅仅是我,在座就有不少同志,和黎兆平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至于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好到了同穿一条裤子,同睡一张床,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正因为有了这一原因,下面的同志办案遇到了很大阻力。赵德良说,就算好到了同穿一条裤子同睡一张床,那又怎么样?春和同志,你是纪委书记,你说,有什么关系能凌架于党纪国法之上?先晖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主管政法工作,你说说,我们的司法机关,到底是党的司法机关,国家的司法机关,还是某个人的司法机关?还有应平同志,你是宣传部长,你是我们江南省委的宣传部长,还是他黎兆平的宣传部长呀?赵德良停了一下,会场里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楚。他继续说,运达同志说得好啊。这件案子,确实是最好的党风建设的反面教材。不过,关于此事,我和运达同志的理解有点不同。我个人觉得,此事所反映出的党风不正,恰恰体现在这么一件案子,一个处级干部的案子,竟然送到了这样一个严肃的会议上。刚才我提到了秩序理论,一个家庭如果没有秩序,家庭就乱了;一个社会如果没有秩序,社会就乱了;一个单位如果没有秩序,单位就乱了。一个处级干部的案件,竟然送到了这里,送到了省委常委的手上,这是什么秩序?这不是秩序,这是阴风,是破坏秩序。有些同志,不是希望将这件案子拿到会上来讨论吗?那好,我们就来讨论讨论。我先发个言,我说完之后,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们江南省,是中国共产党的江南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江南省,不是某一个人的江南省。我们有省委,有省政府,有省人大,有省政协,有纪委有政法委有公安厅有法院检察院。黎兆平只是一个普通的处级干部,有罪没罪,那不是我们在此讨论的事,那是司法机关的事,是省纪委省检察院的事,这是他们的职责范围,他们最有发言权。这件案子,拿到这里来讨论,那就错了,不是普通的错,而是大错特错,是根本程序的错误。我个人认为,这件案子,最值得关注的,恰恰是这个程序错误,为什么会出现?到底是哪个环节,哪个部门出错了?我们的执法机构在执法过程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程序性错误?除了这个程序错误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程序错误?如果我们江南省司法机构在执法过程中,执行程序是乱套的,那么,我们的常委扩大会议,就需要好好地讨论一番了。赵德良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为什么这样说?道理很简单,如果我们的执法机关不是在按既定程序办事,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执法机构,已经不是共产党的执法机构,已经不是江南省的执法机构,因为它根本不按共产党的执法程序办事嘛。不按共产党所制定的执法程序办事,那你按哪个党制定的执法程序在办案?国民党的执法程序?还是其他什么党的执法程序?不是我危言耸听,一个处级干部的案子,竟然送到了这里,送到了每一个省委常委的手上,这就是反程序的,就是破坏程序的。除了今天这件事之外,我还听到一些消息。我就奇怪了,黎兆平只不过一个处级干部,为什么有关黎兆平的事,会一再传到我这个省委书记的耳里?会传到你们这些省长、副书记、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的耳里?这符合程序吗?说到这里,我就跳开一点,说说另一件案子,雍州新城的案子。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知道这件案子。中央的媒体、地方的媒体,都登过。这是一件什么性质的案子?党纪国法案?国际间谍案?还是别的什么重大案件?都不是,只是一起普通刑事案甚至治安案件。如果按照级别管辖,这只是一起区公安局甚至是派出所处理的案件。可就是这么一个案件,报告送到了我这里,要我签字。我觉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为什么莫名其妙,为什么哭笑不得?因为上面有我们很多党政高官签的字,画的圈圈。一个派出所长管辖的案件,为什么需要我这个省委书记签字画圈?那么,其他类似的案件,是不也需要这么多高级领导签字画圈?全部由我们这些党政干部签了字,画了圈,作出批示,还要下面的机构干什么?还要公安分局派出所干什么?这就是程序混乱,说得严重一点,就是我们江南省存在的事实,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阴风。为什么会一再出现这种破坏程序的事?难道不值得我们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我还听说,对黎兆平进行双规,省纪委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春和同志在这里,你知道这件案子吗?春和同志?夏春和摆了摆头,说,这件案子,与省纪委无关。后来,我偶然听说了这件事,又传说是省纪委交办的,就侧面了解了一下。我可以肯定,省纪委肯定没有立案,更没有委托执行。赵德良又转向彭清源,问道,清源同志,这件案子,是你们市纪委执行的,你这个市委书记,知道这件事吗?彭清源说,事前我并不知道。事后听说了,当时我非常震惊,立即找市纪委书记李福同同志核实。据李福同同志说,他得到的消息是,上面交办的。但是,他也证实,并没有交办的相关手续。第112章赵德良转向薛有天检察长,有天同志,你这位检察长,签字画押了吗?薛有天也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天,舒彦律师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对我说了一些情况,我大吃一惊,觉得这个事太特别了。这样的事,我如果不知道,那是一回事,既然有人反映到我这里来了,我不能不过问。当时,我分别向几个部门打听了一下,大家都不清楚此事。所以,在第二天省检察院的院务会上,我把这件事提了出来,院务会经过充分讨论认为,舒律师提到的本案立案不合程序甚至根本没有立案一说,因为缺乏足够的证据,只能存疑。今后若查明立案真的存在问题,检察院应该介入调查。至于她提到双规对象可能被刑讯一事,我们的院务会也作出一个决定,同意舒彦以律师身份,参与此案的某些法律事务。赵德良说,你们负责司法口的同志应该比我清楚吧?一个省直单位的干部被双规了,可省纪委和省检察院,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符合法定程序吗?如果不符合,里面会不会存在什么妖风?我还听说,黎兆平被刑讯逼供,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么,这就是我们江南省的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应该讨论的事了。我们的执法队伍怎么了?为什么如此胆大妄为?为什么敢公然违反执法程序?敢公然违法办案?是普遍现象,还是个别现象?如果是个别现象,有党纪国法在那里。可是,同志们啊,坦率地说,我有一种深层的忧虑。我忧虑什么?我忧虑这种违反程序的行为,这种执法犯法的行为,并不是个别行为,而是普遍行为。这就不得不引起我们高度重视了。说到这里,赵德良喝了一口水。显然,他是故意留下这个空档,等着陈运达的反击。可陈运达没料到赵德良如此犀利,一时没有找到反击的突破口,不得不沉默着。赵德良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材料,继续说,运达同志提到了这份材料。我不知道这份材料是怎么送来的。一份事前并没有涉及的材料,竟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有这么多省委常委参加的这样一个重要的会议上。这件事,本身就是违反程序的,说得难听点,就是在搞阴谋。当然,我相信,这件事,如果要查的话,应该不难。可查办了这么一件事,能够全面扭转整个江南省这种办事不讲程序,任意妄为的搞法吗?我相信根本不可能。既然不可能,单纯查这件事,意义就不是太大。说到具体案件,既然运达省长说了,也有材料送到这里来了,我作为班长,表达一下个人意见。黎兆平只是省管机构二级单位的处级干部,一个处级干部相关的事,根本不足以由省委来讨论,这是原则。这件案子,到底是经济案件,还是刑事案件,或者其他什么案件,该哪个部门管,你们去管,并且管好。但是,围绕这一案件所出现的种种违反执法程序的事,省委就应该高度重视和警惕,尤其是纪委和政法委,应该查清楚我们的执法机关,是否存在严重越权行为,是否存在极其恶劣的违法乱纪行为。我建议,由春和同志和先晖同志商量一下,是不是组建一个班子,对全省执法过程中存在的程序违法或者乱纪行为,进行一次全面摸底调查。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你们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们在会上讨论,不要在会后搞小动作。虽然陈运达事前有一番安排,某些人也都准备了一套说词,但在赵德良说过这些话之后,他们发现,赵德良太敏锐了,整个事件,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被赵德良抓住了。程序问题,之所以成为整个事件中最大的一个黑洞,也有一个原因,此前很多人并不完全在乎程序,甚至有一种思想,认为只要结果正确,程序无所谓。但这种观点,根本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讨论。赵德良抓住程序大做文章,陈运达所组织的力量,顿时陷入被动。他们能有什么办法?绑架案事出突然,他们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深入地讨论。尽管这些人也都准备了一套说词,可在赵德良的这套说词之后,他们的说词,竟然全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提到桌面了。相反,赵德良所说,有理有据有节,他提出对全省执法机构是否存在违法乱纪行为进行一次全面调查,符合一省法制建设的大局,没有任何人能够驳倒他。所以,他的话结束之后,再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些感情上和赵德良亲近的人,或者主观上并不靠近两人中任何一方的人,都觉得赵德良所说是对的,纷纷表示认同。虽然不是表决,但大多数常委,已经明确表态,应该组织这样一次执法大检查。只有陈运达没有表态,赵德良便开始点将,说,运达同志,你的意见呢?陈运达没料到,这件事竟然搞得自己如此被动。在此情况下,自己如果不说话,其他人肯定说不出话来。可自己说话,怎么说?赵德良的每一句话都符合他的省委书记身份,也有法理依据。其他人表态的时候,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着,最终,还是决定不正面反驳赵德良,而是说,德良同志的话,高屋建瓴,意义深刻。我完全赞同德良同志的意见。在德良同志意见的基础上,我还想补充一点。经德良同志一提,我确实感到这件案子中,有很多不合程序的事。只要是不符合程序的,就一定要查,一查到底。比如说,黎兆平人已经被双规了,却被选为党代表,这件事就完全不符合程序嘛。这件事是否应该查一查?现在很多同志对此有看法,我看,查一查,给大家一个说法,还是有必要的。赵德良立即接过了话头,说,运达同志的意见很好很重要。先晖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我们这些人中,你是法律专家。你说说,被双规的人,有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既然赵德良书记点到了自己头上,罗先晖不得不据实说明。他说,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双规只是调查,不是定案。定案需要经过司法程序,也就是要检察院正式批准逮捕或者法院宣判。赵德良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和普通犯罪一样,只要法院一天没有宣判,就不能定罪,就是无罪的?丁应平接过去说,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是公民权的一部分。就算法院宣判了,只要不宣布剥夺政治权利,也就是没有被剥夺公民权,仍然享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赵德良问罗先晖,先晖同志,是这样吗?罗先晖说,理论上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