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把我放在地上,自己蹲下来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没好好吃药吗?都好几天了怎么还这样?”我摇头,别拿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赤姆……赤姆……会伤人的……”我终于说完,喘着气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不曾。他听明白了:“赤姆不在这里。它很忌生人气味,小豹子沾了你的味道,它就不肯认这小东西,还咬了它。”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黑豹毛茸茸的脑袋上。“现在我养着它。那天,只顾着要让月氏人信服你,没想到连累到它了。”“那它岂不是没有家了?”我好似又找到一个痛哭的理由。眼眶里又一片片潮湿。“我把它养大了,它会再找到伙伴地。到时候就又有家了。”小黑豹凑到我们两个中间来,试图爬上我的身体,我怜悯地抚摸着它的头,没有我们人类地私欲,它现在还是赤姆唯一的宝贝。我深深搂住它。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向它表达内疚。齐抚摸着豹子地背臀说:“它偷偷钻过来,我怕让人发现,就一起过来了。”他的理由正大而堂皇,我无话可说。激动的情绪一旦平复,我看到自己斜靠在他的肩上。真是天知道!小时候这么亲密我都没有靠过他的肩膀。我坐起,抱着小豹子:“你怎么会来地?”齐说:“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我想起,说:“你带着它走罢,别过来了.”“今天,我可以带着它走。不过。我肯定会过来的。”“齐,我和过去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和你……”狠狠心。“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窒了一窒,他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够狠。我沉下头。等待着他的大怒与拂袖而去。他不是去病。他是齐,永远永远会对我微笑的齐。过了半晌。他露出一个豁达的笑容:“我知道。”那笑容令我凄苦地痛。我低头逗玩那小豹子,一时开不了口再赶他。这一生欠他太多,而且我一分一厘都无法偿清。如果……小姐……小姐活着,或许……我拿什么还他?用小姐的身子么?时间这么久了,这已经是我自己的身子了。小黑豹嘴里不知道咬了什么,我在它的牙齿边轻轻抠了一抠。一块温润的小玉石滑落在我地手心。这是一块羊脂一般滋润的白玉,雕刻成了一个六瓣雪花的模样,雕工细腻剔透,那六片雪瓣如同随时会化开一般,轻轻停留在我地掌心。我知道这是齐刻的,我们曾经花了许许多多地时间,一起看过雪花。古代人没有显微镜,他们几乎没有注意过雪花到底是什么形状地。我握着这片雪花……“小弯,你别哭了,”他要从我手心里拿走那朵雪花,我不让,捏紧了手心。他看掰不开我的手指,有些着急,“你别哭啊,他说你一哭就吐血。”“你和他……见过面吗?”“见过。”齐毫不忌讳。可是去病却似乎很忌讳他,他刻意让所有人不提起这个和我一起在月氏大帐前制服右骑千王将地“白月使”,他刻意选派信任的人将我“保护”起来……“你快回去吧。”我满脸泪痕,推着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么谁该来?霍去病吗?”齐终于露出一点点深深掩藏的忿然之色。我点头:“这本来就是他的毡包,他商量完事情就会过来的。”我压抑住声音:“你走!”齐依然保持不动,双眸安静地让我发慌。我害怕看见他的眼睛,涌起一股蛮力,跪行在地上推他:“你再在这里我就叫了!”齐轻轻一用力,就把我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拿开,一把握在他自己的手心中:“等你好一些,我有话要跟你说。”我嘶哑着嗓子,“走!”我低头用足全力推他:“走啊!”我推了一个空,齐带着豹子已经从我眼前消失了。我拉着白桦木做成的毡包门柱慢慢站起来,如同一只无路可走的困兽一般在原地晃了两圈。我不知道那天我失去知觉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知道他们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感到害怕和担心,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我转过头。一头扎进了那柔软的羊毛氆毯,用所有能够拿到的东西将自己深深掩埋进去。等到气略微顺过来一些,我从羊毛垫上爬起来。将床铺重新整理好,等一会儿去病会回来睡觉。看到一团糟他会不喜欢的。我的手上感到又湿又粘,我不明所以地摊开手掌,不知何时,玉石雪花地花瓣深深地刺入了我的掌心,苍白的手掌上。那一片鲜血如一朵含泪啼血地红莲。玉石中间,一个小小的纠纹上,因染血而变成了一道细若游丝地红褐色纹路,仿佛是一条细细的血丝。我连忙来到洗手的青铜双耳洗边,洗去手掌上的血迹,又将那雪花玉石放在水中一顿狠搓,想着找个机会完璧归赵还给齐。可是,那玉石中心的血线怎么洗也洗不干净。我找了黄狼刷来刷,那洁白无瑕地玉石上。依然有那根血丝,仿佛天生生在那里,怎么也洗不干净。“弯弯。你在干什么?”毛毡布门帘卷起半边,我回过身体。去病站在门口。诧异地看着我的半臂湿水。毡房内,十二枝青铜螭兽油灯在风中摇曳。那半明半暗的光线,将他面部的轮廓勾勒得非常有立体感,越发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灌满我的心灵,我猛然走过去,拉住他的脖子,去够他的唇。他个子高,因为困惑他没有马上低下头,我够不到他地唇,便踩着他的脚背站上去。他明白了我想做什么,配合地低下头。双唇相接,我像是急着要证明什么似的,伸起舌尖向他地口中探去,那润滑温暖的感觉立刻让我心里平静了许多。他很自然地开始主动,柔情地挑弄,碰触,任我如一个见不到底地空洞一般一丝丝吮吸着属于他地热度和力度。他稍稍放松我,想把我往床边带。感到了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远离,慌乱、惶惑如魔爪一般将我重新缠绕,我慌了神,重新倾尽全力留住他。他看我不肯放他,就将我原地打横抱起来,继续深吻着我,向铺满着羊仔毛地柔软卧榻上走去。因为口舌被我死死缠住,他无法脱开我的衣裳,只能用蛮力一把一把撕开。他的手顺势摸下,触手之处,皆是细腻无匹的肌肤。丰盈如雪的饱满前胸,颤动着少女情动初萌的羞涩欲望,那香若柔云的触感,似乎在诱惑他的大手任意揉逗。最让他不舍的,还是那因病态而透出妖异嫣色的滋润红唇,花蕾般的檀口微微绽放开令人赏心悦目的缝隙,使他情不自禁想不断深入,探索舔尝那香气四溢的美妙滋味。他的动作猛然加大,不再是那么有些理智的挑拨,而是毫无商量余地的掠夺与占有。不再是温柔谨慎的揉摸,而是血液啸动,激情四射的攻陷与侵入。我身上越来越热,人却越来越无力,我很想继续抓住他,深深嵌入他的身体,可是,我的手上使不出半点力气。“弯弯!弯弯!”去病发现我不对劲,他连忙松开与我纠结在一起的双唇,我已经面色苍白,气若悬丝,干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弯弯你身体不好,这是做什么?”他拿起绵被给我盖住身体,方才的一片狂乱中,我的衣服都没有了。“陪我睡……”我求他,“不要走……”“不走。”他和衣躺在我的身边,我还是不放心,手挪到他的身边,抱住他的身体。他看我抱他的样子僵硬劳累,右臂抄在我的颈窝里,右手稍稍回拢,他的身体和臂弯组成了一个摇篮,我一辈子都没有躺过的安全温暖的摇篮。“弯弯,好生睡。”他说,“医师说你目前只能静养。”他紧了紧我的身子,“以后,不准调皮了。”我点头,我是不应该。我应该乖乖躲在他的身后,什么人也不见,什么事情也不想。我的手搭在他的胸前,人虚弱得出奇,精神却亢奋得出奇,两只眼睛如同两团黑色的夜火,在风中一点点燃烧。我以为睡不着的人只有我,去病也没有发出平时我习以为常的那种匀净的呼吸声。我听到的是一种强行克制住的呼吸,他的胸膛为之微微颤抖,他的身体越来越热。我抬头看他,他仰面躺着,额角微微渗出一丝丝汗珠。他的呼吸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重。他的右手微微用力一圈,让我稍微侧转一些,左手便搭上了我的身体。男性的刚硬与少女的柔嫩贴合在一起,虽然只是他的手掌,却带起了满身的颤抖……第四十八章 月色明多被云妨修长的手,轻轻地,平整地放在少女柔软动人的身体上。他并没有动,似乎只是想通过这点触摸,舒缓一下内心奔涌难耐的热血与激情。他掌心的热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澎湃已经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一股股灼热的感觉从那里传入我的身躯,我能够听到他胸腔内隆隆的跳动声,血液呼啸的奔流声,呼吸急促的喘息声。我和他睡在一起这么多天了,一直都相安无事,我并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我想躲不能躲,将嘴唇咬得几乎滴血才能够忍住那令人难以控制的颤抖。虽然我没有动,可是,我呼吸时,身体那微柔的起伏却割断了这一点点好不容易固守住的平静。去病低吼一声,存心要试试自己力气有多大似的,掌根失控般在我的腹部狠劲地搓揉了一下。我被他揉得肠翻肚绞,颤抖着发出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声音,缩成一团。他一团火似的迅速从我的被子里钻了出去。他略微在毡包里不择方向地碰撞了两下,哐啷一声,带倒了装满水的青铜双耳洗,那铜洗侧翻过来,打在满枝灯火的青铜油灯上。油灯翻倒,屋子里顿时全黑了。他略愣了一愣,好不容易摸到了门帘,这才匆匆掀帘出去了。我裹着被子追到门口,夜色凄迷中,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守卫的士兵看到他,静谧的夜空中响起了力度恰当地见礼声,他掩怀不语。快步走进了黑暗中。我慢慢滑坐在门帘边,铜洗中洒出来的水慢慢流淌到我的手边,冰凉得透入骨头中。清风将门帘吹开一条小小地缝隙。星光洒满地面。结出一层淡淡的冷霜。天空一半是漆黑,一半有了晨曦地微光。两色交融地很不真实。我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祁莽川上祁连山,祁连山的莽莽雪川上,流下来的雪水,清澈冰洌。“将军。这个也拿走吗?”士兵拿着一个白底黑釉纹水鸟陶罐问.霍去病仔细看了看那个陶罐,我抱着腿坐在角落里——今天,我们两个的眼睛没有对视过。“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留下吧,喝水要用。“报告将军,东西都整理好了。”“搬出去,按原样儿放好。”去病从氆毯上站起来,抱着杂物的士兵们在他面前走了出去。今天开始。他另启用了别地军帐,准备彻夜工作,不会再来我的毡包过夜了。其实。这里也只有一点儿他自己偶然带来的笔砚、茶盏之类简单的用具,他犯不着叫了这许多的人来收拾。我越发往床角缩了进去。我想。他一定是觉得经过了昨夜的难堪,难以和我单独相处了。我感到他走了过来。前来清理的士兵们都走出去了。这里又剩下我们两个人。他在我面前蹲下……我将头埋入裙子,希望变作一只老鼠,钻个地洞躲进去。等到他不注意我的时候,我可以探出头,用小小的黑豆般地眼睛偷偷看看他。他也没说什么,我只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头顶上。我低头避开他地目光,又情不由禁地抬头看他。他语气很平常:“过几天这里的事情一完,我们就回汉境,你好好养着,别到时候赶不得长路。”“嗯。”他一主动说话,我就觉得尴尬似乎减退了三四分,很留恋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不会低下来亲我一下。风声掠起,他站起来,转身……我垂下肩膀靠在帐房地牛皮幔帐上。我想着自己没有用,竟然想用“既成事实”来解决心里地烦恼。这对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去病若知道我昨夜地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因此鄙薄我。做就做罢,还……还……“未遂”……不能够再想下去了,只能拜天拜地希望这件事情混成一笔糊涂账。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门帘一掀,我觉得太亮,用手遮住眼睛,去病走了出去,门外传来一声他克制许久的咳嗽。过了一会儿,两个月氏侍女走进来,明枝打两个细长的辫子,一双活泼伶俐的眼睛,看我窝在羊仔毛垫子里一动不动,走过来:“将军让我把缺的东西去补齐。”明枝明月左右看了,默记下缺了什么生活用品,便退出去了。只不过搬走了去病偶然带进来的那一点儿生活琐物,这里一下子空荡了许多。我除了继续睡觉,也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本来还打算出去让郭元大人加强警戒,转念想到,就算人手添加一倍,以“那个人”的能力,还是会无孔不入的。我躺不住,决定去他的新居看看,喝水的茶碗,用饭的漆盏,饮奶的银杯是不是都齐备了,还有,睡觉用的铺盖他是不是也还齐全。最重要的是,看着他方才一直在忍着咳嗽的样子,不知道昨天有没有受寒。想了一大堆理由,就是不死心,想着要跟过去看看。说干就干,我穿起鞋子走到门帘口,这一次站岗放哨的换成了罗尧罗大人。我返回到毡包中,随手拿起一卷布料,打成一个包裹的样子,来到罗大人面前,睁着眼睛说白话:“罗大人,霍将军有东西忘在这里了,我给他送过去。”罗大人将手一伸:“给我吧。”我将包裹反背着藏在后面,故意盯着他不停地看,他难堪了,干咳一声:“那就去吧。”我笑了,对着罗大人道个谢,向去病新搬的军帐走过去。他的军帐离我这里不过七八丈远的样子。刚走出几步,一个月氏女孩从我身边匆匆而过,我站住脚让她先走,她却停下了,手中塞给我一片小小的白桦树皮。她低低行一个礼:“这是我家公主让我给你的。”我握住那白桦树皮,点点头继续走路。去病的军帐前,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四色战旗分列两旁,帐门口螭纹缡结,缨络环绕。这个大帐应该早已立起好久了,去病住进去很合适。军帐门外一排排士兵都在站哨,粗大的兵戈,鲜艳的红缨,在阳光下分外夺目。我犹豫着是不是过去,一过去就是立正行礼,动静很大。一名头发微斑,身板笔直的老人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走过去。士兵们兵器一正,老人点一点头走了进去。我认识他,是随军军医翟子易,年岁约在五十上下,平时也不给人看病。我眼尖,看出那碗是药,联想到刚才去病忍着咳嗽的样子,我在翟医师必经的地方站好,等着他出来。大帐里没有传出声音来,过了一会儿,就看见翟子易端着一个空碗退出来,我跟在他后面走出一段路才叫住他:“翟医师,将军……在喝药?碍不碍事?”这种事情问去病自己还不如不问。翟子易见是我,停下,神色如同一张不起皱的白纸,毫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讪讪站直。风吹起我的身上随意穿着的月氏薄衫,白袂飘飘,红颜楚楚。他看了一会儿,叹一口气。那声音中有遗憾,有怜悯,更多的则是惋惜。我的心只觉一紧,连声音都打了抖:“他……没有事情……吧?”那最后一个字已经无力到细若蚊蚋,眼前也是一团团黑云。我张大了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太清楚。翟医师上前拉住我:“小侯爷没有什么事情。”我尽量不借助他的力量,将身体站直。既然霍去病什么问题也没有,为什么要以这种怕人的目光跟我说话?翟子易细细看着我的脸色:“小侯爷昨夜着了风寒,我给他煎上三五剂药,发散发散也就可以了。”那就是没有事情了。我的眼前也渐渐清明:“我……我走了。”“姑娘留步,”翟医师叫住我,“你跟我去我的帐房,我有话与你说。”我没有立即答应,我不觉得自己应该被人牵着鼻子走。他说:“我翟子易出自平阳府,与小侯爷这一脉也勉强算有一些交情。陈夫人将我派给小侯爷随军,是让我照顾他的意思。”不必再自报家门了,我说:“我去就是。”第四十九章 清波门外拥轻衣白烟袅袅而起,青铜错银玄虎沙盏,下有锁金烛台,茶叶被熏热,香气在烛火的摇曳中散开。“喝吧。”我皱眉看着这盏茶,汉茶苦涩,我是早已知道的。我希望我的这点表情能够让他产生同情心,撤回茶盏。“喝吧,药茶。”老人将茶盏放在我的面前,我旁边还有一只小小的铁薰炉,他的帐房暖暖的有一股让人发懒的气息。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苦……”我缩起舌尖。翟子易望着,忽然一笑,与他方才的冷淡相比,此时就如这苦涩的茶,一股暖流入了肚中。他说:“你这小妮子生得是真好看,难怪小侯爷看着你,心疼得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红了脸,连苍白的指甲盖都透出一段粉红色,如碧波上浮着几片花瓣。“小侯爷自小有气喘的旧症,陈夫人让我帮他调理,从小就喝我的药。现在,人也壮了,身板儿也少见的结实,让我少操了不少心呐!”我听着他拉家常,他口中的陈夫人就是去病的娘,嫁给了詹事陈掌。“小侯爷这个人,他决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这几年皇上,詹事,卫大将军都替他张罗亲事,他也没有一个准信儿。”我听着事情说到我身上了,低头假作喝茶。“长安城那么多贵家女子他看不上,我倒是不替他着急。好男儿志在四方,小侯爷是难得的将才,眼光挑剔一些也没有什么.”他停顿了一下,“现在。我冷眼看着你们两个,我是真的有些担忧了……”我抬起头:“我们……有什么不妥么?”是皇上要他娶公主?是他母亲要他娶官宦之女?我是见不得去病弃我而走的,如果他们家族有这些事情。我只能……“只能”如何呢?……我想不出,头丝丝地疼……喝着那茶。也不觉苦涩。“三天前,小侯爷让老夫给你把脉。我此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脉象。”他灰色地眉毛结成一个小小的川字,“若论你的体质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地身体,怎么你用起自己的身体来却似乎是旁人地,只管不断掏空。不知道将补休养?”我沉吟起来,这点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只是碰到了危险就不断调用身体的潜力。翟子易说:“如今虽然不能说是油尽灯枯,可也伤损了一大半。再不知道调养保息……”我放下茶盏,无缘无故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他担心的地方。神思疏忽恍然,下面的话就没有怎么听清楚。翟先生看出我神魂不舍,气血衰敛。说:“现在还算不太迟,并没有到药石无医,金针难渡的地步。好在也年轻。总还有圜转地余地。今日先给你刺几针,明日开始。来老夫我这里用毕午餐。我给你施针治疗。真正用得上的药,还要等到汉境才有。前些天那个长着匈奴脸的月氏人送来的天山雪莲、祁连珍珠贝母。巴丹吉林锁阳虽然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药,只能治标难以治本。”齐……我装作不曾注意他的这句话,点头:“翟医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去病信任的人,当然也是我信任的人。他掏出金篦、琉璃篦、银刀、金针,乃至艾草、黄叶等等。然后让我将手臂伸出来,开始给我做治疗。“翟先生,霍将军来了。”门口有人小声通报着。“让他进来。”翟医师给我点燃金针上的艾草。淡淡地青袅之烟在屋子里升起,含着涩涩的清香。去病走进来,看到我的一条手臂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金针,去病看着那长达数寸地金针扎入我的手臂,微微皱起眉头,好似扎在地是他自己地身上。翟先生没有看他,口内说道:“小侯爷小时候最怕扎这个针,一说起这个就躲得找也找不到。其实一点儿也不疼,对吧?”末一句是对我说的。我忍不住去看看去病,他微淡地笑容勉强含在嘴角,神情是被人揭了短的尴尬。我想,这下公平了,他也有出糗的事情呢,遂笑弯起一点嘴角。他见我笑话他,忙摆出一个满不在乎的洒脱姿态,看帐帘外的云彩。“别动。”翟先生的手正搭在我的脉搏上,“正在帮你调察气血。”“我没动。”满胳膊的针,我哪敢动。“没有说你。”去病闲坐无事,正嫌自己不够潇洒,拉着衣衫。闻言,僵硬了。他哗地一声站起来,一摔门帘出去了。午后的阳光从那小小的帐顶天窗泄漏下来,照在艾草袅袅飘散的青烟上,屋子里显得静谧而温馨。等到艾草燃尽,翟先生一边整理他的针石用具,一边说道:“我将你的淤血从肺腑中引渡到了经络之中,这几天一定要记住不能妄动真气,否则有性命之忧。你何时行经?”我……我……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问?翟先生笑道:“我把去病当成自己家人当惯了,你现在也把老夫当成自己人。问了这个我好下药石调治你。”自己人……我心中觉得温暖。这个事情我平时也不太注意,当初小姐教过我如何应付。现在涉及到了自己的生命问题,便仔细回忆出来,放轻声音告诉了他。他道:“那就是这两天了。现在给你下了针,到时候可能会疼。疼得重了,记着要找我开药,不能自己强忍着。”拿起手中的白桦树皮,清秀稳健的几个汉隶:“天青云兮墨书空,思量只有梦来去。浅阑无痕午后雪,雁字回楼可入否?”我在小吱手中学得一点文墨,便在走进毡包之前吩咐罗大人:“如果花尚公主来到,请她入帐说话。”罗尧踌躇了一下:“我要去请示霍将军。”第五十章 萧萧卧听鸣幽虫公主站在门口,身上穿的是白色的月氏盛装,头上戴着银色百合花与白色珍珠镶嵌而成的花冠,一层薄薄的金箔做成薄翳点缀在她的眼睛两旁,华贵中透着清丽。她是要做王的人了。新任的月氏王不是她口口声声要扶佐的亲弟弟,也不是那几个声名资历高于她的长老。她来到我的面前,两手向前一送:“我是来把剑鞘还给你的。”昆吾剑的剑鞘流光宝华,在她洁白的手掌中仿若稀世珍宝。我看她姿势庄重,连忙接过,可是我不记得昆吾剑在哪里了。我说:“那剑……不知道在哪里了。”“霍将军说他留在你这里给你防身了。”防身?那应该在睡觉的地方。我走过去翻了一翻,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把宝剑,去病大概找不到剑鞘,随便弄了一个寻常的剑鞘套在那里。我将昆吾剑取出来,龙吟声中插入花尚还我的剑鞘中,笑道:“还是原先的剑鞘好。”“是啊,还是原先的……原先的好。”公主看我抚摸着昆吾剑,“你知道这剑鞘上有字吗?”我摇头,这上面的花纹古怪而繁复,带着西域特有的地方风情,还有一些波斯纹的特点。就算有字,我也未必认识。花尚公主握住我的手指,她的手特别冰凉,冷得让我有些难受。她让我的手指循着剑鞘移动:“字在这里,是昆仑山青鸟族的文字。”她轻轻吟道:“祝君长寿,愿君再来……”“公主……”我叫醒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摇头: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好一些了。”“去病找了一个好医师给我治病,我会好起来的。”“后天是吉日。我将在密什石戴上月氏王的王冠,你来给我戴上可以吗?”有了汉朝相助,她还留着一个神迹做什么?我口中说:“我是一个外族人。不合适吧?”“你不是外人,你忘了你是祁连山大神地传神使?你在匈奴人面前将王位授予了我。没有你为我戴上王冠,我无法得到族人的信任。”“好吧,”我答应了,“我自己是同意的,不过。还要看去病怎么说。”我知道去病不会答应地,虚晃她一枪。反正霍去病名声差,犯不着两个人都做恶人.去病的目地是要将月氏人完全掌握在汉朝的政权之下,成为皇上刘彻通达西域的多国驿站。所以他是不会容忍所谓的神迹成为别人钻空子的机会。花尚公主希望保留这点神明传说,是否另有他意?事情说完了,我想她可以离开了,可是她没有离开,仍然这样不停地看着我。我问:“你怎么了?”“我……我要是像你一样,什么都拿得起。也放得下该多好?”“公主,我也有我自己拿不起,放不下地东西。我知道花尚公主一直有振兴月氏的宏图大愿。你是天生要在河西草原作一番事业的人。你的放不下才能成就你人生啊。”“你放不下的是不是霍将军?”“嗯,我会嫁给他。等到回汉朝的时候。”“你不觉得一旦进入了汉朝长安。他也许就不是现在的他,你也许就不是现在的你?”我警觉了:“公主。这些事情我和去病自会处理,你似乎不需要操心吧?”花尚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是,好吧,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花尚公主!”我忽然提高声音,“如果只是要我给你戴王冠,公主不需要跑这一趟,你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公主扶着毡包门,手指在白桦木上捏得发白:“我……”“公主应该说实话,我们两个里面没有谁比谁傻一些。”她转过身体:“我来看看你,生了病到底有多美,为什么……为什么能让他这么牵心挂肚!”她终于说出了想说地话,额头布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娇躯迎风而动,仿佛受尽了情爱煎熬,不知该何去何从。“公主是不是还要知道,我为什么……”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为什么不将黑水城的事情说给霍将军听?”这才是她最担心地事情,简扬会替她掩饰,而我身为受害者,难免要去告状。这件事情的细节,若被霍去病知道了,不会让她登上王位。公主霍然看着我。“公主用不着用感情受伤地嬴弱模样来博取我地同情。那件事情我是不会跟霍将军说的。”我慢慢说道,“公主是月氏当之无愧地王,任何损伤公主阻挠王位的事情我都是不会做的。”“你……你为什么帮我?”她不再演戏,恢复原状。“我只帮值得帮助的人。自从简扬投奔汉朝以后,你成为了部落受到指责的罪人,可是,我觉得简扬不是一个会随意背叛你的人。这里面应该有公主的暗示吧?”“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