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武丁醒来时,戚地战场上已是尸横遍野,血迹班驳的兵车仰天躺在那里.炽烈的阳光使现场散发出一种腐烂腥臭的气味.武丁的左脸颊上还流着血,是鬼方马手用弯刀砍伤的.他哭着推了推身边的武官震.醒醒.醒醒.因箭伤昏死过去的震听不见武丁的呼声.戚地一片死寂.武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成堆的死尸里走了出去.一辆简陋的牛车缓慢地行驶在田间小道上.傅说大哥,你看.那边有个人,是不是死了?纯润娇小的兰渚拉着傅说的胳膊。跟我下去看看吧.傅说喝住了牛车.他没死,只是昏过去了.傅说检查着武丁的身体,发现他的颈项上系着一块玄鸟形状的青玉.他真可怜,傅说,我们把他带回家吧.好。兰渚那莹澈秀美的双眼望着傅说.傅说把武丁抱上牛车,他们三人一起回到了乾地的青铜作坊.武丁苏醒了,他躺在麻绳编制的床上,床边守侯着傅说和兰渚.兰渚关切地问他.小弟,脸上的伤还痛吗?我已经帮你敷好止血的草药了.这是什么地方的呀,武丁心里想.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兰渚我们走吧.该干活了.武丁的脑子里混乱不堪.他只记得有一个人抱着他在汹涌的马阵里英勇拼杀,其余的什么也记不住了.广袤苍远的乾地只有这么一处青铜作坊,是当地奴隶主贵族宋笃春开办的,专门制做青铜酒器.作坊占地数里,规模庞大,泥房有上千间.东边五百间,是炼铜房,内有熔炼用的坩埚;西面三百间,是泥塑房,手工奴隶在这里用粘泥作成各种青铜酒器的模型,刻上花纹烧制成陶范,等青铜熔液灌进冷却后撤去陶范再稍加雕饰便成型了.此项劳作无需受风雨骄阳之苦,是作坊里最轻松的活儿.七岁的兰渚便从事这个,南北两边分布着两百多间奴隶的房舍.乾地以西,是莽莽苍苍的群山环抱,山上盛产炼铜的原料孔雀石.每日都有几百名奴隶汗流浃背地搬运山石,送去作坊,傅说是铸铜奴隶的后代,强悍而仁慈,身手矫健异常,虽说只有十五岁,但在奴隶之中有着很高的威信,所以宋笃春让他负责山石的运输和监督青铜的冶炼.他从不责打辱骂奴隶们,在运送山石的途中,还经常会和拉车的奴隶吟唱流传在乾地的一首民风《乾地辽茫》,歌声沉郁悲怆,在崎岖的山道上,在绵亘的大山里久久回荡.天海浩荡乾地辽茫黍离青青牛马扬尘谁儿不刈谁儿不耕谁儿不狩谁儿不征问其人儿命何如哉天海浩荡乾地辽茫春酒融融宫佾逶迤谁儿无衣谁儿仍矜谁儿独征谁儿已殇哀其人儿命何如哉威严的盘庚殿内,小乙和朝中众尹们正迫切地想知道占卜官亘贞占卜出来的结果.亘贞取出一块消磨平整的龟壳,用急火在龟壳背面的钻孔上烧灼。龟壳的正面慢慢出现了人字形的裂纹。他用青铜刀在裂纹处刻下了几个字,然后向小乙王禀告结果。大王。卜兆显示,四王子武丁尚在人间。小乙大喜,对甘寻说。甘士卿,速遣精干王军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如有发现者,赏地百里,享受公侯之荣。是。太宰康常诡异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第二章第10节 丑•青铜(2)一个月后,武丁的身体在兰渚和傅说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完全健康了。可那道醒目的疤痕从此也遗留在了脸颊上。武丁时常抚摸着它暗自发呆。兰渚问了他几次刀疤的来历,他就是不说。事实上他对从前也记得不那么清晰。两个月后,武丁真正成为作坊的一名小奴隶。他跟着傅说在作坊里到处跑,傅说监督奴隶们冶炼时,他就站在一边看。每天傍晚歇息的时候,他都要到兰渚所在的泥塑房里,和她嬉戏玩闹,排遣一日的辛苦和紧张。傅说有时也会来这儿,把他们俩拉到作坊外的草地上。傅说会从残破的衣襟里掏出几个烘山芋或一只烤野兔分给他们吃。这对于整日吃糠咽菜的奴隶们来说,无疑算得上佳肴美味了,武丁头也不抬地狼吞虎咽,兰渚不一样,每次她都要把手里的食物塞给傅说一些,尽管傅说口头上说他已经吃过了。兰渚总是甜甜地对他笑,眼睛里流动着清冽的泉水。吃吧。我知道你肚子也饿了。你对我好我会记住的。在乾地落日的余晖里,傅说教武丁摔跤和一些简单的拳术。大部分时间身为大哥的他都让着武丁,兰渚坐在旁边边笑边说。小弟你也太霸道了。傅说大哥让着你的。玩累了,他们三人就坐在草地上,傅说唱《乾地辽茫》,武丁跟着唱,可声音总也没有傅说浑厚铿锵。兰渚用一根傅说捡来的木梳子梳理着沾有泥土的乌黑头发,梳理整齐后会在上面插几朵野菊花,兰渚喜欢菊花淡雅的馨香。轮到兰渚唱歌时,他们兄弟俩就静静地聆听。兰渚的嗓音稚嫩清甜,唱起民风来格外悦耳。汤汤杞水有如我心心忧忧兮念君早归那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小乙王在民间寻找了五年,没有找到武丁,康常也没有,小乙在盛清宫里抚摸着美戊鲜美明艳的脸庞叹息:还没消息。美戊的眼泪濡湿了小乙的手。武丁十三岁那年经历了几件事情,从此他的性格变得乖戾阴郁起来,经常没有原因地发怒,整个人也沉默寡言了。一天,他照例到兰渚那里去。这几年来兰渚从一个小姑娘变为清秀丰润的少女。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傅说的爱意也越发浓厚。傅说经常东奔西走,帮宋笃春运送酒器,所以有时一个月都不能到泥塑房去,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朝夕相对。她把作坊里最好吃的食物节省下来,等着与傅说见面时一言不发地塞给他。她还偷偷地用泥土做了傅说的头像,放在房屋最隐蔽处,每日都要趁房中无人时来找出来看,以解相思之愁.傅说身上具备的优点:阳刚威岸、体恤弱者和头脑冷静、顾全大局让兰渚芳心酣醉。她想永远和傅说在一起,就算是像其它男女奴隶一样卑贱地活着,也是令人感到满足和幸福的事情。傅说好象不知道她心思,一直把她当作成从前的小妹妹来看。兰渚想向傅说表白,可总是碍于情面张不开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冶炼房里的武丁每天都跟在她身后。在女奴隶中武丁只和这位相貌最出众的兰姐姐接触,他发育正常的少年的身体里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对异性的渴求,但更多的还是懵懂的爱情,日益增加的好感。武丁喜欢看兰渚轻颦浅笑,痴迷她坐在那里专心细致捏制泥塑酒器的背影,尤其当兰渚弯腰拾东西的时候,那娉婷的柔软的腰身起伏的终点是丰腴圆熟的臀部,美好而自然地向武丁的目光微微翘起,绚丽的晚霞给这个让武丁顶礼膜拜的女性器官涂抹上一层神秘的充满魅惑的色彩。每个孤寂单调的夜晚,在周围奴隶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中,武丁总要回忆着兰渚的身体才能入眠。兰渚和武丁都在处于单相思的阶段,只是对象不同。但武丁的介入,势必会影响到兰渚与心上人的单独接触。这一次傅说刚从嚣地回来。路过泥塑房看望着兰渚,欣喜的兰渚容光焕发,正准备把积攒的食物拿给傅说吃时,武丁像往常一样走进来。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回来。哎,这么多食物,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也吃点儿。武丁从傅说手里接过豆饼时,没注意到兰渚有些不高兴。小弟,过两天我还要到嚣地去,给一家酒馆送新制的酒器,你也跟我去吧,见见世面。武丁很兴奋地一口答应。好,你们在这吧,我还要去交差,我先走了。傅说走后,兰渚微噘着嘴坐下来重新捏制酒器,武丁凑了上去。兰姐姐,你捏的这是什么?酒壶。你没见过吗?兰渚爱搭不理地跟他说,她的心里想的都是傅说。刚来又走了,话都说不上几句,都怪武丁。我哪见过这个呀。武丁一个劲儿讨好她。第二章第11节 丑•青铜(3)喧闹沸腾的嚣地集市上,傅说和酒馆的馆主做着买卖,他要用今天的这四十件大型酒器换回五只羊、两串铜钱和三串贝币。武丁傻傻地站在馆外,守护着牛车上捆绑好的酒器。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公子哥从酒馆里吆五喝六地荡出来了。他们这几个无赖仗着自己父亲在嚣地有些头脸就气焰嚣张,整日在集市上胡作非为,挑衅打架。他们欺软怕硬,就爱找那些畏首畏尾的懦人的碴儿。为首的一个家伙手里还拿着一个盛着酒的铜杯,边走边饮,他走到牛车旁站住了。哟,从哪儿弄得这么漂亮的酒器,还有青铜羊尊。拿一个回去。武丁护住,焦急地连话都说不清了。你……你不能拿……不能拿……不能拿?狗奴!天底下没有你老子我不能拿的东西!浪公子说完,就把杯里的酒洒泼了武丁一脸。另外几个放肆大笑。搬!你们不能搬!你们……武丁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了酒器。浪公子恼羞成怒,拿着铜杯就没头没脸地向武丁砸去。沽沽流出的鲜血阻碍了武丁的视线。你们不能拿!穿青衫的瘦高个一拳把武丁的鼻子打出了血。狗奴!你……瘦高个打了个酒嗝,从鼻孔和嘴里溢出了腥臭的气味。你找死!集市上的人都聚拢了过来,兴高采烈地观看着这场精彩的以强凌弱的殴打,指手划脚评头论足。这五位纨绔子弟更加兴奋地施展拳脚。瘦高个拽着武丁的脏发,拖着他到处走,武丁身上落满了脚印。浪公子发现武丁脖颈上系着玄鸟形状的青玉,一把抢过来,以致于武丁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狗奴也配有这个?还给我!还给我!武丁声嘶力竭地哀嚎。这块玉是武丁两岁时母戊亲手给他戴上的,象征着高贵,精良和权利。当然他可能不记得了。但这玉陪他度过了十几年,也是武丁现在唯一拥有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傅说从酒馆里冲了出去,扭住浪公子的衣领。公子,把青玉还给小弟。你是谁呀?打!瘦高个被傅说一脚踹飞,落在茶摊的大水桶里。浪公子刚想求饶,被傅说提起甩到对面的羊肉铺上。那三位也被傅说凌厉的拳法和威猛的腿功打得叫苦不迭磕头谢罪。小弟,我们走吧。遍体鳞伤的武丁被傅说抱到了牛车上。兰渚精心照顾着受伤的武丁,她每天给他敷药换药,喂饭喂水,关怀备至。傅说也经常过来看他,给他带一点珍贵的肉食。看看俏美的兰渚为他忙里忙外,武丁的心里暖洋洋的。他想,兰渚对我这么好,挨这顿打也值得。作坊里储备的粘土快用完了,宋笃春让傅说去寻找一些来,傅说自然地想到兰渚。他要带她到乾地西边的孔雀石山上看看。傅说来到泥塑房告诉兰渚这个消息,兰渚欣喜得红光盈腮。终于可以和他单独在一起了。毛头小子武丁厚着脸皮进来,央求傅说也带他去,兰渚不愿意了。哎呀,我们去找粘土,你跟着去干什么呀?我想跟你们一起嘛。瞧你,整天都跟在后面。你烦不烦呀?快到冶炼房干活吧。兰渚可爱而盈巧地抽过身去,整理她的东西。武丁的心里顿时凉了下来。虽然兰渚说的是一句玩笑话,但武丁却固执地以为兰渚从来没有在乎过他,他很伤心。小弟,去不去了?傅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噢,不了,我回去干活了。武丁笑得很勉强。当天晚上倾盆大雨,武丁夜不能寐。冰凉的雨点透过土墙的缝隙扫在武丁的脸上。他在漆黑中回想上午的事情。从白润柔顺的兰渚嘴里说出的“你烦不烦呀”叠化演变成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最爱的人对他说出如此不屑一顾的话语,武丁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傅说和兰渚躲在山洞里避雨。他们下午到山腰发现粘土后本来打算回去,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住了。傅说升了一堆篝火。兰渚,你的衣裳湿了,坐过来把它烤干。千万别着凉了。羞涩的兰渚坐在了傅说旁边,憋在心里的情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也许就这么坐着很欣慰了吧。两人静坐了一夜。第二章第12节 丑•青铜(4)第二天拂晓,大雨歇息了。山中的空气清新湿润。兰渚跟在傅说身后,走到一处溪流时,她停住了脚步。我想喝点水。兰渚喝了几口后又舀水洗了脸。她扬起粉嫩沾水的脸对傅说笑了笑,刚站起来想离开时,不小心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滑到了水中。兰渚随着湍急的水流向前漂浮,而不远处的溪流的尽头则是壮丽险峻的大瀑布!惊慌失措的兰渚忘记了呼喊,傅说纵身跳下,救起了她。浑身湿透的兰渚身体曲线更加玲珑动人。她靠在傅说宽阔的胸膛上喘息。好了,兰渚。没事了。傅说第一次发现怀中的小妹是这样的丰盈娇美。回到作坊后,兰渚对傅说更加好了。而武丁虽然感伤于兰渚的不屑一顾,但是只要一看到这个美艳的姐姐,仍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讨她欢心。武丁对她魂牵梦绕。不过傅说大哥一旦出现,武丁就主动地回避。武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大哥太优秀了吧。武丁感到了深深的自卑。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在对待感情上很贱。既然兰姐姐对他无动于衷,那他为何还是这样死心塌地爱着她呢?十四岁的武丁沉默少言,经常会陷入一种焦灼烦躁的心境里。这一年五月,盘庚王托梦小乙告诉他武丁尚在殷都东南的讯息。小乙拿不定主意,便让占卜馆里的几位高手:亘贞、谷贞和诸庶来盘庚殿现场用龟壳占卜。谁知太宰康常暗地里行动,他派人给每个卜官家里各送取黄金五十镒,让他们第二天在大殿上统一口径,就说武丁早已死去。而诸庶是康常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听他的话。没想到亘贞是个顽固而正直的人,他冷着脸孔把送礼的人请了出去,并说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谁都改变不了。而谷贞这个刚从地方上调来的以占卜精准闻名的年轻的卜官,则一言不发地接受了黄金。三人用青铜刀在龟壳上刻下了卜辞,占卜结束了。结果如何?小乙王问他们。谷贞低头沉默,他在等别人说,他不想惹弄是非。性急的亘贞拱手说。大王,臣适才所验结果,龟壳的裂纹一直向东南方延展,再加上天干地支的运算,臣可确定四王子委身殷都东南。小乙喜形于色,正要下令卿士甘盘差人寻找,太宰在一旁慢条斯理地问诸庶。诸卜官,你的结果如何?嗯,龟壳裂纹纵横参差,路线紊乱。卜兆的结果,应该是,王子多有不测,也许已不在人世。用龟壳占卜需要一定的技巧,特别是烧灼这一环节,代表天神意愿的卜官们可以根据需要天衣无缝地做出不同的裂纹。诸庶就用了这样的手段。小乙的神情黯淡下来,他看了看缄默的谷贞。那你的呢?请大王恕罪,小臣未能测出结果。唉!甘盘替小乙出谋划策。大王,卜兆存在争议也在情理之中,不必烦恼。既然先王盘庚再次托梦,我想大王理应寻找。甘爱卿所言甚是,那就派出五百名王军在殷都东南范围内搜索吧!如果我儿活着的话,就已经十四岁了。震,你还记得四王子体态相貌有何特征吗?王子在戚地战场上左脸颊受了鬼方马手一刀,而且当时王子的颈项上系着有王族标志的玄鸟形青玉。当夜康常豢养的七十位剑法精湛的死士纵马上路了,他们带着太宰的口谕:殷都东南,方圆千里,分区别域,逐地盘查,凡见左脸颊有疤痕之少年,无论其颈项是否系有青玉,一律格杀勿论!三日后,武官震的手下蒯冉带着王军的车队上了寻找的路途。小乙二十三年殷历十一日,这个溽热难耐的日子让武丁永生难忘。这天上午武丁打算去看兰渚,可走到门口又怏怏地折了回来,因为听见了大哥傅说在里面说话。闷闷不乐的武丁四处转悠,看见作坊外面挤满了一堆人。他好奇地钻了进去,还没有看到什么便被一只大手拉住。来,这里还有一个少壮奴隶。你,从这摊竹片里随便挑一个,不许看背面。奴隶主贵族宋笃春要在七月十四祭祀祖宗神灵,命人从年少的男奴中间抽出二十二人作为祭品。让这些奴隶们拈阄,谁拈到背面有朱砂画的一道杠的竹片谁就是祭品,宋笃春说这就叫做生死有命。本来五十名预备人选已经够了,可负责挑人的监工本着多一个不多的原则把武丁也拉了进去。武丁不明原因,懵懵懂懂地在稀落可数的竹片里拿了一块。监工看了看背面:红杠,他面无表情地对旁人说。把他绑了。监工把五花八绑的武丁和其余二十一位奴隶带到了宋笃春面前。宋笃春是个爱酗酒而又庸俗浅陋的男人,他走到武丁面前,嘴里喷出酒气。这狗奴长得这么丑,脸上还有刀疤。算了凑合用吧。哎,这块玉真不赖嘛。宋笃春捋下武丁的青玉。拿在手里赞赏不已。好玉,确实是好玉,可惜跟了个狗奴。我拿着吧!只有我才能配得上这块玉。武丁眼见着系戴多年的青玉被贪婪的宋笃春抢走了,他不敢说话。第二章第13节 丑•青铜(5)等到傅说和兰渚得到这个消息时,武丁已被绑在一间草屋的大柱子上,静候死亡。兰渚流着眼泪喂着武丁一碗喷香的黍饭,饭里还拌着酸酸的肉酱。武丁边吃边凝视着眼前这个他爱慕着的少女。难道我真的就这样死了吗?武丁心里想。喂完饭后,兰渚扭过头来问傅说。怎么办呀?小弟他……傅说紧锁眉头,一筹莫展。第二天夜里雷声轰隆,强劲的闪电劈死了一个正赶回作坊的少年奴隶。傅说在掩埋尸体时心生一计:以死换活。因为奴隶主祭祀时只需奴隶人头即可,不在现场杀人。傅说割下少年的头颅,在他被雷电击得焦黑的脸颊上划了一刀,然后又用铜钱买通监工,让他们不要声张。十三日夜晚,傅说遣入草房砍断了武丁身上的绳索。兰渚躲在作坊的大门外,看见傅说两人朝这边跑来便站起身。小弟,你到乾地外的山洞里躲着吧,这包是烘山芋,你拿上。兰渚,你快回去吧。路这么远,我带小弟去就行了。傅说把武丁安置在了曾经和兰渚避雨的山洞里。他让武丁白天尽量不要出洞,等到晚上才下山去找水喝。每隔两天我都会给你送食物。小弟,你先在这儿安心呆一段时间。武丁怅惘地想,兰姐姐呢?她不来看我了吗?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转眼间已到了八月二十二日。上午傅说来泥塑房,让兰渚明日和他一起去嚣地送酒器,临出门时还送给她一枝他亲手打造的铜簪。他认为兰渚十六岁已经成大人里,应该把头发盘起来插上簪子。而兰渚则把这铜簪看成了定情信物,它引发了兰渚潜藏多年的炽烈的情欲。她决定要把娇润香嫩的身体献给傅说了。就是这次。晚上,月光清幽皎洁,兰渚在乾地外的小河里洗澡,四周寂然无声,只有兰渚撩水濯洗的身体的哗哗声。她以为周围不会有人,可没想到小河旁边的草丛里蹲着一个人:武丁。原来孤寂无聊的武丁下山闲走时,发现兰渚抱着一堆衣裳匆忙地走着。他不知道兰渚这么晚了还从作坊出来干什么,便索性跟在她后面。于是武丁便看见了这勾魂摄魄的一幕:波光粼粼的河水还没过兰渚的腰际,在朗润的月光的辉映下,她的身体有如羊脂般光鲜白皙,背部的曲线起伏跌宕。虽然兰渚在上岸时就用粗麻布裹住了身体,可那一瞬间,武丁还是隐约看见了让他心醉神迷的肥美的臀。这一夜,蜷缩在山洞里的他梦中又重现了兰渚洗浴的画面,武丁臆想着和她缠绵亲昵,结果跑马了。第二天下午酷热未消,天色阴沉,令人憋闷,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降临了。送完酒器的傅说带着兰渚驾御牛车行进在阒无人影的旷野上。心情不错的傅说挥动鞭子,兴之所至唱起了《乾地辽茫》。天海浩荡乾地辽茫黍离青青牛马扬尘谁人不刈谁儿不耕谁儿不狩谁儿不征歌唱到一半时,天降骤雨,淋漓的大雨带走了焦躁,送来了清凉。傅说把牛车栓到大树下避雨。已经把从前飘逸乌润的长发盘成一个圆髻的兰渚坐在牛车上心里小鹿乱撞,双手由于紧张不停的揉搓着。还有十几里地就到作坊了,再不向傅说示爱就没有时间了。兰渚,下个月活儿不忙的时候跟我去看看小弟,他挺想你的。嗯。两个人沉默了半晌。雨还在瓢泼地下着。兰渚咬紧了嘴唇,双目迷离,颤抖着张开双臂搂住了傅说的脖子。傅说……傅说……兰渚迷狂地亲吻着傅说的脸颊,温润的眼眸里奔溢出压抑已久的欲望。傅说感觉到兰渚绵香而丰柔的肉体不停地在他后背摩蹭,这一刻他才明白兰渚的心思。他转过身,果断地迎合了兰渚的亲吻。那年夏天在旷野里酣畅无羁的交合是两人生命中唯一的一次。第二章第14节 丑•青铜(6)殷历九月初三的夜晚,武丁照例在山洞里烧火驱赶寒气。突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是康常的死士雍,他负责乾地的搜查。雍取下斗篷,露出一张风尘仆仆的脸。他对武丁拱手。小兄弟,我因私事来到此山,天色已晚,可否让我在这借宿一夜?可以。武丁还给雍拿了几个烤熟的山芋,雍坐下来,把青铜剑平放在膝盖上,向武丁点头致谢。吃完后雍正想歇息,猛然发现火堆的那边,蜷缩着的小兄弟左脸颊上有道疤痕。雍想到了康常的命令,便狠下心来起身拔剑走向武丁。武丁惊慌失措,连忙拣起一根拨火用的木棍。你……你想……干什么?雍缓慢地移动步伐,用寒光闪耀的剑把武丁逼到了山洞的角落。这时有一块石头击中了雍的后脑勺,雍凛然转身,看见一个健硕的汉子手持木棍站在洞口,他便是傅说。原来傅说前几日给武丁找到一个活儿,在嚣地酒馆里当烧水工,今夜前来告诉武丁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又救了武丁一命。傅说双手握棍,摆好格斗的姿势。你为何要杀小弟?雍不答,纵身腾起刺向傅说。傅说挡住后挥舞木棍,棍如疾风,暴戾急促,再加上步法敏捷,辗转进退,不一会儿便占了上风。雍感到此人武功不凡,自己虽练剑多年,卓有建树,但在此人面前仍相形见绌。雍的剑卡在了木棍里,陷入甚深,一时难以拔出。两人僵持之际,傅说运足力气,翻转手腕,将拿剑,的雍击倒。傅说拔出陷在木棍里的剑,把它拿在手里,问趴在地上的雍。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小弟?雍不语。雍支撑着磕伤的双腿站了起来。请把剑还我。傅说沉思了一下,便把剑扔给了他。雍接过剑来,神情痛苦地说。受人之托,食人之惠,不得不杀。如今大势已去,我被你用木棍击败,是莫大的耻辱,岂有颜面苟活人世?死士雍拔剑自刎,倒在地上。武丁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傻了,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第二日大采之时,武官蒯冉带着王军车队来到乾地。蒯冉命一百名军士封锁孔雀石山,逐个盘查山上劳作的奴隶,而自己则带兵到了青铜作坊。喜爱谄媚奉承的宋笃青听说有从殷都来到的大将军到这里办事,连忙出门迎接,并派人准备酒宴款待。到了巳时还无头无绪,落寞而疲乏的蒯冉被送笃春推到了酒席的上座。蒯大将军光临本地,实为我等的荣幸,特备钦杯薄酒,不成敬意。小人先敬一杯,为将军接风洗尘。宋笃春捧着个大兕觥不歇气地一饮而尽。酒过半酣,红光满面的宋笃春已经开始醉话连篇了。大将军……大将军……你是从殷都来的……为大商王效力……了不起……我们这小地方的人自然比不上……哈哈……将军……我也有好东西……你看看这块青玉……看看……每逢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作坊,宋笃春总要把从武丁身上抢来的青玉拿给人家炫耀,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宋笃春当然不能错过。蒯冉看到他手心托着的那块玄鸟形青玉,脑中轰然作响,先前的酒意全消了。他站起来,一把夺过青玉。你从哪儿弄的?嗨,说出来不怕大将军笑话,是我这里一个狗奴的。他多大年龄?看他那样,估计也有十四五岁。那家伙长得太丑了,左脸上还有刀疤。别提多难看了。蒯冉冲到宋笃春面前。王……此人身在何处?你马上给我找来。找?找不到喽!两个月前小人祭祀祖宗,把他当祭品一块给祭了。狗奴嘛。祭了?蒯冉暴怒,一脚踩翻了宋笃春的小酒案。你等着诛九族吧!来人!把他绑了,押回国都!宋笃春慌了,爬着抱住了蒯冉的脚。不是……将军,这正喝得好好的,有何冒犯将军说就是……将军……宋笃春被蒯冉踢到一边去,窝在那里痛苦流涕。这客请的……还以为能巴结上一个朝中的呢……有士兵飞奔进屋,跪地便报。大将军,孔雀石山的山腰处发现一位左脸有疤痕的少年!唉。我们来的太晚了。那个少年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放了他吧。蒯冉又踢了宋笃春一脚。把他押上车!第二章第15节 丑•青铜(7)漫长的车队来到孔雀石山的脚下,那一百名王军重新汇入队伍中去。被释放的武丁和傅说站在一起,目睹着眼前富丽华贵的车阵。不少奴隶交头接耳,啧啧赞叹。被绑在临时改装的囚车上的宋笃春无意中看见人群中的武丁,立刻嚷了起来。哎……哎……见鬼了……怎么那孩子没死……奇怪……武丁见大事不妙,刚想逃跑,被随之而来的几名士兵按住了。傅说跟他们吵了起来。不是刚放了吗?怎么又抓他?欣喜若狂的蒯冉从车下跳下来,掏出怀里的青玉。这是你的?……是。我从小就戴着。你叫什么?我没……名字。蒯冉向围观的奴隶们喊了一句。九年前你们之中有谁救过他?傅说趋步上前。大人,是我救的。从哪里救的还记得吗?乾地三百里之外的戚地。蒯冉长吁了一口气。老天有眼。听人说,两个月前祭祀的时候……噢,我……把小弟放了。好。蒯冉拍了拍傅说的肩膀,然后把武丁抱上了车。他坐在车厢外拉动缰绳,四匹彪悍的白马嘶鸣起来。我们星夜赶回殷都赴命。大将军,此人如何发落。副将指着宋笃春。先别管他。是。武丁从车窗与傅说无语对望。车轮辚辚,腾起阵阵尘烟。武丁走后的两个月内,宋笃春以为这小子可能是什么王亲国戚,很快还是要回来找他大哥的,所以忍着不敢打骂傅说。可过了这么久了还没动静,宋笃春估计武丁也许只是个要犯不会回来了,便开始找各种理由毒打傅说,因为他认为是傅说令他颜面扫地。武丁继承大统的那一天,一月二十日。傅说被鞭绳抽得皮开肉绽,兰渚含着眼泪给他擦捣烂的草药。傅说忍住巨痛,帮兰渚抹干眼泪。下次如果还这样,我就造反!兰渚握住傅说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光滑洁净的脸颊上温暖着。他们这么多家兵,我们斗不过他们啊。没办法,拼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打死。兰渚,如果我逃出去了,你和不和我一起走?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二月十日,宋笃春挑衅意欲毒打傅说,被奋起反抗的傅说用青铜酒觯砸死了。一时间作坊大乱,绵延相连的数十间草房着火,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一百五十名家兵倾巢出动,在宋笃春之弟宋穆的指挥下,追捕傅说。因为场面混杂,傅说找不到同样在找他的兰渚,于是无奈地与另外五位奴隶杀出乾地,一路逃亡。宋穆所写的缉捕悬赏告示贴满了沿途。武丁一年殷历三月十四日,蒯冉率领王军车队再度来到乾地的青铜作坊。家奴中可有傅说、兰渚此二人?嗯……好象有兰渚这么个人。至于傅说这个狗奴,上个月杀了我兄长逃走了,我已命人通缉。宋穆在一旁小心谨慎地回答。大胆!傅说乃武丁王定下的国相,你敢通缉他?傅说……国相?!如果国相有什么闪失,杀你们一百个一千个都无法偿还!立刻撤消通缉令!是。是。带我去见兰渚娘娘。第二章第16节 丑•青铜(8)这天晚上宋穆一个人跪在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里诉苦。列祖列宗,咱们怎么摊上这么一块福地呢?先出了个大商王,后来又出了个国相和娘娘。可咱们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哇?!大哥白死了,我这……你们在天之灵可要护佑我。但愿我们这作坊里别再出贵人了。五月十七日,已经逃亡三个月的傅说等六位奴隶流浪到涘地,恰好碰上商朝大军押送黎国战俘的队伍。武官震骁勇善战,四月三日出兵,五月五日便攻下小国黎国。黎国王族尽皆处死,士兵黎民均沦为奴隶送往殷都及各个大商城邑。大部分战俘已经运走,还剩下极少一部分老弱病残、行路不方便的滞后。傅说等人躲在一块稀疏的树林里,看着眼前这支队伍。队伍仅有四十多名老弱战俘,两人一排,绑住双手,前后相连,行动迂缓。负责押送的八名商朝兵士不停地用皮鞭抽打他们。走快点!一个领头的老战俘左腿因为戈伤而脓血淋漓,腐烂不堪,只靠周围一点点完好的皮肉连接。由于日光毒辣,他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无法站起。整个队伍停住了。商兵骂骂咧咧地踢他。起来!别装死!起来!战俘实在无法起身,商兵便拔刀杀了他。你们不快点走跟他一样!队伍里骚动起来,骂声不绝于耳。傅说注意到这支队伍里居然有一位年轻人,他的骂声最大。商兵走到这个大汉面前。他是黎国军队的百夫长臣已,为人狞厉而霸道,面相凶狠,目如鹰隼使人不敢正视。商兵照着臣已的脸抽了一皮鞭。你喊什么?臣已嘴皮嗫动,眼睛里折射出凶光,一脚把商兵踢得吐血疼得在地上打滚。另外一个士兵拎着刀向臣已走去。傅说腾地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从乾地作坊的家兵那里夺来的刀。其余六名商兵发现了傅说等奴隶。那边还有几个,杀了他们!傅说等六人从树林里跳了出来,与商兵交锋。傅说一刀砍死了一名后,奔到队伍中去,杀了那个想报复臣已的士兵,随后挑断了臣已手上的绳索,臣已看了傅说一眼便捡起地上的刀,和其它奴隶一起结果了剩下的商兵。傅说刚刚解下众多战俘身上的绳索,后面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声。有逃跑的奴隶!杀了他们!数千名商朝步兵追了上来,臣已傅说等人抵挡了一会儿,自觉寡不敌众便向前逃跑。直到甩掉大部队时,傅说才发现身旁只有臣已一人。作坊里的兄弟们和救下的战俘或许已经在刚才的拼杀中死去了。气喘吁吁的臣已抹着额头的汗问傅说。你打算怎么办?我也不知道,逃到哪儿是哪儿吧。臣已靠在一棵树上。我歇一会。不能歇,后面有追兵。我们再往前走走。傅说扶着臣已,在苍茫的天地间缓慢地移动着。这还有两个。站起来!傅说被人踢醒时,发现身旁围了一圈拿着戈的商军。他和臣已走了一夜,黎明时又困又饿实在走不动了,于是躲到小树林里睡着了。傅说没有拿刀反抗,老老实实地抱着头站了起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士兵暴躁地狂踢臣已。畜生还装死!臣已两眼圆睁,瞬间翻身旋起,操刀就要劈络腮胡子,被几个士兵用戈架到了树上。傅说替臣已求情。各位不要杀我兄弟,放了他!两人被塞进了浩浩荡荡的战俘队伍里。战俘通常只有两种命运:要么被杀,当做祭品;要么被各地奴隶主贵族用一束蚕丝买去,沦为他们家里的奴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在几个月枯燥艰辛的行路过程中,傅说和臣已彼此照顾,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臣已唤傅说为哥,因为傅说年长他两岁。酷热的夏天过去了,清凉的秋天也过去了,马上就要到落雪时节了。天气的变化使有些孱弱的战俘生出疾病,死了或干脆被监军丢在半路等死。队伍的人数每天都在减少。傅说不知道这些士兵究竟要把他们带到哪里。他只是在很多个无边黑暗的夜里想兰渚,她还在青铜作坊吗?她过的好不好?这辈子还能见她一面吗?只有监军知道,这支队伍一直向殷都方向进行。第三章第17节 寅•伐异(1)武丁一年殷历三月初五的卯时,武丁王在恢宏庄严的盘庚殿上宣布了他构思缜密的欺骗计划。众位尹士列位诸侯,昨夜我做了一个奇梦,父王小乙为我画出了两人的头像,并说此男名“说”,可为国相治理天下;此女名“渚”,可为王妃管辖后宫,得此二人,则大商复兴成矣。父王把头像递给我看,我发现原来是我流落民间时结识的两个人:傅说和兰渚。四十级台阶的黑服官员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如无疑议,明日我便派人将此二人寻来。太宰康常冷笑一声,站了出来。大王难道忘了大商法度?凡事要占卜之后才能确定。武丁心里忐忑不安。那……那就让卜官占卜吧。殿内跪坐的亘贞刻好卜辞,起身拱手。禀大王,此二人一时难以找全,况且就算都找来了也不一定能使大商大商复兴。武丁一脸尴尬,康常心中暗笑。卜官诸庶当然通晓太宰想让其子当相的心思,胡乱烧灼一阵,便收起龟壳附合亘贞的话语。这一次他们倒是站在了一起。请求大王给小臣一天时间,明日此时定能算出。说话人是谷贞,他是位城府深似海的年轻人。当年盘庚王二次托梦,小乙命他占卜时,他便以无法测出回复并于第二天夜里把五十镒黄金退还给康常,名曰无功不受禄。他在阴森幽黑的权利斗争中游刃有余。武丁只好应允谷贞的请求,或许这是一线希望。卿士甘盘提醒武丁昨晚寝宫商议之事。大王重建宗庙一事……对,我要在殷都之南择一块吉地,修建宗庙,把原先宗庙里的历代先王牌位迁移过去,以示威仪。甘卿士,由你负责此事。遵命。黎国日暮途穷,政治腐朽,民怨激愤,军心涣散,我欲图之。特命震为征讨大将军,替大商翦灭黎国!是!当夜,武丁让奴隶总管翟横密请谷贞。谷卜官,你说我任用父王所托之人如何?回大王,既然先王托梦,应当无妨。好,那明日你占卜时小心谨慎,别辜负先王的一片心意。谷贞看到武丁的眼睛里暗藏杀机。回到家中,谷贞先用龟壳烧灼,后用草杆依照伏羲氏的乾坤艮坎巽震离兑八卦重叠组合成六十四卦进行卜筮,结果均证明了亘贞的卜兆是正确的,谷贞权衡再三,决定明日在大殿上说一个谎,成全武丁。三月十九日,兰渚被蒯冉的车队接到殷都。不知所措的兰渚正打量着将属于自己的寝宫内精美绮丽的装潢,一身黑袍丰神俊朗的武丁带着翟横迎了过来。小弟,你怎么……兰渚惊讶于仿若脱胎换骨的武丁。见到大商王还不下跪!翟横在一旁说。武丁连忙扶起恍恍惚惚的昔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