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眼波灵活出水,忍住微喘,毫不迟疑极轻唇动道,"毁盐?"蜻蜓一路低飞,空气中都透着粘稠味。 "我们回帐。"眼神不容反驳,意犹未尽地淫笑。 次日傍晚,天果然下起来了漂泊大雨。 帐内。 他们两人身先力行地讨论着花开结果问题,"弹"到激烈处,韩朗用手拨开华容额前的被汗浸湿乱发,盯着他的脸。 "王爷忘了菊花,只开花不结果。"华容含笑大胆回望,身体像把随时张开弦,支上箭的弓。 帐外。 雨无情倾泼斜下,突然一道电闪如链,撕破苍穹,鞭策天地。 精甲军潜行穿过沼泽,一出沼泽林,突然举旗,佯装突围,浑厚的马蹄下泥花飞溅,谁知没入对方营门,已经被箭雨吞没了。 领头的战马扑通倒地,人马顷刻间插满利箭。 炮鸣声中,后面有一骑兵已然冲到了前面,将快倾倒的军旗再次高举,"军规第一条,闻鼓进,听金止,旗举不得倒。违令者,斩!" 处于军营中心的林落音,很快听到了动静,他立即奔出帐,大雨劈头盖脸,几乎砸得人睁不开眼。 "禀元帅,敌军闯营,放火想烧军粮。" "这种雨天烧粮?"落音皱眉,明知道有诈,却没明白对方葫芦里埋的什么药。 风雨里那血腥味道越来越浓了,营门内外已冲得没有血色的尸体慢慢堆积起来。 "元帅,不好了!盐......被浸水了。"一个士卒飞奔来报,当空一声轰天雷鸣,几乎盖了他完整的句子,可林落音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还愣着做什么!救盐啊。"他咆哮着发令。 可等他赶到时,已经太迟了,军中的盐已经完全浸透,和着泥水河沙,汇合成一条条小溪完全水化,捞都捞不起。 落音双手一把抓起泥,水无情地从指缝流出;他不甘心,急中生智扯倒军旗,浸在泥沙里,却还是无力回天。 如今时晴乍雨、天气闷热,明显已过了沿海晒盐的最佳时期。而盐井所在地,均都在韩朗掌控的后方。 无论怎样,远水已救不了近渴。 满身中箭垂死的精甲军头领倒在地上,扫了他一眼,用尽最后一口气大笑,"终不辱使命,这辈子值了!"他的战马在一旁声声哀鸣。 林落音胸闷,眼前混沌,却又好似能见那厢韩朗伸手接着雨水,侧头莞尔。 翌日,一夜的大雨终于停歇,日不出,天却依旧热如荼。 人不动,都会不停地冒汗。 一场胜利,韩朗倒没显露骄横情绪,只不动声色询问潘克下一步意见。 "王爷,林落音现在定在气头上,现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不如再磨上几日,他们没盐自然退军。到时追击也不嫌迟。" 韩朗托腮冷哼,"他什么时候成虎了?不过要收拾他,当然是不急;凭他的个性,也是退军时压后的命。说不准还想偷袭伏击,板回一剧呢。潘克,等到他们退到下坡山道,给我直接用山里的巨石,滚坡开路,全部碾死算了!" "是。" 韩朗扬笑,这类猫抓老鼠的游戏,向来是他的大爱。反正一个快没了粮,一个已没了盐。这仗打得真有意思,扳扳指头,估计自己秋日定能杀回京师;可一想起京城,他又拢了拢眉,"潘克,月氏国边境婆夷桥那事,你可看仔细了?" "绝对不会错。" "如此说来,京畿果然有内奸。不知流年留京调查,情况怎么样了。"韩朗凝眉又陷入沉思。 五日后,中招后的林落音无奈,只能拔营退兵。 而潘克见势立即下令,退原阵型,拉队呈弦月形,落日前全军出沼泽,不紧不慢地逐步收拢、压近。 多日无盐下来,林落音手下的将士,在酷日折腾下逐渐没了力气,就算看着饭都没任何胃口。 必须等到援军,林落音咬牙。 军队出了徊风谷,他全然察觉出谷后山势的陡变,高空中几只秃鹫盘旋飞过。 "咚,咚,咚!"三声炮响。 脚下砾石剧烈震动,林落音勒住战马,别过马头,要来的终于来了。"准备迎战!" 可惜他等来的不是潘克的大军杀下,而是黑乎庞大的山石,趁着地势,压着崎岖的山路,滚落了下来。 战马嘶鸣,列好的阵形骤然全乱。 列在前头反应比较慢的几个,还来不及呼救逃命,已经被活碾而过,残肢血肉成浆汁溅开。 林落音蹬马上前,枪头斜探地,紧闭眼双臂发力一挑,银芒电裂,这两人高的巨石,被他硬生生地挑开,"哗"地滚落山道另一侧。 马腿发颤,他长吁了一口气枪尖支地,谁知刚一抬头,第二块巨石已经到了。 "你们先撤!"林落音大吼命令,持枪再挑! 第二块石也滚开了。 大军狼狈往前,他果然如韩朗所料,一人断后,想要独力将巨石挑开。 这时,林落音只觉眼略微发黑,喉间涌起股股甜腻,一道血箭倏然从口中喷出。 潘克军队步兵拿着刀剑敲击盾牌,有节奏地逐渐逼近。韩朗得意地跟着这拍调,亲自下令军士斩断缚山石的粗绳,推石滚下山道。 "禀王爷,元帅。林落音卸了铠甲,放跑了战马,小的看他快不行了。" "他还活着?" "是。"小心翼翼的回复。 韩朗眨眼无话,都推下六块大石头了,怎么还不死;他瞟了眼身边正没章节乱扇风的华容,突然笑着建议,"咱们瞧瞧他去。" 崎岖道间。 单枪撑住一人,周身浴血;脚下泥地,也不规则龟裂散开。 林落音! 他赶走了已经累得不行的战马,卸下了盔甲,已经没有气力多撑哪怕一分重量。 双手因为力量透支,而不停地发抖。虎口全部裂开,皮肉都翻了过来,血蜿蜒顺着枪杆而下,滴答入土。 潘军杀到,并没有出手,只策战马步步围拢过来。 林落音咬牙再次拔枪。 银色长枪,天际划出一道流星,凛然之气直冲云霄。 带血枪尖卷风来袭,寒森森的煞气,如贲龙翻海,这刻的林落音,仿佛是苍穹炼狱间的利器,锐不可挡。明明是一人断后,竟然让人有百万雄师跟随其后的错觉。 潘克正准备催马迎击,却被韩朗叫住,打了个哈欠后冷冷一句,"直接点炮,轰他上天。" "王爷说过林落音是个将才,杀了可惜。"华容终于手势道。 "他是将才,就该反我?"韩朗睨了华容眼,反问。 "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华容愿意再替他作保。" "我若不肯呢!"韩朗瞳仁缩了一缩。 华容没回答,翻身下马,朝着林落音那方向走去。 "你敢过去,我马上点炮!" 华容径直迈步,丝毫没回头的打算。韩朗恼怒地夺过手下的火把,当下点燃了铁炮的引信。 信绳"滋滋"发声,华容就似聋子样,什么也没听到,不当回事。 眼看这炮的引信即将燃尽,韩朗下马箭步冲出,伸右手,一下掐灭了火头。 "王爷。"几名将军急唤道。 华容这才回转了身,躬身而拜,算是谢他不杀之恩。 韩朗冷笑,一把推开相扶之人,将被炮引灼伤的右手扬起,"华容,你不用得意,要饶林落音没那么容易,今我伤了哪只手,就用他哪只手来抵!" 华容也不客气,站在那厢缓缓施礼,手动回答,"悉听尊命。" 交代完毕,华容拂袖要走,却被韩朗追上拦抱上马。 马上的韩朗诡秘的笑容,声音也变得低沉,"我反悔了,你回来吧。" 华容深吸口气,细长的眼睫半垂,掩住含带心绪的眸光,人缓缓开扇轻摇,"王爷究竟想怎样。" 韩朗眼波流动,透出浓浓戾气,"要么留他手,要么留他命。"第三十七章 雨又开始淋漓而下,林落音还在原地站着,枪尖支地,眼眸横扫众人,丝毫也不畏惧。 身后大军已经撤去,狭长的徊风谷底,如今就只余下他断后,一人迎对潘克千军。 包围圈正在缩小,最里圈的那些刚刚被他斩杀,很凑巧,刚刚好二十人整。 外圈的人见状难免胆寒,上前的步子一时停顿,握刀的手在集体颤抖。 力竭之虎也是虎,光凭他一人断后单枪挑石的胆气,已经足已让人畏惧。 徊风谷此刻无风,气氛一时凝滞。 林落音还是那个姿势,只是被雨水裹住了眼睫,目光不再凌厉。 韩朗打了个哈欠,不耐,从华容手里接过雨伞,居然穿破人群,一步步朝林落音走去。 潘克大惊,连忙策马跟上,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厢韩朗却已立到了林落音跟前,站定,露出了他的招牌玩味表情。 "我敬你神勇,现在恩准你倒下。"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伸出的那根手指也毫无力道,只是轻轻推向林落音额头。 风声这时大作,林落音没有抬枪,居然被他这根手指推中,喷出一口鲜血,人轰然倒地。 他早已力竭,方才枪尖支地立身不倒,就已经是他最后的气力。 "收队回营。"韩朗这时高声,伸了个懒腰,回身,上马后来到华容身侧,一把抄起了他腰。 "请问王爷,林落音要如何处置?" 潘克问这句话的时候,韩朗正在帐内斜躺着,一只手捏着华容的头发,绕圈圈玩。 "华总受,你说该怎么处置?"微顿了一会之后他道,半个身子靠上华容肩膀。 华容耷着脸,慢慢手动:"王爷,我不是喜欢林将军,只是敬重他,和王爷一样。" "我问你该怎么处置。" "王爷圣明,王爷说了算。" "我现在问的是你。" "那就依王爷说的,废了他的......右手。"华容这个手势比得沉缓。 "右手?因为他使的是左手剑?"韩朗将眉挑了:"背叛我的下场不过如此?好,我依你,就仁慈一回。只不过这手......该谁来废?"华容顿住,慢慢吐纳,将眼看住了韩朗。 "我。" 最终他比道,食指微挑,指向了自己心门。 雨停,日出,夏日的骄阳,是能把人热血灼干的。 林落音睁开双眼,抬眼望了望天,又望了望身周,大致明白自己状况。 这是在潘克军营,他如今赤着上身,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柱上,正在被烈日灼烤。 胸腔、虎口......全身,没有一处不痛,这说明他活过来了,不像当日在徊风谷,一口气已经杀到麻木。 天地还是有些虚飘,他还是看不清远处,只听到周遭有些喧哗,有个人在他正前方,正一步步走来。 等走得近了,他才看清那是华容,还是穿着一身绿,前胸被汗微微浸湿。 想说话,可是他发觉喉咙发涩,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华容更是一路沉默,走到他跟前,先是将他右手绳索解了,然后迎光,将手间长剑一分分出鞘。 就时间和距离而言,都足够林落音夺下他手里长剑,拿下他做为人质脱身。 可是林木头就是林木头,从始至终就只会看着他,抿着干裂渗血的嘴巴,生生挤话:"你最近可好?" 华容差些呕血,再无法可想,只得将剑身侧过,搁上了他右肩。 这一次木头开窍,终于说了句明白话:"韩朗派你来杀我?" 华容不答,只是一味看他。 林落音黯然,点头,半晌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适合江湖,不适合党争。可是江湖寥落,我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隔平时他断不会讲,这时候说了出来,已是料定自己必死。 华容于是叹气,将剑高执,对牢他右臂,迎光斩下一道弧线。 而林落音到这时方才明白,眼里终于露出惧色,急急发话:"你该明白,我不怕死,可是不想做个四肢不全的废人!" 华容动作稍顿。 "如果你还念你我有缘,就违逆你家王爷一次,赏我个痛快!" 这一句已经有了怨愤哀求。 华容再次将剑抬高,看了看眼前这人,这道他常用来对照自己黑暗的光明,还是无话。 手起剑落,林落音右臂生生离体,鲜血喷薄而出,热辣辣溅了他满脸。 心不是不疼,只是出乎韩朗意料,他没有吐血。 来的时候韩太傅很有兴致,跟他下注一千两,似笑非笑:"我赌你会吐血。" 一千两,韩太傅这次又输了,华容冷笑,慢慢将脸上鲜血抹干,回身,一步步离场。 大雨才歇,屎壳郎出洞,很是幸运的寻到了一只牛粪球,兴高采烈地往前推着。 韩朗弯着腰,看它运屎运了许久,兴致大发,寻来一根树枝,一记将粪蛋插在了地上。 可怜的屎壳郎君顿时乱了阵脚,忙上忙下围着粪蛋打绕,却怎么也推不向前。 韩朗看得心花怒放,见身后流云来报,连忙招呼他蹲下,一起同乐。 流云只好蹲下,边陪看边回话:"华容已经将林落音胳膊剁了,没吐血。" 韩朗翻了翻眼,骂一句:"你就憋着!打碎牙往肚里咽,自己找内伤,可怨不得旁人!" 一旁流云不敢回话,只是蹲在原处,有些怅然若失。 韩朗于是侧头:"要是你家贵人也学他主子,当着众人的面违逆你,你会不会也和我一样,也给他个教训。" 流云讪讪,隔了一会才答:"小的不比王爷,小的没有志气,只盼他平安喜乐,至于他违不违逆我,并不打紧。" 韩朗愣了一记,转瞬大笑:"的确,我和你不好比。我要是变得虚怀若谷,怕是天下人都不习惯。" 流云纳纳。 "平安喜乐......"隔一会韩朗开始念叨这四个字:"这么说,你果然是为他没了志向,好端端的想要退隐。" "不是。"那厢流云摇头:"小的只是觉得......有些累,想过些平庸的日子。" "有他没他你都要离开?没差别?" "差别有,只是退隐后的日子快活不快活而已。" "要是他已经死了呢!" "他不会死!"流云这句回得执拗,完全失去平日矜持镇定。 韩朗一怔。 身后这时来人,送来书信一封,流云拆开,看出是流年笔迹,连忙回禀韩朗:"圣上已宣布退位,由大公子承继大统!还有......,流年还说,他已经查出了内奸,这人最近动作也不小。""老子是顶天立地一条汉子,要想从老子嘴里套话,没门!" 被人捉住做了阶下囚之后,华贵的嗓门还是大得一如既往。 一旁莫折信稀奇了,拿鞭子去挑他下巴:"你有什么话可套?我干吗要套你龟儿子的话,我就不能直接把你剁巴剁巴喂狗?" 华贵双腿打摆,抖得地动山摇,嘴巴却是一刻也不肯讨饶:"我不怕你!老子有独门绝技,老子一点也不怕你!" 说完双眼一翻,立刻直挺挺晕了过去。 没错,独门秘技就是昏倒,昏倒老子睡大觉,还怕你个球。 莫折信哼一声,拿水来泼也泼不醒,折腾好一会才决定不玩,拍拍巴掌出门,对天大切了声,也不知冲谁翻起白眼:"什么叫不般配。什么叫误了大好前尘!我看这个华贵挺好,我偏留着他,偏不棒打鸳鸯,老子怕你个球!" 皇城隐约可见,远远在两里开外,莫折却奉命不得再进半步。 一旁副将有些牢骚:"国公还是对咱们有所提防。始终不让咱们进皇城半步。" 莫折但笑,不予置评,只问:"城外战况如何?没了林落音,咱的人还能扛多久?" 副将弯腰:"目前形势似乎对潘克有利。但我方人数毕竟绝对占优,潘克那边又缺粮草,只要能撑过这阵,问题应该不大。" "没盐无首,能撑多久?" "是,所以等皇城这边事情稍定,国公肯定会派我们分兵增援。" "皇城......这边,事情也该定了吧。"莫折闻言眯了眯眼,伸手勒住马缰。 果然,不多事皇城消息已经传来。 皇帝已经下旨,传位韩焉,所有反对的声音也都已经被韩焉亲手掐灭。 这个天下,如今已然姓韩。"那先.........皇呢。"表示完忠诚和祝贺之后莫折又加了句:"现在天下不定,皇上最好要善待......先皇。" 天蓝帝周怀靖,如今已带了个先字。 这世事的确难料。来人顿首:"先皇还居悠哉殿。这个将军不用担心,皇上有话,要将军领兵分两路,一路去城外援军,一路仍驻守皇城。" 莫折表示遵命,那人这才施施而去。不一会果然有人策马来报,说是有封书信要呈给将军。 信封打开露出第一个字,莫折就认出那是流年的笔迹。 他等候的消息已到。 "跟我回去,关于如何分兵,我要详细布置。"最终他一勒马缰,在马上朗声发话。宵夜吃了十八个糯米糍之后,老王爷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打嗝。 一旁周靖十万个不情愿地替他揉胃,撇着嘴:"现在时局大乱,人人都急着巴结新主子。爹你可好,又装病,装病就装病,还拉我来陪,你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不卖什么药。韩焉也不会是咱的新主子。这天下的新主子,很快就会是你,我的靖儿。" 老王爷翻身坐起,手仍巴住肚皮,不过目光却不再呆滞,拨云见日射出一道厉光。 周靖顿住,下巴险些脱臼。 老王爷笑笑,下床。 韩焉韩朗死生一战已在所难免,两败俱伤是必然结果。 月氏大军在边疆蓄势待发。 而他自己囤在城外百里枢机城内的精兵也已经万事俱备。 月氏国苦寒干旱,屡屡冒险来犯,倒也不是有什么狼子野心,只不过是想要些丰美的水土来养活他子民。 这就是他和月氏的交易。 月氏助他夺位,他便割三洲十城肥美的土地作为还报。 箭已在弦蓄势待发,他离他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 "你什么也不必明白靖儿。"想到这里他直腰,伸手握了个空拳,仿似那些峥嵘辉煌的过去又被握在掌心,让他重新意气风发:"你只需等待,接下为父替你准备好的江山。" 同一时刻,皇城大乱。一直清闲的莫折终于派上用场。 一些韩朗的余党挥旗想要杀出城去,与韩朗潘克会合。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不出两个时辰,莫折的副将就已经平乱,将人悉数围困拿下。 而出城前去援兵的莫折信这时也已赶到城外,一杆莫字大旗随风猎猎,眼见就要和林落音的部众会合。 得知这个消息时韩朗正从夜半春梦惊醒,耳朵贴在华容心门,很是用心地听了一会。 "我觉得你不正常,哪有人心跳得这么慢。"听了一会后他道,拿手指去捅华容。 华容醒来,眯眼:"王爷要做些个让心跳加快的事情请自便,不需要找借口。" 余音未散帐门却已经被人掀起,潘克亲自来报,只几个字:"那边援兵已到。" 韩朗微顿了下,手指恋恋不舍在华容下颚打圈。 "等我。很快我便回转,让你心跳到出膛。" 说完这句之后他才起身,老规矩,不穿内衫,披袍子穿战甲,就这么目带淫光脚踏方步出了门。 韩朗:各位看官慢看,虾米叫倜傥风流淫者无敌,看过韩太傅,乃才会明白,帅,原来也可以这么具体!!看官:..................,启禀太傅,咱们看过太傅玉体。最大的感触就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所以啊所以,中将离食不知味的太傅,才会是酱紫的排条一根............番外 [与正文无关的番外]"如果将离解了,我养你。" 华容记得韩朗的这句话,清楚的很。 而事实证明韩大爷的确言而有信,退隐之后自力更生,果然开创了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 韩大爷拉面,这个招牌很是气势磅礴地立在街头,因为风吹雨淋,又很是凄美地破落了,只剩下"韩大爷拉"四个字。 店里大厨自然是华贵,跑堂的是苦命流云,而做为注册商标的韩朗韩大爷,一般就坐在门口,笑眯眯接客。 来客见他生得风流,自然要拿眼光吃下豆腐,而韩大爷也毫不介意,媚眼甩得满场横飞,心里暗爽:"得瑟不死你们这些色狼,吃吧吃吧,韩大爷拉,韩大爷现拉,乘热赶紧。" 一行四人,就数华容活得最滋润,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就搬个板凳,坐在店子后门瞧姑娘,神情哀怨落寞。 他这种长相,哀怨地坐在路边,对姑娘们是绝对有杀伤力。 大约一半被他哀怨瞧过的姑娘都会直直走过来,盯他看上一时半会。 这个时候他就会装瞎,眼光穿过姑娘身体,毫无焦距地落在无穷远处。 今天这位姑娘就被他到,伸出手来,在他眼前舞了舞,见他毫无反应,立刻哽咽,无限唏嘘:"你看不见吗?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居然看不见?" 华容立刻垂睫,朝她展示自己最美丽侧脸,轻轻叹一口气。 姑娘的母性益发暴涨,心隐隐作痛,问:"你瞧过大夫没?为什么坐在这里,不想法去治?" 华容又叹口气,朝她露出笑容,无奈心酸那种。 "是没钱治吗?"姑娘果然上道。 这个时候,华容绝对会应时应景,叹上第三口气。 姑娘无语了,一小锭银子就这么被摆到了华容膝上,很轻很慢,带无限怜惜。 姑娘走远。 华容的眼里立刻放出精光,将今天所得的银子掏将出来,一锭锭仔细数了,数到心满意足,这才起身,去店里吃午饭。 店里客人依旧爆满,他无惧韩朗凌厉眼光,大无畏地挤在两个猛男中间,扬手:"给我来碗热干面,越干越好!" 韩朗差点呕血,不接客了,走过来,也硬挤上那根板凳,挤在那两猛男中间。 两猛男乐开了花,鼻血直在鼻腔里打转。 一旁流云只好走到厨房,小声跟华贵人说话:"给你家主子来碗牛肉汤。" 华贵脖子一梗,嗓门惊天动地:"我主子明明要热干面!还越干越好!" 流云讪讪:"他一个受君,吃什么......热干面。" "就吃!大便干结肠梗阻,我看你主子往哪插!" 这一句的音量更大,绝对霹雳全场,那两猛男喷面,白花花的面条露出鼻孔,顺带还捎出了鼻血。 而华贵人气宇轩昂,做好热干面,还亲自端将上来,恶狠狠放到桌面,又往里舀了两大勺辣椒。 韩朗的眼眯了起来,越眯越紧,盯牢他:"我武功已经恢复。" "咋的?" "不咋的,就是能把你打残,打到你不直眉阔嘴,变没眉猪嘴。" 华贵不响了,不和他争,只是脖子一梗,运足气才大喊一声。 "流云!" 苦命的流云应声而到。 气场尴尬。 隔了好一会好一会,这位仁兄才憋出一句,哀怨苦情。 "要不你打我吧主子......"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太傅不负卿。 苦命,原来也可以这么具体。 入夜,韩大爷拉......面馆歇业,一行四人得闲,应韩大爷邀请,同去游湖。 大半夜游湖,韩大爷果然还是韩大爷,变态一如往昔。 绕遍了整个湖边,被打到半边脸死肿的流云只找到一条船。 韩朗于是朝他撇眼:"要不你和贵人去那边树林......" 不等他放话完毕,那厢贵人却已经昂首阔步,两条腿齐齐跨上了木船。 没办法,和只杠头没理讲,韩朗只好跟上,一行四人,肉贴肉挤上了一只小船。 苦命的流云当然负责划桨。 而韩朗的手这时早已探进华容衣服,在他背上流连。 一番摩娑之后,他的唇开始下滑,从耳际一路滚烫,一直流连到锁骨。 就在这个时候他瞧见了华贵的双眼,瞪得跟牛一样一双眼,离他不到一寸。 韩朗不恼,媚笑:"也好,你看着点,咱的花式,可不是人人都有福学习的。" "我不要瞧你花式,我瞧我家主子,他说过的,他没原谅你,之所以和你一起,就是为了让你日日倒枪夜夜早泄。" 这一句又立刻把韩朗梗到。 一旁华容则是笑魇如花,冲他眨眼:"没关系,太傅不用理他,继续。" 继续! 这可是多日不见的鼓舞,韩朗激颤,立刻化身韩狼,张嘴在他身上啃咬。 乳尖,腰肢......一路下来,在他意乱情迷欲火焚身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达,他的唇,碰到了他刚硬的......一条铁底裤。 不,不是铁底裤,不是全铁,铸铁的只是关键部位,一把小锁,刚巧锁住了前鸟后花。 华容笑得益发妩媚,一只手高举:"贞洁裤,这花样太傅以前一定玩过。" 韩朗发出一声狼啸,哗一声将他按倒:"钥匙呢!钥匙在哪里!" "钥匙。你说的是这把?"华容眨了眨眼,把一直高举的那只手打开,给他瞧了瞧,然后五指松脱。 "叮咚"一声,铸铁钥匙立刻无情地坠入了湖底。 月亮这时探出乌云,圆到浑无缺憾。 韩朗抓狂,于是对月发出一声狂啸。 苦命的流云只好放下浆来,表示自己忠勇:"主子,要不我下湖去捞。" "你敢!" 华贵人的嗓门更是惊天动地。 小舟于是大乱,一番撕扯之后终于不堪,在湖中心翻了个肚皮朝天。 四人两对落水。 流云急着打捞他家旱鸭贵人。 而韩大爷则抱着华容的腰身,一路下潜,发誓一定要找到钥匙,不然就他娘的同归于尽。 满池荷花无声,夏风穿柳而过。 地球,又一次被淫荡的力量征服了...... 第三十八章 累尸成丘。 血洗平原,草随风如浪波动,空气夹带着浓浓血腥。 莫折信垂头猛咳嗽,人已经完全放松,开始信马由缰。 劲风猎猎,将他身后长麾如翅翼张开,其上绣的白狼图腾随风而动,栩栩如生。莫折信,白狼一只,爱出奇兵,打仗不讲"道义"二字。水战,他射杀船夫;陆战,他压俘虏当盾牌、挡箭雨。 阳光穿透云层射下一束束的光,逆风中莫折下马。 身后,有伤人挣扎着撑矛起身,"你是援兵,为何屠杀我们?" 莫折信回头,却见一张被血污得看不清模样的脸。 反正不认得,没差的。他亮剑出鞘,不紧不慢地补上了那么一下,直接送人归西。 当剑身没那人胸口时,他才冷漠地开口,"败将残兵,已经可耻,竟然连元帅都敢弃,留着何用?全都该死!" 抽出剑时,突听到远处号角吹起,干戈震动大地,身旁坐骑闻声踏蹄,扬脖嘶鸣催他上马。 "咳,咳。"莫折信踩住死将的头,利用尸首上的头发将剑身的血渍抹净。 来的果然韩朗这支"叛"军。 两军对阵。 莫折信复又上马,摘枪遥指,"韩朗你的人头,又升值了。" 韩朗一骑当先,咧嘴大笑,"我就在这里,要人头,你来呀。"平原再战,两败俱伤, "熬"杀到入夜,终于收了兵。韩朗军生擒莫折信,算是险胜。 事实证明,莫折信是相当难缠的敌手,而-- 有他助臂是相当可、靠的。 韩朗军帐。 "蜡制箭头,撕杀演习,中箭装死这类窝囊仗,也只有你个爱看热闹的种想得出。"莫折信边咳嗽,边拔出卡进鳞甲缝隙上箭支。 韩朗懒懒道,"莫折大将军,蜡不便宜。"而且他事先还命人烘烤过,保证箭头遇甲就粘。 莫折信正要开口,却见流年木着脸进帐禀报,"装死的将士已经回营,林落音败军旌旗也已收藏好了,沙场弄成与帐中那位将军对杀的惨烈样。" 韩朗得意点头连声称好。 流年垂首再报,"只是,现下怕是尸体数量不够多。" "那就碎尸。"韩朗眼弯新月,"或斩或劈,随意。一分二,二分四,残臂断脚分散放开就成。" "是。"流年恭敬出帐,目不斜视。 "韩焉已坐龙廷,你我汇合足兵力足可以直捣黄龙,做什么还演这出戏?"简直画蛇添足。 韩朗支颐,望着自己的影子拗造型,"我都如此深情演绎了,自然有人爱看得要‘死'!" 让军兵装死沙场,就是隐藏自己的实力。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这只螳螂会玩弹弓,情况又会怎样呢? "而后呢?"莫折信问。 "你宁死不屈,收押入牢。林落音倒戈。" 莫折翻眼,站起身书生长揖,"王爷真给面子。凡事都想做到天衣无缝。" "就算天有了缝,我也自然能想办法给补上。"韩朗自信满满。 "那你命我抓华贵,又是想补哪条缝?不怕你家受大人知道?" 韩朗沉思后,眼一眯,"华贵的事情,我会重新打算。至于华容,我想他早就猜到了。"所以,他能让华贵安然活到现在。"韩大人,当心走火入魔。" "好说。"这难道不是很有趣吗?他走的每一步,华容都能做出相应反应,或献宝,或装傻。虽然他也能猜出华容知道多少,却无法估量到他会做出反应。 就好似一条路,他走得过快,一直自傲没人能跟上;可如此太久后,才觉察到原来身边什么都没有,使得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去等。忽然有那么一天,他回头,居然发现有人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 受则当受的华总受。莫折兵败,韩朗险胜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 金鸾殿上,韩焉面不改色,只淡淡地追问了下,韩朗行军的速度。得了答案,他又沉默片刻,旋即展笑,将话题转到秋收耕作上。尔后,再无他事,直接宣布退了朝。 左右大臣慌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满殿喧嚣。 而一直心虚的周真却缩在角落,同样疑惑盘据于心,却无心多问,最后只郁郁地叹口长气,甩袖撇下众人,径自回府。 谁知人刚入府,便听门卫告之,老王爷来了。 周真心头又是一紧,闷头进门,绕过长长的九曲亭廊,一抬眼就见老王爷半坐半躺地在湖中凉亭纳凉,黄豆大的汗珠沿着横肉直落,人倒悠闲自在,哼着曲闭目养神,肥手还不时地摸着自己那随时能向外喷油的肚子。 "父王。"周真遣退下人后,躬身。 老王爷睁眼,乐呵呵地问,韩焉的动向。 原来,他早就从派出的侦骑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两败俱伤,血染草原;他就等着这个结果。 "韩焉没什么举措,倒是从莫折信出征之后,宫里宫外就一直没有圣上的消息;朝野内外已经传言,他已经遭韩焉的毒手,不在人世了。" "那太好了,弑君之名由韩焉一杆挑,一旦推倒他,皇朝复辟,你就是做皇帝不二的人选。" 老王爷满脸赤红,兴奋异常地踱步抹汗,"我......我这就给月氏国消息,告诉他们时机成熟,要他们尽早发兵。" 周真一听,皱眉迟疑地跪下,仰起脸,"爹,就此罢手吧!这皇位,孩儿不要。" "你说什么?"老王爷突地肚子上顶,差点来个鱼跃龙门式的跳跃。 "卖国求来的权贵,孩儿宁可不要!"衣袖下,周真暗自手捏成拳,微陷的眼窝里目光逐渐放亮。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蠢话!"王爷全身的肉开始晃动,"难道你要将这大好江山拱手让给他韩家不成!" "我......,韩焉是该死,但是我也不愿意帮月氏!" 王爷退后几步,逐渐敛住怒火,语气恢复亲切,"罢了!那我们先看韩家兄弟相残,等有了皇上确切的生死消息,再做打算如何?" 周真抿唇,半晌后终于点头,"是。" 光阴飞逝,芳菲渐落。韩朗队伍越来越逼近京师,而韩朗面色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原因之一,是粮草。 一场假仗,使得外人看来韩朗损兵折将,并无粮乏之忧;而实际上营里的兵士却是有增无减,虽说他已得了林落音和莫折信两路军粮,却因缺乏后备,就成了一大隐患。 而更令韩朗郁闷的是,自己实行速战,一路打来却只得城不得粮,韩焉早已先他一步秋收征了粮。 其二,为军心。 军营不知什么时候谣言四起,说小皇帝早已驾崩,韩焉为稳国安邦,全力对付月氏,才抗下重任,密不发丧。其他不论,就士兵看来,这仗就算打赢,也没了他们拥戴的皇帝,没了皇帝,就等于没了犒赏,这仗赢了又有屁用。 而且现下,韩焉成了为国为民,忍辱负重的圣贤;他韩朗却变得师出无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