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终结。 半空里华容虚脱,连眨眼皮都已不能,一双脚悬在半空,脚背象被铁梳的密齿深深梳过,一条条伤口纵横流着热血。 也许是被这情形吓住,华贵平生第一次失语,本天都没能蹦出一个字。 "谁借你的胆,让你来坏我的事。是你那阴魂不散的主子么。"韩焉甩手,听由华容坠地,衣摆落到了跪地的流云眼前。 流云低头:"小的和华贵关系非常,这个大公子想必知道,所以借胆给小的不是别人,而是色心。" 韩焉冷哼,拂袖高声:"外头人听着,给我再送一只木桶进来。" 华贵闻声怔怔,将那柴刀举高,摆了个预备拼命的姿势。 "大公子可知道林落音。"地下流云猛然抬头:"可能大公子不知道,留下华容性命,就是对林将军施了大恩。" 韩焉顿了下,这次没有反驳,回身看了看他,终于将手垂低。 皇宫一片静,死静死静。 窗外漆黑一片,夜风如兽四窜。 偌大个殿堂空空旷旷,当今天子只能看着随风摇曳的火苗,解闷。 黑暗里有脚步声靠近,皇帝起初并不介意,而后他越听足音越觉得不对,倏地回头。顷刻泪水迷了眼,他又狂擦眼泪,死睁大眼,盯着来人,不是错觉,真的是韩朗。 他冲过去,一把抱住,扎进那人怀里,温暖如旧,韩朗没死! "皇上,臣是来道别的。" "你还在生我的气?"皇帝停止抽泣抬脸,忙手划询问。 可惜该懂的人,却波澜不惊。 "我错了。"皇帝做着同样的手势,一遍又一遍。 "皇上是从未想过,能将毒药换成假的吧?"韩朗问话出口,少年天子顿时颓然垂下手,痴望冰冷的大理石地砖,明鉴如镜,映着韩朗的笑容。 "陛下,当韩朗是神,还是当时真想杀韩朗,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那杯毒酒可以说彻底让韩朗寒了心,他们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那月氏国犯境,你也不管吗?"小皇帝周怀靖猛地再抬头,手语的双手颤得厉害,"只要你回来,你官职俸禄可以再升的。" 韩朗闻言一愣,摇头苦笑,"陛下,韩朗从来就不是什么忠义之士。"多少个日月相守,心居然如此遥远。 "我可以告诉韩焉,你还活着。" "我不怕死,却不希望来送死。你告诉了他,又能如何?" 皇帝不管一切,死死环抱住韩朗,双手紧扣。 韩朗嘴角勾笑,突然出手点住了皇帝的穴道,亲吻他的额头,每亲一下,就掰开他的一只手指。至始至终他脸上的笑容没减一分,却也没增那么一毫。 "皇上要记得,往年单单苏州一府就能交粮二百万石,超湖广以下任何诸省,浙江、江西二省相仿,无论发生什么,粮草供备一定要充足。" "西南括疆顺利,表面人口众多,却不太稳定,抽丁参军,要慎重三思。" 皇帝喉口咕隆发声,泪一滴跟一滴淌下,滴滴落在韩朗手上,韩朗笑笑,用袖帮他把脸擦拭干净。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臣请告退。" 从来对他的君臣大礼,韩朗一向不够上心;如今真有了这层心思,算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 行礼参拜一完,韩朗果决地站起身,向外走去,未曾回看一眼。 风里烛台残火乱晃,挣扎了许久,"哧"地熄灭。 那黑暗好像无边无际,将人心最后的光亮都要吞没。 皇帝退后,觉得胸口空荡,好像心脏已被韩朗顺手摘了去。 恐惧象蛇一样冰冷,盘上了他心,又升上他咽喉,好像一把绝望的剑,居然一下砍断了他喉咙里那把大锁。 有气流在喉管里嘶啸,从受惊吓失去声音那天起,已经整整六年,他没有试过这种麻痒的感觉。 "韩朗!" 黑暗里突然发出一次嘶哑的喊声,随后又次转为呜咽无语,最后在殿堂的回声中归于宁静。 这一声,叫得实在是--太迟了。 韩朗再见华容,昏迷的青葱平躺在床上,看着倒挺安详。他捏了捏华容凉凉的鼻尖,"真笨,就算招出是我,他又能把我怎样?" 这回青葱不争气,居然没醒。韩朗也不再弄他,走到床尾,伸手将薄被撩起,见双脚已经包扎妥当,白条结实包着两条小腿,一葱二白。 韩朗皱眉,抽出防身的刀,割开白布,动作勉强可以称上轻手轻脚。 拉开布条,里面粉色肉馅马上呈现在他眼前,粉肉没沾上一丝人皮,也没有一滴血,没半分血淋淋的感觉。比菜市场没皮死猪蹄胖还干净,唯一证明还不是死肉的是,小腿肚还能因痛觉,不自觉地微微抽动。韩朗呼吸起伏,轻问站一边的华贵和流云,"你们涂过止血药?" 流云点头。 韩朗摇头,带着懊恼,"这伤可能不能用止血药。" 华贵瞪韩朗,竭力压低嗓门,明显不服,"不用药,见他流血到死吗?好不容易才让血止呢!" 韩朗皱着眉头,横了他一眼,拿起刀,就在华容小腿上划了道口。 "你做什么!"华贵放开嗓门,人向前冲,却一把被流云拽住。华贵扭头转瞧流云,"放开我,他又不是我主子。" 流云抬起下巴,示意华贵看仔细。 华贵脱开流云的手,看华容的脚,半滴血都没流出,"怎么会这样?" 韩朗抿紧嘴,又深划一刀,出刀入肉那刻,另只手指抠进伤口,并使劲想拉什么。终于,他拉出一条带血的绿色草条,还没拉出多少,草带突然断裂了。一小段徒留在韩朗手上,其余像有了意识,迅速地缩回伤口,卷带起血滴,又钻回肉里,依旧滴血不剩。 华贵张大嘴好半天,最后红着眼,急得双脚直跳,"那怎么办?杀千刀的!" 突然,韩朗起身出手,抠捏住他的喉头,恨恨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把这舌头生扯下来。"制住华贵,韩朗又忙扭头对流云道,"你去弄条狗,在接近伤口给我放血,越多越好,骗那鬼玩意出来,一出来就用刀砍断,越多越好!" 流云自知情节严重,毫不迟疑地冲了出去。 韩朗这时才松开手,对着已经半傻的华贵道,"你给我留在这里,我要出去次。" 韩国府。 会客厅房门大开,其内只韩焉一人坐于主位。 "我刚刚还在猜你什么时候来?"韩焉见到该等之人已然出现,得意啜口茶。 "把用在死士身上的药,给华容享受,恐怕太浪费了吧,大哥?"韩朗不客气地踏进门槛。 韩焉努嘴赞叹,"你以前刑部尚书,真没白做,居然识得。那贱货,不是不怕疼吗?瞧,这草对他多合适,可以一辈子都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了。" 箭血草,见血就欢。未遇到止血前,可做刑草。但一旦碰到止血药剂,就能存在伤者体内,逐渐攀附到脑,破坏掉人的各种触觉,韩焉以前手下死士皆用这药,再残酷的刑法,身体也不会产生一丝痛觉。 "这样行乐也没快感了。"韩朗明显不赞成。 "这要怪你,来得太迟了。"韩焉放下茶杯冷笑。 "哥,我没时间和你叙旧了,解药呢?"韩朗直截了当。 "要解药,可以。你跪地,求我啊。"韩焉将身后靠,直视自己的弟弟韩朗。 "好!"韩朗也不含糊,当真给韩焉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算什么!"出乎意料地,韩焉反而被激怒,他不自觉地起身。 "我视黄金如粪土啊,大哥。"韩朗扬脸一笑,没想韩焉已经冲到他跟面,挥手就是狠抽一记耳光。 五指山,立刻纵横在韩朗的一边脸上。 "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你......你这样子对得起韩家的祖宗吗?" 韩朗伸舌尖,将嘴角的血舔干,没心没肺地露齿一笑,"祖宗是什么,挖出来看看啊,还不是一副白骨,加上一棺材黄土?我怎么就对不住了?你拿韩朗牌位出去问问,哪个不承认我是韩家的奇才!再说,你是兄,我是弟,跪你也不算什么。" "你,你......"韩焉没想到韩朗回归多年前的本性,顽劣依旧不减,"迟早有那么一天,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被将离毒死。"韩朗直爽一句,让韩焉哑然,心被闷捶了一重拳。 "大哥,我都快要死的人,只想脱了官袍,卸了责任,一身轻闲地渡过余生,诈死虽然是下策,但是我没觉得哪里不对!" 韩焉寒脸归座,半疑半信道,"当真?" "大哥,你该知我贪乐,你只要饶了华容,余下的事我再也不管。"韩朗难得露出真诚的笑容,无比真挚。 "你自废了武功,我就信你。"两天后,是死韩朗出殡入土的日子。也不知是谁捣乱,仪仗队一出寺门,路上就有人放起烟花。虽然是青天白ri,却还是能看出璀璨异常。一辆牛车,在山路上缓缓而行,与仪仗队背道而行。 "主子,按计划我们不是该向南走?"车棚一旁流云困惑,他们的目标居然改到了北方。 韩朗扇着华总受的招牌扇,别了眼还在睡觉的青葱,莞尔,"天要转热了,南方燥热,不适合某人生存。" 流云了然,忽然见华容眼皮微动,识相道,"小的还是陪华贵赶车,比较好。" 韩朗施施然地拍华容的脸,"你的眼皮也该争气点,睁开来,陪我看完这场焰火。"华容还是闭目,不醒。 "如果你看到这烟花,一定认得。可惜以后看不到了,据说那老板瞎了,再没可能有福气看你抛媚眼了。" 火雨在高空逐渐散去,一场繁华终于在他眼里落尽。 落花飘零,山径路上还没乱红一地,车痕两道逶迤却已直通天际。 "我果然适合如此绚丽地退场。"韩朗欣然收扇,将扇拍手心。 第二十五章 马车载着四人,两攻两受,一路北上。 有钱又有闲的玩乐生活,滋味自然是绝顶的逍遥。 华容脚伤渐渐有了起色,还不能走路,却能坐在车窗口,眉花眼笑地看窗外风景。 杀猪地追打买肉的,小媳妇怒冲妓院找家郎,不论大戏小戏,他一律爱看,扒窗边很是欢喜。 韩朗也很有兴致,一路和他打赌。 今天打的第一个赌简单,是那个嚎哭的小孩能不能要到他的糖葫芦。 华容赌他要不到,结果赢了,纹银百两。 那厢韩朗的嘴开始扁起,边付银票边嘟囔:"这家肯定是晚娘,没见过她这样的,小孩哭成这样,鼻涕三尺长,她还是连根糖葫芦都不肯买。" 华容咧嘴,将银票摊在车板,很仔细抹平,然后又很仔细对折,塞进袖管,这才比手势:"那是因为他的牙,王爷你没见他张嘴吗,没看见他那口黑牙?门牙都快烂没啦!" 韩朗吃瘪,恶狠狠剜他一眼:"赢个一百两就笑成这样,小心你门牙!" "对了,除了爱钱你还爱什么,有没有高雅点的趣味。" "有。"华容坚定点头:"吾还爱看佛经。" "看佛经领悟当受则受是吧。"韩朗笑一声,眼珠翻起:"除了这个就没别的?爱不爱赏花,咱这正好到了洛阳,还正好牡丹花开。" "不爱。"那厢华容比划,无比坚定:"我不喜欢赏花,尤其牡丹花。凡是长得比我好看的东西,我见到就很生气。" "是吗?"韩朗闻言挑眉,尾音拉得死长,又开始似笑非笑。 "流云停车。咱就在洛阳歇脚,你去买进房子,院里要摆满牡丹,绿色的,咱天天架着华总受去看,把他气死!" 隔一会他挥手,说了这么一句,车刚停下就抱起华容,肆无忌惮地走进了街边茶楼。 茶楼里人声鼎沸,流云去置办房子,华贵却没跟去,坐在韩朗和华容对面,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韩朗觉得好笑,抿了口茶,附耳华容:"你家华贵人的眼珠怎么了,再瞪可就要脱眶啦!" 华容翻了下眼珠,比划:"你不用理他,他看不惯我出来又被人压,其实自己还不是一样,被流云摸下手就晕过去,外强中干,也是个受命。" "你说什么!"对面华贵闻言立起,将桌子一拍,霹雳一声大吼:"老子哪里长得受,老子这么倜傥,眉毛这么直,嘴巴这么阔,算命的都说了,我宜上不宜下!" 宜上不宜下,华贵人果然是华贵人,还为体位问题特地去算过命。 满茶楼立时寂静无声,所有人扭头,全都张大嘴,集体观赏这位直眉阔嘴的非受君。 韩朗开心,笑到打跌,又附耳华容:"不如我们赌这个,赌你家华贵是攻是受,我押他是攻,一千两!" "两千两。"华容伸出两个指头。 "成交!"韩朗伸出手,和他击个掌。 "什么成交,什么两个!"华贵蹙眉,又想拍桌子,好不容易才打住。 "没什么,我刚刚和王爷投票,两个人都觉得你是受,两票通过而已。"华容比划,也学他蹙眉。 "放屁!" "那你敢不敢试试?" "有啥不敢!" "好!"两人对话到这里韩朗插进,从怀里掏出只瓷瓶,‘咚'一声摆上桌面:"这里有一瓶春药,你敢不敢喝。" 流亡路上还不忘带着春药,这抚宁王果然名不虚传是个色鬼。 "我有啥不敢!"华贵那阵豪气还没过去,顺嘴就来了这么一句。 "很好。"韩朗也赶紧顺水推舟:"那你喝,记得喝半瓶。另半瓶留给流云,你放心,他会喝的,我让他喝,就是毒药他也不会皱下眉。" 入夜,满院暗香浮动。 流云办事效率一流,这院果然是遍地牡丹朵朵萼绿,正集体迎风招展。 韩朗和华容如今就在这院里,不在花架也不在亭台,而是在墙根。 "流云已经进去有一会了,怎么还没动静。"蹲在左墙根的华容忍不住打手势。 "这什么破房子,窗户安这么高,不如我顶你上去瞧瞧?"蹲右墙根的韩朗也回手势。 华容于是被顶了上去,坐在韩朗肩膀,从窗户缝隙里露出两只眼。 窗内风景很好,香炉里袅袅燃着香片,味道很旖旎。 华贵和流云正对面坐着,很勉强地在聊天,脸是一个赛一个得烧红,活象两只番茄。 "很晚了你睡吧。"流云摊开手掌揉了揉脸,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老是不自觉瞟那张大床。 韩朗给他吃了那半瓶药,可却没告诉他是什么。 "不如我们一起睡吧!"华贵突然冲口而出,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窗外韩朗实在忍不住,才刚笑了两下,脚底就发虚,一个趔趄把华容摔了下来。 这一跤跌得好,华容跌进了花丛,爬起来时头顶发绿,顶着一朵硕大的牡丹。 "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屋里华贵这时又重复一句,声音却是已经放低,眼角下垂,看也不敢看流云一眼。 ※※※※※※※※※※※ 干柴烈火抱堆,后果如何可以想象。 流云记得自己是拒绝一起睡的,可不知怎么人已在床上,手搭在华贵肩头,一颗心跳得好似战鼓狂擂。 "算命的说了,我宜上不宜下。"那厢华贵喃喃,手指下行,畏畏缩缩碰了下流云的腰:"你别......别介意。" 流云笑了下,眼里闪着微光:"我知道,你宜上不宜下,因为你是华贵人。" 华贵怔怔,隔半天才明白,很激动又是一嗓子:"这么说你同意!" "是。"流云又笑,三分容让七分宠溺。 华贵抽气,欢喜到抓狂,连忙爬到上方:"现在我该怎么办。" "起码要先脱衣裳。" 三下五除二,华贵立刻只剩了裤衩。 "还有我的。" 这个就过程有点艰难,因为华贵人的双手发抖,脑子晕眩,连个腰带也要解上半天。 "然后呢,我怎么办。"脱完两人衣裳后华贵又问,直眉阔嘴挤成一团。 "或者你可以亲我。" "亲哪里?" "随你。" "嘴巴,这里?" "不。" "锁骨,你喜欢被人亲锁骨?" "不。" "这里,这两个点点?" "不。我是男人,那里没感觉。" "腰?你腰好紧,漂亮。" "不。别,好痒。" "再下面,就是......这里了。" "嗯......,就是这里。" "嗯......" "嗯............" "不对!不对!!不对!!!"隔一会华贵突然醒悟,忽一声直起头来:"这不是我替......替你......,不对!只有华容才这么干,我不是华容。" 流云又笑,这一下笑得促狭:"那你想干什么?我说过了随你。" 华贵不响了,身下昂立,发个狠将流云翻身,贴了上去。 流云也果然随他,头发散落,在大床上伏低。 只差这么一寸,华贵就要完成他的攻略,从此一日为攻终生为攻。 热血从心脏上涌,极度的欢喜刺激冲上他头脑,一下就把那里面空气抽空。 鼻血滴答下落,华贵人飘飘欲仙,往前一栽,居然在这等时刻,直挺挺......晕了过去。 "王爷,咱们说好是来听房的。" 同一时刻牡丹丛中,华容被韩朗放倒,俯身朝下,正在艰难比手势。 "这房还用听?"韩朗大笑,将他头顶那朵绿牡丹拿了,花枝朝下,插进他后庭:"你家华贵再活八辈子也是个受,我赌他是攻,那是让你,千金买君一笑是也。" 说完就俯下身去,将华容脚上袜子脱了,手指在他痂口打转,问:"这里还疼不疼,被那东西生生扯下皮肉,是个什么滋味。" 华容抬手,很难比划,但那意思明白,大致是些为王爷头可抛血可流的马屁。 "我知道你是假意。"韩朗叹气,上来拥住他腰,咬住他后颈:"可是我余生有限,也就无所谓什么真假是非了。" 言毕人就挺进,将那绿牡丹连花带柄一起捅了进去。 身周这时吹起夜风,满院的绿牡丹繁花尽落,忽拉拉下了阵香雨。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绿雨之中韩朗抿唇,寻欢猛力抽送,到顶点时满眼空蒙,竟然抱着华容的腰,也......晕了过去。 一府四男夜下寻欢,居然生生晕过去两个,这故事绝对可以拿去说书。 华容脚伤未愈不能行走,就陪韩大爷躺着,在花下吃风整整吃了一夜。 第二日华贵出房门,撇着八字忍痛走路,寻死寻活才把他们寻到,眼珠子又要瞪到脱眶:"你们这是做什么,野合也要有个限度......" 华容不答他,躺在原处眨眼睛,盯牢他看。 "昨晚......" 他才比了两个字华贵就跳了起来,活象被踩了尾巴的猫:"昨晚不许问!" 华容听话,果然不问,躺在那里憋笑,抽成一枝杨柳。 华贵抓狂,挠头:"这事情纯属意外!而且......而且......最后我还是在上面!" 的确,他是在上面,流云是个好人,既然算命的说了他宜上不宜下,就绝不会触他霉头,在他晕倒的情况下也不改变体位,坚持在下面把事情做完。 "反正我没被压!"气短之余华贵又穷凶极恶,直眉立起,阔嘴能够吃人。 华容连忙点头,强忍住笑,指指韩朗比划:"你快叫流云,王爷不知是怎么了,昨晚晕了过去,到现在一直没醒。" "他也晕了??!!"华贵咋舌,不加思量就脱口而出。 "也晕了?还有谁晕了。别告诉我是流云。"花丛下韩朗这时开口,伸个懒腰,手枕在脑后,侧脸朝华容:"怎么样,我是不是又输了。要命,这么输下去,家财万贯也禁不起啊。" 华容点点头,连忙嘘寒问暖:"王爷,你身子不好么,昨晚......" "王爷有人来访。" 韩朗还不及回话流云已经赶到,在花丛前垂手。 "谁?"韩朗将手一撑,坐起身来揉眉:"我这落架凤凰还有人来访,倒也是稀奇。" "流年。" 跟前流云回话,抬头,深深看了华容一眼。 第二十六章 韩朗听完禀告,只略微挑了下眉,右手中指一弹华容的脑门,让华容与他对视,"我气色看上去不好?" 华容展招牌笑容,迎合用手回道,"很不好。" 韩朗眨眼,突然做起手语,"你确定?" 华容点点头,态度非常地肯定。 "那......暂时不见了。"韩朗又转向流云,继续手语,"你去安排下。" 流云领命,退下。一旁的华贵却来了好脾气,竟然亮嗓门插话,"韩大爷,体力不支吗?要不要炖什么猪鞭,牛鞭替你补个身?" 韩朗恶毒毒地送还华贵一个微笑,手缓缓而动,"流年与流云自小感情就好,少时就同吃同住......" 话没比完,华贵已经开跑,眼前只见一溜烟,绿色牡丹随之乱颤。 华容展扇,脸匿在扇下偷笑,带血滴的"殿前欢"三字扇面,因笑而微微抖动。 韩朗拨开扇面,对着他比划,"我想休息会,先送你回房。" 安妥华容回房后,韩朗走出屋,刚下石阶,低头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面前一朵碗大的绿牡丹,大半朵被喷染成腥红色。 韩朗自嘲地露笑,折下那支半红半绿的大盘牡丹,将嘴边残血擦尽,将其丢弃在花丛深处,"真够触目惊心的。" 虽说什么都要讲情调。方才花在跟前,情人在旁侧,他就该把这口血给吐出来,这样绝对能把凄美情调,升华到了极点。 偏偏韩朗当时就是脑经搭错,硬生生将这甜腥压在喉间,不准溢出。 现下等他拾起精神,回转到华容那块,那厮居然呼呼大睡了。 韩朗摇头,叹息。自己果然是吃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苦。 而那厢可怜的流年终于归巢。 一次江南行,两次遭追杀。 第一次的全胜,令他掉以轻心,第二次的突袭,几乎是死里逃生。 昏迷的流年,运气算好,因穿得不俗,被眼毒的拾荒人顺带救起。受重创的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身体却动弹不得,咬牙熬到恢复,就马上飞鸽传书向韩朗说明了情况。 韩朗第一次回复简简单单四个字:按兵不动。 第二次就是要他安排南方行程。 而后接到的命令,居然向北,虽出乎意外,但流年还是无条件地照办。 最后一条,操办起来也不困难。不忙汇合,先观察伤残的华容大倌人还忙不忙,忙些什么。 答案是顽强的华容总受依旧很忙,忙着暗地重金托人送两封信,一封送将军林落音,另一封送给个和尚叫安不具。 流年弄清,算是不辱使命,兴冲冲赶回,休息不到片刻,却从流云那里,得到的答复是暂时不见。 "为什么?" "我想就是‘不想知道了'的意思。"流云回答干脆,流年也领悟要点:主子脾气依旧,只是心情不同。 屋里两人全都识相,沉默是金,闭口不谈祸端华容。 伤病初愈的流年,决心换个话题拉家常,于是他热情地向流云询问近况。 流云抿口茶,很不刻意地说出自己和华贵的事。流年听后,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但见流云肃然回瞪自己,才将身坐正,谨慎地轻问,"你不是说笑话?" "不是笑话。"流云认真回答。 "怎么可能?" 流云再瞪。 流年挠头,边说边措辞,"不是同一类,怎么配啊?只能说你品味独特。" 流云乌黑的眼珠骨碌碌转,轻了轻嗓子,大声吼道,"老子没品啊,怎么就不配拉!看老子不爽,你很开心是不是!老子......" 就那么几句大叫,吓得流年脸色惨白,手脚发冷,当即求饶,"够了,够了!我知错了!你别学样了。" "那配不配?"流云侧目,音调恢复正常。 "绝配。" "成!以后你不许对华贵多看一眼,多说一句。"流云积极替流年续上茶水。 流年心底大明,"你专门告诉我这个,就是怕我打击那个大嗓门。" "他嗓门很大吗?"流云好奇地眨眼。 "不!很正常。除非主子要我说实话。"流年气短一大截。 "反正你不许对他大惊小怪地,否则......" "你待怎样?"流年斜睨。 "翻脸。"流云半真半开玩笑地答道。流年闷憋在那头暗地磨牙,分明重色轻友。他端起茶盅,趁喝茶的空隙,思量着如何扳回一局,门外这厢冲进了华贵,一瘸一拐,跑得倒挺快。 流云脸上立刻笑出了桃花。 华贵人也配合,目光一对上流云,大面孔爆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子。"我......我是来问问,你们想吃什么,我......好去买菜。" "不用了,你在家休息,告诉我买什么,我去就成。"流云话还没说完,"哗啦"流年手里杯子落地碎了,流年人也跟着昏倒了,没被吓也没受气,反正就这样很莫名地背过了气。 屋外,阳光刺目,白云浮浮。 洛阳牡丹花开处处飘香,京城皇帝却成病殃。 生病,不上朝,不看奏则。少年天子成天什么也不做,就窝在龙榻之上,目光呆滞,不吭一声。边疆连日战报告急,他也不闻不问。 朝野上下,顷刻谣言四起:韩朗一死,国无宁日。 关于这一切,韩焉倒也从容,面不改色,日日进宫面圣。 "陛下,这些折子,臣就全全代劳了。"韩焉遣散了所有宫人,漫不经心地回禀后,带上成堆奏章,转身准备离开。 小皇帝猛地奔下床,散着发光着足,跑到韩焉身边,夺下其中一份,没待韩焉回神,当面撕个粉碎。纸片飘零,韩焉脸色发寒,随即就撩送给他一个嘴巴!皇帝被震出几丈开外,跌倒在地,嘴角鲜血溢出。 "圣上,从没如此挨过打吧?"韩焉冷漠靠近,半蹲下身,狠狠捏抬起周怀靖的下巴,"你这眼神真好笑,好似存有期盼,你盼什么呢?是韩朗?圣上,也见过他了?" 傀儡天子泪光一闪,挣脱韩焉的掌控,别过头死咬着双唇,垂泪看地。 韩焉悠然道,"陛下放心,韩朗不会再来了。他不想管你了,就算他想再来见你,也不能了,因为他的武功已经废了,再没本事闯宫了。" 皇帝瞪大眼睛,张开嘴,喉咙"咯咯"却不能发声,再也寻不到那夜发声的感觉。 慌乱里,他直起身,双手飞舞。 由于动作过快,韩焉只能半琢磨,半猜测地弄懂个大概,"你说我对不起你皇家施与恩泽?好好好!我今朝就来告诉你,你皇家代代是如何对我韩家施恩的!" 往事不堪,皇恩浩大。 韩家得遂青云,风扶直上。官位显赫,权倾朝野。 皇恩浩大。 韩家护国天命,可谁能保证他们永远的效忠?谁能保证韩家永远是皇家的掌中之物? 天威既然难测。人心当然可以不古。 皇恩浩大。 所以,不知道哪代开始,韩家只剩下了一脉,以后也只留了一脉。说穿了就是一代只留一个活着,独自一人,到死也只是玄朝青史上的潦草一笔,永不成族,就不能成什么气候。 故事就是这样不变,持续地发展下来了。韩家的陵园一扩再扩。 直到周怀靖父皇那代,事情才有了转机。 那时,脑子还算清醒的老王爷,特意为韩家求情。多年安稳度春秋的先皇文瑞帝,突然发了善心,同意韩家留下刚满周岁的另一个。 这个侥幸生存的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韩家二公子,如今诈死游荡在外的抚宁王韩朗。 皇恩的确浩大。 韩焉从此,才真正拥有了这么个宝贝弟弟。 其实韩父也难为,望子成龙是每个做家长的天性,可他又怕韩朗锋芒太过,引来横祸。 所以对这个意外得活的小儿子,时而纵容过分,时而又管教严厉。由此造就了韩朗不伏烧埋,野马无缰的个性。 可惜到头,年少气盛的韩朗还是闯了祸,居然偷偷参加了科举,还没悬念地中了个状元。韩父事先得知内部消息,着急地临时抱佛脚,走动人脉,硬是把韩朗拉到第二,做了榜眼。 人算不如天算,这个韩家一意只想图个平安的二公子,最终还是走到人前,成了太傅,在那权欲中心最终不能自保,终究还是被人赐了一杯将离。 先皇后器重韩朗,将自己骨肉托付,可又怕他来日权势滔天不可控制,一时两难。 于是就有了那日偏殿召见,皇后笑吟吟赐酒一杯,韩朗笑吟吟饮下,命运便就此注定。 如献计那人所说,中将离者最多存世十八年。 到那时幼皇自立太傅离世,是再好不过。 将离,将离。 一切皆是弹指流光间,这个意外得来的弟弟,还是将要离开人世。 没了功力的韩朗,估计走得更早些。 想到这层,韩焉把先前对韩朗"活该"二字的评价,压回了心底。 三更鼓敲声逐渐远去,殿中一片寂静。 当今圣上直愣愣地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眼泪已经干涸,额头披下头发凌乱地散开。韩焉冷笑,过分的安逸,让他根本就不认得血腥二字。 这种窝囊废的皇帝,护着只能是天下一悲。韩朗就是个睁眼瞎! 卷入寝宫的晚风,带着湿暖气,吹动着手绘绚彩的帐幔。 "明日,你必须早朝。月氏国的战事不能再拖了。"韩焉当下决定,自己会独自草诏,调潘大元帅出征,换林落音回师。"如果,陛下明朝依旧甩性子,臣自然有非常手段,让圣驾君临天下的。"韩焉展笑,一边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只是,我怕陛下,受不了这层苦。" 皇帝睁圆微陷眼睛,怔怔地目送着韩焉地离开。阴冷的光,穿过窗格,从他身边透过,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寝殿外,星疏却无月。 迷茫的黑暗里,还有人没有入睡,孤零零坐在凉亭里石凳上发呆。 "楚大公子,那么晚了还不睡,又在寻思什么呢?"韩焉轻问。 "看蜘蛛结网。"楚陌指指亭中倚栏格处。 "这么黑,你也看得见?"韩焉露出一丝惊异。 楚陌倒笑开了,"这么多年呆惯了暗处,双眼练明了许多。" 韩焉点头说了句,那不打扰,就欲离开,却被楚陌叫住。 "韩大人,我弟弟......" "他自愿要和韩朗斯混,我也没办法。" "他不会!"楚陌霍地站起身,急急辩白。 背对着楚陌的韩焉,擎起笑目光一凌,"这样,只要你一有华容的消息。我便派人把他带回,如何?" 楚陌还没来得及回话,宫院外传声,顷刻沸沸扬扬。 韩焉先催楚陌回避,自己正想查问原因,就见一内侍由外奔入,惶惶来报,说是老王爷突然发病,生命垂危。他儿子平昭侯,连夜进宫,恳请皇上委派太医,前去续命。 韩焉拢眉,忙道,"皇上刚休息,这点小事不必惊驾。你速派值班太医前去,就是。" 内监领命,要退,又被韩焉叫住,"我与你一同去。" 嘈杂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切回归宁静。 黑暗里,蜘蛛仍在无声织网,非常忙碌,而细丝的网,越织越密,越织越大第二十六章 韩朗听完禀告,只略微挑了下眉,右手中指一弹华容的脑门,让华容与他对视,"我气色看上去不好?" 华容展招牌笑容,迎合用手回道,"很不好。" 韩朗眨眼,突然做起手语,"你确定?" 华容点点头,态度非常地肯定。 "那......暂时不见了。"韩朗又转向流云,继续手语,"你去安排下。" 流云领命,退下。一旁的华贵却来了好脾气,竟然亮嗓门插话,"韩大爷,体力不支吗?要不要炖什么猪鞭,牛鞭替你补个身?" 韩朗恶毒毒地送还华贵一个微笑,手缓缓而动,"流年与流云自小感情就好,少时就同吃同住......" 话没比完,华贵已经开跑,眼前只见一溜烟,绿色牡丹随之乱颤。 华容展扇,脸匿在扇下偷笑,带血滴的"殿前欢"三字扇面,因笑而微微抖动。 韩朗拨开扇面,对着他比划,"我想休息会,先送你回房。" 安妥华容回房后,韩朗走出屋,刚下石阶,低头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面前一朵碗大的绿牡丹,大半朵被喷染成腥红色。 韩朗自嘲地露笑,折下那支半红半绿的大盘牡丹,将嘴边残血擦尽,将其丢弃在花丛深处,"真够触目惊心的。" 虽说什么都要讲情调。方才花在跟前,情人在旁侧,他就该把这口血给吐出来,这样绝对能把凄美情调,升华到了极点。 偏偏韩朗当时就是脑经搭错,硬生生将这甜腥压在喉间,不准溢出。 现下等他拾起精神,回转到华容那块,那厮居然呼呼大睡了。 韩朗摇头,叹息。自己果然是吃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苦。 而那厢可怜的流年终于归巢。 一次江南行,两次遭追杀。 第一次的全胜,令他掉以轻心,第二次的突袭,几乎是死里逃生。 昏迷的流年,运气算好,因穿得不俗,被眼毒的拾荒人顺带救起。受重创的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身体却动弹不得,咬牙熬到恢复,就马上飞鸽传书向韩朗说明了情况。 韩朗第一次回复简简单单四个字:按兵不动。 第二次就是要他安排南方行程。 而后接到的命令,居然向北,虽出乎意外,但流年还是无条件地照办。 最后一条,操办起来也不困难。不忙汇合,先观察伤残的华容大倌人还忙不忙,忙些什么。 答案是顽强的华容总受依旧很忙,忙着暗地重金托人送两封信,一封送将军林落音,另一封送给个和尚叫安不具。 流年弄清,算是不辱使命,兴冲冲赶回,休息不到片刻,却从流云那里,得到的答复是暂时不见。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