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什么?" 事迹败露,华贵涨红了脸,心越虚嗓子越大:"主子都成这样了,这人还送拜帖要他明天过府,我替主子挡一下难道不可以?" 韩朗挑了下眉,面露难色:"我看还是别挡了,因为我扫了恩客的雅兴,那多不合适。" "这样吧。"他将掌一合,笑得无比快意:"你主子不方便,我就明天派人来抬,只要有口气在,抬也把他抬去。" 华贵的眼珠子突了出来,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只好恨恨:"王爷好像还没付钱,钱可是我家主子的命,您可千万别吃霸王餐!" "来日方长,我赊帐月结吧。不过话说回来,华容,你的奴才嗓门真够亮堂的,如果被送进宫做了公公,是有点屈才了。"韩朗悠悠回句,眼光瞥向华容。 华容也算配合,提上一口气,点头表示同意。 华贵立刻一记眼光杀到,只差没把他活劈当场。 "放心,明日我一定记得差人来抬你。"韩朗带笑转身。 "那么有劳。"华容比个手势,居然还表示谢意。 当受则受,他还果真是无所不能受。 此人有趣,离开后韩朗一路上想,快鞭催着飞马,终于推翻了自己好受必须铁骨铮铮的愚见。 "当受则受殿前欢先生。"他扬起嘴角:"我等你来傍,游戏还长。" 回到王府,沐浴后,他换上袍子,人歪在锦绒塌上,闭目养神,流年尽职替他倒水沏茶。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流年一边倒水,一边道。 "方子呢?"韩朗闻言一下来了精神,睁开眼睛问道。 流年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乖顺地递上,并拿来将烛灯照明,让韩朗验收;偷觑他主子的神色,还算愉快。 "主子,这法子老这样,也不能长久。"韩朗睨了他眼,示意继续。 "京城猝死一两个平常人是没什么问题,可总死的是大夫,即使是意外,也是很令人费解的。" 韩朗一听眉锁,似有不虞,但还是淡然道:"知道了,我会另想办法。" "那主子还要更衣进宫吗?"流年小声问。 "皇上晚上把药喝完了?"韩朗又问。 "是。" "哦,太晚了,不去了。" "那要流年特地进宫禀明吗?" 韩朗眨眼,这小子什么时候愿意勤快了?"如果皇上问你,我为何不去,你会怎么说?" 流年一顿,低头施礼,正经百倍地回道:"说主子今和一根青葱折腾久了,倦了。今儿不提前面圣了。" 韩朗听闻也不恼怒,手指弹了下流年的脑门,还没手上干涸的水珠弹溅在流年额头上,缓缓沿着脸颊滑落。 "流年不敢欺君。" 韩朗非常大度地笑笑,大度得有点刻意,"这天看着要下雨了,你就别去了。我也睡会儿,门外候命去。" "是。"流年应声告退,却在出门前又被韩朗叫住。 "那个卖粥的,是不是已经答应在府内干活了?"看来主子也有记性不好的时候。流年忙回复称是。 韩朗呵呵一笑:"明早不用到外面吃早点了,至于他的住所你安排个院落给他,尽量清净些。" 一个刚进府的,竟如此让主子上心;流年有了疑惑,却也不敢多嘴,领命退出了屋。 皇宫内院。 有人开始后悔乖巧喝完了药,让其他人散去,只留下他一个。 殿内火烛高烧,一股略黑的热气蒸腾而上;外敲三更鼓。 弹劾韩朗的奏章,就放在他的桌案前。 既然每份奏折,韩朗都会在呈上前粗略审查一遍,那怎么还能出现在当今皇上的面前? 他居然没半点避讳。不是当真扪心无愧,就是太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昨晚承诺该来的时辰早过了,还没见他的身影。 坐在案前的人终于按耐不住,愤愤地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字后,发疯似地用双手紧拢,将那带字的纸揉捏成一团,狠掷向窗外。 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细如银毫,不动声色地打湿悠哉殿前的雕窗。 皇帝沉静片刻,突然站起身,冲出门外,苦找到那已经湿糊纸头团,默默放在手心摊开。 笔墨未干,雨水滴在纸上,溶化成一片,但依稀还是可以辨别纸上的字:韩朗。 "扔都扔了,为什么还要拣回来?"一柄雨伞替他遮去了逐渐密集的雨点,幽幽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天子没回头,迈步准备走回殿堂。 "难道你还要等他到破晓吗?"声音又问,皇帝依然不答,也没有转身。 "皇上,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吗?" 皇帝伫立在屋檐不动,身体有些不稳,甚至可以说是摇摇晃晃。 "没有我,你当不成皇帝;没有你,我不可能再活在这世上。韩朗说,现在我们的命运,一人只能一半,分不开的。陛下,你真的想要这样活一辈子吗?" 雨越下越大,雨水有节奏地击打屋顶,那声音仿佛有了魔力,让雨落在人心上,一路滴答不停...... ==================== 翌日依旧秋雨缠绵,近傍晚时分,华容真的被韩朗差人抬到了赖千总府上。 一路上颠簸,华容强撑,折扇虽然没了,却还能硬撑个倜傥,可意识却有些恍惚,像是魂灵一不留神,就能从这疲惫不堪的身上漂移出窍。 果真,还没到了赖府门口前,意识终于涣散,他昏睡了过去。 清醒过来,华容第一眼看到就是华家第一名仆--华贵。 "主顾呢?已经做完?银子收到?"他连忙比手势,关心交易状况。 "你暂时死不掉,本来还想跟来给你收尸呢。"华贵耷着脸,"还能走吗?不能走,我可没钱请轿子抬你回去。" 华容别他一眼,想潇洒地赏他个笑脸,却也万分困难。 "钱没赚到?"他沮丧,咬了咬牙。 是他昏迷的关系,没让客人满意? 华贵立刻大嗓门回他:"今天你的主顾,没工夫上你了,都去朝里商量韩朗那点破事呢。" 华容困顿地眨眼。 华贵知他要问什么,截道:"据他们说,金銮殿上皇帝与那个杀千刀的韩太傅闹翻了!" 华容听后又是一愣,忙虚弱地打着手势:"怎么可能会闹翻?" "那我怎么知道啊。只听说,那姓韩的在读自己的奏章,皇帝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把韩朗的则子给撕了个粉碎,粉粉碎啊!他还眼瞪了韩朗很久呢,就差没下旨把他给拖出去砍了。"华贵把刚打听到的,添油加醋地转述了下,"喂,你说他会倒吗?" 华容笑着虚弱地比划:"要他倒未免太快了,我还没傍上他,赚够银子呢。" "就是!他还欠我们银子!你记得死前,一定要讨回来。那个抚宁王和我可没的比,连送佛送到西的道理都不懂。只知抬人过来,怎么回去他就不管了。"华贵一边搀扶着华容下榻,一边不甘愿地嘀咕。 "只因为我死后家当都是你的,不是他抚宁王的。"华容虚弱地打着手势,到这时居然还笑得出来。第四章 殿外,韩朗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睫毛上盖着层霜,居然已经不再融化。 朱门开了一条窄缝,皇袍的一角掠动,有些迟疑地停在了他跟前。 "皇上若不解气,臣可以一直跪下去。"韩朗低头,这句话不是在折磨他自己,而是在折磨他的皇帝。 皇帝果然是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看他,脸孔小小眼神无助,和小时候一般无二。 韩朗这才笑了,替他将风裘系紧:"对了,这才是我的好皇上,您应该相信,臣才是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皇帝还是不说话,由着他慢慢将自己扶起,又慢慢将自己拥进门去,慢慢抱在了怀里。 "苏棠通敌叛国,论罪的确当诛。"韩朗将他的皇帝抱在膝上,炽热的唇咬上他耳垂,吞吐着欲望:"皇上不应该撕了我的折子,耽误了军国大事。" 皇帝挣扎,一如既往地徒劳,韩朗右手轻车熟路握住了他分身,几下厮磨已经让他化成汪水。 "这样,省得皇上劳顿,诛苏棠九族的圣旨就由臣来拟,皇上就盖个朱印如何?"韩朗在他耳边低声,铺开一卷皇绫,将他手按上了玉玺。 皇帝抬手,却执拗着不肯落下,在韩朗怀里挣扎。 韩朗并不用强,只是咬开他衣衫,沿着他锁骨一口口地咬,真的咬,一口一个浅浅牙痕。 皇帝高持着的手有些颤抖,两腿不由自主地打开了一个角度。 韩朗松开底裤刺进,右手仍不肯饶过他,握住他涨大的欲望,时而挑逗时而疯狂套弄。 快感象浪般一层层涌来,高峰到来时皇帝无声张大了嘴,人往前栽倒,玉玺盖上皇绫,落下一个鲜红端方的圣印。 "谢皇上成全。"韩朗哑声完成最后一个穿刺,双臂拥上来,抱住了他无力低垂的头。 皇帝再不挣扎,慢慢缩进他怀抱,就这么沉沉入梦。 一天一夜,韩朗门前立雪,他又何曾合过片刻眼。 现在他累了,需要一个安稳的怀抱入梦。 韩朗动也不动抱了他很久,直到他睡得沉了,这才将他抱去内房。 "皇上,我的皇上。"跪在床侧时韩朗低语,伸手轻轻抚摸皇帝额头:"我一定治好你,一定让你再开口说话。" 皇帝翻了个身,在梦里依稀叹息,然而叹息依旧无声。 韩朗眼里闪过一道寒芒,缓步绕过大床,轻车熟路地扭开殿里机关,打开了暗门。 暗门里是一间暗室,里面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一枝烛火半明。 有个人蹲在床边,抱着膝盖对牢烛火发怔。 韩朗上前,一把卡住了他颈脖,将他顶上后墙:"是皇上放你出来的吗?你跟他说了什么?!" "王爷以为我能和皇上说什么?"那人冷冷回道,正是前天和皇帝对话的那把声音。 "说什么都没用,你永远也没有希望报仇。"韩朗将手握紧,在那人垂死一刻才松开,放他颓然倒地。 "他永远不会背叛我,因为他爱我。"韩朗一字一顿,蹲下身去,在那人的绝望里笑得肆意。 那人嘶吼了一声,象只困顿的兽。 韩朗长笑,挥袖将烛火掩灭。 "你只是个声音而已,永远见不得光的声音。"离开那刻韩朗又道。 暗门应声合拢,屋里再没一丝光亮。 "我只是个声音,永没希望见光的声音......"门后那人喃喃,声音起先还有讥诮,到后来渐渐低了下去,终于变成绝望的呜咽。 事实证明,华贵对华容估计过高了。 四只蹄子被人弄断三只,又被韩朗折腾半夜,他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走路回去了。 华贵人于是只好折腰,拉着鞋拔子脸把他背了回去。 回去之后他又拉着脸天天炖猪脚汤,林落音那把剑很快变成了白毛剑。 古语有云,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华容在猪脚汤的滋养下,居然不到一个月就下床了,照旧打扮得象根葱满街溜达,生意照接不误。 天赋受禀,他的确是只绝世好受。 这一个月来韩朗百事缠身,没曾抽出空来让他来傍。 所以这天他现身时华容有点意外,之后连忙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 韩朗的心情看来是不大好,没空和他逗乐,喝了杯茶之后就切入正题:"你是怎么哑的,为什么能听不能说。" 华容有些扭捏不肯说。 大喇叭华贵老早就熬不住了,赶紧上前一步:"王爷我知道,主子跟我说过,他这是心病。小时候他爹心脏有病偏偏又好色,在家偷女人,他刚巧回家,看见爹和个女人在床上滚,就破锣似地大喊了声‘爹',把他爹给吓死了。从那以后他就不会说话了。" 说完他自己就乐不可支地颠了起来,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 韩朗的神色却渐渐凝重,握住杯沿问得肃杀:"你爹叫什么名字,你是哪里人?" "我爹叫华艺雄,我是浙江余姚大溪镇人。"华容蘸水在桌上写道。 韩朗再没说什么,将桌一推转身离开。 三天之后韩朗回转,看华容的神色突然变得和善万分,仿佛他脸上开着朵花:"没错,浙江大溪是有个华艺雄,你没说谎。因为你这么诚实,我决定接你到王府,替你治哑症。" 华贵这时正拿那把剑杀鱼,闻言又是受惊,青鱼扑通坠地。 华容当然是不会拒绝,当然是受宠若惊,就差涕泪交流。 "王府有的是人服侍,你还要带你这位华贵人去吗?"韩朗闲闲加了句。 华贵连忙提起那把沾满鱼鳞的乌鞘剑,朝华容亮了亮。 "带......"受到胁迫,华容只好拖泥带水地比划:"我只吃得惯他做的饭菜,别的吃了一概要吐。" =================== 华容终于傍上了抚宁王,青葱头顶开花,变成了高贵的水仙,被眷养在抚宁王府里,这可是个绝好的八卦题材。 京师街头巷尾八卦得热闹,朝廷也不太平。 当今皇上不知何时,又身体不适,终于那日没早朝,直接下旨: "秋冬交替,朕身染风寒,久病难愈;深恐于养病之际,耽误国之政事,现诺:君之朱批,换臣之蓝批。所有奏则转呈抚宁王府,由韩太傅劳神代阅,钦此。" 从这日起皇帝就绝迹朝堂,悠哉殿大门紧闭,宦官们众口一词,说是圣上已经南下避寒养病。 抚宁王府从此益发热闹了,门口永远排着等候觐见的大人们,一天十二个时辰轮岗。 华容如今就在这样一个权欲中心养病,那心情可就别提多舒畅。 韩朗对他可谓是百依百顺,大夫是一拨拨地请,拿绳子栓成一溜替他瞧病。 而华容也绝对是个好病人,让伸手就伸手,看舌苔时舌头伸得象个吊死鬼,是药就往嘴里灌,扎针扎得象个刺猬也决计不皱眉头。 这么折腾了几天毫无进展,进府的大夫就开始少了,开始一个比一个高深。 其中一个白皮胖子顶爱给华容把脉,把完左边换右边,把了足足一个时辰才道:"公子没有病,公子脉相很好。" 华容双眼一翻险些气昏,那胖子却还是不肯撒手,握住他手送出一股真气。 真气逆筋脉向上,象记重锤‘通'一声敲上华容心脏。 华容嘴巴张大,发出了一声极低极低的嘶叫。 白胖子继续握着他的手:"受刺激还有本能反应,说明你发声的功能还在,只要突破障碍发出第一个音,应该就能恢复。" 这话顿时引起了韩朗的兴趣,让他一下坐直,一字字问道:"那么怎么才能让他发出第一个音?" 胖子摸着他的山羊须犹豫:"这个很难说,也许要很强的刺激,也许要找出他心病的根源,解了他的心结。" 华容连忙比手势:"心结是肯定解不了,我爹肯定不会活过来给我再吼一次。" "那我们就来很强的刺激好了。"韩朗轻声道,笑得婉转风流。 说是很强的刺激,其实韩朗还是手下留情,只不过拿一根绳子绑住了华容的小指。 绑好之后他也不过就是把他吊起来,稍稍吊离地面,整个人的重量吊在一根小指头上而已。 韩朗怕他冷,又很是怜惜地在他脚底放了个火盆,让他只能弯着双腿,道:"我其实也不想这样,这都是为你好,你只要喊一声停,我马上放你下来。" 华容很是识趣地点头,韩朗打个哈欠,表示自己也很心疼后去睡了。 一夜干吊十分无聊,到后来华容比手势,问眼前的华贵:"我踩着火象不象哪吒。" 看着他小指乌紫,华贵的脸色发青,难得正经回他:"你真觉得那王爷是好心对你?" 华容眨眨眼,拒绝回答。 华贵的嗓门不自觉高了:"我真奇怪你到底图什么。" 华容翻眼,对他表示鄙夷,缓缓比划:"当然是图当官发财,镶金牙坐金马桶,出门螃蟹一样横着走。" 华贵气急,一梗脖子拂袖而去。 大厅里于是只剩下华容一个人枯吊,细绳下一根乌紫的小指,缓缓渗着鲜血。 他将牙咬得死紧,好像并不打算突破障碍发声。 后半夜的时光慢慢变得难熬,他开始踮脚,尝试在火盆里立足,好缓解小指上的疼痛。 这一站袜子起了大火,忽一声向上烧去,他足踩烈火两团,真正成了哪吒。 "喊一声我就替你灭火。"身后有了人声,正是越夜越清醒的韩朗:"喊什么都可以。" 华容连忙张大嘴,脸上青筋突起,做了个王爷的嘴型。 这次努力白费,王爷两个字没能出声,而脚下两团火却是越烧越烈,烧出了肉糊味。 韩朗唇角上扬,似乎很欣赏他的痛苦表情,上来慢吞吞替他灭了火。 华容打手势表示感谢,一口气还没喘定,腰身已经被韩朗双手环抱。 火盆咕咚一声被踢得老远,韩朗踮起脚尖,从后面狠狠刺入了他,两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吊上了他那根小指,在火光中前后摇晃。 "随便喊一声什么,我们就到床上继续。"起伏的间隙韩朗不忘耳语。 华容张大嘴,做了个徒劳的努力后又快速闭上,上牙齿咬住下嘴唇,力气使得大了,把自己咬成了个三瓣嘴的兔子。 韩朗的动作益发快了,嗓音也开始沙哑:"喊不出你就哼,高声呻吟也算。" 华容尝试了下,结果喉咙只会忽忽作响,象个破漏的风箱。 小指着力被越拉越长,已经能见到白森森的指骨。 韩朗低吼一声,扯住他头发疯狂律动,命令他看着自己。 华容依言回头,看他时眼神却已经涣散。 小指再承受不住拉力,临空‘嘶'一声断成两截,射出一朵血烟花。 华容将牙死死咬紧,就这么倒地落到韩朗怀里,还配合地将后穴收紧,让韩朗最终达到高潮。 试验宣告失败,可韩朗不虚此夜,手指在华容背上留下深深划痕,喘息许久都不能平静。 等眩晕过去他才发现跟前多了双脚,而脚的主人正低头看他,眼里满是愤怨。 "敢问韩太傅在做什么。"那人比着手势,十指微微颤抖。 韩朗猛然起身握住了他双掌,将他十指扣在胸前,又回头去看华容。 华容紧闭双眼,尾指鲜血长流,居然在最合适的时机昏迷,没曾看见这一幕。 闯进那人愤恨地推开韩朗掌握,随手操起一旁拨火碳用的铁棒,含泪疯狂砸向韩朗。 韩朗也不避闪,肩背结实地挨了好几下。顷刻,条条血痕横生。 看他受伤,那人又开始舍不得,将怒气又撒在昏迷的华容身上。 韩朗看出他的意图,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往华容头顶挥落的铁棒子。"够了,怀靖!" 疯狂的人,一下顿住. 多年来,这是他第一唤他的名。天蓝雅帝的本名。 皇帝眯起眼睛,没放开铁秆,大声喘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韩朗开始后悔,本来就不该心疼皇帝,帮他混出宫闱,来自己的府上逍遥。现在...... 突然皇帝松开了手,将铁棒交到韩朗手上,坚决:"杀了他!" 韩朗平静地将棒子仍了几丈远,摇头:"他对我有用。" 眼泪硬生生地凝在眼眶里,不再下坠,皇帝眼带鄙夷,利索地比划:"王爷专爱后庭花,他是不是这个用处?" 韩朗皱眉,还不及解释,皇帝的手已经慢慢握拳,指甲掐进皮肉。 韩朗叹息着探去一只手,想要安抚。 皇帝后退,这一次拒绝他的怀抱,双手飞快比划,清楚地表达着:"我避嫌,还请韩太傅慢用。"第五章 灼痛的感觉,烧到最后是全身一片麻木。 第一次醒来,华容没见跟前有人,只听见华贵的破锣嗓门:"你们的王爷呢,人家昏迷到现在,都没见过他人影。你们少了个烧粥的师傅,他倒是热乎的很啊,王府都被掀翻,再这样下去,是不是准备把京师都要翻过来?" 接着,华容眼前出现流云脑袋,近在咫尺。 耳边听到简单的两个字:"醒了?"倏然,世界清净了一下。接着,他眼里又窜进了华贵的大盆脸。 而后,又听见流云闲闲道:"银票我交给你的手下了,主子说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如果银子不够尽管开口,当自己家一样。现在没什么要求的话,我告辞了。" "有钱了不起啊......你们大夫都不请个,常识有吗......" 流云横扫了华贵一眼,缓缓手动:"这里会比划的不止你一个,如果还想在这里呆着,就乖乖地把你惊人的音调调低些。"简单的手势轻松地打消了华贵的气焰。 最后,在华贵的怒目中,华容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 他又冷又饿,没想过皇帝有挨冻受饿的那天。 人之所以在闹市附近溜达,实在是因为食物的香味太过诱人了。不想回宫,却又好象没地方可以去,正慢慢踱到街口,突然听到后巷有女子惊呼救命的声音。 居然在他心情最差的时候,遇到这类事。管辖这个区的是谁!他脑子的第一反应! "卖都卖了,还在乎什么地方干什么事,做什么?" 轻佻的挑衅声后,是女子越来越微弱的求饶声和猥琐的起哄声。 好奇的皇帝将身体贴着墙,歪脑袋一看,一群衣着鲜亮的纨绔公子,正在调戏个女子。 女子已经跌坐在地上,背对着皇帝,看不见面容。 而那群公子围圈,正在步步逼近,模样是要把她生吞。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穿绯色锦罗,腰配宝刃,看着就像是练家子,还是这群人的头目。 头目当然是一马当先,手指最先碰上女子衣衫,撕拉一声就扯开了条长缝。 美味眼看就要到嘴,身后却有了异动。 一只水盆不知从哪里横空出世,呼啦啦直往那为首的男人飞来。 那人忙上举一拳横击,毁了木盆,却不可避免地被水泼了一身。 楼廊红灯下映照下,这水反射着油腻腻的彩光,看了已经洗刷过不知多少脏碗。 "谁敢伤你大爷!给我死出来!" "湘酝楼洗碗小斯,林落音。"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酒楼后的小门慢慢地走出。粗布卷袖,右手端瓷碗,脸色风霜而气概不减,正是那天卖剑的林落音。 为首的公子愤恨地眯眼: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洗碗的!怎么这婊子是你相好,那成,等等我们玩够了,也给你留个份儿。" 落音毫无惧色,将瓷碗里的水又是那么一泼。 水有质无形,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光的弧线。 那绯衣公子根本来不及躲闪,又给油腻的脏水泼了一脸。 "你是活着腻味了吧!"男人嘶叫,腰间长剑一抽,出手就是杀招。 落音身影微动,出手避开剑峰,伸出两指,只是这么一夹,四两立刻拨动千斤,将剑锋迎了开去。 绯衣男子反应不及,身子一时收纳不住,冲了出去,长剑划上石墙,居然回头,在他右脸划下道不浅的血口。 好厉害,偷看的人在心里赞叹,这才发现自己头顶有阴影笼罩。 前面是看得太专心,没注意到有人停滞在他的身后,已经站了很久。 他转身,负气地凝视那黑影--韩朗。 韩朗没有紧紧的拥抱,却给了他个吻,蜻蜓点水。他想别过头,却被韩王爷预料到,出手制止。 "百姓袭击官家子弟是有罪的。皇上,你想帮谁?"夜里只见韩朗的嘴角微扬,诡笑。 ============== 接下来的几天,抚宁王府的八卦,更新得厉害,版本也多样。 一会是邹起收的徒弟找到了;一会是韩府来了个林大侠。 小徒弟自然就是皇帝,而林大侠自然是林落音。 这一出皇帝出走,倒是成全了林落音,让他蒙得韩王爷赏识,成了抚宁王府门生。 而这段时间,华容几乎都是浑噩与清醒之间度过的。 醒来时他常见到韩朗。尤其是晚上,因为这些天,韩朗就一直睡在他的身边,与他同榻、共枕而眠。 不过真是单纯同床,无比纯洁,只是同床。 同床也有收获,华容慢慢摸到了韩朗的一些习惯。 比如说,他发现韩朗是个很浅眠的人,晚上只要自己稍有翻身动作,他就必定会醒,而且醒后很难入睡。 因此即使华容醒了,也尽量不动,大气也不敢多喘,生怕影响到他。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今晚,华容实在熬不住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将身子蜷缩再蜷缩-- "你抖什么?"不悦的声音响起。唉,还是惊醒了韩朗。 华容抬头,面向着韩朗,将手伸出棉被尴尬地打手势:"小人肚子不舒服,想去茅房。" "不能忍吗?" 华容勉强地笑,点头。 韩朗轻哼了声,带着恼意起身,下床将华容横抱起。 华容惊诧地忘记捂肚子,双手在空中比划:"我自己能行。" 韩朗没放下他:"你这么虚弱,怕你掉进去。" "王爷,可以叫华贵。" "本王不如他?"晚上韩朗冷笑声愈加骇人。 "人有三急,谢王爷体恤。"办完正事后,他还不忘记道谢。月亮东落,是该鸣谢。 韩朗还是不怎么理他。 回到屋子,韩朗将华容放回床榻上,前额垂下的一缕头发,搔弄着华容脸麻痒。 华容抬手,将那缕头发撩到韩朗耳廓之后。韩朗整个人一僵,好象对这个特殊的动作起了反应。 过了会,他略带嘲弄地盯了眼华容的肚子:"你不会这会儿想勾引本王吧。" 华容忙摇头。 韩朗也不追究,合衣在华容身边躺下,真个没再会周公的打算。 "华容,你看上本王究竟是什么?" "银子。" 反正无聊,华容揉揉肚子,索性也不睡觉了,手语聊天。 "只是银子?"带着微笑眸子忽然僵住,凝重的压力逐渐向华容袭来。 华容摇头:"还有本事。" "华容,你知道为什么韩家几代一直权倾朝野吗?" 华容头一缩,手没敢多动,抽了口气。 "韩家一脉,或者胡作非为,或者浴血止戈,不管怎么样的,却都拥有护帝的天命。" 华容皱眉,肚子又开始不适了,突地他歉意地一笑,双手比动:"王爷,我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可否再带我去次茅房?" "你都吃什么了?"韩朗皱眉问。 "身体不好,小的就喝了粥。" 韩朗沉默一阵。 喝粥拉成这样,不消说,粥里肯定有手脚。 已经十八岁的当朝皇上,居然还玩这种把戏。 先是要他和华容同床,却碰也不许碰他,说是考验他的定力。 下来居然是在人家粥里落药,要人跑肚拉稀。 "护帝是没错,只是恨铁不成钢啊。"他苦笑,一把横抱华容,目标明确,直奔茅房。 翌日,韩朗派流年送来新衣服,让华容试穿。说如果衣服不合身,就当场派人来改,晚上穿新装应酬时用。 "应酬?不是去什么淫秽场所吧?"华贵见今天当差的不是流云,音量又开始攀升。 "去给老王爷祝寿。" 老王爷是朝廷上韩朗唯一没动过的元老。 原因无他,只是--老王爷实在是太老了,老到他前说了后句,忘了前句的地步。 以前老王爷有很多诰称:镇北王,扬荣王,安夷王...... 而现在"老王爷"这三个字就足够代表了他一生的尊严与荣耀,以及无法追回的时光。 华容还没见到老王爷人,先看到的是老王爷的肚子。岁月果然不饶人,超级硕大的肥人,谁都不会想到他曾是叱咤风云的沙场英雄。 "我就说,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原来今天是你的寿辰。"一见面,老王爷就亲热地搀起韩朗,径自拉他回客厅。 "今儿是老王爷您的寿宴。"一旁的大臣小心提醒。 "原来我和韩王爷同天寿辰啊,那同喜同喜。"老王爷不好意思的搔耳朵。 "是老王爷您一个人的。"又有大臣插嘴。 此时,老王爷这才如梦初醒地哦了声,接着又开始与韩朗唠起家常来。 "韩朗,他们说你是奸臣,真的假的?"抽气声比比皆是。 "他们是谁?"韩朗兴奋地坐直了身。 "他,他还有他,好象还有他!"老王爷皱眉认人,每认一个,就跪地大呼"冤枉"一个。 韩朗朗笑,"老王爷太平盛世才会出奸臣,他们说有大奸臣正好告诉您老,天下太平不得了啊。" "哈哈......也是!太平,天下太平!"老王爷声如洪钟,猛拍韩朗的肩,"我就说嘛,韩焉怎么可能是奸臣?" 老王爷哈哈大笑,浑然不觉周围寂静一片,几乎所有人都看着韩朗那瞬铁青的脸。 "韩焉",这两个字一直是韩朗的禁忌,已经尘封多年无人敢提的禁忌。 韩朗眯眼微笑,成功地掩饰住眼里升腾的阴鸷之气,"老王爷,我是韩朗。" "哦,是韩朗啊。"老王爷的语气略透出少许的失望,"韩朗你年纪也不少了,成亲了没?有孩子了没,几个是男丁啊?" 韩朗笑容满面,答道:"王爷深入浅出,可能不知道我好男宠吧!" "你好男宠?那可不成,男人怎么生得出孩子嘛!"老王爷极其不乐意地摇晃着脑袋,"什么男宠啊,韩焉这可不行,韩家的血脉不能断的。" 韩朗只笑不答,也没再纠正。又聊了会,有人请示该开席了。 百官入座,华容这才发现,韩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最后,与流年在一边窃窃私语,流年好象给了韩朗一张小纸,韩朗一把夺下,瞅了眼,略带沮丧说了句话。 华容看他唇动,好象在说,......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宴会开始,韩朗还算正常:"老王爷,我敬您一杯,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声音清澈精神抖擞,百官跟从起立举杯。还未嬉笑,却见韩朗将瓷杯高高举过头顶,缓缓倾下--清酒润湿了韩朗满脸。谁会想到他把酒倒在自己的头上。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呆若木鸡。而韩朗却相当平静地将杯放回桌上,好象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坐下吃菜。 华容呆呆地盯着韩朗猛看。 韩朗身后流年低眉默不作声,而今天跟随在流年身后的"黑脸"小斯不知天高地厚地耸了下肩。 老王爷也探身问道:"韩焉你这样是逗我老头子开心吧。" 韩朗不温不火地环视周围,徐徐道:"自然是逗您开心喽,如果圣上在的话,想必也会更开心的。各位,本王说的对吗?" 赞叹之声四起,大臣纷纷照做将酒倒到自己的头上,哈哈大笑。盛况空前! 华容半张着嘴,一时忘记给自己"灌"菜,耳边又听得韩朗喃喃:"恨铁不成钢。"第六章 强悍有如华容,不过就是断了一根小指,根本算不得大事。 为了能让韩朗多抱上一抱,老王爷寿诞之后,他又装病装了几天,在床上做弱柳扶风状,脚丫子都快要熬黄。 这天忍耐终于达到极限,他决定让自己康复,于是起床喝了一锅鸡汤,拿扇子出去满院溜达。 王府富贵倾天,自然是九曲十八回,不晓得有几进几出。 华容理所当然地迷了路,大冷天里拿扇子扇风,别进了邹起住的小院。 邹起不在,在的只有扮作他徒儿的皇帝,正在房里午睡。 流云负手站在门口,黑着脸把门,不许华容进去。 华容翻眼,正打算闪人,屋里却有了动静。 皇帝已经起身,从窗格里瞧见他,特意打开门许他进来。 进门之后华容猛摇扇子,咬牙切齿看着皇帝那个云锦枕头,一边比划:"你是哪里来的?怎么王爷对你这么好,睡个枕头这么高级,上面还绣金线。" 皇帝冷笑,也比手势回他:"他当然对我好,普天之下,他只对我一个人真心。" 这话说得自大,华容连忙鼻孔朝天表示鄙夷。 皇帝的手势比得就更快了:"粥吃得怎么样了,拉xi拉了几天?王爷和你睡一张床,碰你没有?还有那天大家集体头顶喝酒,好不好玩?" 华容的眼睛瞪大,开始有点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连忙予以肯定:"对,粥我下了泻药。是我让王爷睡你,只许睡不许碰。我还让王爷当着大家的面用酒洗头。他什么都听我的。" 华容收起扇子一把跳了起来,扑上去揪他头发,比泼妇还泼妇。 厮打的空隙床后突然一响,有道声音透过墙板传来,清清楚楚三个字。 "你是谁?" 华容不揪头发了,四处打量后比手势:"刚才谁在说话,莫非你装哑巴?" 流云这时闻声进来,连忙赶鸭子似地往外赶他:"在王府里面争风吃醋,拜托华公子你也分分场合。" 华容一万个不情愿地被赶了出去,皇帝心满意足地躺下,继续他的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