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之这剂药治愈了乌云心中的那份寂寥之冷,自然便不再需要那些看似繁华热闹的假象。那女子便是诸多假象之一,她只能用来填补他的眼睛,却永远也无法充实他的心。那一瞬间,乌云心中顿时清明,紧接着就释然的笑了。即使记不得那些往日,但如今这知觉却是真实而清晰的,如伴在自己左右的这个少年装扮的少女一样。看着乌云那样无情的将那女子呵斥而出,陶之心里竟然有一丝欣慰一丝欣喜一丝快意。她摇头,不让自己再做那醋意的小女子之想,竟真的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快些擦干头发吧!免得着凉。”说着,她拿起手边的棉帕,坐在他身后小心细致的为他擦起湿漉漉的墨色长发来。“她的眉眼间那抹明媚的神情太过像你了。”陶之抬头看他,他此刻面色恬静,明眸中有一丝懊恼。许久,陶之才缓缓的开口道。“记得曾经有个朋友他对我说,我生的太像光,是那种长久的黑暗里突然照进来的一束强光。虽知道会灼伤眼睛,却还是不由自己的想去注视着,直到失明。后来,我对他说,若当真是那样的光,我便会熄灭自己,因为不想灼伤任何人的眼睛。”看着她那样神色淡淡的说话,乌云不由的心中湿涩,伸臂把她拦在怀里,淡淡开口却语气笃定。“我不允许你熄灭自己。”靠在他肩头,陶之忽而苦笑,眼眶湿润了,轻声开口。“乌云,你已经不记得陶之了。最初我还会怀着不甘,但现在不会了,因为只想看到你好好的活下去。若我不在你身边,你却还记得我,那么便是心里的牵连吧!如今忘却,到是少了纠结,说不定更是解脱。盼你没有心痛,盼你忘却苦恼,盼你一切都好,这是陶之最后的妄想了。”乌云拉开她的肩,定定的看着她那双湿润的眼眸,脱口开口道。“你又要离开我么?”“是又么?即使不记得那些琐碎,但还是能记得那些熟悉的心绪吧!”陶之淡淡的笑,颤着手指,抚上他的面庞。这张脸,对于自己来说太过熟悉了,即使不用眼睛去看,只要手指触到便就能认出。他洁净的额头,他清冽的眼眸,他秀立的鼻梁,他桀骜的嘴唇,他那张写满出脱的绝色面庞就仿佛刻在自己心里的一片深深纹路,此生再挥之不去。“你就住在这里吧!这里还好,也许还温暖洁净,也许还纯真质朴,也许还带着些孩子气的怦怦跃动。”陶之抚着自己的胸口,满眼泪痕的望着他,顿声开口诉说着。看着她那样令人揪心的神情,乌云心口憋闷又寒冷,仿佛一阵烈风贯穿而过。“那么你呢?你住在哪里?”“从前有一个人,他在陶之孤苦无依的时候告诉陶之说,他就是陶之的家。从那一刻开始,幼小的孤儿就住在那个家里了。其实一直以来都想告诉那个人,陶之也是他的家,若他愿意便可以住进陶之的心里来,这儿会永远温暖。”“那个人是我么?”乌云心中那些混沌依稀开始渐渐清亮起来,他望她,开口问道。陶之叹了口气,开口道。“明天我会下山去为你寻那最后一味丹药。也许很快回来,也许再不能回来,今夜就当是提前向你告别。”忽然不想让她走,乌云心里渐渐清楚而坚定,他淡淡开口道。“你不要去了,我会另派别人。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听到你这样说,我忽然就真的不想走了。可是,你知道么,我早已经把自己卖给了别人。”陶之淡淡的笑着,心中却落下泪来。听她说出那样的话来,乌云心中怅然若失,猛的将她拉进怀里死死的抱着不肯松手。她是别人的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从前,她一直都是自己的至宝!那样不甘的乌云,忽然混沌着将她压在了身下,掐着她的脖子欺唇而上。他猛烈如风暴的吻将陶之弄疼了,疼的不只是身体,更是心。若此生再无缘与他相守,倒不如死在他手中。看她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乌云心中隐隐作痛,泄气的脱力倒在了她身上。伏在她耳边,哀声开口。“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卖了自己。”“只有他可以帮我找到那两味丹药。”乌云惊动,拉开了身子,低低望着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挽救自己的性命。“值得么?”“值得。”乌云落寞的看着她,听她说值得,眼睛就滚烫的仿佛要溢出水雾。俯下身子,将她裹进怀里,不再开口。“如果有一天你记起了我,也许你会难过的。所以我走后,不要再去试着回想,若能真的彻底把我忘了就最好。”陶之说完,便湿了他胸前的衣裳。他却闷声不语直到天明,恍惚着沉睡过去。“之儿要走了。再见,乌云。”最后看他一眼,然后流着泪笑着对他告别。第3卷 那女子 第一百二十三话 长梦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弱冠一直梦到了而立。十三岁的时候,有一个女子许给了他一个还未出世的娘子。二十三岁的时候,他在大雪夜将那个还是孩童的小小娘子接到了自己身边。还不到三十三岁的时候,他就把她忘的一干二净了。然后,她走了,他就做了一个长梦,梦醒后他记起了一切,开始心痛……打烂了暖阁中所有的东西,却独独不愿去动她安置好的香笼。望着那股连绵不觉纠结腾散的青烟,他僵坐在软榻旁,冷冷的开口。“把那个叫玲珑的女人带过来。”士和卒将门推开,那个玲珑女子便巧笑着走了进来。果然是风姿卓越的清丽佳人,只是不幸,她生的太过像她。玲珑看着满屋狼藉,心中有些慌张,但还是镇定了神色,妖娆的走到那凛冽男子身边。贴身上前,满眼风情的望着他。乌云僵冷的身子被她那样一靠,却更加如冰雪雕琢一般,没了温度。他低低的眯着蓝眸,望着那女子,心中萧杀弥散。多么恨她!因为她让自己曾那样对待那孩子,因为她让自己恨着自己。因为她是那个最最不该出现在他们中间的人!“说!你是谁?”玲珑惊恐的看着那个突然扼住自己喉咙的男子,哑着嗓子拼命挣扎着开口。“主上,我是玲珑啊……”乌云冷冷的看着她挣扎,忽然心中快意,便就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直到她双腿一蹬、双眼凸冒、没了生息,他才颓然松了手。“来人。”士和卒恭身而入,看着那摊倒在地的尸体,面无表情。“剁碎了扔到山上去喂狼。”卒上前拉起那女子的手臂,表情始终僵冷漠然,硬生生的拖着那尸体朝外走去。士抱拳恭身,开口道。“主上,其他女子如何处理?”乌云望着窗外那刺眼的烈日,蓝眸灼痛却始终不肯移开,许久才道。“送她们上路。”“是。”士答的干脆,转身走了出去。直到灼印和夜祭走进暖阁,他仍旧不肯抽开那双望日的眸子。“你都记起来了,对么?”夜祭看着那样神色缥缈的他,猜测着他此刻心中的那份绝望,轻声开口问道。“昨夜,我做了个长梦。梦里有一个人,醒了才发现我已经失去她了。她离开之前对我说,她已经把自己卖给了别人,因为那两味丹药。”乌云幽幽的开口,却不望他们。灼印皱了眉头,冷声道。“等她寻到最后一味药,那个买了她的人就不需要再活在这个世上了。”夜祭也寒着神色,眼中尽是无情的决绝。乌云转了头,看着他们,许久才道。“她说她此去也许再不能回来,她让我忘了她。”两人诧异,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许久未言。乌云满胸汹涌,隐忍着忽然一口腥甜翻腾,终是溢出嘴角。用手轻轻抹去,然后便笑了,笑的苍凉而哀绝。“从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独自去面对这一切,如今若是不甘,你应当立刻去寻她而不是在这折磨自己。”灼印冷着脸色,毫不客气的开口。夜祭惊的睁大了眼睛,望灼印,许久才开口道。“她临行前给了我一张药方,说若是你记起就给你服下。我问她是什么样的方子,她只说可以让你不那么痛苦。如今,你可是想服下那药?”乌云看着夜祭,淡淡的笑了,轻声开口道。“是让我能再次忘记她的药么?她还真是想的周全呢!我都开始有些恨她了,又叫我如何能真的忍心使她如愿以偿。”看着他那迷蒙的笑容,夜祭和灼印心中了然了他的决定,双双退了出去为他准备一切。这是乌云第二次为了她而独自上路,跨马在林间穿行如风,他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快意和郎然。原来,奔向她的路,从来都是那么令他欢喜。——傍晚,陶之坐在荒凉的小路旁,对着手中的干粮发呆。自从离开他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什么都再也吃不下了。几天的赶路下来,她竟生生的瘦了一圈又一圈,现在的憔悴样子更是人不人鬼不鬼。忽然想到那个女子,那个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女子。此刻,她应是倚在他身边吧!想着那情景,陶之就心痛的落下泪来。终是不能甘心啊!这样没骨气的自己,陶之也厌恶起来。这样失魂落魄的活着也不能为他寻到那灵药,倒不如死了算了,省得他见了还要觉得煎熬!想着她松了身子,仰倒在了乱草从中,仿佛横下一条心,等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近了,更近了,奔到此处却勒缰而趾。烈马翻仰起蹄子,接着便是一声嘶鸣。陶之固执的不肯睁开眼睛,就那样躺着听着那人下马走近来。“起来。”来人的声音太过熟悉,虽然是沙哑的但她却认得。觉得是梦,只能是梦,她闭着眼睛泪流不止。乌云看着那个躺在草丛中的垂死之人,胸中怒气翻腾,伸手将她生硬的拉扯起来。“睁开眼睛。”他命令着,她便真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他就笑了,笑的苦涩。“乌云。我饿了。”听她说饿了,他竟也红了眼眶,温声开口。“知道饿为什么还不吃东西?”“我想你。”说完,她死死的抱着他,失声痛哭,久久不能止住。“为什么要离开我身边,为什么要让我忘了你,如果没有陶之,那么乌云又是谁?”乌云哑着嗓子,继续缓缓开口。“陶之,你真的很可恨。”听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陶之心中压抑许久的那些欲崩的情绪一瞬间全然倾泻而出,化做了连绵不绝的泪水和哀声。直到昏昏睡去她还紧紧的抱着他,就怕真是美梦一场,一松手他就又消失了或者把自己忘了。若当真是梦,多希望再也不用醒来,一直梦下去。清晨,陶之睁开眼睛,手中冰凉,他不在身边。苦笑着坐起身子,看着面前熄灭的火堆,就放声大哭着呢喃他的名字。乌云只一转身的功夫,她便就在自己身后哭的像个孩子,心里温润的移不开眸子。就那样看着她哭,听着她一声声的唤自己,乌云此刻却特别清醒。陶之边哭边站起身子,站起来又猛的坠坐在地,忽然不想再做任何事,只想哭着叫着他的名字直到真的把他唤到身边来。乌云终是不忍,走上前蹲在她面前,望着她哭花的脸,笑的温暖异常。陶之满脸泪痕的看他忽然出现在眼前,楞的忘了哀号,伸了手过去摸他的脸,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一切是不是梦。“真的。”她呢喃着,笑了,笑的他心里都涌出一汪水来。“你是谁?”乌云忽然收了温润的神色,定定的看着她,轻声开口问道。他这一问,问的她心里动荡,终是把那两行泪又问了出来。陶之不管不顾,伸了手去推打他,最后竟然连脚都用上了。此刻,她恨不得把这个讨厌的人活活踩到地底下去。任她那样疯了一般的对自己拳脚相加,乌云笑的释然,身上微微疼着心里却痛快起来。若这样能让她散出许久以来的那口怨气,值得!看着他笑的轻松惬意,陶之终于气急,卯足了力气扬手而下,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声音响亮过后,五个通红的指印瞬间浮现在他的峻面之上,突兀的令人差异。看着那一片红肿,陶之才当真清醒过来,只是楞了神色,许久都动弹不得。“你到底是谁?”乌云却仿佛还不甘心一般,继续开口问她。陶之楞了许久,真的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终于又跌坐在地上,闷声流泪。边流泪边咬牙切齿的开口。“我是可恨的陶之!我是该死的陶之!我是陶之!”乌云看着她那样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却欢喜,开口叹道。“想不到我的陶之终于有自知之明了。”陶之看着他,狐疑的止了泪,憋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是谁?”乌云被她这么突然一问,问的片刻局促,许久才笑着道。“你说我是谁?”“你是混蛋!天底下第一号大混蛋!”陶之大声的开口喊道。听她那稚气的谩骂,乌云忽然笑了,笑的无比纯至,仿佛少年。“天底下第一号大混蛋和可恨该死之人,听上去倒也般配。”乌云点着头,淡淡道。陶之泄气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无限憋屈的开口。“饿死我算了!饿死了干净!”看着她孩子气的耍赖,乌云伸手拿出包裹中的馒头,放在她手心里,淡淡道。“吃吧!若真饿死了你,我又当如何。”陶之握着馒头就往嘴里塞,边用力的咬着边抬眼看他。这样好看的人,还真是怎么都看不够呢!想着,陶之自得的窃喜着笑了起来。“还笑。现在不想死了?”陶之伸手环上他的脖子,死死的抱着就不撒手,一边还不忘了往口中送食物。“再装作不认得我,就把你当成馒头吃了!”听她那滑稽的话语,乌云笑着环了她的腰身,淡淡开口。“我也想你。”陶之突的停了口,松了手,看着滚落在地的那半个馒头,孩子一般的放声大哭。那个清晨,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哭声中,日头渐渐跃出了地平线,撒下一片温暖的薄光。那光不刺眼,只是太过温暖,暖的使人想要永远沉溺其中……第3卷 那女子 第一百二十四话 厮缠看着她一路上总是那副笑若莲花的样子,乌云终是在众多路人的流连却步中皱起了眉头,止了步子。陶之拉着他的手,忽觉他停了步子,转头笑着看他。乌云冷眼扫过那一众如狼似虎的垂涎之人,寒声道。“不许再笑!”陶之疑惑的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见那些熟悉的路人表情,又看他冷峻面容,忽而心中欢喜,认真的望着他,开口道。“我往后只笑给你一人看,这样可好?”看她那乖顺的样子,冷脸的乌云忽然失笑,也觉得自己有些霸道。“走吧!前面就是客栈了。”陶之拉着他的手,迈步朝那处客栈走去。乌云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他,两手都不落空,心里也充实着暖意。——喧哗热闹的客栈大堂中,如此姿容不凡的两个人,瞬间就惹来了一众灼热目光。陶之刚想对那些看客报以笑容,忽而想到刚刚对他的承诺,便瞬间收了表情。只拉着他走到了帐台前,淡淡的看着那痴楞状的小二,开口道。“可是还有客房?”小二忙点头,又摇头。陶之想笑,却还得紧绷着脸色,着实憋的难受。她正了正神色,开口问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有,但是只剩一间上房了。”“我们要了。”“好,您二位跟我来。”小二满脸笑容的头前带路,上了三楼,走到廊回尽头,小二推开房门道。“就这间,二位可否需要加张床铺?”“不用了。”陶之淡淡开口,说完她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开口道。“浴桶和热水麻烦送到房间里来。”“好嘞!”小二欢快的吆喝了一声,匆匆转身下去了。陶之拉着乌云走进屋子,四下转着看了看,才松了口气道。“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乌云一直被她那样牵着走来走去,看着她得心应手的打点好一切。忽然才发现,她行走江湖竟已这般如鱼得水,甚至好过自己偶尔的迟疑和不知所措。像她这样潇洒的少年郎,即使不露笑容,想必也能引得一众惊叹眼光吧!“先沐浴还是先下去吃饭?”陶之看着失神的乌云,淡淡的笑着开口问道。乌云看着她那笑容,脱口道。“若是哪个男子娶了你,就得时刻提防他人觊觎,恐怕日夜难安。”陶之楞了,神情转哀,落寞道。“还是让小二加张床榻吧!”说完她转了身,走出了门去。乌云心中艰涩,急步跟去,把她从走廊里拉回了房间。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欲哭无泪的表情,许久不知如何开口。陶之看他那局促神情,开口问道。“那个男子不能是你么?”乌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我?我又还能活几日啊!”“能活几日我便守你几日,若我最后当真还是不能救你那就随你去。”陶之看着他,定定的开口。乌云失笑,淡淡道。“我已经是半身入土的年纪了,可是你还正值豆蔻,跟着我委屈了你。”陶之冷了脸色,道。“好。那就叫小二加床铺吧!免得你耽误了我的清白。”听她说完,乌云楞了,许久竟真的点了头。陶之气闷,挥开他的手,走到床边,泄气的坐了下来,闷声再不言语。看着她那小孩子气的神色,乌云心中却是落寞。当真不想委屈她,却又实在难以放手将她交给别的男子。既是如此,那便就这样顺气自然吧!气着气着,陶之又委屈的落下泪来,边抹泪边抬头看他。许久,才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开口道。“卑贱的陶之配不上尊贵的乌云,况且陶之也已自卖他人,不想让再让你为难所以请你把我的鸳鸯扣还给我。”许久,乌云都没能开口说出一句话来。陶之看着他,低低的冷笑着道。“怎么?你舍不得么?”看着她那疏冷的模样,乌云心里隐隐憋闷,伸手去摘腰间的物件。可手去那么不听使唤,怎么也摘不下,怒气,他硬生生的将那绳扯断,然后丢在她手里。陶之冷着脸色将那个被他扯烂的鸳鸯扣用力的丢出窗外,然后转头,淡漠的看着他,故作轻松的开口道。“好了,现在我们终于两不牵扯了。”说完她转身,走出房间的那一瞬,泪迸如瀑,掩了口不想让他察觉。——直到午夜,她依旧没有回来,乌云站在窗口望着那抹薄凉的月色,心里也是一片清冷和落寞。陶之坐在舫船上,看着对面那个浅唱低弹的小女子,笑的痴迷。“公子,小女子都唱了快一夜,公子怎么却怎么连话都不对小女子说上一句呢?”“我来问你,若是你倾心一人,而那人却不肯娶你,你当如何?”那女子低低的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我们虽为风尘,但尊严还是有的。若他不肯娶,我定然也不会再自甘卑贱苦苦相缠,与他决断便是了。”“若断不了呢?若不得不日夜相对呢?”“那就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莫要再继续失心下去!”小女子坚定道。陶之听完淡淡的笑了,起身开口。“你说的对,人总是要为自己留一份尊严的。天色已晚,我们靠岸。”小女子也放下手中琵琶,起身走到陶之身边,主动上前拉了他的手,望着他那绝世容颜,淡淡开口道。“公子,若往后再有什么烦事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你这般强颜欢笑的样子,是人看了都会心疼的。”陶之转了头,看着那心思细密的女子,淡淡的笑着开口。“谢谢你了。”女子摇头,不再多说什么。陶之缓缓的走回客栈,碰上了正要关店门的小二,小二殷勤道。“公子是去夜游舫船了吧!”陶之笑着点头,走进大门,他转身开口。“现在可是还能做几个小菜么?”“能!您稍等。”说完,小二转身往后堂跑去。陶之坐在空荡荡的厅中,望着门外的萧萧夜色,轻声叹息。“这位公子为何深夜独自叹气呀?”突然听闻那一声书卷般酸气的询问,陶之转了头。看着那从楼上缓缓走下来的男子,淡笑道。“春夜难眠,想小酌几杯,仁兄可是赏光同饮啊?”“荣幸之至。”男子摇着手中的折扇也笑的风雅,走到桌前自然落座。陶之看着那书生模样的男子,笑着开口道。“仁兄可是读书人?”“读过几本,但不执着此道。公子呢?可是习武之人?”“练过几天,但不执着此道。”陶之照猫画虎的回道。说完,两人都笑,笑的畅快。小二摆上了酒菜,两人对饮畅谈,仿佛多年知己一般,大有相见恨晚之情。直到天色渐渐亮,二人才辞别,各自朝房间走去。——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陶之坐在椅上,不一会就瞌睡连天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一夜未眠的乌云听得她气息渐浓才睁开了眼睛,起身走到她身边。她身上那股浓重的酒气,让他心中微动,皱了眉头,转身又走回了床榻。听着他就那样走了回去,陶之才松了口气,真的睡了过去。正午,陶之醒来,伸展着酸痛的身体,转头望。见他站在窗口,她才起身,收拾了行装开口道。“吃过了午饭就启程。”说完,等他。乌云转身看着她,见她面色疏冷一如昨日,心下落寞,迈步走上前。二人在厅中正闷声吃饭,忽听耳边人声起。“今天要赶路么?”陶之抬头,见是那书生样的男子,便淡笑着道。“是,仁兄你也今日启程?”男子儒雅的点头,笑着开口继续问道。“小兄弟去往哪个方向?”“东边。”“正巧在下也去东边,若不介意不如同行。”男子笑着开口建议道。陶之还未开口答话,一直表情淡淡的乌云却忽而笑着道。“恐怕不太方便。”男子楞了一下,又看陶之。陶之对他抱歉的笑了笑道。“若有缘定会再遇。”男子了然点头,拿起包袱,迈步走出了客栈。乌云满面质疑的看着陶之,陶之却当没见,闷头吃饭全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乌云胸中隐隐浮动起怒气,面色上却依然如旧。既然已经了断,便就不该再牵连。想着,他低头吃饭,再不看她一眼。陶之余光扫过他那张隐忍的面容,心中落落,却是不甘。乌云啊乌云,我到要看看你能忍到何种地步!想着,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一瞬即逝。——“小兄弟!”傍晚,二人一迈进客栈大门,已坐在厅中的男子便欣然起身,开口道。陶之对着他点了点头,笑着道。“看来当真是有缘。”说完陶之不客气的坐在了男子的桌子前,笑着对小二道。“加两副碗筷。”小二乐和的帮他加了碗筷,开口问道。“客官住店?”“两间上房。”陶之笑的温文尔雅。听她这话,乌云心中一凛,面上失了温度,冷若寒冰。陶之看了看他,许久才淡淡道。“你还想加些什么菜色么?”乌云不答,起身,对着小二道。“头前带路。”见他神色不善,小二不敢怠慢,赶忙带路。陶之看着那个隐忍不发的背影,忽而轻声叹了口气。男子看着她,笑着开口问道。“小兄弟和你这位兄长可是有些不快?”“没有。”陶之爽快道,接着便从容的吃起饭来。吃过饭,二人又浅饮了几杯,才话别。第3卷 那女子 第一百二十五话 破茧靠在暖气弥散的浴桶里,陶之仰面看着房子梁蛛网上挣扎的小虫,许久才幽幽道。“可恶的蜘蛛,既然不喜欢吃下它,又为何不放它一条生路!”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可笑,竟痴痴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湿了眼眸。起身走出浴桶,披上衣衫,站在窗边望月。旁边的窗口,烛火还亮着,陶之探身倾听。那室传来一阵闷闷的咳声,她心惊,顾不得衣衫不整就奔了出去。轰然推门而入,他正睡着,嘴角却溢出一抹刺眼的殷红。陶之冲到床前,看他睡的忐忑,忽然心中怨怪起自己的任性来。答应过他不再任性的,答应过自己不再伤他的,如今却又如此孩子气。看着他颤抖的手,陶之伸手将它握住,紧紧的握住然后告诉自己。那些名分或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好好的!也许不是蜘蛛不肯放生,只是小虫太过执着,硬是要撞到那网中,任自己陷入纠结却还不愿自拔。想着,陶之苦笑。对他,终是硬不下心来,因为是他呀!“乌云。”听到那声唤,乌云缓缓的睁开眼睛。陶之笑的温润,看着他,淡淡开口道。“对不起,我又任性了。”乌云坐起身来,看着她,心疼的伸手将她拢进怀里,淡淡开口。“也许是我太过任性吧!”陶之听着他错乱的心跳声,心里隐忍着难过,开口道。“乌云,别生之儿的气,之儿以后会乖的。”“我的之儿不是小孩子了,不需对乌云再保证什么。”听他说那样的话,陶之心里更加难过,哽咽了声音道。“如果乌云因为陶之而难受,陶之罪该万死。”乌云听她那样责备自己,心中渐渐清明,温润的笑了。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对自己绝情的吧!她最大的弱点便是心软,但那也是她最最可爱之处。那一天之后,陶之再没离开过他半步,不再放任自己,不再对他冷言漠视。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乌云,他是陶之的家,是一生都躲不开的宿命。也是从那一天开始,陶之再没过多的去应付那个特别热情的男子,男子知趣也便就不再故意跟随他们了。很快的,他便就消失在了二人的行程中。——坐在床边,看着陶之那始终温润的神情,乌云开口道。“那个人也许还会再碰到。”“恩。”陶之淡淡的回了一声,便继续往浴桶里撒芳香的药粉。乌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继续开口道。“若再见,你当如何面对他?”陶之抬头看他,许久才道。“该如何面对便如何面对,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沐浴了,起来吧!”乌云起身,任她替他褪去衣衫,任她替他擦洗身体。陶之心无旁骛的为他洁身,忽然抬头,看着他,开口道。“再过三日就到达大千山了,你可是真的要跟我上山?”“是。”乌云点头。陶之这才安然,低头继续替他清洗身体。忙完了所有的琐碎事物,陶之疲惫了不想动弹,坐在床边平稳着气息。望着那桶已经冰凉的浴水,许久才幽幽道。“凉的到是真快呢!”说完她不由的轻叹了一声。乌云转头看她,许久才道。“你有几天没洗过澡了?”“六七天?”陶之转头,猜测着答到。乌云起身走到门外吩咐了小二再烧了热水送进来,亲自做她做过的那些琐碎,一切准备妥当才笑着开口道。“还不过来。”陶之走到浴桶前,褪了外衣,浸身暖水中,一下自全身轻松不由的轻叹起来。“真舒服啊!”乌云拿起棉帕,一如既往的帮她擦洗后背。看着她那满背错乱交替的疤痕,他眼睛刺痛,心里纠结。这些疤痕中有刀伤、有鞭伤、有刺乱之伤,这些伤口狰狞叫嚣着令乌云心中难以平复。伸手抚上那些伤疤,乌云沉声道。“为什么不用削痕膏将这些疤去掉?”陶之楞了一下,许久才道。“因为伤在背上不好上药,所以就一直没去理会。反正也不是能被人看见的地方,有些伤疤也无妨。”听她说的那么轻易,乌云心里更加闷痛,开口道。“一会我帮你上药。”“恩。”陶之低低的答了一生。——趴在床铺上感受着背上的一阵冰凉,陶之闭着眼睛幽幽开口道。“还记得那时候你为我上教印,我还是个懵懂的孩子,却仿佛昨日。如今,你的样子丝毫未曾更改过,而我却大不相同了。有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会很害怕,怕岁月无情终会将一切都带走。害怕有一天面面相对,你认不得我而我也认不得你了。也会忽然不敢回望那些温暖的往昔,怕一想起来就只剩下痛。乌云,答应我,永远也别放手。”说完她翻过身,将那个鸳鸯扣系在了他的腰间,就红了眼睛。“已经丢了的为什么还要捡回来?”乌云低低的看着那枚被自己扯坏的玲珑小物,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涩。陶之俯身趴在他的腿上,轻声道。“即使我可以狠心丢了鸳鸯扣,却永远也不能狠心丢了这样不堪的自己。已经许给你的,不止是鸳鸯扣,还有陶之这一世的所有。给了,就再也收不回了。若是有一天陶之不得不离你而去,这颗心也会摘下来留给你,只给你。”乌云低低的看着她说那些令他心疼的话,许久才抚着她的背,轻声念着。“之儿。”看着他俯身下来,陶之固执的不肯闭上眼睛。想看着他,永远看着的他,把他看进自己心里去。乌云轻轻的脱起她的脸,覆唇上去,亲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然后长久的停留在她的嘴唇。多想就此要了她,然后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相厮一世。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肩头,许久的流连,才终于游走到了她胸前的锦缎小衣上。轻轻的扯开那根细细的带子,她的稚嫩之身就赫然于他眼前。不同于那时的青涩,她已渐渐成长为真正的女子,一个倾国倾城倾人魂魄的凛冽女子。而这个令人移不开眼的女子,究竟又是为了谁而颜月貌花容呢?他低低的看着她的身子,而她却定定的看着他的面容。许久的沉默,他终于俯身而下,将脸埋进了她的怀中,不停的婆娑游弋着。这个女子,是他的。从最初就是,永远都是!当他那样轻柔而又怜惜的俯身而来的瞬间,她眼角就缓缓的流下了热泪。在泪光蒙胧中,那双定定的眸子却始终不肯从他的面容上移开。这个人是乌云,他是她的家,是她的命,是她的一切。她要记住这一刻的他,记住这一刻他灼热的眼神,记住这一刻他心疼的表情,记住这一刻他湿润的眸子,记住这一刻他呢喃着自己名字的唇……记住他,然后永远也不忘。当他挺身而入的瞬间,仿佛蝴蝶破茧一般,她的身体里那铺盖而来的阵阵撕裂一般的疼痛,却是无比清晰。她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嵌进了他的背,她的脸已经被错杂的泪痕满布,她的唇已经被咬出了血痕。她倔强的样子让他心疼,这心疼使他对她的需索却更加激烈而欲罢不能。一切都是汹涌的,狂躁的,灼热的,仿佛潮汐和烈风。贯穿而入的不是他的身体,却更仿佛是他胸中的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和他一世的孤冷与寂寥。那些带着寒和疼的情感将她也击入了无光无稳的阴暗绝境地。她感到身体里的温热正随着那铺天盖地的阵痛一股一股的流散开来,脱离身体然后变成冰凉一片。渐渐的,她的身体颤抖着冷下来,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直到仿佛深陷冰雪……终于,一股来自他身体里的温暖倾泻而入,他轻轻的扑在了她身前。许久,她才吃力的沉吟出口。“流血了么?”乌云顿了身子,低头看去。那一片晕染开来的殷红几乎覆盖了整个床榻,她正血流不止。他愕然,抬头看她脸上那虚弱的淡笑,惊的马上抽身而起。陶之在他的搀扶下坐起身子,看着身下那些汹涌着不肯停息的血色奔流,痴痴的笑着。乌云皱了眉头,忽然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一直在隐瞒着,冷然开口道。“为什么会这样?”“是冰蚕在作祟。”听她那幽幽的回答,乌云的眉头皱的更加浓重,心里也铺盖下一片阴霾。“到底是?”陶之抬头看他冷峻面容,忽而失笑,轻轻的拥了他,将苍白的面容埋进他的胸膛,娓娓道。“冰蚕只能种在处子体内,三年内不可破。若破了它便会像看家的狂犬那样,撕扯侵蚀寄主的身体。不过,不用担心,它闹也闹不过半月,早晚会安静下来的。无论如何,它毕竟还要靠着这个破落的身体继续存活下去呢!”乌云心里责怪她的隐瞒,更加责怪自己的冲动,这些责怪化做心疼,他伸手将她环的更紧。感受着怀里的那团温暖柔软,他心中被那些莫名的欣喜和释然充斥的饱满鼓胀。九年了,他等了她九年。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忍心打破她那份孩童般的贞稚的,没想到,却终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心里那份长久以来的欲望。对她的需索和渴求,他仿佛永远都不能止息一般。她是带着饵生到这世上的,她的存在只为了勾出他心里的魔。也许,这样的牵扯纠缠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也许,直到死他们也都无法摆脱了吧……第3卷 那女子 第一百二十六话 浩劫看着远远的看着那股飞生九天的烈焰,陶之和乌云都住了马,面色骇然。是大千山!是大千宫!如此暴烈的浓烟,火势不小,那儿一定出了大事。陶之转头看乌云,见他面色阴沉,心里也忐忑起来。二人打马狂奔,一路不息的朝那方向而去。风烟四散,他们才终于到达了山脚下,看着西方翩然而来的白鸽,陶之心中更加不安起来。解下脚环,展开纸条,乌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教中出了大事。”陶之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你回去,我留下。”乌云转头看她坚定的面容,许久才点头,掉转了马头,挥鞭而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陶之提了精神,打马上山。——躲闪过那些一身烧伤落荒而逃的武林之众,陶之下马,径直朝山上奔去。一迈进大千宫,那冲天的大火和四散奔走的人们弄的陶之脑袋烦乱。她皱着眉头在人群中寻找认识的人,忽的,远处两个正在空中缠斗的身影映入了陶之的眼帘。她顾不得那许多,奔上前去。各自执刀,冷面相斗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岱墨和千蒲。“到底是怎么回事?”陶之焦躁的对着那杀红了眼的两人,大声喊叫。那两人却完全像失聪的猛兽一般,只顾得纵身挥刀,全然不理会她的问话。只见,岱墨一个飞身,大刀就错着灼热的空气朝千蒲头上招呼过去。千蒲也是身手不凡之辈,见他攻来,横刀去挡。两柄厚重的兵刃在空中相接,顿时火星迸射四散,两人抵力对峙许久竟也无法分个高低。双双抽刀,翻身再起,又是一阵难分难舍的纠缠。陶之焦急的看着那两人拼了性命一般的对决,无奈拉过身边的一提桶小童,开口问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童面色也是难看,迟疑着开口道。“火起的时候,岱墨师兄看见千蒲师兄正手拿火折子,疑心是他放火,问千蒲师兄他却不答话,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谁劝都劝不住,从傍晚打到天黑,还都不肯收手。”陶之听完,心中也是疑虑万千。千蒲怎会无缘无故的放火呢!况且他对祖父如此情深。想着,他的眼前忽然闪现一个身影,顿时惊起朝那处追去。“木兰决绝,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