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他!那个始终跟在千鸿志左右的声如狮吼的粗犷男子。“陶公子,在下千蒲,奉家师之命前来相请。”男子看着陶之,毫无避讳之色。仿佛先前在水塘与陶之发生过不快的人根本就不是他。陶之点头,轻声道。“不知尊师是否在此园中?”“家师不住在这里,他在魏先辈所居的院落。”陶之点了点头,转身轻声唤道。“长风,麻烦你随我走这一趟吧!”长风起身,走到陶之身边,点了点头。看到陌生的长风也要跟去,千蒲似乎有些惊异,毫无心思的开口道。“家师只请了陶公子一人。”陶之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他不会一直跟着我的,但不能离开十丈之外。”说完,陶之伸手给他看那垂在自己腕边的锁链。千蒲了然,不再多言,转身头前带路。陶之和长风则并肩跟在后头。“我会一直在不远处的,若有需要,你知道怎么做对么?”长风贴近她的耳畔,低低的悄声道。陶之看着他,温润的笑着,点了点头。穿过一宫又一殿,他们才终于来到了魏中天所居的‘中天所’。走到大门之外,长风冷色,止住脚步,对着陶之点头。陶之对他报以释然无挂的一笑后就跟着千蒲朝西边的房间走去。那个人毕竟不是别人,他是爹爹的爹爹。即使当初有过不明牵扯,在这样的关系中也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吧!那个老人,曾经使得三哥惨死,曾经与陶之敌对,曾经不知道他原来也是血亲。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么?陶之真的不知道,只是此刻他心中却没了往日的恐惧和忐忑。所有的坚定的信念,都是为了救他。无论如何,他都要自己去面对!第3卷 那女子 第一百零四话 家常“记得那是四十年前的冬天,那天大千山下着很大的雪。()()傍晚的时候,一个怀抱男婴的女子突然上得山来。那女子便是岱墨的娘亲,那婴孩便是还不满周岁的岱墨。她来的时候整个人憔悴不堪,看得出她已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那女子本名岱玲珑,是素斋的徒弟。素斋也就是我夫人,是你爹爹的亲娘。当年,素斋带着净然离开大千宫不久后收了她这个弟子,她便成了净然的师姐。再后来,素斋匆匆离开了人世,她便弃武嫁做了商人妇,而净然也被我接回了大千宫。那女子来大千宫的时候,已然是走投无路了。她夫家后来落败,家人散尽生死难寻。而她一个妇道人家只得独自抚养孩子,谁知祸不单行,孩子还未满月她就得了急病。知道自己恐怕再无几日可活,才上得大千山来寻你父。本是想将岱墨托付给你爹爹,了却自己最后的牵挂。你也许知道,你爹爹当年因为你娘的事早已经离宫而去了。她千辛万苦上得山来,却没能见到你爹,便就把岱墨托付给了我。她还说,当年素斋临终前做主为他们师姐弟两做的子女之约。约下,若二人生得两男便为结为兄弟,若生得两女便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便就结成夫妻。当时,她跪在大雪里不住的对我叩头,样子甚是叫人不忍。她求我一定要把岱墨教导成人,要他将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没有寻到你的下落。这些事情埋在我心里很久了,如今见你便也可以了了。明日,就为你和岱墨行这结拜之礼,以告慰你爹和他娘的在天之灵。”听完千鸿志这一番话,陶之的脑子里乱做一团。真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陶之没想到,那个待自己如亲弟一般关切有加的岱墨原来竟还与自己有这重渊源。是上一辈的约定呢!这该如何是好啊?陶之皱了眉头,忧从中来。一进门来,还未相认,自己便就道出这一番惊人的话来。看着那孩子愁眉不展,千鸿志以为是自己此举将他吓着了,遂赶忙开口劝慰道。“放心把孩子,我是你亲祖父,这绝错不了的,我老人家也是绝对不会信口胡言欺骗于你的。所以,明天的事,你大可放心交给我来操办。”陶之心里虽乱,却还没忘了正事。()()没接千鸿志的话,他却‘扑通’一声跪在了老者面前,抬头道。“陶之此次请您前来天河派,实是有事相求。”千鸿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得不轻,赶忙伸手去搀口中念叨。“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行此大礼呢!赶快起来。”陶之不起,继续开口道。“求您答应陶之,否则陶之长跪不起!”千鸿志见身前少年意念坚决,心中知晓,他所求定然不是小事。沉思许久才点了点头,看着那孩子,幽幽开口道。“你说说看吧!”听老者的无奈之声,陶之心里没有欢喜,反而更沉了。因着祖孙这层难以割舍的血脉之亲,自己竟然能如此无耻又无情的逼迫一个古稀老者!“孩子,你就放心说吧!这么多年来我没能为你做过什么,如今能帮上你,我必竭尽全力。”陶之抬起头,看着千鸿志,狠下心思开口道。“陶之此次前来天河派是为了求药。”“求药!?孙儿,你本是草谷药堂的嫡传弟子,却到大千宫来求药?”千鸿志也有些吃惊,更加不解。陶之点了点头,继续开口,娓娓道来。“我来求的是半人丹。”听完答案,千鸿志脸色沉重,许久没有再开口。陶之见老者面色阴郁,开口道。“陶之知道,这很为难。但那半人丹,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无论如何!”千鸿志看少年面色坚定,沉声开口。“它对你真就这般重要?”“是!和性命一般重要。”陶之定定开口。千鸿志叹了口气,才道。“若我问你为何,你怕是不会愿意告知我的,对么?”陶之垂了头,闷声开口。“陶之不能说,请您见谅。”听完他这话,千鸿志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沧桑的面容上多了些许愁思。这孩子毕竟不在自己身边许多年,他也该是有他自己的理由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你也知道,那丹药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不是我说一两句话就能得解的。魏门主那边我只能尽力劝服,成不成事却没有把握。”“只要您肯帮陶之周旋,无论能否得丹,陶之都感念在心。”说完,陶之重重的叩首在地,不肯起身。千鸿志硬是将那倔强的孩子拉了起来,开口道。“明日先给你和墨儿举行结拜之礼,事后再行言求丹。这事毕竟为难,不可操之过急,你明白么?”“陶之明白,陶之一定遵从您的教诲,不会贸然行事的。”听了他的保证,千鸿志才点了点头,安心道。“你能知理,我甚欣慰。”千鸿志伸手将跪在地上的陶之扶了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慈祥的笑着端详他。这孩子的样貌确实惊人,五分像他爹五分像他娘,却又远远比他爹娘更加明艳照人,令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睛。“孩子,这些年你让你受委屈了。”看着眼眶湿润的老人,陶之心里也不好受,淡淡道。“陶之命中福气,得了很多人的关怀照料,没受过什么委屈。”“当年在大千宫里,你说你是草谷药堂的人又说那白冥教的男子是你哥哥。对于此事,我一直心有不安。”陶之知道他早晚会问起这事,心中已然不再惊动,只淡淡道。“那个人对于陶之来说是比亲哥哥还亲的人。家里出事后,陶之就成了孤童,那时候起就一直得他照看关爱。虽然后来我被师傅带进了草谷药堂,我们分开了许多年月,但在陶之心里他永远都是哥哥。”“原来如此!”千鸿志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感叹完又道。“孩子,虽然他曾有恩于你,但他毕竟和邪教有关系。当时我那般待他,你可是恨我?”没料到千鸿志会这般直接的问出来,陶之一楞,但很快便就摇头道。“陶之谁都不恨。”“好孩子,好孩子啊!你能通情达理,祖父很是心安。”千鸿志拉起他的手,笑的释然而慈祥,就像一个普通的老祖父那样。陶之也笑,笑的乖顺,仿佛一个普通的孙子那样。正这时候,陶之的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打破了这一派天伦之景。陶之局促的红了脸,老者却不以为意,笑着问道“匆忙赶路上山来,怕是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呢吧?”见他点头,千鸿志对着门外朗声唤道。“蒲儿。”片刻,那个性如烈马声如狂狮的粗犷男子走了进来。“孩子,这是千蒲,是岱墨的师弟,也算做是你的兄长。蒲儿,陶之虽不是大千宫的弟子,但往后你们也要相互照应以兄弟之情相待,明白了么?”“徒儿谨记。”“好了,你去叫人弄些吃的来吧!”千鸿志话音才落,陶之匆匆开口道。“不用了,我还是回去那院落再吃吧!这么晚了,您也该休息了。”千鸿志点了点头,道。“也好,我们祖孙两个往后还有的是时间闲话家常呢!是我老头子过急了,你回去吧!蒲儿,去送送陶之。”“是。”走出房间,千蒲面色不善,有些怒气道。“师傅他老人家也是想跟你吃顿便饭,你怎么这般不领情!”陶之楞了一下,转头看千蒲,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并不坏。只是性子暴烈了些,言行过于直接,应该不失为一个豪气男儿。被对面的月色少年盯着看,千蒲那黝黑的脸上瞬间添了两抹微红,别扭道。“你看什么!师兄我说你说的不在理么?”看他那火急火了的样子,陶之不尽嗤笑,赶忙低了头乖声道。“师兄说的极在理,陶之惭愧。”“得了你小子!还当真以为我千蒲不知道你。口是心非!”千蒲直言不遮的反口。陶之不再跟他杠下去,转口道。“别送我了,我跟他一块回去就好,你也早些休息吧!”“行,那你路上小心。”千蒲果然是个没心眼的主儿,没推辞,爽快的答了。陶之淡淡的笑,对那样难得的直爽之人点了点头,转身朝大门走去。看他笑,千蒲楞了,这样赏心悦目的面容他从未见过。就那样傻乎乎的看着他走出了大门,消失在夜色当中。许久,千蒲才缓缓沉叹。“怪不得总是被岱墨挂在嘴边呢!这个小子可真真是个极好看的人呀!”第3卷 那女子 第一百零五话 乱阵清晨天还未亮透,天河大宫里就热闹了起来。(=)()众人都已得知,千鸿志之孙陶之也就是鬼手公子草四将要与大千宫的大弟子岱墨行结拜之礼。尽管外面已经闹翻了天,陶之在屋里却还一派悠闲的吃着可口的清粥小菜。“你还有心思吃饭?”抬头,就看见了倚在门边的长风满脸冷嘲之色。陶之不以为然,边低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饭,边淡淡道。“我为什么没有心思吃饭?”长风冷笑着迈步走了进来,怪声道。“难道你当真要与岱墨结拜为兄弟?别忘了你可不是真正的男儿身。”他话音刚落,一声突如其来的杯碟碎裂之声响起。陶之惊的抬了头,见她,更是心里突凉。木兰决绝呆呆的站在门口,满眼复杂的望着陶之。陶之心急起身,刚欲迈步,木兰决绝却突然转身跑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陶之瞬间失了心志,他冷冷的看着长风,硬声道“你是故意的。”长风见他神色,心里冷然,面上却故作随意状,轻道。“我不是。”陶之从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点的真诚于愧疚,真的还是无法相信他,泄了气,幽幽道。“算了,事已至此怪谁都没有用了。只希望木兰她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也许我还能再偷得片刻安生。”“妄想。”长风冷声。陶之抬头看他,知道他的感觉一向极灵验,有些焦躁有些失落皱起了眉头。——怀着忐忑,一直到了正午,却始终安然无异。走在去行礼大殿的路上,陶之疑惑起来,他真的不知道事情究竟有没有败露。但,即使到了这个迫在眉睫的时刻,陶之的心中却还隐隐的期望着,她能够替自己隐瞒下来。期望,她念着往日曾同患难的旧情,放自己一马。庄重的大殿上供奉着两个崭新的牌位,四方来宾将空旷的殿堂内填的满满当当的。堂下两旁两排坐位上已经坐满了尊贵之人。陶之和长风一前一后的迈步进了殿堂,堂内的交头接耳之声便此起彼伏起来。陶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个太过显眼的东西,无奈的轻叹了口气。长风近身,对着陶之耳语。“怎么?还没成亲就开始嫌弃为夫我了。”陶之不理会他,径自坦荡前行。一路走他一路在人群中寻找木兰决绝的身影。(部落)(.)终于看到她站在月如玉和无主的身边,陶之心中暗暗祈祷。正目望她,她却突然别了头去。陶之的心就揪了起来,这回他是真的没底了。但,如今这情形却不得不继续强行下去。走到岱墨身边,陶之站定。岱墨转头看着他,笑的安然而欢喜。见他那样的笑容,陶之心里忽然愧疚,还伴随着隐隐的不安。“这至亲之礼是当年他们父辈定下的约成了,如今二人都已成人便就做个了结。既然众多武林同道今日都在场,就给我孙儿和徒儿做个见证。”千鸿志一开口,堂中就瞬间安静下来。“魏兄,今日老夫就倚老卖老一回,借你这个地方替他们举行这个结拜之礼了。”魏中天客气的笑着道。“千兄这就见外了,能做这个主礼者也是魏某人之幸。”“既如此,那老夫就谢过了。”千鸿志话音落,魏中天就走到了堂前,朗声开口。“结拜之礼,现在开始。”他话音落,陶至和岱墨就同时跪在了牌位前,二人正欲叩首,却听得旁边一声娇呵。“慢着!”听木兰决绝那一声,陶之才终于化忐忑为绝望,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垂了面色哀决着自己将要面对的那些错乱。众人都看着木兰决绝,她却不慌不忙的走到千鸿志身边,芊芊有礼的福了福身才道。“晚辈想知道那个约定究竟是如何,还请前辈赐教。”千鸿志一楞,缓声开口。“若为两女便结为姐妹,若为双男便结为兄弟,若是一男一女当然就结为夫妻了。”木兰决绝听完点了点头,笑着看那跪在地上的二人,轻声道。“既是如此,那如今这礼是不是行错了呢?”“决儿不得无礼!”魏中天开口低低的呵斥了一声。木兰决绝却不急,继续笑着道。“都为男子才能结为兄弟,但他们……”“木兰决绝!”她话还未说完,一直隐忍未动的月如玉终于再无法按乃,冷着脸色阴声道。众人也是惊疑,看着那两人。他为什么那样急迫那样愤怒,木兰决绝心思细密又怎会猜不出呢!原本只是想试探试探,却不想真的如自己心中猜想。他月如玉的意中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想到往日种种,木兰决绝的心冷透了。几次三番,他那样护他,甚至不惜与自己为敌。这样的羞这样的辱,若是此刻还要忍下去,她就不是木兰决绝!月如玉,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那么你连她的身都别想得到!看着木兰渐渐冷寒的眼光,月如玉知道自己此举失算了。依着木兰决绝的性子,如今恐怕真要一拍两散才能作罢。陶之始终垂着脑袋,他真的慌了,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看着身边的人保持那样落寞的姿态许久,岱墨不放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暗声询问。“小四,你没事吧?”陶之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张无比诚挚的面容。若是他,该不会勉强自己吧!毕竟,岱墨对自己一直都是那样的温柔和疼爱。这么想着,陶之提着气轻声道。“对不起。”岱墨摸不透他那一声歉,究竟为何,但他心里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木兰决绝转了脸,不再看月如玉,只走到魏中天身边,看着陶之,开口道。“陶公子,不,木兰也许该唤你陶小姐的,对么?”陶之垂了眼帘,不看她,也开不了口回答。岱墨却惊了,转头看了看陶之,又看木兰决绝,开口道。“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在场的人也都惊了,只除了满面萧瑟的月如玉和一脸隐讳的长风。死一般寂静,许久千鸿志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陶之身边蹲下身子来,开口问道。“孩子,告诉祖父,木兰姑娘说的都是真的么?”陶之只觉得脑袋沉的再也抬不起来了,嗓子闷的再也说不出来了,心冷的更加仿佛再也暖不回来一般。“陶小姐定然是有难言之隐才一直没能对大家公开身份的。希望各位武林前辈多多体谅。”木兰决绝开口,竟然做起了好人。月如玉狠着眼色,冷冷的望着她。木兰决绝却别了头,不看他,一心要将此好事做到底。“既然陶小姐是女儿身,那么这结拜之礼自然不能继续下去了。依晚辈之见,不若择个吉日,再让他二人当着众前辈的面成此良缘。”木兰话音刚落,却有两人同时走了出来,异口同声道。“不可以!”长风与月如玉面面相阕,都寒了脸色。许久,长风却先笑了,缓缓走到堂前,开口道。“陶之不能嫁给他,因为得知此上辈之约前我们二人就已有婚约。”他这话一出,众人都唏嘘暗议起来。连一直心中烦乱的千鸿志也惊的站了起来。木兰决绝看着那突然杀出来的长风,心内有些焦急,反口问道。“这位公子如此言说,不知可有凭证?”“有。”长风笑的成竹在胸,又道。“证物么,就是这个!”说完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鸳鸯断肠锁!”有得知此物的人都不禁开口惊道。千鸿志也惊,又蹲下身子,拉起了陶之的左手,端详过后眉头就皱了起来。岱墨看着陶之手腕上的那个玲珑环子,心中更加多了一分消沉。等议论声渐轻,长风看着木兰决绝,笑着开口道。“此锁为决锁,若非斩断手臂,否则是永远也无法取下的。木兰姑娘,难道这还不能为证么?”木兰决绝也没了话,这本就不在她计划之内,她又如何应对的了。正满堂沉闷之际,魏中天却看着月如玉,开口道。“月公子可是也有话说?”他话音落,众人的视线就从长风身上转到了月如玉的身上。长风也笑着望他,笑中还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月如玉终是冷了心思,定定开口道。“在下与这位陶家小姐没有婚约,当然我也拿不出什么可以为证的物件。但即便如此,她也必须要嫁给我,而且是只能嫁给我。因为,我们已有肌肤之亲。”他这一番话说完,真如一盆凉水倒头浇下,所有的人都被冻的没了生息。这时候,陶之却缓缓的站起身来。众人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转身,失神一般朝门外走着。陶之脑袋里乱极了,从没这么乱过,乱到甚至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是,心里始终有一个温润的声音,在唤着‘之儿。之儿。之儿……’。那个一刻,她无法再呆下去了,她得寻着那声音去。无论是哪,她都要去。看着那个极让人心疼的瘦弱身影摇晃着走出大殿,殿中的几人都无所适从了。当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陶之忽然安心一般,轻飘的身体轰然坠落在地。长风和月如玉惊动,同时奔出门外,两人都欲上前,身体碰撞皆是眼中火焚。“让开!”两人正相持不下,身后去传了岱墨冷冷的声音。虽都不耐,却还是闪到了两旁。岱墨走到近前,轻轻的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儿小心的抱了起来,默不作声的朝外面走去。第3卷 那女子 第一百零六话 决定看着床上的人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岱墨心里铺天盖地的疼起来。(.)这个人是他一直想要疼惜想要保护的,想给她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想帮她驱散尘世所有的忧愁,想看她始终都能笑的那么灿然。想过那么多,但岱墨却独独没有想过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将她占为己有。即使是知道她女儿身的那一刻,也没有过。不是岱墨清心寡欲,只是,生命里那些最初的美好是她给的。而一直以来,岱墨想回报给她的,也只是所有的美好罢了。不想过多的苛求她,因为那样会让她难过,使她不能再毫无挂碍的对着自己微笑。岱墨不要那样的结果!不知道昏沉了多久,当陶之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始终温暖的面容。她心里忽然踏实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始终也没有看错他。“醒了?”岱墨轻声开口,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还有没有哪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陶之靠在床边,看着那样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岱墨,眼眶酸涩,竟落下泪来。看着那张缓缓流泪的苍白面容,岱墨心里又铺天盖地的疼了起来,伸手替她抹掉泪水,轻声开口道。“小四不哭,有宗之哥哥在,绝不会让你再受人欺负。”听着他那有如誓言一般的轻语,陶之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趴在他的腿上,闷声却泪如奔洪。岱墨轻轻的拍着她消瘦的肩背,心中暗暗起誓。往后再也不能让她伤心难过委屈落泪,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更是他从儿时就未曾动摇过的信念。敲门声起,岱墨开口问道。“谁?”门外的众人都闷声,最后无主开口道“是我们。”“谁也不见……我……谁都不想见。”听着陶之趴在自己腿上哽咽着开口,岱墨对着门外冷声道。“你们先回去吧!”门外之人相互看了看,心神杂乱各自散去。==首=发=终于止了泪,陶之才从岱墨的腿上起了身,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岱墨看着那样无措的陶之,却笑的温暖宽慰,轻声道。“要不要喝水?”“我不渴。”陶之开口答道。岱墨却笑着道。“流了那么多的水,我还以为你肯定渴的厉害呢!”听完他那笑话,陶之才真的松下了神经,也笑起来。终于又看见她的笑,岱墨才真的是放心下来,看着她,重重道。“往后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宗之哥哥都会帮你的,所以别担心。”陶之点了点头,满怀感激道。“谢谢你,宗之。”岱墨笑了笑,心里忽然不再犹豫,他终于知道往后他该做些什么了。——天渐渐黑了下来,陶之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也空了。真想马上就离开这个地方,真想立刻就回去中幽峰,真想现在就守在他身边。真的很想他……想到乌云,陶之又想到了这些麻烦。怕是再过不了几日,他便会知道吧!以他的脾气,这事定然不会轻易了结的。到时候,怕又是一场动荡了。必须在他来之前,在动荡之前,得到那枚半人丹!陶之起身,走出了房间,朝魏中天所在的院落走去。刚走到大门前,手臂却突然被人抓住了。她回过头,冷眼看着长风。“你别忘了自己的处境!”长风狠声道。陶之不理会他,继续朝门内走。长风真是急了,扯着她的手臂就硬是把她往回拉,边走边道。“你若现在去,得那丹药就无望了。若能再等等看,也许还有机会。别忘了,那丹药对你很重要。”听完他的话,陶之不再挣扎,冷静了下来,抽出自己的手臂跟着他走回了住所。二人对坐在桌前,长风看着陶之,清冷道。“月如玉白日里说的都是真的么?”陶之看着长风,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回答。长风见她犹疑不答,便笑了,淡淡道。“让我来猜猜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在想些什么。若是我猜对了,你便要听我的不能再轻举妄动。怎么样?”“你就这么肯定不会猜错?”长风不答,继续道。“你一定在想,若答真的就怕我一气之下不再帮你寻丹,若是答假的又怕日后无法摆脱我的纠缠。怎么样?我没猜错吧!”陶之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对自己心思了若指掌的男人,忽然觉得他真的很可怕。长风看着陶之,不理会她答不答,顾自继续开口道。“也许你觉得我是十分不堪的人,但我不在乎。我若想得到什么,那便就要得到为止。无论你跟月如玉曾经是否有过肌肤之亲,你都是我的人,早晚。”陶之依旧闭口不言,冷眼看着他继续自说自话。她总也不给个反应,长风说了没了兴致,起身欲走,陶之却开口道。“我会听话,不会再轻举妄动。”长风背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抬腿走了那个房间。她没有趁此机会,无情的解除与自己的那个终身之约,长风心中已是感念。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尽力帮她完成心愿,然后就再也不放她离开自己的身边。——陶之才吹熄了烛火,就听得敲门声起,她不得不燃了烛火,开口道。“进来。”看见走进来的是木兰决绝,陶之惊的楞住了。木兰决绝走近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陶之更惊,许久才赶忙抬手搀扶。木兰却死也不肯起来,红了眼睛开口道。“都是木兰该死,是木兰一时鬼迷心窍才说了那些话。我也只是气月如玉,才会做了那些让陶之你为难的事情。木兰该死,木兰知道如今就算是如何也不能得到你的原谅了。”说着说着木兰决绝抹起了眼泪。陶之看她那样子,实在不忍,开口道。“算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出了,如今再怪谁都是无用,你快些起来吧!”木兰决绝不动身,开口道。“陶之,当初我们也是共过患难的人,木兰今日对你不住,心中实在无法安然。求你给木兰一个赎罪的机会。”陶之摇了摇头道。“起来吧!你这又是何必呢!”“求你了,就当是让木兰安心。”陶之无奈,开口问道。“你想如何安心?”木兰决绝抬头看着陶之,一脸认真道。“我先前听说你来天河派是有所求,告诉我你到底求什么,木兰一定拼了命帮你!”陶之被她这话一提醒,才想了起来。原也是计划让她帮着自己游说魏中天的,如今她自己来请,那便也就可以顺水推舟了。想到这,陶之开口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此次来就是为了求半人丹的。你若真能帮我,我感激不尽。”木兰决绝重重点头,道。“木兰定会全力帮你求得那丹药的,你放心好了。”说完,木兰决绝起身,又对陶之报以淡淡的一笑后才转身走出了房间。听着她脚步已远,陶之的脑袋里却忽然有了一丝乍然惊醒。该不会!?这样想着,她奔了出去。——听完她的述说,长风皱紧了眉头,沉声道。“如此说来,到也不是十分不可信。也许,她是当真要帮你,但我们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你知道的,毕竟人心难测。”陶之满面忧虑的点了点头。她虽然是不愿相信,木兰会诓骗自己,但那份不安却始终无法抹去。毕竟,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太让陶之吃惊了。但愿,一切都如她所言,全无欺骗,万事安然。但,如果真的天不遂人愿,陶之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无论如何,她的决定都不会动摇。半人丹,她必须得到!第3卷 那女子 第一百零七话 保护萧瑟的秋日随着树头最后一片枯叶的零落而逝去了,初冬的寒意被冽风包裹着侵袭而来。()()陶之站在窗口看蒙胧的红日渐渐浮出山头,忽然莫名的感到一丝萧杀的冷意。听得小童来报,陶之奔出了天河大宫的宏伟殿门。山间高岭上,一匹马一个人一轮红日,那抹景色美煞的撼人心魄。“二哥。你怎么来了?”陶之欢声奔了过去,望他的满面晨霜,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温润。文来的脸色却是萧萧瑟瑟,望着她雀跃的容颜,心中动容。许久才拉起她纤细微凉的素手,文声开口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家里,我和大哥昨夜接到了师傅的命令,说是主子要带人下山来了,叫我们等着会合。我想,过不了几日,这里就将会有一场武林盛宴了。二哥知道你最是不喜欢那些繁华热闹之事,所以才连夜从花都赶来通知你。该做些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时间紧迫,我得马上回去了。你保重!”说完,文来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陶之的头,转身上马,绝尘而去。看着那个来去匆匆的背影,陶之心中感念,但想到那个即将到来之人,心中却又是浓浓的哀伤。因着许多伤痛的以往,他成了那样的固执而冷峻的人,只要决定了的便就谁也无法阻止了。他若来,血光和杀戮就已成定局。可是,心中对他的那份坚守却从未动摇过。如今,陶之只是不希望这些肮脏的沉重的血债和冤孽,再次玷污了他那一身的洁净。既然无法阻止他的到来来,那么就尽力让那些可以走的人马上离开吧!陶之告诉自己:这不是背叛,只是保护。不光是保护那些人,更是保护他。保护他不再受尘世杀戮折磨,保护他不再被尘世血光玷污,保护他走回那最初的一片净土。若可以,陶之真的希望一切都能再从头,希望自己是活在他最初的生命里,并且陪他走过那些黑暗的日子,守住他心里的那一片清明。可是,往昔终是错过了啊!但,日后她将再也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挽回的机会,正如此次!——陶之来到千鸿志的房门前,起手敲门。==首=发=来开门的是面色阴沉的千蒲。“宫主在么?”陶之开口问道。千蒲点了点头,沉声道。“师傅身体不适,正在休息。”陶之听完他这话,心里一惊,迈步朝屋里走去。看着那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精神萎靡的靠在床边,陶之忽然自责起来。千鸿志睁开眼睛,看到陶之便笑了笑,虚弱招手道。“孙儿,到祖父这儿来。”陶之轻轻的走到床边,蹲下身子,眼神温润的望着那个老人。“您怎么了?到底哪不舒服,让陶之帮您看看吧!”千鸿志摇了摇头,沉重的咳了两声,才道。“只是受了些风寒,没有大碍,人老了总会有这些小毛病的。你们的事,墨儿都跟我说过了。既然你们都长大了,我这个老家伙也不好再插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祖父都会支持你的。”陶之眼眶发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了神情道。“这儿的事情陶之会自己解决的,您身体如此沉重还是早些回去大千山休养吧!”“我若走了,谁帮你?”千鸿志一脸的不放心,开口问道。陶之摇了摇头,满眼疼惜的开口。“求丹虽重要,但您的身体也一样重要。若是因为帮陶之求药而贻误了您休养身体之机,陶之心里会不安的。所以您就听陶之的话,尽快回去吧!”看着千鸿志面色犹豫,一旁的千蒲也开口劝道。“是啊!师傅。您如今这身体,就是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倒反而让她分心。不如让我们早些护送您回山休养,这样陶之也好放心做她的事。”“可是,如今我才与孙儿你相认,实在不舍得就这么走了。”陶之拉起老人的手,缓声劝慰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的很,您先乖乖回去养好身体,陶之办完这边的事情一定会抽时间上大千山去看望您的。到时候,我们祖孙两个再好好相处,这样不好么?”听完陶之一番话,千鸿志才终于点了点头,道。“我孙儿这话在理!好,我回去一定好好休养,我老头子在山上等着你。”陶之笑着点头,拉了拉那双苍老的手。走出房门,陶之看着千蒲,诚恳道。“刚才谢谢你。”千蒲却不以为意,豪气道。“我是为了师傅的身体,可不是为了帮你。”说完千蒲转身回了房间,关了门。陶之也不在意,只淡淡的笑了。这个人,似乎没有先前以为的那样不好相处,反而是个没有心机的家伙呢!有他在老人身边照看护佑,陶之放心。——“无主、陵殇、陆决还有月如玉,你们四个明天就下山去。”看着她那样突然来到,然后一开口就是赶人,四人心中都有些不解。“这么突然的,你到底是怎么了?”陆决站起身来,走到陶之身边,关切的开口。陶之依然面色萧寒,继续冷道。“我没怎么,就是暂时不想见到你们。若还当我草四是朋友,你们走吧。”听完她这话,始终背坐不动的月如玉心中怒起,竟生生的把手中的杯子捏得碎裂数片。看着血从他修长洁白的手指间缓缓的流了下来,陶之忽然心有不忍,但终还是别过头去咬着牙冷声道。“你们走,往后再见我们还是朋友。你们不走,往后再见我们就是陌路。”说完,她决然转身,走出了那个令她窒息的厅堂。听着身后的桌面碎裂之声,陶之心中抽动难抑。可是,此刻她必须也只能将他们赶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救他们一命。只要他们能好好活着,纵使对自己心怀误解和气恼,她也甘愿!这样想着,面色萧寒的她便更加坚定了步子,在冬日的残阳余晖中走出了那个院落。——看着笑容温暖的岱墨,陶之心里也仿佛不再寒冷,也是微微的笑着开口道。“明天你和回星流云他们一道送祖父回去吧!”岱墨脸上的笑容僵滞了片刻,才缓缓问道。“求药的事师傅已经托付给我了,现在又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帮你?”陶之淡淡的笑着握了他的手,开口道。“宗之,求药的事是我的责任,但保护祖父却是你责任,不是么?”岱墨看着陶之诚挚的面容,许久才又轻声问道。“你一定不要我留下么?”陶之点头开口。“不是不要你留下,是希望你能保护着祖父安全回到大千宫。你知道的,把他老人家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因为宗之你是陶之最最信任的人。”听了她这话,岱墨终是无法再迂回婉转,只得寞寞的点了头。陶之看着他那张尽显失落的脸,心中却是一派安然宁静。这个善良而温暖的人,陶之最最是不要他出事!——清晨,陶之站在山门之外,看着他们终于离去,那张始终冰霜的脸上才露出了释然的苦笑。都走了,终于都走了,剩下的残局就让陶之试着来收拾吧!“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直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做出这些令人费解的举动,长风终于无法再沉默下去,淡淡开口问道。陶之不答却转头看着他,开口问道。“这锁当真无解么?”长风楞了一下,许久才道。“那天来的见你的那个人,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么?”听完他这话,陶之便笑,笑的萧瑟,缓缓开口道。“长风,为何你总是这般清醒?”听完她这不似回答的回答,不似夸赞的夸赞,长风心中有了定数,便笑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