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之不顾男子的惊讶,转身径自上了楼。三人坐在堂中,却忽然听得长哨三鸣,就见风沙中飞来了两只黑色的鸽子。一刻之后,鸽子又煽动翅膀,消失在了风沙迷茫之中。男子看着这一来一去的信使,更加深邃的笑了笑,喃喃道。“这个条件对于他来说似乎是容易了些。”旁边的两人看男子,皆是冷色。大汉低低的讽笑了两声,转身走去了后堂。小童不耐的伸了个懒腰,也走回了他的帐台之内。客栈之外,风沙已久肆虐,仿佛亘古不停的呼啸着破阵而来。落败的木门木窗被吹的吱嘎作响,更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一样。陶之看着那样如同晨曦一样的午后,幽幽的叹了口气。“想不到公子是有备而来。”陶之转了身,看着依在门框上的男子,冷面不语。“不知道陶公子想得到什么消息?”陶之迷着眼睛看着男子,许久才冷冷道。“了了你的心愿,我自然会告诉你。”男子一楞,心里也是惊动。他没想到这个江湖盛传的儒雅少年竟也有如此细密的心机。“既然陶公子不放心,那长风不勉强。”说完长风转身走了出去。陶之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心里却明了的很。这个长风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若是想知道,定然会不惜一切手段。往后的十日中,自己怕是要不得安宁了吧!第3卷 那女子 第九十一话 攻心清晨,猎猎的风夹杂着沙砾汹涌而入,陶之生生被吹醒了。()()不耐的皱眉,睁开眼睛,却被眼前那张放大的俊脸惊的阻了呼吸。他惊跳着坐了起来,看着对面那个笑容妩媚的俊郎男子,许久才顿声道。“你穿成这个样子做什么?”长风无限风情的甩了一下鬓间的发缕,凑近道。“怎么?陶公子不喜欢小生如此装扮么?”陶之看着那个举手投足间风韵十足的男子,一阵恶寒,厌声道。“疯子!”长风对于陶之的厌弃却不以为意,伸手撩袍,优雅的坐在了陶之身旁,抽出腰间的长箫,笑道。“小生为公子吹奏一曲,可好?”陶之紧了紧身子,躲远一些,颤声道。“算了,在下不识风月,不劳您费力了。”说完,陶之不无佩服的又看了长风一眼,才起身往楼下走。长风自然不甘心,一摇三晃的跟着他走下楼来。守在帐台旁的小童看到那样的长风,不仅惊诧,嘴角抽搐着说不出话来。陶之不理会那个疯子,顾自坐在桌前,淡淡道。“饭还没好?”小童转身对着后堂叫了一声。“饭!”汉子撩开草帘走了进来,看到陶之身旁那个妖娆的男子也吃惊的楞了许久,才走到近前放下饭菜。不屑的唾了一口,才转身又回了后堂。陶之从容的吃着饭菜。任长风笑僵了脸,他也不为所动。“陶公子为何不理小生,小生好伤心呐!”他幽怨的说完这话,陶之才不耐的放下碗筷,无比诚挚的看着他道。“掌柜的,你扮的可是情箫玉人那个混蛋?”长风听他如此唤月如玉吃惊的张大了嘴巴。陶之抬头替他脱了脱下巴,才无比惋惜道。“掌柜的一表人才,为何糟蹋自己呢?”“你?你?难道你们不是暗有情愫?”陶之冷笑了一声,道。(首发)()“江湖传言,不尽可信。掌柜的失算了,我对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没有兴趣,你还省省力气吧!”说完陶之起身就往楼上走。长风皱了眉头,苦思着找不到错在哪里。帐台内的小童冷笑着,垂下头继续睡去。——“陶公子,吃饭了。”陶之听到门口那一声娇嗔不禁汗毛倒竖,转身看去。果然,有是那个别出心裁的长风掌柜。他这一回没扮风流公子,却扮起了娇媚少女。那身红裙被他穿的甚是别扭。陶之看着他一丝不苟的状容,终是没有忍住,喷笑出来。这一笑便再无法止住,直到吃饭,陶之抬头却都闷声。“陶公子。不要再笑了,小女子会害羞的。”他不知耻的娇声嗔怪着。陶之笑喷了口中的饭菜,给他那张媚更容添了几分滑稽。一旁不语的大汉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小童面色阴晴不定,看男子却是鄙夷。“掌柜的,我看你还是早些收了吧!若是你这样的女子,能动心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小童毫无情面的开口道。男子愤然的白了小童一眼,皱着眉头看着一心一意吃饭的陶之,又不解道。“陶公子,难道在下扮的不想秋扇门净女么?”陶之一楞,抬头仔细的打量着长风,许久才幽幽道。“到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那你为何不动心?”陶之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扮的再相似又有何用,不是就不是,我再笨也不会笨到对着一个假女子动心吧!”长风泄气,垂下头哀叹了一声。陶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泄气么?我熟识的人那么多,你再扮就是了,总有一个能神似的。我看好你!”说完,他不顾众人的惊诧,顾自回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你们说我这路数是不是错了?”长风不解的看着另外两人,不耻下问道。小童抽动嘴角,闷声。“错的厉害。”“那该如何对付那个无情的小东西?”小童嘴角抽搐的更加厉害,冷了脸色道。“假的怎么也真不了。若想打动他,那不如来真的。”“来真的?”长风依旧不解。大汉也开继续接话道。“用你长风的身份,让他动心。”长风精明的眼珠转动着,忽而狡猾的笑了。看他笑的胜券在握,另外两人眼中却闪过算计的光芒,一瞬既逝。——身着天青色的妥帖布衫、腰系淡蓝色宽布绣带,长发简单而利落的束在脑后,明眸犀利,唇齿似笑。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复杂气质,优雅中略带不羁、狂放里泛出文气。若真要一比,那么此人便是比月如玉多几分硬朗,比无主多几分城府,比金陵子多几分含蓄,比岱墨多几分随意,比陆决多几分纨绔。陶之看着自己面前那个风流倜傥的长风,不禁眼前一片清明。他如此装扮倒还真是比前几日顺眼多了。想着陶之淡笑着点了点头,径自吃起饭来。“在下如此可是不倒陶公子胃口?”长风笑的自然,显然是提前下过一番功夫来练习的。陶之抬眼看了看他,点头道。“还好。”长风又笑,笑的有一丝得意。陶之看他笑,心里明了。这怕是他想出的又一个怪招,心里自然小心堤防着。“这饭菜可还合陶公子胃口?”陶之看着桌上那丰盛不少的菜肴,淡淡道。“还好。”吃过了饭,长风起身,又道。“前几日怠慢了公子,在下心中甚是不安,既然如今咱们已然熟识,在下自然不能再如此不善。今日,我的房间就誊出来给陶公子使用,公子觉得如何?”陶之也不看他,依旧淡淡道。“却之不恭。”长风虽几次碰壁,但他仍不气馁,继续笑着,笑僵了脸为陶之引路。——“你到底要我如何!”第九天头里,长风终是熬不住了,狰狞的号叫起来。陶之抬眼看了那愤然之人一眼,淡淡道。“我又没叫你如何。若是掌柜的实在疲累就歇下吧!饭食只要照常就好,那个房间还你便是了,你如此恼火又所为何般呢?”被他这一番话激的更加愤怒,长风起身挥手推翻了桌子。看着满地的饭菜,陶之摇了摇头,惋惜道。“好好的粮食,真是造孽啊!”长风调着眉毛,不耐的看着那个纹丝未动的少年,冷道。“陶公子,你当真是铁石心肠不成?”陶之淡淡的笑,开口道。“在下不是铁石心肠,不过真和假还是辨的出的。真诚待人,以心交人,你恐怕这辈子都学不会了。所以也别再跟自己叫劲了,该歇就歇着吧!”长风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楞了许久才哀默道。“你当真以为虚情假意就不用费心费力么?”“当然,虚情假意定是比真情真意更加费神费力,正因知道如此所以才叫你歇下。你又何必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我长风自恃没有对付不下的人。你这块难啃的骨头,我是啃定了!”长风怒起,撂下狠话,拂袖而去。陶之看了看地上的残羹冷炙,又看了看一旁闷声暗笑的两人,摇了摇头心中唏嘘。怕是跟随着你的这些人也都不是出自本意吧!用拙劣的方法套住他们的身却终是套不住他们的心。若是亲近之人的心都不向着你,你可真是该悲哀一生了。势利、狡猾、嬗变、虚伪这便是长风在陶之心里烙下的所有印象。长风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多么的牢固和难以改写。长风更不知道,自己此后的许多岁月里会为此付出多少痛苦的代价。只是,许多年后,他终会为了这个心机算尽的初见而悔恨不已。第3卷 那女子 第九十二话 交易这个偏僻的西北荒村貌似还从没有一次来过这么多的人,那个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死气沉沉的巷道,惊的村民都慌慌张张的关紧了门窗,只敢从门缝中探看。(==)()骑在头马上的无主和陆决却坦荡依旧。远远的看见了风沙中那个孑然而立的少年,两人都是宽心的淡笑。“你们来的还真是及时呢!”陶之欢悦的笑着看他们翻身下马,轻声叹道。无主也笑,豪气干云道。“怕你等得着急,这不就日夜兼程的赶来了么!”“是啊!突然接到你的消息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小五知道你有消息也吵着要跟来,后来我想到此行毕竟不是游山玩水,有些麻烦是避免不了的,就没有带她过来。”“是啊!要不是一位朋友想见识见识二位的容姿,我也不会如此急迫的请你们来。”陶之始终淡淡的笑着开口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好了。”长风倚靠在楼梯旁看着那一行众人拥进了厅堂,皱了眉头。“哎呀呀!这是什么鬼地方么!外面活不了人也就算了,连房子里面都如此……”那难听话还没说完,陶之一个萧杀的冷眼就把他的后话给生生的压了回去。月如玉不气却笑的风流不羁,摇晃着走到陶之身边,伸出手指迅速的扫过陶之的脸颊,媚惑道。“许久不见,叫我好生想念。”陶之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让他消停些。“无情的坏女人!”月如玉显然不甘心,只得低低的在陶之耳边暗声怨道。陶之不理会他,只走到长风身边,开口介绍道。“这位就是长风,我信中提到过的那个朋友。这位是踏浪公子无主,这位是情箫玉人月如玉,这位是少年剑客陆决陆公子。”长风勉强的点了点头,没做声。另外三人看着他不怎么热情的反应,都感惊诧和尴尬,也只好淡淡点头以当回礼。“既然人已经来了,那么便该在下见识见识那两样宝物了吧!”长风单刀直入的开口道。陶之看他,冷了脸色,缓声开口。“好,既然掌柜的如此心急,那我们定然却之不恭。”说完他看了看旁边的无主和陆决,二人了然,点头。(首发)()无主迈步上前,坦荡道。“剑谱一直未带在身边,在下就以木剑为介,现丑了。”说完他抽出腰间的桃木剑。“等等。”无主未动,长风却先开了口。“如此耍剑未免无趣,不如让我的小跑堂来领教领教这举世无双的剑法。”说完,他看向帐台中打瞌睡的小童。小童满脸不愿的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跟拇指粗的烧火棍,走到无主面前,深鞠一礼客气道。“请踏浪公子多多指教。”话音落,小童已经飞身而上,那身形步法甚是敏捷凌厉,令人惊诧。只见二人以木器在空中缠斗,一会飞身房梁一会翻身入地,叫人好不眼花缭乱。一旁观战的众人皆是唏嘘赞叹。这小童脚下的功夫果然了得,若不是无主也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轻功高手,定然会输在脚程之上。二人虽然都是以轻功见长,但小童的手上功夫却显然不如无主。陶氏剑法不愧为剑法中的翘楚,招招轻盈却有招招有力,那样似柔非柔似刚非刚的路数确实叫人难以应对。很快的小童便节节败退,终是溃不成军的输下阵来。看着小童摇晃着稳身退下,无主收了木剑,淡笑道。“小兄弟好功夫!无主佩服!”小童谦虚的躬身而道。“踏浪公子谬赞,小儿甘拜下风。”陶之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气质淡定眉眼冷峻的少年,心中猜出了几分,不禁笑着开口道。“‘鬼脚少年’三尾,果然名不虚传!”小童看陶之,眼中难掩惊讶和钦佩,最后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这小子就是那个游道派的唯一传人三尾?天哪?他这身扮相可真令我不敢……”陶之冷眼杀过,月如玉马上闭紧了嘴巴,终是没能说出那些令人尴尬的话来。“掌柜的,陶氏剑法你已见识过了。那么接下来的破冰,你是否想亲自领教呢?”陶之淡笑着开口道。长风不语,看了一眼身后的草帘,高声叫道。“厨子!”很快的,大汉挺着那个硕大的肚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狠狠的瞪了长风一眼才抽出腰间的宽背大刀,粗声道。“在下领教高招!”陆决缓步上前,恭敬道。“晚辈失礼了,请前辈指教。”看着温文有礼的陆决,大汉似是欣赏的点了点头。这二人的功力确是并不相当,比起大汉的沉稳和霸气来陆决就显得过于青嫩了。招式上和内力上都输上半程,只是有那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器破冰在手,他二人也战得旗鼓相当好不火热。眼看着破冰挥到之处,剑气冷冽萧杀,碎了四周的桌椅板凳,造就了一片狼藉。剑气却仍旧未退,余力朝陶之所立之处扫来。那一瞬,月如玉跨步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陶之拉进怀中,飞身而离。众人看着那惊险的一幕也都惊出了一身的汗,打斗的两人赶忙收招,陆决急急奔去,满脸焦色道。“怎么样?伤到了没有?”陶之不动声色的脱离月如玉的怀抱,笑着道。“无事。”一旁的长风看着众人对少年陶之的贴心宽慰,满面深思之色,久久没有开口。陆决见陶之没有大碍这才转身走到大汉面前,恭恭敬敬的深鞠一礼,诚恳道。“晚辈陆决甘拜下风,多谢魏前辈手下留情。”大汉看着陆决,仰头大笑起来,高声叹道。“少年可畏,少年可畏呀!”陶之此刻了然,这个手拿玄铁钢刀的便是天河派长门魏中天的胞弟魏左贤,那个传说中的‘断魂夺命刀厨手’。知道了那二人的身份后,陶之轻出一口气,好在自己先前并未有失礼之处。想着他淡笑着对那大汉点了点头。大汉也点头,随后便转身回了后堂。长风看着已无戏可唱,便开口道。“陶公子楼上请。”陶之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这才转身随长风走上楼去。——“你什么意思?”陶之不悦的皱眉,冷冷的看着那个始终不语却表情阴险的长风。许久沉默,长风又近前了两步,突的伸手扼住陶之的下巴。饶有兴致的研究起那张过于俊美的面容,最后冷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传说中的‘鬼手公子’草四,陶净然的血亲独子陶之,竟然是个女人。”他这话如惊雷闪电一般,瞬间击中了陶之最脆弱的一根神经,陶之楞在当下。长风却仍旧不依不饶,凑近脸,对着陶之的面毫不留情道。“这可是个相当难得的大消息呢!看来定能卖个好价钱,你说呢?陶姑娘。”看着长风那小人得志的表情,陶之终是对这个人彻底的失望了。许久才落寞的低下头,无奈道。“你究竟想要怎样?”长风放了手,转身而立,轻松道。“简单!我会兑现先前的承诺,你要的消息我给你。但,若是要我守住这个天大的秘密,你得用别的来换。”陶之忐忑,思虑万千,终还是泄气的开口道。“你还想要什么?”长风利落的转了身,死死的盯着陶之那张萧瑟的俊容,冷笑着道。“我要你!”“我?”陶之一时间不能明了他话中所指,脱口惊道。长风笑的令人不安,他踱步绕着陶之走了一圈,那双精光尽现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看穿。“总算还看的过去。”看着长风仿佛鉴赏什么东西一般,定下结论来,陶之有些恼怒,冷道。“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事成之后,我要你把你自己付给我当酬劳!到那时侯,你的、身你的心,都归我长风所有。你也是知道的,我这客栈现如今独独就缺一个掌柜夫人了。”对于长风这一番危词,陶之既恼火至极又无可奈何,思绪狂乱,终是没能开口说出只言片语。看着对面的俊少年不答话,长风看着窗外的风景,似是无意道。“我长风从来不趁人之危,若是你不愿意我当然也不会勉强。如今若我将你的秘密散播出去,你定回认为我不够君子。那么,就这样吧!那个秘密我依然替你保管着,但你想要的消息我就无能为力了。”陶之隐忍的看向那个伪君子真小人,气愤的咬紧了牙攥紧了拳头,恨不得马上把那张人模人样的俊脸打个稀八烂。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不能任性,此刻,这个令人及其不悦的男子是唯一的希望了。“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陶之平复了心中汹涌,开口冷冷的问话。长风见他已经松了口,不禁更加得意,胜券在握的笑着道。“容易。你若答应我便陪你行这一程,你了事之时便是我们成交之日。你看如何?”“甚好!”陶之别过脸去,咬牙切齿的憋出那两个字来。第3卷 那女子 第九十三话 信物本以为此事已了,陶之刚想抬脚离开,长风却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首=发=陶之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冷面瞪他。长风装做不见,只是顾自笑着开口道。“我们口说无凭,最好能有信物为证。”陶之定着气,不耐道。“信物?”长风笑的暗藏玄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条小指粗的精巧环链,链的两头各悬着一只花纹眩目的细镯。陶之看着那个精美的金色镣铐,又好气又好笑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抽动嘴角冷眼看他。对于陶之的不善表情,长风显然是很不以为意,仍旧心情大好道。“如此一来,既保证了你的消息之源,也保证了我的婚姻大事。陶公子,你觉得如何呀?”我呸!陶之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他的小人得志,面上却不得不敷衍应对。“别说我们的交易还没成定势,就算是真的事成。既未成亲,就要拘礼,整日挂着这样的一条锁链,各自私下定然都不方便。”“放心,这条链子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放到十丈之长,你想去哪都方便的很。”看来他是拿定了主意要把自己锁在身边,了然此事之后,陶之冷着脸色,隐忍着嘴角的颤动,怪声问道。“是么?想不到,你对我如此放心不下?”“没错,我对是非常非常的放心不下。”长风此刻却是异常的坦荡而诚挚,任谁都看的出他这一句才真是发自肺腑之言。陶之终是被他气的再不想开口,任他把那镯子套在了自己腕上。——陶之冷着脸色跟在长风身后缓缓的走下楼来。众人见他神色不善,都心有忧虑。月如玉先一步上前,伸手想近陶之的身,却被长风一步横过挡住了。陶之不悦的伸臂狠狠的挥开了身前的人,冷斥道。“闪开!”长风也阴了脸色,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盯着陶之的脸,闷声不语。陶之不理会他,径自走到众人面前道。“没事,都解决了。()()我们明日启程离开此地。”月如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那别扭的两人,很快发现了陶之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惊动的迅速将那古怪之处拉到面前。“这是什么!?”众人看他腕上的精致镣铐,也都是惊诧万分,上前观瞧。陶之冷冷的瞟了长风一眼,硬声道。“他欠我银子,我怕他跑了。”听完他这牵强的解释,无主和陆决心中虽都犹疑,但终是没再开口。月如玉却不依不饶,伸手狠命的把那镣铐往下拽,直到陶之的手腕已被拉扯到通红一片,那东西却纹丝未动。陶之心下了然,这果然不是俗物。“怎么弄不下来?”月如玉看着陶之那有些沁血的手腕,又心疼又焦急的惊口问道。正这时候,长风上前,得意道。“这炼金所铸的‘鸳鸯断肠锁’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脱掉的。连这都不知道,情箫玉人你也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吧!”月如玉被长风一番话气得许久没能开口,愤愤的甩开袖子走到陶之身边,满眼忧虑的望他。陶之叹了口气,无奈的耸动肩膀,泄气道。“事以至此,多说无益。”三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不再纠缠,只各自心中盘算。长风看着他们这一默契尽现的举动,不悦的黑了脸色,闷声一旁。陶之走到桌旁轻轻的坐了下来,面庞上惫色尽显,他楞楞的看着门外咆哮不止的风沙不觉叹息一声。这只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怕就怕,枷锁已上终生难脱。——“陶公子,厨子请您到后堂走一趟。”陶之放下筷子,看了看立在自己身边的三尾,点头起身。“你留在这!”长风还没来得及跟步,陶之就冷声命令道。从没见他如此恼火过,也从没听他如此冷硬过,坐在桌前的三人心中更乱。望着那个僵冷的肩膀许久,长风终于妥协,坐回长凳之上。陶之这才跟随小童朝后堂走去。看着长风手腕上的链条不断的被拉出来再拉出来,三人对此物更加好奇。魏左贤站在灶台前,见陶之独子前来,放心的松了口气。“不知魏前辈唤小儿前来所为何事?”“白日里见你手上的锁我就一直忧心。看来那个衣冠禽兽是盯上你了,我们就怕你应付不来。此时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些他的脾气秉性招术手段。虽是不能帮你立刻脱困,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陶之看大汉诚挚表情,又看满眼同情的小童,最后点头道。“陶之在此谢过二位恩情。”说完他单膝跪地,行了大礼。小童赶忙把他扶起来,幽幽道。“那家伙配不上你!我们受他迫害多时,知道他不是什么善类,实在不忍心见你这样的人断送在他的手里。你不用谢我们了,此事我们也有责任。”陶之点头,连声称谢,不敢怠慢。大汉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次缓声道。“那家伙说简单却实在也是不简单。阴险狠毒不说,头脑还特别灵活。就说这个‘鸳鸯断肠锁’吧!从流乡子手中诓骗了这宝贝本就龌龊,他却还生生的断了人家的双手。作孽!作孽呀!”听着大汉说完这锁链由来,陶之不禁到抽了一口凉气。“他为人到底如何,想必这几日里你也应当了解了一些。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好。那就是他的身上从来就没有‘良心’这个东西,别对他抱任何常人的希望。他不是常人,不,应该说他根本就不是人,因为他没人性。”陶之点头,心中更是惊动。想必这二人已经跟随长风不少时日了,若他们都这样定断,那么便说明那个人真的是完全无药可救了。只是,更这样的人过招,陶之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想到这,他不免黯然。小童见他泄气,不无希望的开口道。“其实你也实在不必太过忧虑。我看的出,他对你还是有别于旁人的。也许,真的还有转还的余地也不一定。一切都看你自己了。”陶之满心感谢,对着那小二人点头道。“陶之再次谢过二位相助。”“还有,你放心,这发生的一切和我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将烂在我们的肚子里。”陶之看着那两人的坦诚之色,心下感念万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是知道,大恩从来都是不言谢的,便也不再开口多说什么。——陶之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淡淡月光,仔细的端详手腕上的环扣,皱了眉头。“别躲了,进来吧!”月如玉闪身进了屋子,来到床前,低低的看着陶之,幽幽道。“你真就有如此难处么?竟听凭那个男人这样对你?”陶之仰身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讨厌了。与长风相比,他好太多了。想到这陶之便笑着道。“我怎么才发现,原来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月如玉一楞,许久才恢复了那风流之态,伸手将庸懒之人拉起来,环在怀中轻声道。“现在发现也不晚。”陶之无奈的笑了笑,轻轻推开他,淡淡道。“你该知道的,人活着最最不快便是无奈。挣不脱、抛不下、离不了,总有些牵绊拉扯着你陷入无奈之境。仿佛堕入泥沼,抽身不得,只有安然自醒才是活路。”月如玉望着他坚定的面容,忽然心颤,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怜惜之感。“谁?”陶之一声低喝,月如玉才抽神冷静,警惕的看着漆黑的门口。长风缓步走进了月光下,阴冷的看着床边过于亲近的二人,闷声。陶之每每看见他,便有几近崩溃的感觉,疲惫困顿甚至是绝望。月如玉面色也是不善,冷着眸子回望长风。“算了,都回去吧!我实在是累了,不想再费神。”月如玉看他落寞深情,心疼到有些抽搐,决然起身走出了房间。长风见他已经离去,才跨步来到床上,突的扬起手掌随后又重重的落在了陶之脸上。那一个巴掌来的太过突然,陶之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就那样楞在了那里。“你最好记住你的身份!总有一天,你是要成为我长风的人,所以最好不要再麻烦我对你多加提点。”狠声道完这一席话,长风冷峻转身,走出了房间。终于恢复了寂静之暗,陶之缓神,长长的叹了口气,脱力的倒在了床上,累及睡去。第3卷 那女子 第九十四话 错觉清晨,所有人都整装待发的等在楼下,许久还不见陶之下楼来,大家心里都是忧虑。()(.)陶之站在铜盆前,低头看着水中倒影,皱起了眉头。终于在众人的千等万盼中,陶之包裹严实的走下楼来。“你这是?”看见他那熟悉的装扮,无主失笑道。陶之拉了拉宽大的遮帽,闷声道。“风沙太大,我怕吹。”大家也没多想,一行众人跨马启程。过了午时,还未走出荒凉之地,但终是因为疲累而不得不在风沙中休息。陆决看着闷声坐在一旁的陶之,拿出干粮和水囊递上前去。“谢了。”陶之轻声道完,接过吃食垂头咀嚼起来。行止傍晚,他们才终于赶到了一个不算大的镇子。找到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客栈,众人下马住店。晚饭之时,陶之依旧未脱斗篷,这个时候众人才察觉出一丝异样。陶之始终闷头吃饭,也没主意到那些探究的眼神,直到头上的宽帽别人扯下,才惊的抬起头来。“你的脸!?”无主吃惊到了极点,往下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陶之对着那三双惊诧的眸子,牵强的扯起一个轻松的笑容,淡淡道。“哦,昨天夜里有虫子爬到脸上,因为一时情急,所以下手重了些。”他这话自然没人相信,那青中带紫的伤痕明明就是一个粗实的成年男子所造。月如玉立刻了然,满眼萧杀的看向一旁那个事不关己状的长风,拳头已经攥的咯咯作响。无主和陆决看月如玉神色,心中了然,恨意徒生。“你们都看我做什么?饭菜不合胃口么?”长风却故意装作不知,淡笑着口问道。月如玉强压下心中火气,看陶之那肿胀的脸庞,心里却翻腾难平。见那三人艰难苦涩的神情,陶之心中愧疚。他们因为自己而忍受着莫大的委屈,而最该为他们解忧的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这一次的决定还真真是害人不少呢!想着,陶之落寞的垂下了头,难平心绪。——入夜,陶之悄悄起身,走到隔壁的房门口,抬手轻敲。“进来吧。”陶之推门而入,站在门口却不再迈步近前。(首发)()长风饶有兴致的踱着步子,来到他的面前,笑着道。“找我何事?”陶之冷眼看他,陈声道。“你若再对我动手,最好不要动在易显的地方。否则你若出了意外,我便不会管你的死活。”长风听完陶之的话,却不以为意的冷笑了一声,挑衅道。“是么?我到要看看能出什么意外。”说完他毫无征兆的挥手,重重的打在了陶之另一边的脸上。这个巴掌是如此用尽全力,陶之的整个脑袋都轰鸣起来。“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耐心的等等看了。”长风兴致的笑着道。陶之咬紧了牙关,转身走出了那扇门,心中终于对那男子再无一点人世之情。他无比平静的告诉自己:陶之,该尽的道义你已经尽过了,往后再有什么便不是该你能左右的了。记住!保护自己,直到拿到该拿的东西,其他便与你无关。——他们惊怒的表情和反应全都在陶之的意料之内。看着那三人相互对视了然而默,该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陶之也依稀可以猜想的到。“你接下来要去哪?”终于行出了大漠,立身马上,陆决笑着问道。“我想前去拜访一下陆叔叔,不知道是否方便?”陶之淡淡道。“当然,如此甚好,我也正要回京都去,我们可继续同行。”陶之点了点头,余光却仿若不经意的扫过长风。他说过,二十年前陆叔叔曾经与灵算子道人有过一面之交。既然他们先前已经认识,那么也许可以从陆叔叔那打听到灵算子的下落。“既然如此,我们也一道同行。反正我和无主兄向来无事,就当是游玩一番好了。”月如玉笑着看了看无主,无主点头。二人又同看向陆决,陆决也重重点头。三人似乎已经有了什么共同的决定一般。始终被当成外人一般不予理睬的长风此时十分不悦,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冷冷的盯着陶之,不做声。陶之早就察觉了他投来的无形压力,一改往日的慌张和恐色,换之是对他报以淡淡的微笑,温声道。“掌柜的,你觉得如何?”那样温暖的神情和语气,长风从未感受过,这使一直冷静而狠绝的他忽然慌了神色。陶之看他那不自然的点头之态,面上依旧笑的明媚,心里却冷峻如冰石。长风,终于发现了你的弱点,即使再僵硬的性情也敌不过一席暖风吧!面对善意,纵使再是无情也定然不能无动于衷,即使不报以同样的善意,但至少无法做出恶意之举了吧!想到这,陶之也是心内感叹,他从前也是不晓得的,虚情假意原来自己扮起来竟是这般轻易而自然。果然,多年前的那个洁净而通透的孩童早已经变不见了……月如玉见身边身又失神,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们走吧!”“好。”陶之回神低低的应声之后,却转脸对着另一边的长风点头温笑。那突如其来的灿然笑容,仿佛闪耀着烈日之光的宝剑,瞬间插在了长风的心上。那样灼热的一束光,长风那颗一直被黑暗和寒冷笼罩的胸腔里突然融起溪流,终是化为水浪,击撞不休。突如其来的欣悦和慰藉,忽然不再觉得这尘世只有寒冷和无情,那是错觉么?而那个装若少年的妙龄少女,她为何要对这样邪恶的自己报以如此温善?那笑容,是虚假的么?为什么对自己以往认定的一切开始怀疑,开始犹豫,开始踌躇,开始动摇,开始不够狠心了呢……——一路行来,已经过了萧荒之地。十天了,长风却始终低沉且无只言片语,同行的三人皆是诧异。傍晚,山林旁,众人架起了火堆。看着长风无语的走开,走远了,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的林间,陆决才犹疑着开口。“小四,你们?”陶之淡淡的笑,如清风莹月一般,美的令人难以琢磨。“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他不是个值得的人。”月如玉憋了许久才开口道了出来。无主也沉吟着点头,满面的忧虑。陶之眯着眼睛,凝视着长风消失踪迹的方向,轻声道。“那是一个关于猎人和狐狸的故事。寒夜、大雪、深山,当无情的猎人碰上狡猾的狐狸。一切都会是难以预料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