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麒彷若未察,大大方方地说:“子默,这是我弟弟,你还没见过吧,这是他的同学,林汐,少麟口中的才女。”他再一次,坏坏地冲我笑笑,我汗颜,额头顿时现出一滴冷汗。冰山只是惜言如金地点了点头,而且,仿佛第一次见我般,眼神居然似乎有些锐利地,径直在我和狮子脸上来回反复探寻着什么,还盯了我好几眼。“林汐要回去,我送她。”狮子在兄长们面前依然一副酷酷的模样。沙沙说得没错,夏言没事就爱乱开玩笑,只见他对着唐少麟挤挤眼,有些暧昧地:“是同学还是小女朋友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失色,这个桃花男,能不能想点别的啊?玩笑也不能乱开吧?我还是纯纯少女嘞,刚忍不住想出言反驳,狮子的哥哥自动跳出来解围,只见他先是笑着朝夏言摇摇头,然后,对着唐少麟说:“好了好了,少麟,送你同学先回去吧。”接着,他又转向我,出言仿佛安抚我一般,“少麟是脾气坏了些,但相处长了你会发现,他人很好。”怎么我有一种被托孤的感觉?!“唐、少、麒、……”旁边有磨牙的声音,我偷眼看去,狮子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层红晕,咦,我没看错吧,刚想擦擦眼看仔细点,就听到有点生硬的一声:“走了。”狮子径直一人大踏步向前走。我忙对众人陪个笑脸:“那我们先走了。再见――”然后,忙忙地追了上去。真是的,没事走那么快干嘛,等我一下会死啊!在我的身后,依稀传来数道笑声。那天,一直到把我送回家,狮子都一声不吭,放我下他那辆拉风得要死,也把我吓得要死的机车后,他一言不发地,径自阴沉着脸呼啸而去。看着他飞驰而去的背影,我摇摇头,真是个奇怪的动物。青春期的男孩,别扭得很![7]第七章高二开始了,繁重的学习压得我和沙沙喘不过气来,一心一意想考上G大的沙沙也拼上小命了,唉,暗恋的力量真是伟大。我更是被父母整天碎碎念叨得心烦,要和沙沙一样考上著名的G大,我不死也得掉层皮。闲来无事的时候,我还是会时不时从沙沙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夏言和那个叫秦子默的冰山男的消息,譬如,他们又参加了什么校际辩论赛了,拿了什么什么名次了,那会儿,九三国际大专辩论会的影响力依然很是深远,因此,沙沙每每说起来,都是一脸的钦佩和向往。又譬如,据说那个多才多艺的冰山男于某年某月某日在系里开书画展了,沙沙通常也会骄傲得不行。再譬如,冰山男什么什么时候又到夏言家来玩了,但是,在沙沙因为种种原因,和他悭缘一面之时,她多半也会有些懊恼地告诉我,以求得我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支持。说起来也怪,曾经有一次,当我和沙沙下了公共汽车,挥挥手互相道别,各自回家的时候,我走了一段路,不经意间向后一瞥,突然看到斜后方拐角处有一个人影,真的真的很像那个冰山男秦子默,但是,当我有些疑疑惑惑地,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完全杳无踪迹,我不死心地再仔细看看,还是没有。我想了又想,终于确信,一定是沙沙最近在我面前念叨他念叨得太多,以至于我都有些杯弓蛇影得提前出现了老花症状。为防止杜沙沙同学没完没了地,刨根究底地追着我问种种细节,我也就谨慎且知趣地,从未提起。总而言之,只是过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在学习的层层重压下,和那个冰山男之间的小小恩怨,已经被我远远地抛到了脑后。所谓的萍水相逢,大概也就是如此吧,我觉得我们以后已经无缘再见了,不过,这样也好。相看两厌,还不如不见。年少轻愁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狮子有一阵好久没来上课了,据说是北京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物理选拔赛去了,亏他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木有天理。我们要分文理科了,学文还是学理,这是一个问题,大大的问题。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钢笔,叹了口气。老夫子,我们的语文老师已经对我连续轰炸了三天了,希望我选文科,认为我有天赋。天赋?天晓得是谁赋。老爸老妈也在逼我选择,我们甚至还大吵了一架。他们认为展阳高中的文科是弱项,保险系数不大,而我理科虽不突出,但较为平均。连班主任也在这样说,她也认为理科保险。我自己咧,是喜欢文学,但又自觉没有足够的天才和想像力,文科于我而言,有点像水中月,美好但不实际,但是,当理科与功利的升学联系起来,我又心有不甘。物理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红表棒黑表棒什么的,稍有不慎走口讲成“红宝宝”、“黑宝宝”,我不禁微笑,呵呵,老师的口误永远是学生的福利。下了课,看其他同学在打打闹闹,我就是提不起兴趣,明天就要交表了,我选什么?“哎,选什么?”班长,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凑过来。“与你何干?”我白他一眼,这个胖男生,同窗都快五年了,爱打听的老毛病总是不见改。“嘿嘿嘿……”他不好意思挠挠头,撇开这个小毛病,他其实还是一个老实男。“你咧?”近墨者黑,我也有几分好奇。老实男爸妈是上海下放知青,政策允许子女回城,他以后应该会努力去考上海的学校吧。果然,他推推眼镜:“我选理科,以后考交大啊。”真是孝顺的孩子啊,我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单纯的脸。至少,他有自己明确的目标。放了学,沙沙去参加校际歌唱比赛去了,她在文体活动方面永远是展阳高中的骄傲。我一个人恹恹地走在回家路上。路过一家书店,不顾班主任跳脚般“分秒必争”的喝令,我压下罪恶感决定进去逛上一圈。等到我出来时,不知何时,天已降下瓢泼大雨。我无比凄凉地站在屋檐下,我暗自想,落水狗也不过如此吧。眼看一时半会儿天公是不会止泪的了,我郁闷ing,正想踱进去不顾老板脸色继续蹭书看,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轿车停在我面前,我瞪大眼,看着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唐狮子不太好看的脸色:“上车。”我茫然,是在跟我说话吗?“上车!”狮子头顶似乎开始冒火。我如梦初醒,战战兢兢上了车。车里很温暖,但某人脸色犹如冰块,而且,是万年寒冰。“你白痴啊,出门不会看看天气预报?!要不是我路过,你要等雨停等到什么时候啊?!”狮子咆哮。我愣了愣,也不禁怒火冲天:“我爱淋我的雨,关你什么事?我跟你很熟吗,唐、少、麟、同、学?”我一字一顿。“呃……”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坐不住了,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冲我友善地笑笑,我这才意识到车里还有第三个人,完了,我的原本就不够光辉的形象,这下一定是DOWN到谷底了。开车的大叔看上去十分和蔼:“你就是林汐吧,我是少麟的姑父,你好啊。”“叔叔好。”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说。大叔好言好语地:“少麟特意弯到学校去看了一看呢,果然你走这条路……”“姑父!”狮子截住他的话。我茫然。“少麟今天刚参加完比赛回来啊,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到校了,”大叔开心地笑,“所以先回学校看看。”“哦,”应该只是巧遇吧,“那你比赛怎样啊?”我努力表现同学爱。只可惜,换到的是不屑的一声冷哼。大叔好心解围:“应该不错吧。少麟一向是天才哦。”有这样善解人意又会说话的亲戚真好,可惜俺家人丁不旺。我胡乱想,不知不觉车停了。“下车。”狮子依旧言简意赅。我看了看,不是我家啊,“我家还没到啊。”他忍耐地站在雨里,挑挑眉:“你这次模考考了几名?”这人没事怎么就喜欢戳别人的痛脚,我心虚地看着他,“干……干……干什么?”“不干什么。”他两手抱在胸前,“白痴啊你,不懂你就不会问人啊?!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家教,帮你复习功课。”“什……什么?”我大叫,赖着不肯下车,我还想活得时间长点咧。“你没得选择,下车!”他大力开门,把我拽了出来。我们进的是一家茶吧,但我没心情品茶,死死盯着面前的仇人,意图用眼光直接砍死他。狮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不是要考大名鼎鼎的G大吗,就凭你现在的成绩?”我怒目以对,你是永远别指望一个天才懂得尊重人的。“选理科吧。”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我大力拍桌子,“唐少麟,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今天不是愚人节,你要玩什么把戏就明说,就是因为在天台我得罪过你一次,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选什么科是我的自由,要你管我!”说到后来,我眼一红,止不住有些呜咽,“我爸妈逼我,老夫子逼我,班主任逼我,连你……你们就不让我自己好好想想……”他似怜悯地看着我,就一直一直那么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还有别的,但是我无暇分辨。“你向你自己负责就够了,管其他人干嘛?!林汐同学,我问你,你想清楚没有,你有足够的天赋、理想和热忱去学文科吗?你敢说,你愿意把你的爱好当成一项职业吗?”我愣愣地看着他,咦,这头狮子说的,怎么跟我想得一模一样?也许,我只是抗拒被人安排的滋味。我还是读了理科,我还是每天在和数理化作斗争,我还是每到周末就乖乖地到那座茶吧去听唐狮子讲小灶,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面对我冷嘲热讽,跳脚抓狂,有时候气起来恨不能把我一把扔到窗外,让我从此消失在这个地球上,一面仍然很尽心尽力地,不厌其烦地为我辅导,时不时还抛出一份两份葵花宝典。不久我就知道了,原来那座茶吧是唐狮子的姑妈开的,原木色的装修,典雅的布置,和悠扬的音乐。宛如人间天堂,当然,还有身处地狱中的我。在新加坡念书的表妹也写信来说苦苦苦,做不完的习题看不完的书,那么,全世界的高中生岂不都是一样?这样,至少我心理可以平衡一点。唐姑妈和我很熟了,她很喜欢我,并不介意我经常来蹭坐,因为后来我发展到经常过去温书了,喜欢她眉宇间的温润和那儿的优雅气氛。一天,我又坐在那儿,在一个小隔座里看着我的化学书,氢氮氧,元素周期表……我不禁伸了个懒腰。唐姑妈走过来:“小汐。”她和我已经很熟稔。“阿姨好。”我连忙往里坐了坐。“书看得如何?”“还好吧。”我意兴阑珊。她揉揉我的头发,“你总让我想起了少麒的一个同学,他以前也经常来看书,也经常是郁郁不乐的样子。”我直觉地出口:“秦子默?”她诧异,“是啊,你们熟悉?”我摇摇头,直觉而已。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叫秦子默的冰山男身上,我一种我十分熟悉的感觉。也不知为什么,我仿佛很了解那种感觉一样。“那个孩子,单身一人,一直很沉默,可能……”阿姨欲言又止,半晌,又轻快地说,“但他和少麒在G大读书,现在挺好,少麟也不错,你要加油喽。”她轻轻一笑,“看在少麟那么卖力为你补习的份上。”我笑,有气无力地:“阿姨,你就别再取笑我了。唐狮子的天分,我就是追他100年也追不上。一开始,我可能是误会了他,现在发现,他倒还满乐于助人的。”毕竟,是很少有人愿意花那么多时间来给一个还曾经在言语上得罪过他的路人甲补习功课的。嘴上不说,打从心底,我一直十分感激唐少麟同学。我曾经暗下决心,如果考上比较理想的大学,要好好谢他。虽然,他不见得稀罕。他对我,一向是恨铁不成钢,基本上从无好气。“狮子?”唐姑妈哑然失笑,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还满像的。”背后有人重重咳嗽。我一惊,回过头去,赫然是唐少麒兄弟俩和--秦子默,秦子默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很陌生。看到他们,特别是看到秦子默,我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大,因为狮子恶狠狠看了我一眼。唐少麒亲热地攀上姑妈的肩,大力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姑姑,想没想我啊?”我一阵寒战,鸡皮疙瘩起立跳舞,呵呵,恶心地咧。姑妈惊喜:“又不是星期六,你怎么回来啦?”她朝着后面的秦子默打招呼,“子默,好久没看到你啦。”秦子默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打招呼,然后,居然好温柔地对着姑妈说:“这周学校搞活动放假,我们也想姑妈了,回来看看您。”他递上一个袋子,“给您买了一条丝巾。”姑妈难得地脸红了:“你这孩子,来就来了嘛,带什么东西。”秦子默一笑,居然……有酒窝……“应该的,那时候那么麻烦姑妈。”这个双面人啊。我情不自禁研判地盯着他。嗯,和唐狮子一样具有研究价值。我早就想过了,等到以后考上大学,有时间的话,就以唐狮子为体裁写一本小说,好好剖析剖析这个……人性的多面性,呵呵,这不,眼前又多了一位。姑妈看着唐氏兄弟,取笑道:“听到没有,你们俩从来没对姑妈说过这么窝心的话,真不晓得谁是我的亲侄子。”狮子撇撇嘴,一言不发,转身看向我。我很知趣,努力堆上笑:“恭喜恭喜,载誉归来,呵呵。”在我们学校,是个人都知道狮子前一段时间出国参加比赛拿了金牌,在学校里引起好大轰动,好像电视台都来采访他了,只不过他风头太劲,加上参加活动太多,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这段时间以来我都是在自我奋斗,不过以后可能都会如此吧,因为据小道消息说,他很快就要保送了,可以不用到校,有专门老师单独授课,给他开小灶。我早就说过,他非我族类。唰----迎风飞来一道暗器。“我总结的题目,看看。”狮子酷酷地说。我眉开眼笑地接下,唔,又可以K沙沙几顿饭了。每次狮子总能准确预测到老师段考重点,我和沙沙获益匪浅,成绩稳中有升,呵呵。一抬眼,大家冲我笑,只是,秦子默的笑十分冷淡,还似乎别有深意地盯我看了好几眼。我心里扮了个鬼脸,还在记仇啊,毕竟我才是被抢书的人咧,小气鬼,喝凉水。姑妈拍拍手:“难得一起吃顿饭吧。我去买菜。”几乎是立刻,狮子就出言拒绝:“姑妈,我有事。”话音刚落,手机铃响,吼吼吼,摇滚乐啊,有个性。我离他比较近,清楚听得手机里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说:“少麟,快点,我们都在等你庆祝呢。”狮子简单答一句:“就来。”我冲他伸伸舌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怕他了。呵呵,佳人有约啊,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他狠狠白我一眼,跟姑妈说:“你们吃,我跟朋友聚会,先走。”呼啸而去。这顿飞来之饭吃得还算比较愉快的,香菇炖鸡,东坡肉,鲜笋老鹅,虾仁涨蛋,清炒荷兰豆……丰盛的一桌啊。我从来不会节食,加上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作淑女状,一面大口吃菜,一面毫不吝啬地大肆褒奖:“好吃,好吃。姑妈,你做的菜一流,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亲爱的老妈,别生我的气啊,为了基本民生,口腹之欲,我只不过小小地夸张了一下,呵呵。姑妈满足地咪咪笑,姑父,这个爱开玩笑的家伙,还是大学教师呢,冲我一乐:“给我们作干女儿啊,保你天天吃到。”他歪歪头,“要不,过几年,做我们的侄----媳妇也马马虎虎啦。”咳咳咳咳----我差点呛到,头上似有一只乌鸦飞过,三道尴尬的黑线,外加一滴冷汗浮现额头。拼命拍着胸脯,我大喝了一口水。眼看着这两个加起来足有八十岁的人朝我嘿嘿直乐,仿佛捉弄我是多么有趣的事,我恨恨,转眼看去,唐少麒笑得诡异,秦子默,则笑得风清云淡,事不关己。但是,这点小CASE怎么会难得倒我呢,明白膝下无子的唐姑父姑妈心里其实满疼我的,再加上,嚯嚯嚯,我的馋虫,……于是,我大大方方走过去,抱着唐姑妈大叫一声:“干妈!”又对唐姑父大吼:“干爸!”嘿嘿,震震他的耳朵。唐姑妈居然很感动,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丫头。”眼里隐隐有泪光。就这样,我轻易地拐到了两个疼我的长辈,直到多年后,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还是一如既往。只是,我心里一直一直隐隐有内疚。[8]第八章快吃完饭时,唐少麒接了个两个电话,第二个电话讲完后神色有些怪异。秦子默很了解地说:“木兰的夺命连环CALL又到了?”唐少麒一副很头痛的样子:“大小姐又心血来潮,让我马上滚过去。”叹了口气。傻子才看不出他眼里的笑意。“可是,少麟让我送林汐回家。”他看着我,若有所思。“不用-----”我推辞的话还没讲完。反正不远,再说,我学了四年多的跆拳道可不是盖的。“我送吧。”依旧是很淡的口气。我愕住,下意识地,我的嘴巴张得应该能塞下一颗蛋,超大SIZE的。夜色很美好。但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因为前面的身影。我使劲地瞪,使劲地瞪,但是就在不远处,前面的人依然不紧不慢迈着长腿在走。见鬼咧,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穿衣服,我摸摸鼻子,不甘不愿地承认,这么有型。深灰的衬衫,深色的长裤,很大众化的打扮啊,可是在他身上,硬是有一种玉树临风挺拔颀长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我一时不防,眼看要撞上去了,一支修长的手臂横过来,我条件反射,一掌挥出去,另一掌接着斜斜劈出,标准的女子防身术第三十七招。眼看堪堪就要沾到他的衬衫,突然间,我反应过来,连忙硬生生停住,一抬眼,收到一道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啼笑皆非的眼神。那个眼神,似乎还带有别的什么。我极其尴尬,摸摸鼻子,上瞄瞄,下看看,就是不敢看他。“红灯。”哦,好像是解释为什么会停下来。我有点窘,往前一看,是到了一个路口,刚想说谢谢。然后,他带有一些讽刺地开口:“你一向都是这么鲁莽不看人的吗?”好像弦外还有音。他一定是又想起了那天我在书店的张牙舞爪。我惭愧,我只能无言。的的确确,我一向如此,这就是我的本色。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我一贯的伶牙俐齿有点蜕化。接着:“你走路就不能快一点吗?”依然是那副清冷的口吻。自大的沙文猪,还是那么不懂得尊重女性。于是,我兴起恶作剧之念,大大咧咧地:”实在对不起,我天生腿短,没有办法。”也是实话,沙沙都已经长到一六六了,我还在一五九上徘徊徘徊再徘徊,就是冲不进一六零的大本营。但是,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没必要表示出哪怕一丝丝遗憾。对他示弱,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他瞄了瞄我,不置可否地,继续往前走,只不过,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和我并行。看着路灯下两条长长的身影,时近时远,靠在一起又分开,和空气中漂浮的夜晚的气息,我居然有点紧张,奇怪,以前和其他男生在一起走走路、开开玩笑,哪怕是打打闹闹的时候我都从来没紧张过,我一向和那些男孩子处得浑然忘却性别之差,犹如哥们儿,但是现在,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座冰山给我很大很大的压迫感咧?还有一丝丝的,从未有过的不自在。“最近功课还紧吗?听说你数理化一直不太好,”突然,秦子默淡淡地开口,“还听说,少麟现在在给你补课?”“问我?”突如其来,天外飞仙般的这一句看似平淡但似乎又有些友好的话,我的大脑有点短路。“不然呢?”他看着我的眼睛充满嘲谑。“呃,算是吧。他给我补习,然后,我和沙沙都在沾他的光。”我老老实实地答,情况也的确如此。谁叫我逞能,要报理科呢。他的眼神似在我脸上仔仔细细地搜寻什么,半晌,“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后半截话湮没在一声轻叹中。话还未说完,但是,他只是继续往前走,不再开口。嘎?我瞪大眼,这个冰山男,到底在打什么禅机啊?我完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略带嘲讽地一笑:“我倒是看不出你的脑积水比我还要多。”说完,嘴角微微上扬。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因为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第一次,觉得,这个冰山男,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因为,他的那抹笑,真的,很……好看,而且,第一次地,不带有嘲讽,只是很纯粹的,带有些微调侃的微笑。一段好长时间的寂然。我默默数着自己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办法忽略身边的那双脚。半天,那双脚停了下来。他乌黑顺滑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在光洁的额前飞舞,清亮的眼眸看不出什么表情,静静看着我,一直就那么看着我。我生平第一次,有些慌乱,我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林汐,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抢那套书吗?”我莫名地心跳,会是为什么咧?他的声音从我头上方传来:“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诉你。”他又看看我的脑袋,仍旧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不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你家到了。”说完,他转身,大踏步而去。我先是还为原先他的话而气愤,接着,一项认知回到我渐渐清醒的脑海: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哎呀呀,我头痛了。这是我最后的认知。蓦然回首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等我和夏言到达包厢的时候,沙沙已然在座。好久没见,我们先来了个大大的HUG,千言万语,尽在一抱中。沙沙仍然是典型的美女,万里挑一。精致的妆容,俏丽的及肩短发,女主播典型的形象,浅紫的羊绒衫,深紫的及膝裙,小巧的长靴。浑身上下无懈可击。我刚落座,她就仔仔细细审视我:“汐汐,好久不见,怎么变国宝了?”我无可奈何地笑:“你这个大忙人拨冗见我,我实在太太太高兴了,以致失眠。”夏言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又对沙沙笑:“最近报上你的八卦不少啊,‘高官子弟竞相追求,美女主播不为所动’,啧啧啧,现在的标题,要多耸人听闻就多耸人听闻。。。。。。。。。”沙沙撇撇嘴:“彼此彼此,你的红粉兵团也满够秤的。”又对我大惊小怪地说,“你怎么敢坐他的车啊,他是绯闻发动机,给那些八卦记者看到,搞不好明天你就上报了呢。”这两人损来损去的,还像以前一样,完全不给对方面子。我微笑。沙沙给我一个很大的袋子:“上次去纽约,给你带的。”我也不客气,“谢了。”接过一看,套裙,鞋和化妆品,一望而知全是名牌。鞋跟足有十公分。我苦笑,“沙沙,你是在提醒我需要增高吗?”这么年过去了,我只是勉强进了一公分,跟一七零的沙沙比,明显短了一截。沙沙瞪我:“好心没好报,就算是天天对着学生,也要打扮得美美的,有利于提高你的美誉度。光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有什么用,外在形象也很重要。”她一双眼象X光似的,“看你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还没有送死鬼上门吗?”咳咳咳,我嘴里喝的饮料快要喷出,这个杜沙沙,在人前风情万种,永远是一副淑女状,殊不知在我面前,如假包换的语不惊人誓不休。夏言出言抗议:“嗳嗳嗳,两位美女,置我这个帅哥于何地啊?”边吃边聊,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和沙沙也好久没见面了,听听她和夏言的近况和趣事,我安心作一个听众,间或插两句嘴。突然,夏言插了一句:“上次少麒回国探亲,说少麟要从美国回来了。”“是吗?”我的心波动了一下。六年过去了吧,好快。“他已经提前博士毕业了。算算这小子,本科跳级,硕博连读,还提前一年半,真是奇才。”夏言啧啧有声,“听少麒说国内好几所大学要高薪延聘他,他还没决定,不过清华北大的可能性很大。”“哦。”我眼前浮现一双眼睛,和那曾经熟悉的,关切的,坚定的眼神。我抬起头,笑笑:“那很好啊。”六年不见,只是偶尔会在MSN上聊聊天,他,应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吧。在上餐后甜点时,沙沙去洗手间补妆,夏言看向我,一反常态地吞吞吐吐:“你知道吗,有个人,上个月,已经回国了。。。。。。。。。”我的心砰砰直跳,有个人。。。。。。已经回国了。。。。。。是。。。。。。。。他吗?但是,我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决绝的、无情的眼睛。“林汐,你太残忍!”“林汐,我还是一直错看了你!”“林汐,如果认识你是个噩梦,那么,现在的我,无比清醒。”“林汐,我,发誓,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都过去了,不是吗?[9]第九章我平淡地说:“你是要告诉我,是秦子默吗?”夏言有些惊讶,“是的,是子默。”他顿了顿,“他现在是加拿大驻J省P。Jesen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我上个月见过他。”他又顿了顿,仿佛很难启齿一般,“子默,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我挑挑眉,是吗?那又与我何干?六年来,我的心,早就痛过几千几万次了,反反覆覆,痛彻心扉,我叹口气,不是没想过,该来的终究会来。终于,也应该有一个了结了吧,但是,真的,又与我何干呢,他那么恨我。。。。。。。。于是,我淡淡地开口:“他的一切,我毫无兴趣。”夏言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半天,“我虽然不知道当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但,就算作为旧识也好,曾经的朋友也好,林汐,你真的,不想见见他吗?”我看向他,是的,他一直不十分清楚当年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事,那个人,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或许,他,真的像当年诀别时说的那样,永远永远,都不再想见我,那么,我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幼稚的女孩子了,我明白,夏言的话里或许包含着某种信息,但是,我选择忽略:“不想。现在,将来,永远。”他又叹了口气,正待说什么,沙沙回来了。饭后,沙沙拉我去她家,理由是:“今晚别回去了,卧谈会卧谈会。”在她温馨的小公寓里,我看着她快快乐乐地给我张罗吃的喝的和洗漱用品,不由感动地笑,沙沙,可爱的沙沙,我永远的小妹妹,在当初我最困难的时候,唯一知情的她,给了我无言但极其坚定的帮助。但是,我曾经深深,深深伤害过她。而且,也许是报应吧,最终,也伤得我自己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这也是我在毕业后三年来对她深深内疚,经常联系却不经常见面的原因之一。“在C市还习惯吗?”坐了下来,沙沙拨了拨头发。“还好吧。”我不想多谈。“你呢?”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工作很忙?”她怔了怔,半晌,笑了,眉宇间却掠过一阵寂寥:“还好吧,时间长了,挑战性就会降低。”她叹了口气,“不过,忙总比不忙好。”我半晌无言,突然,想到一件从报上看到的八卦:“你谈恋爱了?和汪方?”副省长的儿子,我们的大学同班同学,从大学开始一直在追沙沙,未果,也算年轻有为,更难得的是,不是纨绔子弟,人品很好,我们都乐见其成。“暂时还不想这个。”沙沙淡淡地说,“现在,还找不到恋爱的感觉。”我哑然。经过当年,即便亲如我和沙沙,有些事情,有些禁区也是不能碰的。不然,整个心,都会瞬间成碎片。时间流水般逝过。离上次聚会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即便夏言的一席话使我辗转了许久,但是,一旦我闭上眼,看到从前,再想起沙沙,我就不自觉有无助,还有不可抑制的恨意涌上心头,而毅然决然抛开一切有关过往的思绪。沙沙说得对,忙碌是疗伤的好工具。于是,我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甚至,在同系老师诧异的目光下,在截至日前临时插一脚报了本校的博士生,籍此逼自己去学习,去忙碌,去。。。。。。学会遗忘。对不起,亲爱的师母,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可能还是要去做灭绝师太。在给导师例行的E-Mail中,我如是汇报。晚上,同样的更深露重,只不过,今天有一些特别,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一个人的生日。昨晚,妈妈打电话来,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回来过生日吧。”我推脱:“有课。”电话那头的失望我几乎可以看得见。我抓紧电话线,妈妈的声音,略带哽咽,清晰穿过来:“汐汐,你还在怪你爸爸吗?他。。。。。。。”我心中一痛,勉强地笑:“妈,你别乱讲,我怎么会怪。。。。。。。爸爸呢?”“那你为什么好几年都不怎么回来,每次回来都匆匆忙忙的。”她在电话那头哭了,“你爸爸,他是爱你的,只是。。。。。。。。”我只觉眼里湿湿的,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的声音中竟然透出如此的苍凉。我深吸一口气,“妈,我下周就回来看看。现在,真的,有课。”“好吧。”妈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欣喜,“一定啊。”今晚,我二十五岁的生日。我抬起头,寥落的星辰,清冷的月色。一个遥远的深情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汐汐,从现在,到以后,直到你变成一个没牙的,丑丑的老太婆,我都要抱着你,好好陪着你过每一个生日。”多讽刺的一句话。世事无常,我算是知道了。在跨进宿舍的那一霎那,我觉得后面有人在盯着我,练过跆拳道的人,感觉会比常人敏锐很多,我猛一转身,唯一可以藏人的宿舍旁小树林树影婆娑,但没有任何动静。我疑惑地四处看看,那道迫人的视线仍在,却空无一人。是幻觉吧。我摇摇头。回到宿舍,大姐正在讲电话,看到我,如释重负地扬起话筒:“你的。”我的?我疑惑地走过去,除了家人,只有沙沙和夏言知道我这的电话,夏言一般不会打过来,那么是沙沙?她会有什么事,她不是在香港出差吗?而且,走之前已经提前跟我SAYHAPPYBIRTHDAY了啊。大姐看了我一眼:“都打了一个晚上了,这么晚才回来。”我歉意地朝她一笑,明白她是在担心我。接过话机:“喂--”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一个男声扬起,伴有一些杂音:“林汐,生日快乐!”我有点不确定,有些熟悉的声音,但又不知哪儿觉得陌生:“你是----”那边轻轻笑了:“别说你不记得我了,我会伤心得想一口咬死你。”十足的戏谑。“唐狮子----”我叫道,说不开心是骗人的。还有些莫名的感动。他还记得我的生日。六年来,年年如此,尽管前几年只是在MSN上简单祝福。但是,他还记得。那边显然愣了一下,半天,似是小心翼翼地贴近话筒:“你等一下。”呃,他在搞什么鬼?停了五秒,话筒那边震耳欲聋地齐齐一声狮子吼:“BIGSURPRISE!HAPPYBIRTHDAY!XIXI------”明显是十个以上洋鬼子的声音,有男有女,中气十足。我登时呆滞,状况外,额上冒出三条齐齐的黑线。半天,我听到那边“喂喂喂”数声,“林汐,你还在吗?”我切齿:“托您的福,还没被吓死。”不过也快了,果然是BIGSURPRISE,我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一抹笑。“我们班同学,祝你生日快乐呢。”那边依旧轻笑,“开不开心?”我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当然,帮我谢谢他们。”那声“XIXI”说得标准得很。“我们正在佛罗里达海滩抓螃蟹呢,现在,你们那儿已经很冷了吧,哈哈哈。。。。。。。。”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喂喂喂,林汐,我同学在一拨一拨地帮我饯行,我要回来了--”我不自禁感染他的好心情:“知道了--,准备到哪里高就?”“不告诉你,”他顽皮地笑,“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我没好气,“好好好,了不起。”准备挂线。电话那端静默了一下:“等等,林汐,我还有一句话。”飞快地,“一定,一定,要快乐!”我一怔,“揢搭”一声电话断了。我苦笑。一定一定,要快乐!他始终在关心我。虽然沧海桑田,时事更替,往往也只不过是一瞬间。我眼里滑过湿湿的液体。我高昂起头,不知谁说过,眼泪流回到眼眶里,心就不会那么痛。我始终欠他太多。还有沙沙。[10]第十章梦里花落记得当年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高中的日子如水般轻轻滑过,高二狂奔而去,转眼就到高三。匆忙中的我们忽略了很多外面世界的精彩。沙沙和我如同两只疲惫的马,在题海里纵横无休。偶尔传来的一些消息是我们平淡生活中的小小点缀。操场旁边的那株桂花又开了。班上有两个同学转学走了,高考移民去了海南。班长也转走了,去了上海。三个同学退学了,一个女生,两个男生,原因不详。但据说有人在城北KTV看见过那个女生,完全不复以往。成长的路上,注定谁都是谁生命中的过客,只是过客而已。唐少麟不出意外地被保送了。只是,让我们都很意外的是,他弃更好的Q大和B大,和他哥哥一样,选择了G大。他已经不怎么到校了,除了间或出现,给我带来一些他所整理的复习资料。我和沙沙从小到大一向资源共享,有她必有我,有我必有她。因此,拜他所赐,沙沙和我的成绩稳步上升,估计拼一拼可以摸鱼摸进G大了。但饶舌兼精明的沙沙一直缠着我问:“为什么唐狮子愿意给你资料?”外表迷糊但内心精细的她分得很清楚,是你,而不是我们。我正在和化学分子式奋战,没空多理会她。该死的化学试卷,我永远都在及格线上徘徊,真是心中永远的痛,因此,只是敷衍地答道:“去问他,不知道。”沙沙杀到我面前,一把抓过我手里的资料,扔到一边。我只好举手:“你狠你狠,I服了YOU。”她拉了把凳子坐到我身边,表情略带诡异,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我:“汐汐,赶快从实招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看她的架势,大有想考问我的意图,比谁脸皮厚,切,我还是你杜沙沙的前辈呢!于是,我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大大咧咧地:“那杜大小姐的意思是唐少麟同学对我有企图?”她明显呆了呆:“我有这么问吗?”我慢条斯理地整理手边的书,没好气地:“还用问的,你满脸都写着呢!”我凑近她,“沙沙,你坦白告诉我,我是大美女吗?说、真、话!”她吓了一跳,端详了我半天,很诚恳地说:“呃,比较--清秀。”我挑了挑眉,这丫头,几天没在意,修辞学倒是学得越来越好了,不过,我并不介意,继续追问下去:“我身材好吗?”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她很没气质地哈哈哈狂笑数声:“拜托,你的干煸四季豆--”看着我不太友善的眼色,她的声音逐渐降低,不过,依旧很不怕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身材嘛!”“那么,是我学习优异,气质出众,还是有什么才艺?”呃,跆拳道勉强算吧,我在心中偷偷地,有点虚荣地,给自己加分。她依旧很困惑地,摇了摇头。这下,轮到我笑开了:“呵呵呵,那么,请问杜沙沙同学,我能有什么优点让他对我产生企图呢?”要知道,从来能够围绕在唐狮子左右的,或是有幸能和他略微攀点交情的,非才艺双全的美女,绝对无法办到。根本不用比,即算用小脑想想,我都远远远远不够格。因此,我一向也就懒得操这份心。沙沙有些释然地点头:“那倒也是,”她歪头想了想,还是不甘愿放弃自己的歧念,“但是,也有可能,他哪根神经出现问题了呢?”我无力。这个霹雳的杜沙沙!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沙沙。那就是,这已经是从学妹到同学到学姐,第101个人孜孜不倦地咨询过我这个问题了。要知道,这个唐同学每次来学校,从来都不顾周围似有若无的窃窃私语,经常一边将堂而皇之地将资料递给我,一边语带威胁地:“上次的资料没看吧,要不,这次模考怎么没什么进步,下次给我小心点!”我有些战战兢兢之余,不由暗地里撇嘴,我早就说过,这个人是永远也学不会低调的。还有一些人,居然看见过我和他在茶馆温书,这些人,真是的,N久以前的事都要拿来讲。对她们层出不穷的问题和无所不在的刺探,我多半会费尽心思地小心应付,并且,在我态度很诚恳,语气很坚定地列数以上种种理由后,大部分人最后的反应,要么被我的话完全催眠,要么就如同这个自说自话的杜沙沙。拜托,不要跟我说距离产生美,高中生而已,一年后考上大学搞不好就各奔东西,一个在南辕,一个在北辙,产生美才见鬼。一个记忆中的声音突然跳进脑海:“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诉你。”切,希罕咧。我言不由衷地心里暗道。一日,午后,有电话。我去接:“喂,请问找哪位?”几乎在我说完的同时,一声清冷而好听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来:“林汐吗?我是秦子默。”我一愣,对沙沙叫:“找你的。”电话那头依稀说着些什么,不过,我没听。沙沙走过来,甩甩刚洗过头发还湿漉漉的手:“谁啊?”她用口型问我。我完全不动声色,直接将电话送到她面前:“不知道。”走到桌前,吃着零食,听到沙沙惊喜的声音:“子默哥哥啊,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呢!”唔,话梅不够清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到你寝室,都没人接。”她看了看我,“是啊,刚才是林汐。”猪肉脯太硬。“哦,我现在挺好的,谢谢你。”她完全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啊,暑假在夏言家你给我的那套英语题目很有用,谢谢你上次讲解得那么辛苦……嗯,我一定努力,好好考,……。。”她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么难吃的薯片也敢拿出来卖!“对哦,我爸妈让夏言哥和你什么时候去我家吃顿饭呢,……别客气……。好的,等我们高考完了再聚会……。。。”连最爱吃的KISSES都失去了原有的浓香。半天,沙沙依依不舍地放下电话,脸泛桃花。转向我,她大叫:“耶,老天保佑,秦子默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她乱蹦一气。我又好气又好笑:“杜沙沙同学,请注意你的气质和风度。”斜睨她一眼,“而且,你不是暑假刚见过他?”见了四面,还趴在我家陶醉了两天。她心花怒放地笑:“可是,他今天鼓励我好好考,考上G大耶。”接着,她继续在屋里蹦来蹦去,开心不已。我看着她,一霎那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那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莫名的情绪。我的心有点下沉,他---对谁都一样鼓励吗?高中三年,梦里花落知多少。寒窗苦读,我和沙沙总算要登科及第。填志愿的时候,沙沙毫不犹豫填了G大,她一以贯之的梦想。我呢?跟沙沙一样吗?班上已经开始充盈了离愁别绪,铺天盖地的离别赠言毕业册,和无数预先定好的毕业晚宴。就算平时有什么小矛小盾,现在大家也都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要知道,同学三年,有的还长达六年,并不是易事。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仍然在兢兢业业滔滔不绝地向我们解说着填志愿的注意事项。我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不禁黯然,我们跨过高中三年,即将各自奔天涯去。而他们还在循环,往复,辛苦,操劳。我到底该填哪个学校呢?G大吗?我胡乱在手里的志愿参考册上涂涂画画。嗯,周末回去征求一下老爸老妈的意见。周末,晚饭时间。“就考Z大吧,在本市,回家也方便。”爸爸征询地看看我。我吃着饭,不置可否。“汐汐,你想考哪儿?”妈妈也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看我。高三这年,我在家里的地位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家有高考生”这副灵丹妙药即便在亲戚之间也屡试不爽。爸妈对我温柔了很多,老爸有时也会推掉应酬给我买甲鱼炖汤。尽管一点也不好喝。我从来都不喜欢那种味道,怪怪的。哥哥也不再时不时拉住我:“汐汐,练两下,看你最近退步没。”否则,老妈一声恐怖的河东狮吼:“林涛,都什么时候啦,还惹你妹?”保管他三天恢复不了。我用手撑住下巴:“让我再想想吧。”回到宿舍,沙沙还没有回来。我翻开英文课本,躺在床上看。“铃铃铃--”电话响。我倒,我用书本蒙住头,半天,铃声依旧锲而不舍,我只好认命地去接。这个杜沙沙,回就回来嘛,每次都撒娇。通常是在电话那头娇滴滴地:“汐汐--,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啊。”紧接着,“今天家里没人送我耶,我带东西太多了,你来学校门口车站接我哦。”然后,不让我有反应的机会,飞快挂断。她就是吃定我了。于是,每次我都要不顾形象地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去接她。跑过去,我没好气地接起电话:“杜大小姐,敢问今天带来多少吨东西啊,不到十吨还让我去接你的话,小心我宰了你。”一会儿先去磨刀。电话那边久久无声。唔,有点不对。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喂,哪位?”可千万千万别是班主任啊,以前就摆过这种乌龙,挨她好大一顿数落,侃侃而谈絮絮叨叨地,从校训校规说到班训班规,再说到女生戒律,差点没扒掉我一层皮。“林汐。”一个清冷而好听的声音开口了。然后,继续沉默。我一震,半晌,回过神来,客气地说:“你找沙沙吗,沙沙不在,过一小时再打。”只当先前的话他没听见。说完,极其想挂电话。但,我的手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