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进来,老头问找谁。 文秀拿出何刚的照片:“大爷,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头很郑重,从窗台上拿起老花镜戴上,忽远忽近地看:“好像在哪儿见过……” 文秀大喜:“您再仔细看看。” “大凤,你来看看。”老头朝屋里叫。 一个姑娘跑出来,老头把照片递给她:“你看看这人,我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文秀的心跳快起来,紧张地盯着姑娘。 “爸,这不是外边墙上贴着的那个人吗?”姑娘把照片又递给老头。第四章一曲心魂(12) 文秀心一凉。 老头把照片递给文秀:“姑娘,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 “没关系,谢谢您。”文秀走出来。 文秀在小巷里走,又是一户人家,想一想,推门进去,一位老大娘在院里扫地。 “姑娘,你找谁?”大娘直腰问。 “大娘,您见过这个人吗?”文秀把照片递过去。 大娘接过照片,看,想,再看,再想。 文秀盯着她,不转眼珠。 “这个人我见过呀。”大娘说。 文秀不动声色:“您在哪儿见过?” 大娘再想,想起:“我想起来了,就是前天买完菜,钱给了他,菜忘了,这小伙子真好,把菜给我送来了。” 文秀提醒自己,不许搂大娘,怕吓着她。 大娘再看照片:“就是他,没错。” 文秀哭了。 “姑娘,你怎么哭了,他是你什么人啊?”大娘把照片递给她。 “他是我的未婚夫。”文秀流着泪。 “这小伙子就在这镇上,你快去找,肯定能找见他。”大娘很热心。 “谢谢大妈。”文秀说完往外跑,大娘在后面喊:“姑娘,快找呀。” 明月和司机在公社等文秀,过了吃饭的点,她也没来。不放心,开着车到镇上找。 文秀垂头丧气地在镇上走。 汽车停在她身边,明月和司机都下车。 “文秀,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明月拉住文秀。 文秀扑进明月怀里哭。 “文秀,你怎么了啊?”明月搂着女儿,紧张。 “妈,我找到何刚了!我找到何刚了!”文秀抬头说。 “他人呢?何刚人呢?”明月也险些哭,急着问。 “就在镇上。”文秀说。 “他住哪儿啊?”明月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在这个镇上。我没找到他,妈,我没找到他。”文秀哭得像一个小孩子。 “孩子,别急,妈陪你一起找。上车。”明月拉着文秀坐进车里。 从一个门出来,又推开另一个门,不知道进出了多少门,文秀的汗水湿了衣裳,明月的衣裳也让汗水浸湿。 始终没找着。 明月劝文秀:“文秀,你的身体刚好,这样找下去,会累坏的,要不咱先回去吧?回头再过来。” “我不回去,我今天说什么也要找到他。”文秀擦着汗说。 “文秀,回去晚了,你爸爸会担心的。”明月仍劝。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嘛。”汗水擦干,泪水又下来。 司机出主意:“文秀,镇上找不到他,可能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咱们去附近的村子看看?” 文秀哭着上车。 明月也坐上去。 乡村的土路上,崔坚开着车,海光坐在他身边,崔坚问:“台长,你真认为唐山近期会发生地震啊?” “对,从异常现象的消失到再一次出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周海光很干脆。 “这么说专家组的结论就值得怀疑了?”崔坚问。 “这只是我的看法,再看看吧。”海光比较谨慎。 “可是现在没有人支持你的看法。”崔坚说。 “事实可以证明一切,就怕……唉,不说了……”周海光往后一仰。 坐在后面的梦琴嚷口渴。 崔坚把车开到一个村头的井旁停下。 井旁有村民挑水洗衣,梦琴把水壶递给村民,村民由水桶里给她灌了一壶水。 梦琴喝了一口就吐了:“这水有一股硫磺味儿。” 周海光接过去,闻一闻,喝一口:“这水是有味儿。” 梦琴问洗衣的大嫂这水是不是一直有味儿,大嫂说这水一直是甜水,从昨天起才有一股怪味。 周海光问井有多深,村民说有五六十丈深。 他们喝了一点,又灌一壶,准备拿回去化验。 夕阳把远天镀上一层绯红,把近处的稻田也镀上一层金色。 文秀她们的车在稻田当中的机耕路走。 几个村子都找遍了,仍没有何刚的影子。明月怕向国华担心,要回家,文秀说再找一个村子,找不到,明天再来。 娘俩达成协议。 路不好走,车开得慢。 有微弱的口琴声传过来,文秀以为耳朵惊了,想的,再听,是口琴声,是《思念》。 扒着车窗看,一个人戴着草帽,在田埂上走,边走边吹口琴。 车开过去,文秀探出头朝后看,那人仍在走,走在一片碧绿的稻田中,边走边吹着口琴,琴声凄凉。 文秀大叫停车,车没停稳就跳下来,跑。 “何刚哥……何刚哥……”边跑边喊,风帮忙,把喊声送得极远。第四章一曲心魂(13) 那人回头,正是何刚。 文秀跑,在狭窄的田垄上跑,掉到田里,水泥一身,起来再跑,趟着泥水跑。 何刚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看清果真是文秀,也疯狂一般跑,朝文秀跑。 近了,却都站住,对视。 “何刚哥,是你吗?”文秀哭着问。 “文秀,是我。”何刚哭着说。 两个抱头痛哭。 半天,文秀抬头:“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何刚抚着她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秀儿啊……” 说完搂在一起,又哭。 远处,明月也擦着眼泪。 风在稻田上滚,稻子起伏颤栗,凉风中有水气,如泪丝,夹着绿色,朝远方滚动。 远方是驼色的夕阳。 一条小河在星光中静静地流,流出十里蛙鸣。 周海光独自坐在河边,心随流水回潆,随蛙鸣起伏。 梦琴由帐篷里走出来,轻轻地,走到海光身边,坐下。 海光回头:“梦琴,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你呢?”梦琴看那流水。 “我也睡不着,心乱。”海光也看那流水。 “哥,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梦琴的声音幽幽的。 “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跟我说话还打埋伏?”海光扭头看梦琴,梦琴仍看那流水。 “哥,我觉得自从你认识文燕以后,就经常不高兴,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也难受。哥,如果那件事经常使你不开心,那还不如提早结束的好。”梦琴似吐出了长久的积郁,抬头,头上是满天星斗。 海光沉默,半晌才说:“真正的幸福都是与痛苦相伴的,有阳光,就有阴影,我们不能因为阴影就拒绝阳光吧?” 梦琴低头:“那你是真心爱她了?” “我……我也说不清楚。”海光把一节草茎扔到水里,草茎打着旋,随水漂走。 “是啊,爱怎么能说得清楚呢?”梦琴自语,如梦。 说完,幽幽地走了,如一声叹息般飘走。 只有周海光的身影在流水中微微地颤。 向国华独自一人在家里,看报纸。 文秀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明月。见到向国华,文秀一下扑到他怀里:“爸,我们找到何刚了。” “找到了?”向国华也兴奋。 文秀点头。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向国华拍着女儿的头,反复说着一句话。 “我真没想到会在那儿找到他。”文秀抬头看着向国华。 “这都得好好谢谢你妈呀,要不是她带你出去玩,恐怕还得找些日子呢。”向国华看着明月笑。 文秀由向国华的怀里站起,抱住明月:“妈。” 向国华看着抱在一起的娘俩儿,问何刚怎么没来,文秀说何刚回家看他的妈妈去了。 向国华惊讶地说:“你们的衣服怎么这么脏啊?” 娘俩互相看一看,都笑了。 “赶快上楼换换衣服,等会儿下来吃饭,咱们一家好好吃一顿。”向国华说。 娘俩拉着手上楼。 文燕站在地震台的外面,抬眼看海光宿舍的窗口,窗口黑着。 文燕慢慢转身,走。 黑子腰里缠着绳子,在马路上走,迎面遇到何刚,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啊?妈都快想死你了,我先去告诉她一声。”说着,就要跑。 何刚拉住他,说他昨晚就到家了,等他,他没回家。 黑子说他和颜静昨晚卸了一夜货,早上六点才收工。 “这些日子苦了你和颜静了。”何刚看眼前这位弟弟,感慨着。 黑子不感慨,只有高兴:“哥,你说哪的话呀,这是昨晚的工资。”说着,递给何刚四块钱。 何刚问给钱干什么。 黑子说:“这是我跟颜静两人挣的,你买点菜,剩下的给妈。” 何刚问他还干什么去。 黑子说:“你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和颜静再去车站找点活。现在的活不好找,赶上一趟是一趟。”说着,已走远。 何刚在身后嘱咐:“黑子,注意安全。” 距离那个恐怖的日子还有八天。 马骏和红玉在预报室里看资料,超凡抱着一堆资料走进来,马骏抬头说:“总局文件上说,目前京、津地区异常现象持续出现,指示我们要密切关注唐山地区。” 超凡说:“看来总局对唐山的问题不放心啊。” 红玉抬起头说:“昨天的数据我都看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海光出去考察,不知有什么新的变化。”超凡说着坐下也要看资料。第四章一曲心魂(14) 周海光与梦琴走进来,一进来,就让梦琴先去化验水样。 马骏问有没有什么新情况。⑩T⑩X⑩T⑩小⑩说⑩共⑩享⑩论⑩坛⑩ 海光说:“七宝山地形出现变化,比七月初升高两厘米,北戴河海滩从七月下旬起,水位一直居高不下。离七宝山不远的那个村子,井水有很浓的硫磺味。” “看来地壳活动一直没有停止。”马骏说。 “所以我们必须严密监视闭锁区,一旦出现新情况,要马上汇报。”海光的表情是严肃的。 超凡说:“看来问题严重了。”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超凡,曾经消失的异常现象又出现了,现在我们必须要做细致的调查分析,尽快预测出震极,准确找到地震中心。” 周海光说完,马骏便说:“海光,你说这个地震会不会在渤海里?” “也有可能,超凡你马上派人,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闭锁区的动向。”周海光说完,超凡答应一声,周海光又吩咐梦琴马上到东湖取水样,尽快分析。 梦琴走了。 屋里的人互相看看,没话,空气都重了,压得人张不开嘴。 文燕躺在宿舍里,闷闷不乐,说不清,道不明,只是郁闷。 文秀没敲门就进来,进来就嚷:“姐,你看谁来了?” 文燕起来,何刚站在她面前。 郁闷没了。 “看到启事了?”文燕拉着何刚问。 “是文秀和阿姨找到我的。”何刚一味憨笑。 “这下你可心满意足了吧?”文燕看着文秀笑。 文秀更高兴:“姐,我和何刚决定了,二十七号旅行结婚。” “是吗?那我可要祝福你们了。”文燕看看妹妹,看看何刚,笑。 文秀和何刚也笑。 “你们准备去哪?”文燕问。 “文秀要去看大海,我们准备先去北戴河,然后去上海。”何刚说。 文燕突然板脸:“文秀你可太不像话了,姐从小什么事都让着你,也就算了,怎么结婚你也要比姐早啊?” 文秀和何刚的脸都氤氲着火烧云。 一条狭窄的小巷,道平,弯多。 一个中年人拉着一车煤泥,沥沥拉拉地走,颜静在一侧帮着拉。 走到一十字路口,赵辉突然骑着自行车直冲过来,撞到车上,摔得狠。 颜静和中年人停住,回头看赵辉。 赵辉爬起来,指着颜静,一顿:“又是你?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你的眼睛长到裤裆里了,我拉这么大一个车,你看不见啊?怎么不摔死你。”颜静也没想到是赵辉,解气。 赵辉上前抓住颜静的衣领:“你还有理了?” “你放开我,你不放开我,我喊人了。”颜静大叫,边叫边给了赵辉一个嘴巴。 “你还有理了?你喊,你喊,我看谁敢管。”赵辉欲打颜静,拉车的汉子上前拉住。 颜静趁机又踹一脚。 一辆吉普车开过来,道窄,过不去,按喇叭,没人理。 司机下车,推开赵辉:“吃饱撑的,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快放手把路给我让开。 “你他妈的少管闲事,快滚。”赵辉指着司机大骂。 “你骂谁呢?”司机问。 “骂你呢,怎么了?”赵辉答。 “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司机揪住赵辉便打。 颜静在一旁拍手:“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孙子。” 路人围上来看热闹。 汽车里坐着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旅行袋。 这是一个储蓄所的会计,旅行袋里是钱,她们是从银行提款回来。 见司机和人打起来,女会计着急,欲下车叫。 王军蒙面打开车门,抢钱袋。 女会计紧抱钱袋不放,大喊:“有人打劫啦……快来人呀……” 王军抽出砍刀,照着女会计的手猛砍。女会计惨叫一声倒在车里,王军拿起钱袋便跑。 女会计抱着断臂大喊:“有人打劫了!快来人啊!” 司机听到喊声,跑过来,看见车内一片血泊。 颜静也跑过来,见状大喊:“不好了!杀人了!” 司机转身追,追王军,边追边喊:“截住他!截住他!” 前面两个青年听见喊叫下车欲截王军,王军拐进另一条胡同,司机追进胡同,王军已不见踪迹。 颜静回到车旁,已不见赵辉,四处望,见赵辉正在一条小巷里慌慌张张地走。 “奶奶的,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颜静嘟囔着,跟下去。 素云和陈所长在派出所里接待司机的报案,来报案的还有储蓄所的所长。 “抢钱的那个人你看清了吗?”素云问。第四章一曲心魂(15) “那个人脸上包着布,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头发挺长。”司机说。 “个子多高?”素云问。 “跟我差不多。”司机指指自己。 “歹徒拿的就是这把刀?”素云指指桌上的刀,刀上有血。 “就是这把。”司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