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棚外扔着残肢,排着尸体,凝固着淤积的血。 不远处是一张桌子,桌子前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轻伤员,两名护士为他们上药。 重伤员都躺在地上,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文燕满头大汗地从医疗棚里出来,看着长长的队伍,不禁深叹。 一位老太太一瘸一拐地走来,领着一个叫兰兰的小女孩,兰兰背着她的小弟弟。老太太对文燕说:“大夫,你先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看看吧,这孩子排在最后,我和大伙儿说了,大伙儿让她先看。” 兰兰的眼睛看着文燕,有很多祈求,很多希望。 文燕扳起孩子的头,翻翻眼皮,摇头:“小姑娘,你的弟弟……死了。”第六章消逝与永存(2) “阿姨,您再给看看吧,我把弟弟扒出来的时候,他还能哭呢。”兰兰说。 文燕不知道应该怎样和这个小姑娘说。 “刚才来的路上,她还叫我姐呢。”兰兰仰着头,看着文燕说。 文燕不能说话,仅仅几个钟头的时间,就使她见了太多的死亡,眼泪已经干涸,但是在这个背着小弟弟的小姑娘面前,她的眼睛又酸了。 兰兰见文燕不说话,没失望,把弟弟抱在怀里,哄:“好弟弟,快叫姐姐,哭两声也行啊……你醒醒啊,姐姐把所有好玩的东西都给你还不行吗?你醒醒啊。” 老太太擦眼泪。 文燕转过身去。 地震台的废墟上仍是空荡荡,只有海光一个人,用一根铁棍撬起楼板,把超凡血淋淋的腿拿出来。 “马骏和红玉他们呢?”海光问。 “都遇难了。”超凡说着,眼圈又一红。 海光坐在废墟上,低头,半天才说话:“余震还是要想办法报,目前小震密度很大,几小时后就可能会有六级以上的大震,如果我们能报出来,就可以减少很多伤亡。” “可仪器都砸坏了。”超凡说。 “你再到别的观测点上去看看,也许会有办法。”海光说。 超凡点头。 “你的腿还能走吗?”海光问。 “试试。”超凡说。 “来。”周海光站起来,把超凡扶起来,扶着他在废墟上走,走两步,撒手,让他一个人走。 “没问题。”超凡有些高兴。 “你快去吧,有情况到指挥部找我。”海光说。 超凡顺手捡起一根木棍,拄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陡河水库的水仍然像开锅一样翻腾,一波一波地朝大坝狠撞,掀起十几米高的水柱,退回,再撞。 大坝微微地颤,纵向的裂缝悄无声息地蜿蜒向前。 “小冰,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得救了。”素云对小冰说。 上面是何大妈的声音:“孩子别怕。” 水泥板掀开,浓烈的阳光欢呼着涌入,素云看到小冰的头和胳膊露在外面,身子全部埋在碎石下。 两个男人下来搬开素云和小冰身上的碎石,把她们抬出来。 见到何大妈,素云叫了一声大妈,眼泪就出来了。 一辆红色公交车停在市委门前,车前竖着唐山市人民政府的牌子,这就是抗震救灾指挥部的办公地点。 人们上上下下地忙碌。 周海光走上汽车,对向国华说:“向市长,我刚从地震台来,总局派来的专家全部遇难,台里只有超凡活着,我已派他去监测余震。” 向国华问目前最需要他们做的是什么。 周海光说:“最重要的是马上派人去陡河水库,了解水库受灾情况,陡河水库高出唐山十多米,储量三千六百立方,如果大坝出现问题,唐山将是一片汪洋。” 向国华问需要多少人,话还没落音,一名工人就气喘嘘嘘地跑来,径直跑上车,找向国华,向国华问有什么事。他说他叫郑浩,是陡河水库的工人,他说水库要垮了。 车上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 “别急,你把情况说清楚些。”向国华说。 “大坝下陷,纵向开裂一千五百米,横向断裂每隔五、六米就是一处,眼看就要垮掉。”郑浩说。 向国华额头淌下大颗汗滴。 陈医生由医疗棚里出来,急切地对文燕说:“文燕,有一名肝破裂伤员,目前没有血浆,没有消毒设备,我也没做过这么大的手术。” 文燕还没说话,一直守在医疗棚门前的一位姑娘就说了话:“大夫,你救救我妈吧,我求你了。” 两个小青年抬着一块门板,急急走来,径直走到文燕跟前,放下,门板上躺着黄涛。 文燕见是黄涛,呆了。 黄涛倒笑:“文燕,你还活着?” 文燕点头蹲下:“黄主任,你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腿断了。”黄涛说得轻松。 文燕马上叫人来把黄主任抬进去,黄涛不让:“别叫,目前我是轻伤,先给重伤员和老百姓看吧。” 姑娘又来到文燕面前,还是恳求救救她妈。 文燕没说话,她也无法说话,在这种条件下做这种手术她听都没听说过。黄涛听见,问文燕:“她哪里受伤了?” “是肝破裂,我们目前没有手术条件啊。”文燕说。 姑娘仍哭。 黄涛说:“文燕,这个时候要打破常规手术程序,先给伤员输血。” “黄主任,我们没有血浆啊。”陈医生说。 “把伤员腹内积血抽出来,再推进去,要快。”黄涛说。第六章消逝与永存(3) 陈医生进去,黄涛让文燕把他抬进去,他来做手术。 “黄主任你行吗?”文燕问。 “你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救人要紧。”一贯好脾气的黄涛发起脾气。 文燕只好叫人。 向国华在公交车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走,他走,大家就不得不坐下。 “市长,如果大坝垮掉,唐山将是一片汪洋。”郑浩仍在着急地嚷。 “应该马上组织全市撤离。”周常委说。 有人马上表示支持。 “现在这个局面,怎么组织?即使能够组织撤离,废墟下面的人怎么办?井下的矿工怎么办?伤残人员又怎么办?”向国华站住,一连几个怎么办问得车内的人都噤口不言。 超凡一瘸一拐地走上车来,海光一见,站起来问:“超凡有事吗?” 超凡说:“海光,马家沟的仪器我收拾好了,根据分析,大约六小时后有一个七级以上的余震。” 医疗棚里用办公桌搭成两个手术台,两个手术台都在忙碌。 黄涛被抬进来就让把伤员放到地下,准备手术。 人们把肝破裂的伤员放在一张门板上,黄涛跪起,操刀手术,脸上滴着大颗的汗滴,文燕在旁为他擦汗。 腹部切开,大量积血涌出。 黄涛大声说:“加大输血量。”说着话,他的胸前却有大量鲜血涌出。 公交车里,众人都看着向国华,一声不吭。 向国华的拳头砸在车座上:“狭路相逢勇者胜,同志们,我们只有一条路,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大坝,保住唐山。” “向市长,办法只有一个,尽快把水库的水放光。”周海光说。 黄涛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前胸则被血水湿透,汗水和血水混融,黄涛的衣服便呈淡红色。 文燕见黄涛的胸前不断流血,惊骇,但正在手术,不敢说话,只盼手术快些完结。 手术终于做完,黄涛说:“可以缝合了。” 陈医生说:“我来吧。” 文燕要扶黄涛起来,黄涛不动,摇,全身晃。文燕一惊,招手叫人,黄涛咚的一声倒下。 文燕叫着黄主任,撕开他的衣服,胸前有一个大洞,明显是被钢筋扎的。 他也是到自己的医院来求医,见到医院的状况,却没说。 一个求医的伤员,挽救了另一个伤员。 文燕轻轻地啜泣。 医疗棚里所有的人都肃立。 两个年轻人进来,抬起黄涛,往外走,文燕摘下一位医生的军帽,戴在黄涛头上,这是唯一的装裹了。 “下一个。”文燕的眼泪都没擦,站到手术台边喊。 公交车里,人们为大坝焦急。 “现在去哪里找人,就是有人,那闸门有四十吨重,也难打开。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七级以上的大震就要来到,你们再看看这天,大雨也要来了……”周常委说。 说得有些悲观,但是实情。 车下有些骚动,有人欢呼:解放军,解放军来了。 车内的人都向下看。 一队解放军战士已经跑步来到车前,不多,一共十六个,带队的是连长李国栋。 唐山地震后第一批来援的解放军战士是跑步进入唐山的。 李国栋跑上汽车:“请问哪一位是向市长?” “我就是。”向国华走到车前。 李国栋立正敬礼:“报告首长,驻唐某部高炮团连长李国栋带队报到。我们营在地震中也伤亡惨重,能够抽出的兵力全部带来了,一共十六人,请首长指示任务。” 向国华跨前一步握住李国栋的手:“李连长,你们来得太及时了,现在有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首长请指示,再艰巨的任务我们也保证完成。”李国栋大声说。 “现在陡河水库大坝随时有垮塌的危险,我命令你在五小时之内开启闸门,把水库的水放出来。” “请首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李国栋又是一个敬礼。 然后,李国栋说,为了加强联系,他们特意带了报话机,可以给指挥部留一台。 “太好了。”向国华说。 周海光站起来:“向市长,我也去,那里的情况我熟悉。” 向国华紧握住周海光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海光,我们没有退路啊。” “我知道。”周海光说。 “我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向国华大声说。 周海光和战士们一起跑步前进。 大坝在危险中,在连续的余震和连续的水浪撞击中颤抖。尽管周海光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见到大坝的状况,还是有心惊胆战的感觉。第六章消逝与永存(4) 必须把水放出去,放水必须提起闸门,可是没有电,闸门有四十多吨重。 “有发电机吗?”海光问郑浩。 “有,砸坏了。”郑浩说。 “有没有手动设备?”海光再问。 “有。”郑浩带他们来到机房,那是一个绞盘,靠人推,是以防万一的。 “这东西不知多少年没用了,还能不能用都不知道。”郑浩指着绞盘说。 机房里的响声很大,那是水在撞击闸门。 “李连长,没别的办法,只有从这里提起闸门。”海光看着李国栋。 “四十多吨重,能行吗?”郑浩也看李国栋。 “不行也要上。”李国栋说完便往外走。 郭朝东没有去指挥部,向国华的那一句话给他的震动太大,听候处理,那就是说他的政治生命很可能就此结束,结束了,干什么呢?他在自家的废墟上面转,想把爸妈和弟弟弟妹的尸体扒出来,也想把家里还值些钱的东西扒出来,可是家已经与许多人家砸在一起,很难扒,甚至很难辨别。家没了,亲人没了,政治生命又要结束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发现不远处,一个人哭着死去的亲人,哭得古怪,他看,发现那人边哭边把死者手上的表摘下来,戴在自己胳膊上。 他走过去,仔细看那人,认识,是市政府机关的保卫干部常辉。常辉再次把死者的手表装进兜里的时候,郭朝东抓住他的手:“你身为保卫干部,不保卫国家财产,却趁火打劫,发国难财,你不要命了!” 那人吓一跳,回头,是郭朝东,两腿一软,跪下了:“郭主任,你是好人,你放了我吧,千万不要说出去,要不我就完了。” 郭朝东沉着脸说:“大伙都在救人,你怎么……” 常辉抬起脸看他,不像要为难他的样子,胆大些:“我家人都死光了,我还能活几天?不拿白不拿,这时候谁能管谁呀。” “若在平时,我非送你进监狱不可,看在你能活下来的份上……”郭朝东略一沉吟,常辉便嗅出他的心事,感恩戴德地说了一些好话,还把两块表递给郭朝东。郭朝东不要,他硬塞进他的兜里,郭朝东赶紧走。走出好远,还看见常辉站在原地,双手抱拳,朝他舞动。 战士们已经在大坝两头布了岗,断阻了行人。李国栋和周海光由机房里出来,马上命令紧急集合,战士们迅速排成两列,李国栋大声说:“同志们,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四十吨重的闸门,我们的下面就是唐山市,如果我们不把这水放出去,唐山人民就要遭殃,我们就是豁了命,也要把这个闸提起来,保住大坝,保住唐山。大家有信心没有?” “有!”战士们齐声答应。 “四人一组,行动。”李国栋的命令一下,战士们就冲进机房,冲在最前面的,是个子最小的小四川。 谣言如风,人们纷纷传言,陡河水库大坝就要倒塌,唐山将被淹没,许多人又开始逃离。 郭朝东也听到传言,而且,他比别人更知道大坝在这样强烈的地震下会是一种什么景象,知道大坝一旦出现问题绝难解决,因此比别人更信。 他来找向文燕,想和她一起走,他爱她,这些年一直没有移情别恋,何况向国华还活着,万一唐山能够保住,有文燕,他的政治生命尚有回黄转绿的希望。 见到郭朝东,文燕也很激动,毕竟是故人,虽然只过了一夜,就如经过一场惨烈的战争,见到活下来的故人倍感亲切。郭朝东拉住她的手,没说几句话就直奔主题:“文燕,咱们走吧,坝要垮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文燕刚由手术台上下来,医疗棚里的崇高与这种话太不相宜,她很惊讶,但仍温柔地说:“朝东,我们都是党员,我还是一名军人,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只顾自己呢?” “文燕,留在这里只能白白送死。”郭朝东也为文燕在这种情况下仍这样固执吃惊,更着急。 “我不走,伤员需要我,你怕死,你走。”文燕说完就往医疗棚里走。 郭朝东拉住她:“你不能进去,快跟我走吧。” “你放开我,放开我!”①T①X①T①小①说①共①享①论①坛①文燕觉得他很肮脏,被他拉着,是一种玷污。 “文燕,我喜欢你,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死。”郭朝东仍做最后的争取。 “你这个胆小鬼,你给我滚!”文燕发火。 “文燕,你骂我什么都行,只要你跟我走。”郭朝东不放手。 “放手。”文燕抬手,打了郭朝东一个嘴巴,“郭朝东,我真为你害臊。” 说完,走进医疗棚。 郭朝东被打愣了,愣怔怔地看着文燕走。第六章消逝与永存(5) 周海光和李国栋紧随战士们冲进机房,战士们喊着号子推动绞盘,闸门一点一点地上升。 喊得最响的是小四川的四川口音。 被文燕打了,不但情感这根弦彻底断了,就是将来唐山万一保住,政治生命也彻底了结,郭朝东更加绝望。 在绝望中走,在绝望的废墟上走,不知走到哪里,走到哪里都是绝望,他忽然想到人为什么活着,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有废墟挡住去路,抬头,是一家银行,大楼没有完全塌。 他忽然想起常辉,想起他跪在自己面前说的话:“我家的人都死绝了,我还能活几天,不拿白不拿……” 他在银行废墟前逡巡,犹豫,然后,走进去。 素云正带着小冰走过来,见有人进入银行,立刻警觉,对小冰说:“小冰,你在这里等妈妈,妈妈进去看看,不要乱跑啊。” 小冰问她要去干啥。 素云说:“妈妈是警察,有人钻进金库了,妈妈去看看,这是国家的钱,不能让坏人拿的。” 小冰听话地点头。 指挥部的人们都非常紧张,坐立不安,连梁恒也有些坐不住,对向国华说:“老向,时间不多了。” “你们都坐下,坐下。”向国华说。他比谁都紧张。让大家坐下,他走下车,抬眼看天,天上乌黑的浓云一层一层地堆叠,层层堆叠的浓云往下压。 金库没有完全倒塌,在堆叠的水泥板和水泥柱之间可以看到大量的现金,多到郭朝东长这么大都没有看到过。 他有些晕,站在那里愣神儿。 素云警惕地从一块楼板后面钻出来,四下看,往里搜寻。 郭朝东抓起大把的钞票,两手抓满,可是却发觉没有地方放,他脱下裤子,把裤腿扎住,往里装钱,装满,急急往外走。 突然一个人抓住他的腿,那是金库的看守,他生命垂危,却还抓住郭朝东:“这钱不能拿。” “放开我。”郭朝东异常恐慌,像见到魔鬼。 “这是国家的钱,你不能拿。”那人仍坚定地说。 郭朝东捡起一块水泥,高举过顶,闭眼,砸下去。 那人惨叫一声,不动。 郭朝东也瘫在地上,喘着粗气,然后走了。 素云听到叫声,追过来,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她喊“站住”,郭朝东听见,更急地绕着交错的楼板走,不见了踪影。 风怒号,水滔滔。 战士们的号子声在风水声中高扬。 闸门在一点一点地提升。 水,在水库里怒号哮叫的水,由闸门的底部喷出来,向天空铺展,呈弧线落下,发出震耳的轰鸣。 战士们欢呼:“水出来了!水出来了!” 一个战士突然昏倒,另一个战士去扶他,绞盘便只有两名战士顶着,他们顶不住巨大的压力,绞盘猛烈回转,小四川和另一名战士被打出去,绞盘迅速回转,闸门一点一点地回落。 周海光飞身扑过来,高速倒转的手柄打在他的腹部,几乎把他打飞,一口鲜血由口里飞射出来。他把整个身体抵在绞盘上。 李国栋扑过来,死死抵住绞盘,大喊:“来人!来人!” 在大坝上的战士们冲进来。 郭朝东慌慌张张地走出废墟,四下张望,一条裤腿松开,钱落下来,慌忙捡。 “我妈妈说了,这是公家的钱,不能拿。”郭朝东抬头,见是一个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无邪的眼睛盯着他。 “国家的钱你不能拿。”小冰见郭朝东抬眼看她,再说。 郭朝东突然起身,抓起小冰,远远地扔出去。 小冰惨叫着,跌落在碎石堆上。 郭朝东背着他的钱匆匆离去。 素云追出来,不见郭朝东,只听到小冰的哭声,奔过去,抱起来,叫:“小冰……小冰……” “妈妈我什么也看不见……妈妈我什么也看不见……小冰哭着说。 素云抱着小冰跑,朝医院跑。 已经成为平地的监狱废墟,颜静在扒,扒她的黑子哥,边扒边哭:“黑子哥……黑子哥……” 没有任何痕迹,她绝望地趴在地上,哭。 郭朝东一直在跑,跑到一个僻静之处,在一棵树下刨坑,把钱埋起来,才松一口气。 站起身,就见宣传车缓缓地开来,年轻的姑娘在车上广播:“凡是打砸抢者,哄抢财物和发国难财者,如果警告不听,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