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努力,人类终将有一天能够战胜大自然。”说到地震,周海光便有了话题,关于地震的烦恼也暂时抛开了。周海光的话渐渐多起来,他话多,向文燕就听,听得入神,也搞不清楚是地震的话题使她入神,还是周海光这个说话的人使她入神,反正,周海光给他的印象很好,她喜欢有事业心的人。 喊声震天,军威壮。 李国栋正率领着他的连队在操场上进行队列训练,以班为单位,拔正步,齐步走。 李国栋来到一班前,叫了立正,全班不动,他大声说:“小四川,出列。” 一个人称小四川的小个子战士出列。 “派你个公差。”李国栋说。 “是叫我给文燕姐送信吗?”小四川一本正经地问。 战士们窃笑。 李国栋一瞪眼:“少给我出洋相,赶快去完成任务。”第二章残酷的玩笑(5) 说着递给小四川一封信,小四川偷着朝战士们吐吐舌头,跑了。 小四川搭了团里一辆吉普,来到唐山市郊,车要到另外的方向,把他放到市郊了。下了车,他习惯性地整理军容,整理好,才发现车已走了,他的包还在车上,急得跺脚,泪都出来了,也没有办法,他知道这趟差对于连长多么重要,完不成?不好说。 跺脚没用,哭也没用,要想办法,他看到路旁地里盛开的野花,笑了,跑到地里去采野花。 市歌舞团的礼堂里,向文秀穿着练功服,独自一人在练习舞蹈,自己喊着节奏。 有口琴声,是“喀秋莎”,轻快活泼的曲子在礼堂里跳。 文秀四下看,却看不到人,一笑,和着“喀秋莎”的节奏跳起来,跳着跳着,忽然绊了一下,摔倒在舞台上,不动。 琴声停了,随之响起的是何刚焦急的声音:“文秀……文秀……” 文秀不动。 何刚跑上台来,摇文秀:“文秀,你怎么了?” 文秀突然睁开眼睛,把何刚拉进怀中。 “我死了……是想你想的……我们结婚吧。”文秀在何刚的耳边喃喃地说。 何刚望着文秀,点点头。 两个人,成了一个人。舞蹈与乐曲,也成了一个。 向文燕上班,在医办室里,偷着看周海光的照片。看着,就想起那一个美妙的晚上,她伏在周海光的背上,七彩的光芒围绕着他们,他们合为一体朝着梦走,走在梦中。想着,便笑了,此刻便有七彩的光芒环绕着她的心,心便如宝石一般熠熠。 小四川推门进来,悄悄的,背着手,看一会儿文燕,突然笑嘻嘻地问好。 文燕吓一跳,回头看是他,赶紧把海光的照片放进抽屉:“呦,是小四川啊,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站起来。 “文燕姐,我好着呢,我是专程看来看你的。”小四川笑嘻嘻地说着,突然抬手,把一大把金灿灿的野花捧到文燕面前。 文燕笑着接过花:“好漂亮,你送我的?”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们连长,他叫我来看看你。”小四川赶紧更正。 “李国栋,他干嘛送花给我啊?”文燕故做惊奇。 “连长听说你受了伤,很着急,所以就……连长本想自己来,可是训练太紧张了,再说我们部队马上就要演习了。”小四川说得流利,难怪李国栋要派他做使节。 文燕坐下,让小四川坐,小四川不坐,站着,像面对他的连长,连长的首长。 文燕问李国栋的身体可好,小四川说很好,就是晚上睡不着觉。文燕说一会儿给他开些药带上,小四川说药不顶用,他们连长是心病。文燕便看着他笑,说心病她可不会治了。她很喜欢眼前这个既憨厚又狡猾的小战士,像喜欢一个孩子,就连对李国栋,也像喜欢一个大孩子一样。 小四川问他们连长来了好多信,文燕为什么不回信,文燕说太忙了,顾不上。小四川见问不出什么,要走,文燕站起来说:“转告你们连长,谢谢他的花。” “就这一句?”小四川问。 “这一句还不够啊。”文燕说。 小四川说:“够了。够了。”笑着敬礼,走了。 他走了,文燕把花插在瓶子里,看着花笑。 李国栋坐在四百米障碍的独木桥上沉思,小四川悄悄走过来,突然喊一声报告,吓得李国栋差一点掉下来:“你想吓死我呀?见到向大夫了吗?” 小四川笑着说见到了。 李国栋着急地问向大夫说了什么,小四川却说想不起来了,李国栋急得要敲他的脑袋,帮他想。小四川便说想起来了:“她说挺想你的,还问你身体好吗?” 李国栋再问还说些什么,小四川说就这些。李国栋有些不满足:“就说了这么一点?” “她好像还说……你挺好,她挺喜欢你的。”小四川好像忽然想起似的。 “她真这么说的?”李国栋一脸兴奋。 “她是这么说的。”小四川满脸真诚。 “太好了。”李国栋一高兴,差点由独木桥上一头栽下来,小四川忙把他扶起,李国栋一手扶着后腰,对小四川说:“你圆满完成了连长交给的任务,我以个人名义给你口头嘉奖。训练去吧。” 小四川也高兴,忙敬礼,一撒手,李国栋又摔在地上。 东湖的夜晚还是那么静。 周海光独自坐在湖边,很沉闷。 水波如镜,明月泻影。像一个美丽的姑娘,在夜深人静时,在轻柔的水波中,悄悄地洗浴。 在情人的眼中这也许是绝佳的情境,在周海光的眼中这却是让人窒息的死寂。第二章残酷的玩笑(6) 他无奈地起身欲离去。 忽然,眼前湖水像开了锅一样,冒出无数水泡,有一层烟雾在湖面泛起,在寂静的夜晚飘荡。 周海光一惊,不由后退。 他身旁的一棵老柳树,慢慢地向湖水倾斜,粗大的树根缓缓地由泥土中拔起,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吱吱嘎嘎地响着,倒在湖水之中,水花四溅。 周海光突然兴奋:“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他飞跑离开。 唐山马家沟矿的井下地电测试站,崔坚在查看仪器记录。看毕,神色紧张,抓起电话:“喂,是超凡吗?” 地震台预报室里,超凡边接电话边记录。 “我是崔坚,地壳浅层介质的电阻率出现大幅度下降,范围在一百公路左右,情况很糟啊。”是崔坚的声音。 旁边的红玉也在接电话,是二中观测点的蔡老师打来的,蔡老师说:“有紧急情况,磁场总强度出现大幅度下降,日变形态出现畸变。” 红玉放下电话,告诉了超凡,转身就跑,超凡问她去干什么,她说去通知台长,没出门,海光进来了。 红玉把情况向周海光说了,没容周海光说话,一名工作人员也进来急急地说:“气象局通告,唐山地区出现近十年来日平均气压最低值。” 周海光和超凡对看一眼,超凡不说话。 周海光面色严峻:“红玉,你马上把情况汇报省地震局和国家地震总局。” 红玉扑向电话。 “超凡,立即发出临震预报。” 超凡显然有些激动,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也扑向电话。 市委会议室,全体常委全部到了。 向国华和周海光匆匆走进来。 向国华没有坐,双手扶着会议桌站着说:“同志们,地震台已经发出临震预报,市委、市政府已向省委和国家地震总局发出急电,等待上级领导的批准,请地震台周台长谈一下具体情况。” 周海光也站在桌前:“初步断定地震发生时间,会在未来的三十六小时左右,震源为唐山八十公里范围,震级为六级以上,属于大震。我建议最好在地震发生前二十四小时,撤出全城居民。” 向国华接上说:“时间紧迫,我命令全市的消防车、救护车停放在市里各个广场待命,从现在起进入一级战备。同志们,我们一定要做到统一部署,统一行动,在没有接到撤离通知前,决不能引起市民的惊惶,一旦接到撤离通知,一定要在十二小时内,撤出全市的市民。大家分头准备吧。” 这可能是一个最简短的会议,向国华说完,大家一句话也没说,立即起身,人人脚步匆匆,表情严峻。 唐山动起来了,一座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处于临战状态,敌人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相的地应力——自然的力量。人力与自然力搏斗。如果说人也是一种自然的产物,人力也是一种自然力,那么就是两种自然力的搏斗——保留与涂抹的搏斗。 一辆辆救护车鸣笛而过,广场上,要道口,一排排的消防车静卧待命,全副武装的消防战士站在车上随时待发。 不时有一辆警车巡视街道。 戴着红袖章、安全帽的工人民兵在街道巡逻。 唐山驻军也投入警戒,满载战士的军用卡车时而呼啸而过。 唐山广播电台的直播车停放在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全市的高音喇叭时刻不停地播放着乐曲。 各个单位的领导班子全部到岗值班,就连街道居委会的老太太们也戴着红袖章在所辖街道大街小巷巡逻。 市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他们只是感到一种重压,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或者将要发生。他们躲在屋子里发挥想象力,有的以为煤矿发生了事故,有的以为发生了战争,就是没有一个人想到危险来自地下。 周海光在戒备森严的街道上走,他不得不赞叹唐山市的各级领导应变能力之强,赞叹唐山人在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的镇定自若,但是他也深深感到肩上的重压,这一切行动,一切人员的调配物资的流转都来自一个中心,来自于他,他的一句话。 如果…… 现在他已经没有如果,一切俗世的责任,俗世的荣辱升沉都烟消云散,他只祈祷唐山能够躲过这场灾难。 地震台的全体人员当然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与各个观测点的联系分秒不断,台内的各种仪器也都启动起来。无数双眼睛紧盯着的是一台仪器——地震记录仪。 周海光由街道上回来,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知道此刻自己需冷静,他只需等待汇报做出判断,这反而使他感到无事可做。他想起海城地震的时候,地震几乎是分秒不差地到来的,是在全市人民的面前眼看着发生的。甚至有这样的传说,地震台的台长看着手表,一秒一秒地数着,数到最后,他说震,地震就发生了。那时,他在海城,他在海城的预报中做出了重要的贡献。第二章残酷的玩笑(7) 他又想到邢台,想到那一片废墟的家园,想到废墟下面埋着的亲人,他有一种报复的感觉,一种为亲人复仇的感觉,他到底抓到它了,这个肆虐了无数世代的恶魔,如果这次预报成功,那就说明,人类距离彻底掌握地震的发生规律不远了。 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这种自豪使他坐不住。 地震记录仪的指针平稳地划着直线。 突然,直线变为曲线,指针似在颤抖,在诉说。 值班人员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指针。 超凡和红玉拿着地震记录急速走进来。 “海光,地震发生了。”超凡的语调沉重。 “在哪里?”周海光站起来。 “河北大城发生四点四级地震。”超凡一字一顿地说。 “与各个观测点联系过了吗?各项指标变化如何?”周海光急切地问。 “联系过了,几乎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或者接近正常。”红玉说。 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一片死一样的沉寂之后,海光缓缓地说:“我们误报了?” 超凡和红玉默默地点头。 泪水由他们的脸上默默地流。 “你马上通知市政府、国家地震局,撤回临震预报。”周海光一字一顿,像是很费力,说这几个字,确实很费力。 超凡一句话不说地走了出去。 在向国华的办公室里,周海光低着头,情绪低沉:“向市长,我误报了。” “误报了,你说得轻松,你知道给国家造成多么大的损失吗?”一位姓林的常委义愤填膺地说。 “给国家造成很大经济损失,我的心里很难受,我请求市政府给我处分。”周海光眼噙泪水。 “一个处分就能弥补你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吗?”林常委不依不饶。 别的常委不说话,但眼神是复杂的,深不可测。 副市长梁恒缓缓地说:“由于误报,确实给市政府的工作带来了诸多负面影响。但是地震台的同志在这段时间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也付出了很大代价,地震预报是个世界性的难题,我们要客观看待这个问题。” 向国华的语调是平稳的:“大家都不要说了,主要责任是我的,我来负。我请求省委给我处分,周台长,地震预报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你一定要从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周海光点点头。 他也只有点头。 就在他点头的时候,地震台的预报室里,仍然不断接到各个观测点的电话,各项指标都在恢复中,连水化分析、水氡都已恢复正常。 崔坚皱着眉头说:“没想到唐山出现的异常,是大城地震的前兆,大自然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开得残酷。”超凡面无表情。 “可是我们为了这个预报付出了……”红玉呜呜地哭起来。 她一哭,大家都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眼泪被一种更巨大的压力压抑。 红玉呜咽着说:“都是咱们沉不住气,没把问题判断清楚,就逼台长……” “我的责任更重……”超凡深叹一口气。 “总局张局长和魏平组长都来过电话找周台长,可是他去市政府还没回来……”崔坚说了一半不说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恰当。 东湖,风和日丽,少游人。 一个人躺在湖边,脸上盖着报纸。 风吹来,报纸飞去,周海光的两只眼睛呆呆地瞪着蓝天。 满脸泪水。 一只蝴蝶翩翩地飞来,又翩翩地飞去。 毫无声息。 向国华的家里,文燕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文秀悄悄走来,坐在她身边。 “姐,看报纸呢?” “嗯。” “姐,你喝水吗?” “不。” “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你……有事吧?”文燕放下报纸。 文秀笑。 “什么事,说吧。” “借我五百块钱行吗?”文秀有些羞。 “五百?”文燕瞪大眼睛。 “你喊啥呀。”文秀做个手势。 “把你姐卖了也不值五百呀。”文燕放低了声音。 “那你有多少?” “把这个月的工资加上也就二百多块吧。”文燕说。 “也行,都借给我吧。”文秀倒是不拘多少。 “你要这么多钱干啥?”文燕低声问。 文秀的嘴贴在文燕的耳朵上,很神秘。 “什么?结婚?”文燕的声音又大了。 “你喊啥呀,你怕妈听不见啊?”文秀捂住文燕的嘴。 明月还是听见了,由厨房里走出来问:“谁要结婚?”第二章残酷的玩笑(8) 文秀看看文燕,看看妈,鼓一鼓勇气:“我。” “你和谁呀?”明月大惊,走近问。 “何刚。”文秀没有犹豫。 “胡闹。我告诉你……”明月急了。 “妈,你告诉我好多次了,我不想再听了,我已经和何刚商量好了,不管你同意不同意,这个婚我结定了。”文秀很坚定,说完起身上楼了,果真不再想听。 明月追,边登楼梯边说:“文秀。文秀。你可以不为咱们这个家着想,不为你爸你姐着想,可要为你的以后着想,跟一个右派的儿子结婚,你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还有你们将来的孩子,从出生就要背上右派家属的名声,以后不管上学、分配工作、入团、入党……一切都要受影响……” “嘭”的一声,文秀关上门 “你是想把我气死呀?”明月对着门嚷,门无表情。 文燕在楼下刚要上楼把妈拉下来,向国华走进来,脸阴得滴水。 “爸你……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文燕问。 “没啥,地震台误报了,心烦。”向国华边说边脱外衣。 文燕愣了。 向国华脱下外衣上楼。 文燕拿起外衣出门。 周海光喝醉了,从来滴酒不沾的他,独自喝了半瓶酒。半瓶酒,便醉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单身宿舍。 宿舍很空旷,空旷如原野,使人感觉孤独寂寥,忽而又很拥挤,拥挤如牢笼,使人感觉烦闷气恼。他把桌上的书、材料都摔到地上,连桌上的全家照都摔在地上,小镜框上的玻璃碎了,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有无数裂纹。他发觉照片落在地上,捡起来,抱着,坐在地上哭,哭爸,哭妈,哭弟弟妹妹,哭得昏天黑地。 向文燕敲门,他没有听见,向文燕在门外听到他的哭声,推门进来,伸手扶海光,海光却不让她扶:“别管我……” 还是哭。 “我到处找你,你怎么喝成这样。”向文燕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他认出了文燕,不哭了,呆呆地看她,半晌,一挥手:“我用不着别人同情。” “你觉得我是在同情你吗?你……太让我失望了……”向文燕很生气,走了。 看到向文燕走了,他想去追,站不起来,勉强站起来,又摔倒,摔倒,就睡在地下。 向文燕走到门外,站住,回看一眼,又走回房间。 向国华坐在沙发上看材料,明月坐在他对面,想说什么,向国华看出来,故意不抬头。文秀下楼,端一杯茶放在妈面前,明月不理她,起身上楼。文秀把茶端到爸的面前,向国华抬头,一笑:“和你妈生气了?” 文秀委屈地点点头。 “爸这些天工作忙,没有回家,想爸吗?”向国华示意她坐在身边。 文秀坐在他身边,仍点头。 “我闺女大了,没想到啊,你和何刚要结婚了。”向国华看着文秀,有许多慈祥。 “爸,你都知道了?”文秀问。 “听你妈说的。”向国华说。 “妈死活不同意我们结婚。”文秀说着,滴下泪来。 “你妈说得是气话,过两天她的气就消了。”向国华起身拿起一条毛巾递给文秀,仍坐下说:“你和何刚在一起好几年了,在咱家最困难的时候,何刚一直照顾你,爸很感激他,我想和你谈谈你们俩的婚事。” 向国华停住不说,看文秀的态度,文秀很紧张,看一眼爸爸,又低下头。 “虽然说有成份不唯成份,可实际上成份会影响一个家庭的几代人。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在过去的那些年月,你也经历了许多事情,家庭背景会给一个人带来什么后果,你很清楚。” 向国华说完,文秀点点头:“爸,这些事我都想过了。” “只要你考虑成熟了,爸爸不反对你和何刚的婚事。”向国华说出决定性的话。 文秀看着爸,泪花在眼里转。 “文秀,何刚父亲的问题,你们不要有思想负担,爸爸相信所有的事情都会一天天好起来,只要你们过得好,生活得幸福,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你妈妈的工作,爸爸来做。” 文秀搂住向国华的脖子,眼泪流下来,她在向国华的耳边说:“爸,你是我的好爸爸……” 周海光醒了,屋里布满醉人的阳光。他是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毛巾被,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向文燕坐在他的身边。 他要起来,文燕把他按住,他很奇怪地问文燕怎么到了这里,文燕说她已经看了他一夜。他问昨晚是不是喝醉了,文燕说是。他又问说了什么没有,文燕惊讶地说:“你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第二章残酷的玩笑(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