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哪点比不上这个男人,你要这样羞辱我!我和你是有婚约的,你现在是存心给我难堪吗?” 只听瑞贝卡羞愤交加地大声嚷道,想必是被罗兰的话给气得理智全失了。只可惜罗兰根本不屑搭理她,甚至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瑞贝卡更是忿忿难平。“你…你给我起来,起来!我在跟你说话你居然给我装听不见?”这是…在跟我说话吗?听了半天的我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我跟你说话,你居然给我看别的地方!你是聋子还是瞎子?”见我不理会她,这位大小姐更是气得声音都发抖了。“不好意思,我的确是瞎子。”慢悠悠地抬头,我用一种很无辜的语气说着。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站到这个大厅以后说的第一句话。“什么?” 瑞贝卡明显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至于吧!我是个瞎子有那么吓人吗?看来她还是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楚的,我有些不负责任地想。“你居然宁可要一个瞎子,却嫌弃我!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那语气充满了悲愤怨恨,听得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够了!” 罗兰猛地站了起来一拍面前桌子,毫无准备的我都被吓了一跳!“我可没有义务在这任你们一个个审问。说够了就都给我回去!”“反正桐以后会住在这儿,你们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这件事都没有你们置喙的余地。”一锤定音就完全不给其它人反对的空间,罗兰的每一句话中充满了王者应有的霸气!叫人不觉为之叹服。“行,你要这个低贱的男妓住在塞拉丽蒙我无权反对。既然如此,我也要留下!” 瑞贝卡的声音仍难掩愤恨,态度却已恢复了冷静。“随便你。” 罗兰冷哼了一声,便抓着我向二楼走去。“还有,替我转告莫雷…”他似乎很喜欢在临走之前加一句什么啊,我很无奈地揉着被撞到的肩膀。“让他最好别再玩这种小聪明。要是再让我知道的话……”没有接下去的话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众人一片静默,而我则终于想起那个曾经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是啊!说起来,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消息散布到肯迪斯家族的每个成员知晓。莫雷…这个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的男人。看来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恨我,如今再加上一个瑞贝卡,以后的麻烦恐怕还有的是呢!我有些头疼地想。12静静靠在椅子上坐着,我现在置身的地方是罗兰的卧室。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不自觉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面积并不算大,也没有繁冗的装饰和奢华的摆设。风格很简洁,相当大方,就像这屋子主人一样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一切都很安静,哪怕现在是白天也一样悄无声息。这让我又不禁想起了堪那司,想起了“潘朵拉”。真是个坏习惯!我不由自嘲着。在那里的时候拼命想要逃离,现在终于离开了却又不自觉地想。是不是人都是这样的?无论是好是坏,从一出生就注定与身下的这片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你在想什么?”没注意罗兰是什么时候洗完澡出来的,我站起身来刚要回过头他已经抱住了我。温暖的鼻息从我发梢拂过,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同于任何一种熏香,它轻地像雾,干净地像水。“嗯,没什么。”我并不指望这样敷衍的回答能让罗兰满意,不过我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也许什么都不想那才是一种真正的幸福吧!“怎么?对大厅里的那一幕没什么看法吗?” 罗兰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处,语气懒洋洋地问着。我没有挣扎,依这两天得出的经验来说,这个男人想做什么是非做到不可的。既然明知挣扎没有用,那还去白费这个力气做什么。“我能有什么看法呢?”随意地捋了下落下的发丝,我故意漫不经心地答道。“你啊!” 男人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装胡涂是吧?别的不讲,凡是刚才有说话的人,你心里早有数了!”“我的确是不知道。”要装傻就索性装到底吧!带着我在一边的床上坐下,罗兰此时的心情似乎不错。“行了!你是怎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的很。”呵呵…我却在心中冷笑着,你当真以为你了解我么?要知道就看我到大的尤金都不敢说了解我的。“不信?” 罗兰微笑着问。我静默不语,连你都看出来了,我的确不信啊!“那晚你奉命去刺杀卡特,我就在那里,你却没有发现。我在暗中观察着你,你对尤金很恭敬,但心底却在嘲弄着所有人。你对卡特笑着,但那笑中带着对血的渴望。就算在欢爱中,你也是心不在焉的。”这时的我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的确看穿了我。他透过表像看到了我掩饰在心中,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想法。“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把铁丝缠上卡特脖子的那一刻。铁丝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艳丽的血就在一瞬间绽放开来,你却笑了……茫然的眼神有了焦距,充满了耀目的光芒。在这些由血染就的绝色中,你的笑容比任何东西都更加迷人。”他在我耳边娓娓讲述着,如天鹅绒般舒缓的声音把我带回到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让我见到了那我无缘目睹的画面。凶器与血的光芒交错着,奢靡的房间,我还有…他……“所以你当时是故意引起我注意的吗?”我的声音很茫然,当时的他在想什么?当他笑着对我说后会有期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今天吗?“算是吧!反正你当时也发现我了不是吗?” 罗兰笑着蓦然转过身,我轻而易举地被他压在了身下。床上的丝绸被单很凉,我的身体却在发热。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也许我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害怕。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罗兰已经轻轻地吻上了我。他的嘴唇很温暖,如风般轻柔地刷过我的唇瓣,灵巧地叩开了我的齿关。唇与唇不断厮磨着,舌与舌辗转纠缠着。他几乎是在用一种膜拜的方式吻着我,抚慰着我口腔的每一处地方。这已经不单是个亲吻,他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接触我的灵魂。好象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我肺中的空气要被消耗殆尽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此时的我除了大口吸气,已经没有了任何思考的能力。“你在发抖?” 罗兰悦耳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欲望的味道,让人听了不禁有种战栗的感觉。是的,我在发抖。真是讽刺啊!也算得上阅人无数,就是第一次陪客人上床时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呵呵……” 罗兰笑了,声如醇酒让人不饮自醉。“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打算就在现在要你。”恍惚着,我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温柔地把我拥入了怀中,我的头就枕在他的胸口。“别害怕,我可不是卡特,也不是你以前的那些恩客。我要的和他们不一样……现在先陪我好好睡会吧!我是真的有点累了。” 罗兰的嗓音中带上了浓浓的倦意.他并不是想要我吗?我却是真的困惑了。我一直以为他把我带回的目的不外乎就是为了上床,就算不是全部至少也该是一部分啊。可现在他对我说,他要的不一样。那他究竟想要什么?除了身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他什么。我不懂这个男人,是的,我也许从未了解过。或者说他太复杂,每当我以为我看透了他的一面时他又马上展现出不同的一面来。罗兰的心跳声稳稳地从耳畔传来,如同某种原始的律动。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我暗自失笑。这可不是我的风格啊!罢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可这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让这个男人占据了太多的思绪……13第五章 毒香从来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勾心斗角,自古如是。闭门不问窗外事无异于任人宰割,可纵使处处留心也不一定能保无恙。“潘朵拉”是这样,塞拉丽蒙…也不例外。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玻璃撒了一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暖意。我早就已经习惯不计算日子的生活,所以我也不知道今天是几号,星期几。乃至于我来到塞拉丽蒙有多少时候了我也算不清楚。有些日子了吧!我懒得去算,总体而言我在这的生活是相当惬意自在的。当然这主要归功于两个人。首先是恨不得把我除之而后快的莫雷一直都没出现,听说墨西哥那边的事迟迟没有结果,他当然也就回不来找我晦气。其次就是那个火暴美人瑞贝卡了,原先我总以为她必定会因为心有不愤找我报复,可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除了偶尔狭路相逢给我些难堪,倒也未见什么大动作。“桶……”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啊。听着这怪腔怪调,我不由有些好笑,这整个塞拉丽蒙能把我名字念准的恐怕也只有罗兰了。“我都找了你一早上了,原来你在这啊!”刚才听着还觉得声音很远,一转眼瑞贝卡已经来到我面前了。“不知道瑞贝卡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我微抬起头,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说实话,其实我一向不愿得罪任何人,特别是那些有权有势足以操纵我生死的人。至于为什么还是老得罪这些人呢?看来只能恨我父母把我生的太诚实了;还有尤金,十年了都没把我给调教好,依然不会说谎。“就这么待着,你不无聊吗?”今天瑞贝卡的声音倒是出奇的温柔,听得我浑身不禁打了一阵寒战。中国人有句话说的好:礼多必有诈!无缘无故这么客气,来者不善吶!“多谢瑞贝卡小姐关心了,我一点也不无聊。不知道您找我到底是……”依然有礼的回话,我的神经却高度戒备了起来。“呵呵…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找你一块喝个茶罢了!” 瑞贝卡巧笑倩兮的模样想必是很动人,只可惜无缘欣赏的我只顾关心她话里的意思。找我喝茶,应该没那么简单吧!我很清楚瑞贝卡这种女人是决不会做无意的事,既然邀了我就必有安排。“你也不必犹豫,我承认我并不是单纯找你喝茶而已。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谈谈,但没有机会。其实开诚布公对你我都有好处,不是吗?”没有机会?不如明说是因为以前有罗兰在场的关系吧!我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看来她今天是吃准了没有罗兰替我撑腰,所以来找我谈判的。也罢,既然挑战都上了门,我没道理躲着不接。还是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淡淡扬起眉,“瑞贝卡小姐既然有这个雅兴,我自然是奉陪到底了。”“果然痛快,茶局我已经设好了,就在后花园的露台上。你要是没什么事情,不妨现在就跟我走吧!” 虽然她应该早有预料,但听到我答应了这个邀请,瑞贝卡似乎还是非常高兴。声音中有一种掩不住的喜悦。不动声色地站起,婉拒了瑞贝卡的搀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到后花园的露台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走廊。等我重新坐在露台上时,已经是五分钟以后的事了,瑞贝卡就坐在我的对面。其实撇开请客的人不谈,这里倒真是个喝茶的好地方。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玫瑰的清香,现在应该不是玫瑰开花的季节啊!略想了一下,我还是释然了。这里摆的应该是花园温室中的花吧,自从人们发明了温室,哪怕是在隆冬人们也照样能见到玫瑰的倩影了。虽然人人都欣赏鲜切玫瑰的艳丽芬芳,但没有人会想到在短暂的风光后就被弃置一旁的玫瑰是本可以孕育果实的尸体……我和瑞贝卡就这样面对面坐着,我想着我的心事,而她在想什么…我猜不到。没有人说话,四周安静地可以听见花园中的鸟叫声。“尝尝这茶吧!听说你是中国人,我特地叫他们准备了正宗的祁门红茶。味道和传统的英国茶大不相同,不妨试试看,的确是别具风味。”瑞贝卡终于开了口,话题却尽是围着茶转,倒颇有点只谈风月,不理国事的味道。既然人家这么客气,我自然也不好失礼。小心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质感细腻,握在手中温润如玉。这应该是上好的骨瓷杯吧!浅酌一口杯中之物,不算特别浓醇,但自有一番清香隽永的口感。“果然是好茶!”“茶固然是好茶,但也要懂的品味的人才会懂得其中的妙处啊!” 瑞贝卡的话中带着笑意,说的却是话中有话。明明是喝茶,我却品出了鸿门宴的味道。“说实话,我并不懂得品茶,不过附庸风雅罢了!瑞贝卡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看来我不挑明了,这话是说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杯子,我准备洗耳恭听。“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绕圈子。你如果是个明白人就该知道这里不是你久留的地方。”的确够痛快,不就赶我走吗?说的也真客气。不过听说聪明人一般早死,我并没有准备当个聪明人。“我生性迟钝,瑞贝卡小姐大可以再说明白点。”“好,我这么说好了。我是罗兰的未婚妻,虽然我们并没有正式举行过仪式,但家族中的人都是认可的。平时他再怎么荒唐,我都可以由着他。毕竟他是个男人,在外哪有不逢场作戏的道理!可这一次,他是闹得过分了!”原来前面说这么多也不过是个铺垫,关键就在“这一次”上了。“不用我多说什么,你对这事的内情该是最清楚的。罗兰他居然为了你,把现成的计划毁于一旦。就算我可以忍,也堵不住族里那么多张嘴。也许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想要你命的人都能排成队了!”这里面也包括你吧!我冷笑着,要是撇开这些人要的是我的命不谈,这件事其实还满好笑的。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命什么时候都变得抢手起来了呢!“那瑞贝卡小姐想怎么处置我呢?”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说处置就严重了,或者我们可以想一个办法……” 瑞贝卡的话中带着一种别样的意味。“行了!你确定只要我消失,一切就会解决吗?”很干脆地打断了瑞贝卡的话,我唇角的冷笑有增无减。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等待我的下场恐怕都不会好到哪去!“罗兰是肯迪斯家族的族长,是“赤蝎”的领袖。这注定了他与一般人不同。他的伴侣可以是黑道千金,也可以是大家闺秀,但决不可以是个普通人。”并不正面回答我,瑞贝卡的话相当隐晦。看来她也明白,得到认可是一回事,要真想当上肯迪斯家族的主母并不那么容易。“而且就算是他真的喜欢男人,也必须找个能配得上他的男人。”“就像莫雷·麦洛克……”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等我回过神来这句话已经出了口。14莫雷·麦洛克?为什么无端端地会想到他呢?话一出口我自己也不禁有些奇怪了,是因为他的确与罗兰很相衬,亦或是他对我不一般的敌视让我有了这种联想呢?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没想到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瑞贝卡却像是受了巨大的冲击,说话的语气都立时变了。瑞贝卡的态度弄得我一头雾水。所幸她也不要我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就知道…我早就该猜到了…无缘无故总是在罗兰身边打转…哼!被怪我心狠…想跟我争?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付出血的代价…”瑞贝卡的喃喃自语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我多少还是听明白了点。没想到我随口之说竟解释了我一贯不了解的问题。原来莫雷对我特别的敌意果然是其来有的,连瑞贝卡都注意到了,他对罗兰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不过…我不禁咋舌,这位小姐也真够心狠手辣的!不用看表情,单从声音中都透出一股阴毒的味道。呵~不想再去注意那位大小姐恨恨地念叨什么,茶就要凉了。我小心摸索着找到了牛奶的位置,倒了些在茶里,随手拿起一边的小匙搅了搅。太阳很温暖,风也很柔和,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实在是不适合讲带点血腥的话题的,抬起头望向我这一生都无缘再见其色的天空。我在心底轻叹着。“桐少爷!”虽然我一向自认心理承受能力不弱,但任谁正在走神的时候突然听见这么一声厉声叫唤都会吓一跳的吧。所以我一失手把整杯加了奶的茶都翻在了瑞贝卡身上也可以算是情有可原的,是吗?你问我为什么茶翻在哪我会知道,我原来当然是不知道的。这么说吧,如果有人把一个杯子里差不多全部的茶都撒在了你身上,你会有什么反应?失声尖叫?很好,这不就知道了。“你在做什么?” 当然,造成的后果非常之惨重。瑞贝卡愤怒的声音足达90分贝,震得我头是嗡嗡直响。“瑞贝卡小姐……”幸亏凯恩及时赶到,否则这魔音穿脑我还真不知道能挺多久。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没凯恩那声称得上凄厉的呼喊,我也不至于闯下这祸嘛!“什么事?” 听得出瑞贝卡的声音还是难掩愤怒,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好发作罢了。“主子有事相请。” 凯恩的态度很恭敬,却淡淡的。很明显,他所认定的主子只有罗兰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尤金。“你说他请我有事?” 瑞贝卡的声音中猛地透出一阵惊喜,等意识到太露骨想往回收已经来不及了。“不好意思,瑞贝卡小姐。可能是我说的不太明白,主子请的是桐少爷。”很明显,凯恩的话已经在一瞬间把某人从天堂拉到了地狱。连我都忍不住要摇头叹气了。传话就传话吧,你连宾语都不加,鬼知道你找的是谁!“桐现在可能没空,你没看见吗?我们正在喝茶。”好家伙,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主子的意思是要桐少爷立刻过去,这茶只好请瑞贝卡小姐下会再约了。”特意加重了“立刻”这两个字,凯恩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你……”“我也是奉命办事,瑞贝卡小姐还请不要为难属下。”还没等气冲冲的瑞贝卡把一句话说完,凯恩马上又补了一句上去。“滚…都给我滚……”轰隆隆~一座名为瑞贝卡的火山最终还是爆发了。“多谢瑞贝卡小姐。” 凯恩却丝毫不畏惧那想来就颇为可怕的脸色,仍是有礼的告辞之后才携我离开。真叫我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跟着凯恩一路疾走,也不知绕了几个圈子,连一向方向感良好的我都有点转晕了,等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你好端端地和瑞贝卡喝什么茶?你还有没有点脑子?”只听一声断喝蓦然响起。好大的火气啊!连瑞贝卡后面也懒得加小姐两个字了,我不禁惊叹。从第一次见到凯恩起,他给我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不太多话,举止谨守礼仪上。没曾想他也会有脾气。“她特地跑来找我喝茶,我总不见得抵死不从吧!”觉得凯恩有点小题大做,我百无聊赖地说着。“你还有话说!我看你根本就是活腻了。” 凯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恼,几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以为瑞贝卡是什么样的角色,她父亲可是南美闻名的毒枭。她从小就是在家族争斗,血雨腥风中长大的。但凡是她的眼中钉,还没有除不掉的。第一次见面时,她对你的敌意就显露无疑了。怎么你都不知道要警惕,还敢和她坐一张桌子上!”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凯恩一说起这事几乎有些开始没完没了的。“凯恩,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嘛!”好不容易抢过了话头,我赶紧安抚一个先。“我也不是想找死。只不过她早上的态度坚持得很,我也没办法啊。再说她真想杀了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自己动手嘛!”我并不是小看了瑞贝卡,从初次邂逅我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只不过凭我的能力并不适合和她起正面冲突,否则吃亏的只能是我。我很清楚,在塞拉丽蒙庄园中我是孤立无援的。且不管罗兰对我到底抱着什么心态,这点我现在也弄不明白,我也就索性不想明白了。换句话说就算他有心偏袒,也不可能一刻不离地跟着我。我要面对的终究还是得自己面对。“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凯恩好象有点抓狂了,“总之你记好了,下次不管她再如何坚持,你都避免跟她单独相处。离开她远远的就对了!”“这好象有些难度,我眼睛又看不见。当然是她找我容易,我防她难喽!”无辜地眨眨眼,我实话实说。“反正你就是不怕死是吧?她今天要是在你的茶里下毒,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在这跟我说话!”凯恩似乎叫我给气得不轻,我也不忍心再去反驳他了。正在我们大眼瞪小眼时,一阵急促逼近的脚步引起了我的注意……“凯恩…”脚步一会儿就近在眼前了,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气喘吁吁的倒很惹人怜爱。“怎么了,你跑这么急?” 凯恩再度恢复了他一贯有点严肃的口吻,好象刚刚被我气得说不出话都是假的。“那个…你先跟我过来啊。”好象是有些忌惮我的存在,那个女孩犹豫着只顾把凯恩往边上拉。我的人缘还真是不怎么样!“好了,我跟你走一趟就是了。”结果没说两句,凯恩就跟那女孩子匆匆走了。没想到凯恩也是个热心肠嘛!我暗暗想着,还是说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一直想着这些无聊事的我并没有想到,我…不知道目前身处的这个走廊具体在哪?凯恩就这么走了,我要怎么离开这呢?15一个两个…十个……,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已经走过了几个转弯。这栋房子哪来这么多走廊,而且不管我怎么走,好象都不对的样子。这算不算中国人常说的鬼打墙啊?我已经懒得去算过去多久了。没一个钟头,也总有半小时了吧!也是奇怪,平时不需要人时吧总有人在身边转来转去的。现在有需要了,怎么我连个仆人都撞不上!无力地再叹一口气,我暗下决定,要是再走不出这个鬼地方我就索性不走了!干脆待在原地等人发现算了。捶了捶有点酸痛的膝盖,我继续踩上我今天走的不知第十一还是十二条走道。四周好安静啊!我略咬着唇,留心着周围的动静。这不是一般的安静,简直就是像是坟场似的气氛叫人不禁毛骨悚然。慢慢停下了脚步,我警惕地环顾着。一种直觉告诉我,这里并不简单。我该不会是闯了什么不该靠近的禁地了吧!正暗自思索,背后有一只手猛然擒住了我的肩头。其速度之快,是我所始料未及的。一招未防,已尽失先机的我很干脆就放弃了挣扎。在刚进“潘朵拉”时,也进行过一些训练。但多数是针对敏捷性和平衡性的。力量型的训练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并让骨节变得粗大,客人不会喜欢且易让人生疑。而且一般来说,在床上的行刺并不需要进行大量对抗。只要够沉着,动作够快,被害者通常都无力反抗。换句话说,我们不过是老板买来的商品,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一条人命而已,“潘朵拉”又不是赔不起。所以,此刻想依靠我那三角猫的功夫脱困,无异于痴人说梦。既然有自知之明,那就不妨乖乖束手就缚,也少受点苦不是吗?“什么人,居然敢在这里偷窥!”一道力喝伴随着肩上的铁腕同时使力。我不由暗暗叫苦,我倒是想偷窥,可我有这本事吗?“到底是什么人派你来的,还不快说!”那声音见我闷不吭声越发凶狠起来,手上的力道也加得更重了。我几乎可以听到骨头发出的清脆断裂声,见鬼!我要不咬紧牙关,此时铁定会失声喊出来的。“住手!”一道悦耳熟悉的声音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响了起来。罗兰?我惊讶地抬起了头。惊讶同时,一时忘了咬牙的结果是丢脸地叫了出来。“还不快放手!” 罗兰的动作比声音快得多,一下就格开了仍搭在我肩上的那只铁腕。呼~终于得到自由的我却一点没有轻松的感觉。整个肩胛骨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得我直抽冷气。“怎么样了?” 罗兰赶紧把我扶到房间里。原来我刚才站的地方背后是一扇很隐蔽的门,怪不得我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有人呢!“还好吧,让我看一下。” 罗兰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焦急,准备解开我的衣服检查我的伤势究竟如何。按住他的手,我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不用了,只是还有点疼而已。”没错,是疼,可不是一般的疼啊!究竟是哪个白痴,居然下这么重的手!心里骂归骂,我脑子还算清楚。肩上的伤没动到骨头,顶多大片淤青而已。可这边聚集了这么多人,明显是有要事在谈。是我自己闯来的不是时候,没把我当可疑份子就地法办了就不错。我实在是没有资本到处树敌了。“没事就好。” 听得出罗兰并不相信我的话,但也没再追问下去。“主上,不知道这位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房内响了起来,尽管听来年纪不轻了,可依旧充满了力度。“是自己人!” 罗兰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堵住了众人的嘴。“可是,他鬼鬼祟祟在外面溜达了很久,明明就是别有所……”我听出来了,这就是那个在门外抓住我的男人。“都给我住嘴,正事要紧。刚才说到哪里,继续吧!费帝,你那边的研究怎么样了?半个月内应该可以完工吧!” 罗兰清冷的声音回荡着,明摆着要结束这场争论。“这…主上,有不相干的人在场…不太好吧?”看来我的存在的确让很多人不舒服,微微冷笑一下,我开了口。“罗兰,你这里还有事情办,我先走了。”“等等,” 罗兰轻喝着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身形猛然僵住了,一阵剧痛让我的额上险些要当场滴下冷汗来。真是,哪里不好拉!偏偏是刚才被擒到还没恢复的肩膀又被牵动到,疼得我立时跌坐回他膝上。“反正你回去也没事,就多坐一会吧。等一下我有东西送你。” 罗兰的声音倒是一派轻松。惟恐胳膊再无辜遭殃,我只好乖乖在原地坐着。罗兰倒是不避嫌疑,继续开他的会,我则发我的呆。“好吧!最多十天,这是我能给你们的最后期限,决不可以再拖了。十天以后我要看到‘白鼬’的样品。到时你们还是拿不出来的话……” 罗兰听似平淡的声音中蕴涵着足以使人颤抖的力量。“到时不需主上动手,属下自会以人头谢罪。”都不是傻瓜,没等他说完一票人已经像背书似地齐声喊了起来。在以上这段对话后,终于,这场会议终于结束了,我不禁偷偷打了个哈欠。其实倒真没开很久,只是他们讨论的都是一些关于军械的事情。我对这方面真的是一知半解。兴趣不是说没有,尤金就是个收集各类武器的高手。可我的眼睛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缺陷,枪械这种相对精密的东西并不适合我摆弄,顶多就是知道一些名称和特点罢了。“很无聊吗?” 听罗兰那如水景般剔透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的确是一种享受,但如果他每次能事先给点提示的话,我想我会更乐于接受。“不是,只是听不太懂而已。就像那个‘白鼬’,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耸了耸肩,我有点漫不经心地答道。“那么你想知道吗?” 罗兰温暖的气息在发梢缓缓掠过地感觉很是煽情,是种能蛊惑人神智的晕旋。“不想……”强笑作答,呼吸却因为他的靠近而不受控制地变得紊乱,我从不知道他对我竟也能有如斯影响。“为什么?”那轻缓的鼻息在我耳畔逗留着,挑战着我每根敏感的神经。“因为好奇心不仅能杀死猫,人也不例外。”我慢悠悠地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容。此言一出,只听一阵如水晶泻地般清脆动人的笑声如涟漪缓缓在房间内一圈圈漾了开来。“那我就更想让你知道了。”略带点恶质的完美嗓音慢慢响起,我不禁叹息……16“‘白鼬’是我们旗下研究所研制出的一种新型狙击枪,不仅射程远,火力也相当强。既适合远程狙击,也可以近身作战;应用范围相当广。据我所知,目前市场上还没有一种已成型的产品能和它抗衡。所以在‘白鼬’还没有完全成功的时候,已经有大批国际军火商争着来跟我们洽谈。”罗兰简直像做产品发布会一样给我把“白鼬”从性能到背景介绍得一清二楚,这下连着刚才没听全的份全补上了。说真的,撇开这东西的危险性不谈,既然市场需求相当大,又没有可与匹敌的对手,那可是相当于摇钱树了,我暗暗琢磨着。“因为目前它的结构还没有达到最完善的效果,所以对外一直是秘而不宣的。说来这也可算得上‘赤蝎’的头号机密呢!” 罗兰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慵懒却致命。“不就是种新型枪械吗?也算机密?”我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其实我心里明白,罗兰会重视的东西必不会如此简单的。“不只是新型武器而已,” 罗兰的语气有些神秘,“‘白鼬’的出现颠覆了原来的武器市场,利益将再次进行分配。我只能说,这并不是每个人所乐见的。”“而且不只是那些军火商有兴趣而已,无数动乱国家也对它青睐有加,甚至包括美国。正如生产力的变革会对经济造成大规模影响一样,更先进武器的出现对战争格局变化的影响也不可小窥。所以这里面不免又牵涉到政治因素。”我有种预感,话说到这已经是嫌太多了。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得越多就越好的,而是能不知道就不知道。“其实,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么多的。我对这个真的没什么兴趣。”“没有兴趣?那你无缘无故跑来我书房干吗?” 罗兰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戏谑,“这里可是后楼,不是随便迷路就能迷过来的。”这个…我略皱起了眉,我该说出是凯恩带我过来的吗?对于罗兰根本没找过我的事,我其实并不觉得惊讶。从凯恩莫名其妙跑了以后,我就察觉不对劲了。其中的原因我虽然不是十分清楚,好歹也能猜出几分。想必是怕瑞贝卡在独处时对我下手,才借着罗兰的名义逼她不得不放人吧!且不管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但怎么说他到底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我好,我实在是没道理拆自己的台的。“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迷路了。”心底微叹,我知道自己的话差不多有点耍赖了。在罗兰面前说谎要冒多大的风险,我并不是不知道。每次在他面前我都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或者应该说是所有人都这样。就算我看不见,可每次接触到他的目光还是让我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伴君如伴虎,假如他真的一怒之下把我当间谍治罪的话我也不感到意外。可…既然他并不介意让我知道如此机密的事情,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多少对我有些信任?“好了,那走吧。”时间过了很久,罗兰就静静地望着我,久到我的心跳几乎快要停止的时刻,他终于说了这么一句话。“走到哪去?”眨了眨眼睛,我有点莫名其妙。“忘了?我不是说过有东西要送你的吗?”在我还不明所以的时候,罗兰已经把我扶了起来。“我们究竟要去哪?”一路跟着罗兰的脚步,我已经懒得去记路了,反正也记不住。话说回来,我可不承认自己是路痴,这完全都是凯恩的错。如果不是他拽着我走得飞快,我也不至于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这会儿就算有人想把我拉去活埋了,我恐怕也只能任人宰割了。“说了要给你一个惊喜,你跟我走就是了。”偏偏不管我怎么问,罗兰就这么两句话,嘴比蚌壳还难撬开。惊喜?只要不是惊吓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们到了。”跟在罗兰身后的我一个没留神,在听到这句话足足一秒钟后才明白过来其中的含义。所以,理所当然的,我一头撞进了罗兰的…怀里?他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的?“你啊!就不能少走会神吗?” 罗兰的声音中除了哭笑不得,似乎还有一些我不了解的东西……“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我从没想过我也会有顾左右而言他的一天,脸上有些发烫,我相信现在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象话。“就在你面前了。”我面前?我刚刚才发现,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原来,在不经意间我们已经来到室外了。这里应该不是花园,塞拉丽蒙的花园里种植最多的是金雀花,现在早就谢了,但这里却浮动着一股暗香。正在思索中,罗兰已经抓起了我的手向前探去。层层叠叠的花瓣簇拥着娇嫩的蕊,柔韧的茎条,形状漂亮的叶子。是花?我惊讶地收回了手,他这是……“你送给我…花?”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是不了解这个男人的,可现在我发现还不只是不了解而已。他的思维方式,我体会不了。“对啊,喜欢吗?” 罗兰的声音很美,像是会流动的诗。“喜欢…可是你不觉得很多余吗?我…我看不见吶!”我几乎没办法说出我内心准确的想法,把花送给一个瞎子…是的,除了多余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除非他是有心嘲弄我,否则我真的想象不出他怎么会做出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你觉得多余?我可不觉得。” 罗兰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第一次见到这花的时候就觉得它很像你。”像我的花?此刻的我除了困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花匠新培育的一种金红色蔷薇,可以在盛夏育蕊,深秋开花。初看上去很柔弱,让人不禁想好好怜惜一番。可当你要去采摘的时候,才会发现它的叶缘下布满了小齿,弄不好就会伤人。你不觉得和你很像吗?”指甲无意地刺入掌心,我再次感觉自己被看透了……“开错了季节的花,却顽强地在秋风中绽放着。就算是折断了也不要求别人的怜悯,这样的花才配得上你。”轻轻地伸出手,将那重叠的花瓣纳入掌心。生错了时令却仍坚持着开放的花吗?我不知道在心中涌动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这就是感动吗?不知道,过去的我从未为了什么而感动过。罗兰他想要什么?我究竟是不懂,还是,其实我只是装作不懂?但不管怎样,他已经搅乱我的心了。是的,我不得不承认就这一点而言,他嬴了……“它有名字吗?”我轻手抚摩着半开的花朵,那柔软质感就像是上好的丝绒。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朵花,一份有生命的礼物。“你起吧!这是新培育的品种,还没来得及起名字呢!” 罗兰半搂着我,不置可否的回答着。“就叫蔓茱沙华吧!”有一些不受控制的记忆袭入了脑海,深吸一口气,我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努力着想摆脱某种不知名的蛊惑。“怎么起这么不吉利的名字?传说中的蔓茱沙华不是开放在黄泉的花么?” 罗兰好象皱起了眉。我却笑了,“传说中,蔓茱沙华的红是用人的血染成的,你不是说这花像我吗?我的生命也是用无数人的血换来的啊!盛放在彼岸的花,就踏在生死的交接处……”不知不觉,我的笑容带上了凄凉。我的一生就像这花吗?不,也许还不如它吧!它至少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开,我呢?我又是为了什么才到这世上走一遭的?“蔓茱沙华的美并不在于它究竟沾了多少血,而在于它只为自己心中的信念而开。” 像是听见了我的心声,罗兰轻轻从身后把我拥入了怀中。“如果可以选择,你愿意为谁而绽放你的生命呢?” 罗兰身上那股清冽的香味浮动着,隐隐和蔓茱沙华的香气交织在了一块。是谁的声音在问我,我已分不清。我可以选择吗?如果可以…我宁愿不去想这个问题。因为,现在的我已经醉了…只是不知让我醉的究竟是花,还是人……17第六章 失防醉的人不愿醒是因为只有在醉里才能放纵自己,醒的人不愿醉是因为怕醉了会失去防备。那么我究竟是醉了,还是醒着,或者,在半醉半醒之间……一阵细碎的脚步惊扰了我们静谧的空间,我警觉地侧向声音响起的方向。脚步有些虚浮不实,来者该是一个老人,只听他边走边带哭音地小声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呢?我的小裘丽,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尚未来得及反应什么,身边的罗兰已经出了声:“纳而森,你这是做什么?”罗兰的声音并不严厉,至少在我听来是如此。可那个叫纳而森的老人似乎吓坏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声音微微打着颤:“主子,我并不知道是您在这。还请您原谅!”“我是问你在干吗?你怎么一开口就是求我原谅。” 罗兰不禁有些没好气起来,“他是这儿的花匠,你取名蔓茱沙华的那种蔷薇就是他培育的。”我微微笑了起来,“你好,那花很漂亮。”“啊…谢谢……”那质朴的老人一听到有人赞美他种的花,立刻便兴奋了起来,只知道一个劲的道谢。“这是桐少爷。” 听到罗兰的介绍,我只是颌了下首。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去介意称呼的问题,随便怎样都好,习惯了也就罢了。“桐少爷好。” 老花匠似乎很拙于言辞,可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却是善意的,这还是我来到塞拉丽蒙后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眼光。“快起来吧。”我几乎是不自觉地就说了这样一句话,等发现这是越俎代庖的时候,话早已出口了。我不禁下意识地看了看罗兰,却只听到他说:“桐少爷既然叫你起来,还不快起来。”有点惊奇地望着罗兰,我想象不出他此刻的表情。我这差不多是代他发号施令了,他却仍执意维护了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罗兰干净的声音中不带任何因素,的确有堂堂一族之长的威严。“主子,事情是这样。瑞贝卡小姐嫌她房里的花不新鲜了,所以我刚才去后花园准备剪几枝送去换上……”似乎半窥着主人的脸色,老人嗫嚅着说。“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别去管她。你究竟是我家的园丁,还轮不到她使唤。” 罗兰优美的声音中满是嘲讽,瑞贝卡的人缘还真不怎么样啊!我暗想着。“是…是…,我明白了。”老花匠赶紧唯唯诺诺答应着:“后来,我到了后花园我就看见我养的那只猫--叫裘丽的。它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经…已经僵死了。”老花匠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这只猫我已经养了五年了,如今见它就这么死了…忍不住哭了两声,惊扰到主子还请您原谅。”原来是一只猫死了,我不禁松了口气。早先听见他那哭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不过养了这么些年到底也有感情,却是很难怪的了。正准备安慰那老花匠几句,一个问题却如闪电般劈进了我的脑子。后花园…口吐白沫的猫…这中间难道……“你说你那只猫是在哪发现的?”我微蹙眉心,沉声问着。“在后花园啊,哦…就在那个露台边上。”老人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尽量完整地回答我。露台边?冷笑着不顾罗兰可能的疑虑,我继续追问:“你说那只猫死得时候口吐白沫,它吃过什么东西吗?”“这个我也不清楚,恐怕是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吧。可露台那边也没什么可以吃的啊?对了,我好象闻到了一股牛奶味。不过,我也不敢肯定。” 老花匠费劲地回忆着想找出有用的线索。不必更多的证据,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瑞贝卡啊瑞贝卡,我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你恨我,欲把我除之而后快,我完全可以理解。可你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塞拉丽蒙动手,你就这么笃定罗兰一怒之下不会拿你陪葬吗?我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你最后的愤怒了,就差了一点点啊!加了毒牛奶的茶我就要喝下。功败垂成的感觉不好受吧!呵呵~你只道是凯恩救了我,其实那道唤声不仅救了我也是救了你呢!“纳而森,你先下去吧!记得今天的事情别对任何人提,包括那只猫。”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罗兰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他也察觉到了什么吗?“是。” 老花匠恭恭敬敬地退下了。花房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有点僵硬,我知道这回总是瞒不过罗兰的了。好半晌,罗兰略显低沉地声音传了过来:“是瑞贝卡下的手?”我的心轻轻沉了一下,虽然是疑问句,却不见任何疑问的意思在里头。罗兰果然不愧为“赤蝎”的领袖,就这么两句话便已然瞧出了端倪。“今早她约过我喝茶,就在后花园的露台。”我答得很简短,但依罗兰的智能应该是不难明白的。自嘲地笑笑,凯恩还是说对了。就这么贸贸然赴约的我根本就是活腻了,要是没有凯恩的见机而动,只怕此刻我已去阴曹报道了。“你没事吗?”一手扳过我的身体,上上下下巡视了一番,罗兰的语气带着几乎察觉不出的焦躁。“一杯茶全让瑞贝卡的衣服喝了,我能有什么事?”我依然是自嘲地笑着,罗兰却显然没有笑的心情。“你是疯了吗?为什么要答应瑞贝卡的邀请?你……”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罗兰大喊大叫,真是糟蹋了他那副完美的嗓子,我不禁连连摇头。不管怎样,反正我不想再听一遍从凯恩那听过的教训了,要想叫一个人闭嘴最快的方式应该是……我掂起了脚尖,轻轻把唇送到了罗兰的嘴边,以吻封缄他尚未出口的责备。那唇的滋味一如记忆中的美好,让我想起了浸过酒的樱桃。足以让人沉沦的味道啊,我想我可以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甘愿为眼前这个男人粉身碎骨了。“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手段的?” 罗兰的气息有些紊乱,口气颇为恶劣,我却笑了出来。就算我看不见,我也能猜到此刻的他眼睛里一定写满了欲望。“反正我也没事嘛,我保证下次我会乖的了,今天就放我一马吧!”我存心捏着他的手晃来晃去的,一边用撒娇的口吻讨饶着。在“潘朵拉”时,这招素来是凯恩的撒手锏。向来都是对付我的,今天还是我第一次把它用在别人身上,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你这个小妖精!” 罗兰低声骂了一句,再次掠获了我的唇。乖巧地配合着他的动作,我不禁在心底暗笑着,看来我还满有天份的,初次尝试的效果不错。18转眼又一阵脚步声闯入了我的听力范围,今天还挺热闹的嘛!罗兰也注意到了有人的闯入,离开了我的嘴唇,改把我锁入了怀中。很熟悉的步子,应该是凯恩。难得他如此步履匆匆,看来是有紧急事件发生了,我暗忖着。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凯恩侍卫就已经来到了我们面前。“主子…” 只听得凯恩喊了这么一声,一句话没说完就直接单膝跪下了。我听着那咚的一声不禁直皱眉头,这是肯迪斯家族的习惯吗?怎么闹得中世纪似的,动不动就下跪!“出什么事情了?” 此情此景,只要是一般人都会意识到必是出了大事。罗兰的语气却从头到尾没有变过,淡得如烟。“主子,书房遇窃了!”只这么一句,我的脸色已先变了。书房遇窃,撇开塞拉丽蒙的严密防守不谈,一般人要偷东西怎么可能什么地方都不去偏偏瞄准书房?那根本就是有目的而来的,而那贼想要的恐怕跟罗兰刚跟我提的东西脱不了关系。“属下有亏职守,请主子惩罚!” 凯恩仍跪地不起,语气中满是羞愧与自责。“行了!你跪在这一切就能解决吗?还不给我起来。” 罗兰的声音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让人很自然就会跟从他,信赖他。凯恩一语不发地赶紧站了起来,罗兰纤细的手指静静替我理着长度及肩的发,话却是对着凯恩说的。“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替我看好桐。一步都不许离开,听到了吗?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惟你是问。”“属下自当拼死而为。” 凯恩答得极是斩钉截铁,罗兰好象方才放下心来,终于转身离去了。我却不禁愤怒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从我认识他以来,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他总是理所当然地把我交给别人照顾,仿佛我只要一离开他的视线就会出问题。难道我在他眼中当真如此一无是处,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吗?没错,我是个瞎子,但我从未奢望过依赖别人而活着。他难道没有想过我也是个男人,男人在有事发生的时候是不会躲在别人身后的。靠着别人的保护而过的生活我并不稀罕!“桐少爷,您打算一直在这待着吗?” 才停了一会,凯恩的声音已经如影随形地跟来了。打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吗?好,我让你跟……“我要回房。”冷冷往他所在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我丢下这句话就大步向前走去。柔和清雅的房间内,我状似安逸地坐在椅子上。房间里安静得悄无声息,但我知道有根大木头就杵在我的对面,随时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天知道我表面上虽作出一副不在意、没感觉的样子,可在桌下紧握的拳头早就泄露了我内心真实的想法。究竟过了多久了,这根木头都不会累吗?偏偏他连句话都懒得多说,只知道盯着我看。看得我恨不得把他的眼睛给弄瞎了!说真的,这种彼此监视的感觉真是糟透了,糟到让我想大声尖叫。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躁包围了我,让我无法静心思考任何事情。而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通常会……“凯恩,你其实很讨厌我吧!”那根木头还是一言不发地对着我,装聋子?好,我就不信你能装多久!“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救我呢?”依旧是一片沉默,不过我隐隐听到了有人拳头不耐烦地张开又合拢。“现在你家主子想必正在调查失窃的事情,你其实很想参加吧!”骨节开始发出卡卡的响声,离成功不远了。“这种时候却必须看着我,难道你心理不会不平衡吗?”“啪”是手掌猛击桌子所发出的声音,我的唇边不由勾起一丝浅笑,那根木头终于肯出声了吗?“你说够了没有?我的确是不喜欢你,那又怎样?你自己也该清楚,整个塞拉丽蒙没有人欢迎你。主子为了你居然不惜荒废正事,按中国人的话说,你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一旦开了头,凯恩不由一反刚才沉默寡言的样子,历数起我的不是来。“所以你故意引我到罗兰的书房附近,就是想让他对我生疑?”好整以暇地回敬了一句,我并不是傻瓜,只是有些话不愿说出来罢了。“既然你已经猜到了,还有必要问我吗?” 凯恩的声音很强硬,笑声却透着苍白。“我不明白,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还要救我呢?我死了,不就天下太平了!”慢悠悠挑起眉,我有意难为他一下。“尽管我不喜欢你,可我不得不承认,主子对你的重视是超乎寻常的。要是你就这么死在瑞贝卡小姐手里,塞拉丽蒙势必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如我所料的回答,这个男人真的是很忠心,忠心到凡事都以罗兰为第一考量,忠心到几乎没有自我。“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他的一时兴起?也许他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玩物,一个比较新鲜的游戏而已。”这倒的确是我的真心话,罗兰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啊!如果说我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那他就是天生的王者,而帝王的心又有几人能够猜得透呢?“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凯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懂的情绪,“但我不敢赌,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主子只是玩玩而已,我也不敢赌啊!只要是主子要的,我就一定会努力为他达成。所以你尽管放心,只要主子一天没下令,我就不会对你造成威胁。”这个男人…我不知道该对这样的凯恩说什么。曾经我以为他也是爱慕着罗兰的,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没有妄念,没有占有;只是单纯以罗兰的喜为喜,以罗兰的忧为忧。这样的感情是否已在爱慕之上了?痴情是苦,苦就苦在不知悔悟。这句话是尤金说的,当时我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可现在我明白了,这句话是说给所有动了情的人听的。苦海无边,那么自认看透世情的我究竟是站在这岸边,还是已落入了无边的苦渡之中……19“桐……”睡梦中永恒的色彩是黑暗,流过手心的往事像沙,抓不住,也留不下。这究竟是救赎,还是惩罚?时间的尽头有谁在唤我的名?我转过头却看不清。那声音太熟悉,我却记不起。是梦还是醒,泪水已模糊了眼睛。“桐…醒醒啊……”那样魅惑,如乐般动听,是罗兰的声音。“怎么了?”我茫然地睁开眼,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你终于醒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罗兰的语气里似乎有着担心。“为什么在梦里流泪呢?”我…在流泪?无意识地抬起手背往脸上拭去,还没接触到眼睛就沾上了透明的液体。我真的…哭了……“你究竟是怎么了?” 罗兰话中的忧虑越发明显,他还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吧!别说是他,我自己都没见过。我究竟是梦到了什么,居然可以让我为之哭泣?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梦是个不详的征兆……轻轻勾起唇角,我回给他一抹笑靥。“我没事,凯恩呢?”空旷的房间内我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我已经让他回去了,守了一晚上他也很累了。” 罗兰只是拿起一方丝帕擦拭着我脸上的泪痕,不再往下追问。“一晚上?现在是什么时候?”有些惊讶地问着,跟凯恩谈了一番话后我记不起接下来我干了什么。“早上九点了。”这么说,我睡了一整晚了?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啊,我是真的有些奇怪了。“好了,快起来吧。待会跟我去取礼服。” 罗兰带着宠溺地捏捏我的脸,催促我赶紧起床。我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该怎么说呢?罗兰这种近乎有点肉麻的举动我是始终也没法习惯。每次想象他此时的表情,总禁不住有些头皮发麻。“什么事啊?”随手从旁边拿了件外衣披上,我边向盥洗室走去,边问道。“先说说看,你会不会跳舞?” 跟着我站到盥洗室的门口,罗兰倚门站着。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颇有点故作神秘的反问着。“会一点,以前有学过。”我微挑了挑眉,拿着牙刷的手不禁顿了一下,相当谨慎地回答着。过去在“潘朵拉”时因为客人的原因的确被尤金逼着学过一阵,不过现在估计是忘得差不多了。“那就好,今天晚上塞拉丽蒙要开一个舞会。我希望你也去参加。” 罗兰似乎松了口气,终于把目的给挑明了。开舞会?试了试水盆的温度,我皱着眉拒绝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种场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酬,会浑身不自在的。”一提起舞会,我就忍不住想起“潘朵拉”常年举办的那种派对,衣裳袂影,美酒香槟,所谓的上流人物云集。曾经,我最为厌恶的场合。大概是见我一脸敬谢不敏的样子,罗兰赶紧换了种说法。“这次舞会其实是为了给莫雷和斐罗德接风而开的,也没有请很多人。对了,你们老板也会来的。”我老板?把毛巾挂回架子上,罗兰说的难道是…“尤金?”“对啊,说来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表面听来似是不在意。可我分明就在罗兰的语气中听出几分狡狯。试图引诱我上钩?我偏不顺你的意思。我慢悠悠地踱回了房间,坐在椅子上开始喝茶。“你刚才说是给莫雷和斐罗德接风,他们从墨西哥回来了?”枉顾左右而言他,我存心不理会他,只是继续发问。“没错,他们大概傍晚到,在这也不会停留很久的。又不是不认识,怎么样也应该去打个招呼!” 一路跟了过来,说来说去,罗兰就是不肯放弃让我参加舞会的念头。有点头痛地揉揉额角。说实在的,依我的意思本是决不肯去的。莫雷一见我就咬牙切齿,我遇上他也是无话可说,这个招呼其实不打为妙。但话说回来,墨西哥方面的事情最后也不知是如何处理的。还有尤金,我想恐怕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与他聚首了。或者,我还可以趁此机会问一下凯恩的情况……“还有,如果你……”“好,我去。” 第一次发现罗兰美妙的嗓音也会有这么烦人时候,打定了主意的我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循循善诱。“那就行了!我已经让人替你准备了今晚要穿的礼服,待会跟我去试一下。”行了行了,我不禁翻了翻白眼,现在罗兰说什么我都只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