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奶奶的确很好看。--要是再年轻十来岁,恐与唐小姑娘还不遑多让!唐老奶奶的确威震八表,名动天下。没有错。"哗噻,"追命小声赞叹道:"如果我是徐--半--风--犹--我一定感动死了,我一定原谅你了,我一定不挖你的眼了,我一定把女儿嫁给你了。"无情奇而小声问道:"徐--半--风--犹--是谁?"追命也小心翼翼的小小声回答:"就是她妈。"唐烈香见无情这么夸赞她娘,芳心也喜忭不已,希望能缓和下局面来,把气氛话题岔开去再说,追命的话,她也只听到一句听不到一句,便蹙秀眉问道:"什么池畔风油?"追命一楞,道:"哈哈。"唐烈香诡道:"哈你哈个啥?"追命笑了笑,由于他一边脸肿了,所以笑时边笑边笑容还浮不出来,变成了个诡笑。"你真的要我说?"唐烈香道:"你说呀。"她知道这酒汉子好玩风趣,说不定真能开解她娘的恚怒。追命只好说:"就是你妈。""呼"的一声,唐烈香脸色一变,但唐老奶奶已然出手。"出手"就是包括:她掠出。动手。然后,命中,掠回,立定,抚胸,喘息,呛咳。然后才闻"啪"的一声。追命已中掌。又一记耳光。这一回,不但追命早有防范,连无情也早有准备,但,一人还是躲不及,一人仍是拦不住,追命还是得再中了一巴掌。一下子,他另一片脸又浮肿了起来,这会儿,倒是平衡过来了。却听凄凉王长吟道:"蜀中唐门,一花溅泪;自在门内,一只小箭。"他向唐老奶奶拱手道:"一般暗器高手,是将暗器放的防不胜防。只有唐门暗器,是把暗器发得无物不是暗器,无所不是暗器,无可不是暗器。但却只有唐乃子,把自己变作一件暗器、一只小箭来发放,此所以同道、同门都不及你之处。"他洒然笑道,笑比不笑凄凉:"我知道你刻意要啊暗器使得比'伤心小箭'更高强。"唐乃子捂住心口,唐烈香搀扶着她。"我也知道你在天生修炼时,已把'甲戊四十七神枪",提升得连诸葛小花的'惊艳一枪'都收拾不了,改天,咱们--"凄凉王忽然肃容道:"乃子,请恕我直言,你重伤未愈,才致要凤隐蔡府,你实在不宜再动武伤身了。"这时,追命正摸着两边发烫的腮帮子,忽听一个语音冷冷的道:"你这人怎么捱打还笑的出来?"这语音极为傲慢嚣狂,且惹人厌。但也十分熟悉,"你犯贱不成?"说话的人,居然就是哪个在初晚时,跟张怀素、朱月明等一道闯入"一点堂"的林十三真人。林十三真人去而复返,却是为何?但有一点明显不同:林十三真人身上道袍穿著,本来十分整备、华贵,但而今乱作一团,冠歪襟斜,发髻松垮,衣衫破烂之处,达十三处之多,有的不只衣服破损,还皮开肉绽,渗出血水,状甚狼狈。林十三真人显然也曾经过一场恶斗,险死还生,从他身上伤处可以想见。他是跟随凄凉王一起过来的。第四批攻打一点堂的高手,是跟第一批高手互相联结的。他虽然在那一场格斗里十分忿恨,他在第一次入侵一点堂之际,还能够把持得住,不出手参战,但只不过出去一两个更次,就血战至如此狼狈怆皇的地步,也不知发生何事?第八章白--衣--卿--相--可是追命笑了。他两边脸都浮肿了,但仍然笑得出来,笑得很有点滑稽。"你没听说过打肿脸充胖子这句话么?"追命反问:"给人打了不笑难道哭吗?"然后他又追问了一句:"你呢?你也受伤了!恶魔城主,两面三刀,白衣卿相,风雨茶花--不是白--衣--卿--相--的'茶花'刀法,让真人再也笑不出来吧?失去了风趣看人生的况味了吧?"林十三真人听了,脸色大变。他的确是与当年的恶魔城城主而今是金风细雨楼的护法之一,人称为'白--衣--卿--相'的巨人茶花交过手。十分凶险的一场对决。但更令他色变的是:追命居然在负伤后,一眼便能从他伤口辨别出:那是"白衣卿相"的"两面三刀"所致的。他虽在盛怒中,但也不禁对追命刮目相看。--决不可低估。不能小觑。然而,在另一边的"唐老奶奶"却很不愿意跟凄凉王谈及她的伤。因为她的伤不只是伤。更是创。--创伤在她的心里。很深。很痛。很难愈合。她不想提。因为不想触及。但又不能不面对。她甚至连凄凉王也一并埋怨、怨忿。她只冷笑了一下:"快好了,如果好不了,反正不过一死,恨只恨此生不得复兴唐门......"她说到这里,已不想讲下去,转而问无情,语音平和:"你的话,确是说的我心花怒放。"她还带了点笑眯眯,"何况,你也是故人之子,身在险境,而且,阿香对你印象那么好,想必你也有过人品德。"这几句话,说得唐烈香也为之欢容。"只不过,"唐老奶奶道:"我还是得要挖了你一对招子,这是门规,没有办法,很抱歉。"这句话说得峰回路不转,柳暗花不明之至,追命、无情都震了一下,楞了半晌,唐烈香最是情急,她知道"奶奶"向来言出必行。"挖了你双眼,也许也是为你好,"唐老奶奶说:"不然,恐怕你就得死了。"唐烈香几乎哭了出来:"奶奶,他已行动不便,你若是挖了他的眼,岂不是让他没了活路?"她刚才也恫吓无情要挖出他一双眼睛,不意而今"奶奶"真的要下手,她可急煞了:她也正是因为有约在先,而且门规森严,才迟迟不肯打开后门与无情相见;而无情的'寻梦园'这边,没有开门的栓楔,也就是说,只有单方面从'少保府'那儿开的门,毕竟,诸葛的'一点堂'当时势力,还不属于宫中正统,地位势力,更远不及蔡家一门三父子尽相侯。不意,因为无情遇袭,她才破格毁诺,杀入"一点堂"来匡护;又因为三鞭奇功怪招,逼她要裎裸使出看家本领"唐花",才能慑伏之。这下,可是一再犯了大规、重矩。--就连她自己,虽为"唐老奶奶"亲生女之一,只怕也重责难逃。但要挖无情一双招子,那可是残狠之极的事:一个少年人已失去了一对脚,你还要把他变成一个瞎子!?唐老奶奶又说:"不是的。我这也是为他好。现在,第四批杀手已攻入一点堂,光是一个东北凄凉王,你们又有谁对付得了?他瞎了,反而我可以周护他,或许可以不死保命。"唐烈香震动:"你们也是来杀他的!?"追命还是笑了。这回笑得甚惨。"你们就是第四批杀手?"凄凉王凄然一笑:恐怕是的。"无情反而静了下来。定了下来。"你也是来杀我的?""我希望不是,因为你也是我故人之子"凄凉王无奈的一笑:"可是,因为你的特殊身世,我们攻打一点堂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杀你。"无情望定他,一字一句的道:"如果我问你:为何跟我身世有关?你会不会回答?"凄凉王答的简单。也答得诚恳:"不会。"无情坦然道:"那为啥还不动手?"凄凉王肃然道:"因为我怕有人不答应。"无情道:"以你的武功,还怕谁人不答应。"--以当时无情和追命的武功,很明显的,非但不是唐老奶奶之敌,连凄凉王也决非其敌。何况凄凉王这方面不是只来一个人。这点无情和追命都极有自知之明。凄凉王也凝肃的道:"有。"无情道:"谁?"凄凉王叹道:"你师父--不,你的世叔。"无情黯然道:"他不在一点堂......他若在,还会容人如此放肆么!"追命忽道:"不。"无情诧道:"恩?"追命另一片面颊的"高度"和"肿度",已直近另一边脸颊:"他老人家其实一直在布这个局,也拆这个局......他迟早会赶回来。""他已经赶回来了。"凄凉王接道:"他就在这里。"一时间,大家在左右四顾,也相觑骇然,却不见异动,连一向淡定的孙收皮,也四面张望。凄凉王用手一指。指向内殿。"他,不,他们,就在那儿。"凄凉王道:"他们就是佛都有火。"是的。三座一直沾火的佛,忽然动了。起来。一一掸去身上的火。走下殿堂来。走向众人。为首一人,神色苍凉,满脸疲态,但依然有一种不容人逼视的雍容气态,只不过,身上有一处长长的刀伤,衣衫留下一抹弯弯的艳红。--像少女一个优美而诱惑的唇印。正是诸葛先生。--一见到"世叔",无情几乎要哭出声来,只强行忍住。凄凉王笑了:"久违了,正我侠兄,苏公子的红袖刀可伤得重?"四大名捕——少年无情30[转]第四辑《少年无情》之第四部《忍见人间英雄老》第六十一集恩仇抵死分第一章伤口会笑来的为首一人,正是诸葛正我。现在诸葛正我,完全不像一个神采飞扬,踌躇满志,智珠在握,胸有成竹,得当今天子信重,御封为"六五神侯",既胆敢与狼狈为奸、勾结窃国的奸臣贪官周旋,又运计力保朝中忠臣、各路清官,还幕后策划联结、巩固武林白道侠客的实力,打击江湖黑道群恶的势力,更暗中培植六扇门中清正高强之士,维护法规,除暴安民,锄强去恶的诸葛先生。他仍是他。但他很累。很疲倦。他随随便便的站在那儿,一脸疲态,不仅满脸尘埃,而且全身都冒着烟飘着灰烬,好像给火烤过再活回来一样,全身都发出焦味来。他的眼很红,显然许久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甚至,已很就没有休歇过了。他的发鬓已苍白。在他这个年纪,星霜未免来的太早,也许是因为国伤神,思虑伤身,不过,那可能也是风霜沾染了他的黑发,也许星夜赶程,疲惫满脸,而并非真的青丝成霜。更红的是他的伤口。那是一道刀口。奇怪的是,那一道刀口,殷红如艳女的胭脂,像一抹残阳留下的离人醉,但决不惊心,也不怵目。--连伤口也那么美!血仍淌着未止,看来仍是新创。以诸葛的武功才智,在京城里居然有人伤得着他,还是用刀的,大概只有三个:一位是一爷。--御前第一带刀侍卫。听说一爷出刀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恨深无畏。一是爱到发狂。所以着了他"杀狗刀"的人,不一定都马上死,但他喜欢的人,伤口会笑,而且功力还会神奇的自动的增高;但他恨的人,一旦着了他的刀,就算不即死当堂,日后也会死得很难堪,很不堪。但他与诸葛同是当今天子信任的近身护驾,一爷怎么斫诸葛?另一个是舒无戏。这个人的刀法大开大合,大气大慨,很多对手不是着了他的刀而死的,而是给他的刀势、刀气击败、击溃、击倒的。可是"君无戏言"舒无戏本就是诸葛先生的至交,也是"自在门"的供奉,舒无戏怎么把他的"杀鱼刀"砍向诸葛小花?--当然,还有个原因,诸葛这一刀,绝对不是舒无戏砍的。另外还有一个是沈虎禅的"阿难刀"。听说着了"阿难刀",无论轻重,都会留下一道凄惨的刀口。可是沈虎禅听说已经久未入京。他和麾下"六大寇",已给蔡京下令剿灭,并赏红甚丰。--当然,令是下了,要剿灭沈虎禅等"七大寇"的人很多,要拿这笔赏银的人很多,但能剿灭这"七大寇"的人着实不多。所以沈虎禅仍然活着。他的"阿难刀"依然人见人悚,神见神怕,鬼见鬼逃!何况,他在属于"自在门"嫡系首徒,没道理去杀伤诸葛先生。--何况,现下诸葛淌血的刀伤,明显并不凄厉。还有一把刀,刀名"不应"。那是"六分半堂"大堂主雷损的刀,但着刀的伤口呈黑色,跟诸葛身上殷红欲夺的伤口大相径庭。京城里有这种刀法的,还有两个人。一对父子。刀法却由其子转授其父。其子武功已超过其父。其父原本是个医师商贾,后发现医人活命者少,宁可当江湖大哥,本着良知结众行事,抗衡奸佞黑道,反而救人更多。他是听其子劝告才弃医道而入杀道的。他的儿子从小体弱,饱读诗书,却又是习武天才,对武林械斗杀敌,奋不顾身,故负伤达一百二十七次,而身罹十数种痼疾隐患,但依然斗志奇强,天天面对死亡,反而更珍惜日日活命。听说,着了他刀的人,伤口优美艳丽,像一抹艳阳为入暮留下的残痕。所以凄凉王一朝相就问:"--苏公子的红袖刀可伤得重?"因为能留下艳痕刀伤的,大概在京城只有"金风细雨红袖刀",而能把这种"小寒山派"的"红袖刀法",练成金风叶叶梧桐坠、使成细雨扑脸点点滴滴在心头的,大概就只"金风细雨楼"的少公子苏梦枕一个。--哪怕是刚才追命所提,擅使"两面三刀"的"白衣卿相",巨人茶花,也是"金风细雨楼"苏少楼主的护法之一。看来,不管是诸葛还是林十三真人,这两方面的人,都受过"金风细雨楼"里高手的伤。这却是怎么回事呢?诸葛小花现在一点也不像神侯,如果他还像"小花",那么,也是在大街路边石板街上冒出来的一朵小花,给雨尘垢泥玷染了身,连色泽也蒙蔽了。疲乏。无情从未见过他一向神采奕奕的"世叔"那么心疲力尽过。不过,再蒙尘的花还是花。再疲乏的神候仍然是神候。--看来,前方的仗不好打。这儿的仗也不好受。不过,无情见到他,如见亲人,知道自己并非孤军作战,但他也不知道诸葛会在这紧急时际及时赶到,心中狂喜,但又惊疑不定。诸葛信步过来,先对无情说:"你受累了。"也对追命说:"你辛苦了。"然后才对凄凉王抱拳揖道:"长孙好。"长孙飞虹凄凉王淡淡回礼道:"我不好。见到你我一向都运气不太好。我一见到自在门的人就倒霉,好像我这辈子都在欠你们这个门派的。"诸葛小花歉然道:"我可从来不想与你为敌。"长孙飞虹道:"可是当年我入关,为了是完成轰轰烈烈,名动八表,名重青史的大志,为了达成这足可日月换新天,乾坤能倒移的大事,我不惜离开并搁置"山动神枪会"基业,还造成了毕生遗憾。--可是,我的好事,却给你搪住了。"诸葛正我低声道:"我没有办法不挡你一挡。",他的态度谦恭,但一点都不卑屈。笑意凄凉。"是,你没办法不挡,"他无奈的道:"我也没办法不杀。""他是当朝宰相王荆公。"诸葛神候肃容道:"我不能不救这个少见的好宰相,罕见的大人物。""我知道。"凄凉王凄然一笑:"王安石是个清官,也是个明臣。但他的新法改革太快、太烈、太猛了,且一下子把实行已久的旧制废弃,致使后来吕惠卿、郑侠、蔡京、章淳、蔡卞、曾布相继得势,民间应接新政不暇,莫所适从,深受斫害,连我东北"神枪会"及"大口孙家"也因保甲、保马、军器监法而也受波及其害。为平天下怒,我只好刺杀他。可惜却遇上你。"诸葛正色道:"王安石用人削刻,但的确大公无私,为材施用,为官清正,他的新法改革,如能实行到底,的确能振颓为兴,强国富民,但因为跟朝中保守党人意见不合,从来没有机会长期施政,澈底执行,反而有奸佞之徒混水摸鱼,伺机窃权,那并不是荆公的错。他那时已开始失势,你杀他,不是时候,也不该死,所以我要阻止你。"你成功了。"长孙飞虹叹道:"我杀不了他。幸好遇上你,我才没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