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的是马客临。 此君面容古井不波,高深莫测,使人摸不透他的底子,从他闪厉坚定的眼神,可推想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敌人的要害处。 凌渡宇低沉有力地道:“各位朋友,你们现在要决定的一件事,并不是普通的考古发掘,为埃及博物馆增添已有的货式,而是一次能改变整个人类文明史的一次发掘,阿特兰提斯就在我们的脚下,等待着我们,其他一切均是微不足道的事。” 尊柏申叹了一口气道:“但问题除了高布说过下面是阿特兰提斯外,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这片沙海下埋藏了一个先进的史前文明。而且阿特兰提斯是否曾存在也是疑问。” 夏芸插入道:“我本人使绝对相信阿特兰提斯的存在,但却不应是在这里,据柏拉图说她应在大西洋上,面积略大於利比亚和小亚细亚面积之和,是一个懂得使用贵金属和含金的先进文明,岛上布满了红、黑、白石块构成的巨石建 。”她眼中闪动着向慕的光彩,显示这一生从事古文物研究的女考古家,对古代文明的深挚感情。 凌渡宇也一直被这问题困扰,只不过这些日子来达一刻空下来的时间也没有,假若能在这点上说服他们,最少可将夏芸争取饼来。 他需要一点搜索枯肠的时间。 罗曼斯故作幽默地道:“沧海桑田,或者大沙海以前真是个大海也说不定。” 凌渡宇虎躯一震,一个念头闪电般劈进他的脑神经去。 脑中浮起了一幅图像。 那是放在高布书桌上的巨大地球仪,上面有几个黑点,但却与发掘场没有关系。 刹那间,他终於明白了。 那些点是代表地球两极的轴心。 凌渡宇一点不让自己心中的震动漏出去,眼中射出灼人的精光,当他望向晴丝时,後者耳根一热,不敌地垂下头去,最後他的眼光来到右方最接近他的夏芸博士身上。 凌渡宇道:“我想大家都必然很熟悉六十多年前在西伯利亚发现的手象 了 ” 众人都不明白他为何忽地扯上了个完全无关的问题。 史前时期是人类文明记忆裹的空白和盲点,每一次考古学上新发现所带来难解之谜,至少与已经解决的问题同样地多,“急冻毛象之谜”,亦是使考古学界大惑不解的一个存在事实。 白非教授兴奋起来道:“这个问题我最清楚,让我来说吧。”他终於找到了发表的机会。 晴丝喜道:“请说吧!” 尊柏申心中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西伯利亚发现远古毛象,已是考古地理学界人尽皆知的大事,这甚至成了许多通俗着作夸夸其谈的题材,但晴丝这继承了丈夫一切遗产的美丽寡妇,除了穿衣花钱享乐外,其他都是一窍不通,若非看在她绝不介意捐助国际考古学会的经费上,她今天休想和他同席开会。 尊柏申作了个阻止的手势,道:“我看还是由凌先生解说较为好一点。” 白非对尊柏申极为敬畏,闻言立时闭上嘴巴。 凌渡宇整理一下脑内储存的庞大资料库,道:“那只毛象被发现在西伯利亚北部毕莱苏伏加河边的冻土层内,象头伸出了地面,已给狼咬得骨也露了出来,但其他的部分仍然完整,科学家发现它的肉仍可供人食用,显示只有突然的急冻才能有这样的後果。” 罗曼斯哂道:“这有甚麽稀奇,在远古的某一日,一只毛象不小心掉进那虚的冻土陷阱去,天然急冻直至今天,如果掉进去的是你,便是急冻人了。” 凌渡宇想不到他言辞上那样没有风度,淡淡笑道:“但你怎样解释他日里衔着的青草、金凤花和苔草,那似乎不是能在那裹应该生长的植物吧?” 罗曼斯强辩道:“你怎知那时西伯利亚是甚麽样子?” 凌渡宇截断他道:“这正是我要提出的论点,设想在远古的某一日里,生长在热带的毛象悠然自得地在绿油油的青草地上吃着苔草和金凤花,忽然惊天动地的大灾难发生了,地球改变了轴心,将热带的毛象在瞬间转移到西伯利亚的位置,急冻起来,你说这解释是否有参考的价值?” 夏芸杲了一某道:“有甚麽力量能将地球两极的轴心改变?” 晴丝叫起来道:“我看过维里柯夫斯基的《碰撞中的星球》,可能是小行星的撞击,以致引起地轴的改变。” 凌渡宇道:“根据离心力学的原理,当一个球体运动时,最外一点必然是最润或最厚重的一点,所以地球转动时,向外的便是赤道,那也是地球最重最阔的地方,假设有另一个部分变成最厚重的地方,这个平衡使会被打破,不要说这绝无可能,因为两极的冰雪正在不断的累积里,当有一天两极的积雪比赤道更厚更重时,整个地球使会倒转过来,两极来到了现今的赤道,而赤道则到了原来的位置。” 众人默然不语,思索着凌渡宇的说话,他现在的议论,似乎离开了原题,但他们却隐隐感到他绕了一个圈後,仍是回到阿特兰提斯这题目上。 凌渡宇续道:“这会发生怎样的情况?首先两极的冰雪会迅速融解,造成全球性的大洪水,那使诺亚要坐上避灾的方舟、大禹叁年治水不归家,也只有这种极端的情况,才能将热带的毛象在刹那间送到冰天雪地里急冻起来。” 一直没有发言的马客临微微一笑道:“凌先生只凭一件事而推断到这麽惊天动地的理论,不怕够不上科学吗?” 凌渡宇悠悠道:“证据是大叁地存在着,只不过有很多已随时间而湮灭了,但仍有一些被发现出来,例如在格陵兰和南极地方便曾找到一些植物化石,其中有多种植物是需要一年二百六十五天的阳光才能生长,单只这事实,使说明若非以前两极的位置在另一个方位,就是今天约两极以前在另一个位置。” 夏芸叹道:“只有地轴改变能最满意地解释这一切,何况西伯利亚的冻土层内,除了毛象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其他动物,犀牛、野马、巨虎、美洲狮,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她们为何那样愚蠢,一只一只前仆後继地掉进冻土陷阱去。” 白非教授道:“这和今天讨论的事有甚麽关系?” 尊柏申有点不耐烦地道:“阿特兰提斯是因一个大灾难而整个毁灭了,凌先生提出地轴改变的灾异说,一方面证明了能毁去整个文明的灾难确实存在着,另一方面也点出了假设地轴转变了,阿特兰提斯的遗骸就可能在任何地方,而不是一定要在大西洋里,就像赤道的毛象被送往了北极。” 凌渡宇道:“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巧合。” 众人除了罗曼斯和马客临都露出有兴趣的神色,罗曼斯是因偏见和敌意,马客临却是脸若岩石,不露半点表情。 凌渡宇道:“第一个指出阿特兰提期的柏拉图说,那毁灭了整个文明的大灾难发生在他之前的九千年,亦即是距今天一万两千年间,而据科学家为毛象以放射性碳测定年代法,找出毛象遇难的时间亦在一万两千年间,这是否说明两者都是经历了同一的灾难。” 尊柏中道:“你的推论很有趣,但怎样证明我们脚下的确埋藏了阿特兰提斯?” 凌渡宇从容道:“这世界上充满了不解的奇谜,其中一项便是埃及和她的金字塔。” 他的说话天马行空,绕着阿特兰提斯这题目忽远忽近,晴丝眼中仰慕之色更浓,夏芸、白非都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尊柏中作了个请说下去的手势,这政客并不是那麽易被说服的人。 凌渡宇有条不紊地陈述道:“就以埃及最着名的胡夫大金字塔为例,高一百四十六米,假如是中空的话,可以将整座罗马的圣彼德大殿放进去,它是由两百叁十万块巨石天衣无缝地砌叠而成,而轻自吨半至重达叁十吨的巨石,无不齐备。” 晴丝叹道:“真伟大!”但她的眼睛却盯着凌渡宇,令人不知她赞的是『人』还是『塔』。 罗曼斯闷哼道:“我们对金字塔的认识不会比你少……” 尊柏申发挥出主席的权威,打斯了罗曼斯,示意凌渡宇继续下去。 凌渡宇绩道:“假设古埃及人能每天砌起十块巨石,要砌成大金字塔现在的样子,大约要六百六十四年,所以胡夫法老王若要死後立即有归宿之所,恐怕要动员以百万计的工人。以地理而论,埃及只有尼罗叁角洲及两岸狭小地带才有肥沃的农田,其他地方都是茫茫乾漠,这使人无法相信她如何有馀力去养活这批庞大不事生产的工人队伍。何况她还有强大的军队、不劳而食养尊处优的僧侣、官员和穷奢极侈的皇朝贵族?” 这次连尊柏申也露出思索的神色,埃及这个列於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国家,她的文明在公元前五千年至叁千年间已达到亢龙有悔的极峰,接着下来人们看到只是她的衰落,以至於今天的贫困,究竟是甚麽条件能令她兴旺起来?又是甚麽原因使她不断地走下坡? 凌渡宇简短有力地道:“由此可以断言,埃及在公元六千年时,并不是现在那样子。” 夏芸博士愕然道:“这话怎说?” 凌渡宇道:“在埃及的叙事古壁画里,存在了大量描述在水上撑船的描写,这些壁画很多都藏在远离地中海和红海的沙漠里,显示出埃及人和湖海有很亲切的关系。” 他顿了一顿,才强而有力地道:“所以从前埃及应该布满了湖和海,就像中国的黄河和长江,才能孕育出如此兴盛的文明,这是地轴转变洪水留下的痕迹,但这万年来死湖死海逐渐乾涸,海底变成沙漠,於是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伟大文明随着地理环境的剧变而衰落,阿特兰提斯在我们脚下有何稀奇。” 他终於说出了石破天 的推论,他所说的一切,大部分是由高布处得来,加上他本人丰富的想像力,连罗曼斯这充满敌意的人也为之语塞。 马客临乾咳一声,表示有话要说。 凌渡宇警觉地望向他,这次会议最难缠的对手,不是罗曼斯,而是这莫测高深的人。 马客临沉声道:“我是个考古学家,毕生都致力有系统和科学地去对待古代留下来的神话、传说、文物和废墟,以避免主观武断和错误的解释,当然,像凌先生这样的外行人来说,是不需受到正统考古学这规条的限制。” 凌渡宇心中暗叫厉害,这人一上来先不和他针锋相对,而是高高在上以考古学权威的身分将凌渡宇无情地低贬,剥夺他发言的资格。 马客临分别望向白非和夏芸,同这两个同是考古学的专家道:“白教授和夏芸博士同意我的话吗?” 白教授霞了一震道:“当然同意!”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似乎一点抗逆马客临的心力也没有。 夏芸则道:“有时大胆的推想,也是非常重要的。” 马客临笑道:“一般人的推想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由英格兰格滋索尔滋伯里平原上的史前巨石柱群、埃及金字塔、秘鲁那斯克人的线条画和图案画,以及无数古代和史前的遗迹,便有好事之徒作出各种随心所欲的想像,从消失的文明、沉没的大陆、超级文明、古代曾来访的外星人、用符号表示的神秘知识,既无节制,又没有常识,都是禁不起进一步考验的驰想,爵士,你同意我的话吗?” 尊柏申皱眉道:“请你继续说下去吧。” 凌渡宇冷静地等待着这冷傲的人的反击。 马客临精灼的眼神注在凌渡宇脸上,缓缓道:“凌先生最主要的立论,在於地轴曾变动过,於是产生了惊天的大灾难、大水灾,又造成了地理环境的剧变、阿特兰提斯的沉没和转移,是吗?” 凌渡宇点头应是,他愈来愈感到对方辞锋的凌厉和思路的清晰。 马客临首次露出一个充满冷意的笑容,道:“凌先生有关两极积雪引致地轴改变的理论,有趣但却不是事实,以南极洲的冰域来说,卫星的资料显示自七十年代以来,使不断缩小,由原本的一千二百万平方公里,缩小了二点八四八万平方公里,这种收缩极可能是从很久以前已经开始,现在才发现,所以积雪的理论是站不住脚的。” 白非表示同意地点头,罗曼斯见到有人作出反击,也面露得色。 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驳斥马客临的理论,首先,这可能是由於现今人类肆意破坏大气层,使全球气候变暖有关,例如美国地质调查局使曾在南极泰莱乾谷钻洞测量,发觉温度上升了两度,但假若他出言辩论,使会陷进絮絮不休的争论里。 马客临这种思辨方式是拣点出击,只要击破一点,其他的论点亦不攻自破,凌渡宇也是此中高手,已想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 他笑了笑道:“这可能是由於地球温度上升有关,并非代表一万年前的情形,马先生似乎是非常反对远古曾存在着更先进的文明,只不知怎样用你的科学和有节制的思考,解释『天狼星之谜』。” 尊柏申微微一笑,既佩服凌渡宇的雄辩滔滔,又讶异他渊博浩瀚的识见。 天狼星之谜是与非洲一个居於廷巴克图以南山区的“多贡族”有关,这仍保留着原始部落社会的民族,一向是人类学家大感兴趣的目标,他们的神话和传说,明显地与非洲其他民族不同。 例如他们的天狼星的传说里提到天狼星有一颗黑暗的、致密的、肉眼看不见的夥伴,那里有宇宙里最重的物质,於是他们唤这“黑暗的夥伴”为“渡托罗”。 “波”在土语是种细小的谷物,“托罗”指的是星。 这传说使文明人震撼地大惑不解,因为直至一八四四年,天文学家才从天狼星运行的异常轨迹推测出她有另一颗伴星,於是命名为天狼星B。 天狼星B是颗不会发光的白矮星,直径与地球差不多,但质量却柏等於我们的太阳,茶杯般大的天狼星B的物质重量,便是十二吨重。 但原始的多买族人,凭甚麽比天文学家早上几千年知道这肉眼也看不到的天狼星B的存在? 是天外来客,还是上承更久远的高度文明? 凌渡宇这下高明处是要让马客临回答时自暴其丑,取回主动。 众人中除了晴丝外,每个人都清楚天狼星之谜,但在这针锋相对的时刻,已没有人有耐性向晴丝细说了。 马客临没有半点困迫的道:“凌先生最喜爱说故事,现在让我也说一个让你指教一二。” 尊柏中等大感奇怪,孤独自负的马客临并没有说故事的习惯。 马客临脸无表情地开始说他的故事,道:“有位美国的历史学家,对於印第安红人逐渐湮灭的部落仪式很有兴趣,於是访问了印第安人里硕果仅存的其中一个老酋长,访问进行得非常顺利,酋长滔滔不绝地回答史学家的问题,使史学家兴奋万分,但有一件事始终不明白,就是每间一个新的题目,老酋长都要告辞隐进帐幕里,但再出来时使会有令史学家满意的答案。” 晴丝奇道:“帐里究竟有甚麽东西,是否是一位更老的酋长?” 众人都笑起来,拉紧的气氛到这刻才松弛了一点。 尊柏申一直都是客观听取两方面陈辞的姿态,这刻接着道:“史学家忍不住偷偷走进帐内,发觉老酋长正在翻阅当代另一位史学家着的《印第安人仪式大全》。” 晴丝美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解地道:“这和天狼星之谜有甚麽关系?” 马客临沉声道:“天狼星的发现是在一八四四年,这之後的几百年间,欧美各地的探险家、历史学家、军事家不断有人深入不毛,探访非洲的各部落,谁能保证在这文化交流里,西方人没有将有关天狼星B的B传到这些落後的部落里,在百多年後再倒流回西方,变成令人大惑不解的谜?” 这时轮到凌渡宇也要佩服这马客临没有节制的想像力了,但却不能说没有点道理。 凌渡宇轻松地道:“你的想像力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同一样的解释,可用在『泽诺地图』吗?” 众人不由赞叹凌渡宇的才思敏捷,泽诺地图比之天狼星之谜更令人大惑不解。 那是在十八世纪初在君士坦丁堡的托普卡比宫发现的几张古地图,属於一个名叫雷斯的土耳其奥曼帝国海军舰队司令所有,这些地图并非原版,而是根据更古老的版本抄制出来,据雷斯在附记所载,这些地图在公元前二百年便已存在着。 这些地图不但准确无比,还包括了直到那时为止很少考察和根本末被发现的地方,连南极被厚冰覆盖下的山脉和高度都被勾划和标示出来,而现代人只是直到一九五二年才能用地震探测器找出来。 其中有一张地图残月的陆地形状都是歪斜的,最後人们发现若将古地图与卫星拍摄的地貌照片比较,发现竟是一模一样,连因地球是球体所造成的视距差都表现出来。 没有人能对这问题作出合理解释,当然包括马客临在内。 马客临避开了这个问题,望向尊柏申道:“我们是否仍需在这些问题上争论不休,不若现在就由我们投票决定,各位同意吗?”最後一句他是向其他人说。 夏芸道:“还只剩下一个问题。”望向凌渡宇道:“下面会不会甚麽东西都给爆炸毁掉了?”她依然对这耿耿於怀。 尊柏申道:“这可以让我来解释,假设下面真是整个阿特兰提斯的遗址,而她也的确是柏拉图形容的那样子,就不是区区一、两吨炸药所能摧毁。”说到这裹,嘴角牵出一丝罕有的笑意,道:“那需要一个核子弹。” 没有人出言反对。 尊柏申道:“其次,我们曾经探测过地下的情况,在高布的发掘层更深处存在了一些异常的事物,因为到现在我们还弄不清楚那是甚麽,或者只是一些能干扰探测仪器的放射性物质,所以只能作为参考。” 夏芸和晴丝兴奋地齐声道:“那还等甚麽,让我们来投票。” 凌渡宇皱眉道:“且慢,委员会有六个人,假设是叁对叁,事情如何决定?” 尊柏申抱歉地道:“这是不得已的时刻,因为最近一位委员逝世,还未有人填补他的空缺,所以假设真有一半对一半的情形发生,发掘与否将由新委员决定,不过由於考古学有一定的委任程序,所以那应是半年後的事了。” 凌渡宇摊开双手,摆了个无可奈何约潇酒姿态,看得晴丝美目也亮了起来。 尊柏中道:“好!让我们举手决定,反对的请举手。” 罗曼斯带头道:“我反对!”举起了手来。 马客临望向尊柏中道:“爵士!我想知道你那一票。” 尊柏申正容道:“我是投赞成票的。” 凌渡宇拉紧的心弦松了一点,马客临肯定会投反对票,而夏芸和晴丝则毫无疑问地支持他,剩下的关键人物,反而是大家看不起的白非教授,一个没有主见,似乎对马客临颇为惧怕的人,他估计马客临可能在经济上支持着白非的各种活动,从而控制着他。 马客临果然望向白非,冷冷道:“教授!我看你也不会支持这等无聊事吧。”他的语气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白非脸色一变,举起手尴尬地道:“当然!当然!” 六个人中,已有两人反对。 尊柏申眼光巡视着夏芸和晴丝,她两人已决定了不举手反对,最後他的目光来到马客临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答案已不言可知。 马客临的手轻提起来,正要举高。 尊柏申心中叹了一口气,凌渡宇所有唇舌,恐怕都要被这只举高的手,弄至尽岸东流了。 就在这关键性的时刻 凌渡宇一声长笑,站了起来,来到马客临面前。 没有人明白地想干甚麽? 马客临警惕地抬头望向他。 凌渡宇满脸笑容,同马客临伸出了他的手,道:“在你投赞成票又或举起你决定整件事的那只手前,我都要先走一步了,朋友,我们还未曾握手。” 马客临露出释然的神色,递出戴着白手套的手。 众人心想凌渡宇也算是个奇怪的人,马客临对他如此不客气,又迫白非投反对票,居然仍要和他握手。 晴丝心中却想着她才不愿和一个戴着手套的人握手。 两手相握。 凌渡宇脸上满挂的亲切笑容蓦然消去。马客临脸色一变,但已来不及阻止即将发生的突变了。 凌渡宇右手一拉,将马客临整个从椅子上抽离了少许。 马客临失去平衡,同凌渡宇侧倾过去。 晴丝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 尊柏申叫道:“干甚麽!” 其他人目瞪口呆。 白非更张大了口,喉咙咕咕作响。 没有人明白温文尔雅的凌渡宇为何变得如此暴力。 在众人进一步反应前 凌渡宇左手闪电伸前,抓着他手套的边缘,猛力一拉,手套脱了下来。 马客临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着难以形容的暴怒和震惊。 凌渡宇左手脱下对方手套,右手一松一紧,用了一下小擒拿手的巧妙手法,已抓着对方的手腕,同时将对方掌心向上翻转。 一只没有生命线的手掌赫然映入众人眼中。 凌渡宇长笑道:“我估计得不错,你果然是逆流的人,奇连和高布都是你杀的,是吗?” 尊柏申霍地站了起来。 两只举高的手缩了回去。 变化发生得太快了,没有人知道如何对待眼前的现况。 马客临狂喝一声,用力一拉,将手抽回去,同时从椅中向後弹起,一只手迅速地探入西装裹,再伸出来时已握了一把大口径的手枪。 凌渡宇想不到这人力量如此沉雄,竟能在他的擒拿手下将手抽回,心中刚叫不好,黑黝黝的枪嘴已指向他的眉眼处。 他的反应又怎会比对方慢。 他略向後仰,同时一拉会议桌,桌边刚好撞在马客临的股侧。 “轰!” 枪嘴冒火,但却因会议桌及时一撞,失去了准头,射在天花板上。 白非也被殃及池鱼,给会议桌撞得人仰椅翻,向後倒去。 其他人都蹲下了身。 场面一时混乱之极,罗曼斯更滚进桌底去。 马客临一个 跄,趁势往门口扑去。 凌渡宇正要拦截。 马客临已回身过来,手枪扬起。 凌渡宇当机立断,顺手一挥,整张椅子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同马客临掷去。 “轰!” 马客临再次失准,被椅子冲撞得仆在门上,但他也非常强横,乘机拉门冲出去。 凌渡宇闪到门侧,却不敢贸然冲出,因为那是等同自杀的事。 门外传来埃及军士的喝问和惊叫。 凌渡宇扑出门外。 四名卫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显示出马客临也是绝不好惹的人。 凌渡宇穿过大厅,狂奔至这所建 物的大门处。 人目是团团围着营地数十所建 物的白色围墙,和当中的广阔的空地。 阳光漫天下,马客临已奔至停在广场内六部直升机的其中之一,拉门登上。 建 物外还有七、八名埃及士兵,他们愕然望着远去的马客临,完全不知该对这个他们要保护的人如何反应。 凌渡宇知道追之不及。 直升机在旋叶转动下,缓缓离地升起。 尊柏申和其他委员这时才奔至他身旁,和他一齐看着远去的直升机。 尊柏申喘着气道:“这是怎麽一回事?” 凌渡宇回复平静,淡淡道:“爵士!甚麽时候开始发掘?” 尊柏申呆道:“甚麽?” 凌渡宇悠悠道:“叁人赞成,两人反对,一人弃权,这个国际学会举行的会议的投票结果,还不够清楚吗?”--------------------------------------------------------------------------------第九章—顺流逆流-------------------------------------------------------------------------------- 凌渡宇拉开直升机门,同身後的尊柏中道:“谁做驾驶员?” 尊柏申笑道:“当然是年轻人的事。”当日就是因他唤凌渡宇作年轻人,引致对方不满。 凌渡宇一笑坐上驾驶的位置,尊柏申生到他身旁,道:“晴丝对你似乎有很大兴趣。” 凌渡宇心中苦笑,若这不是晴丝这类人待不下去的酷热沙漠,而是巴黎纽约东京台北香港那类繁华大都会,使很难逃过她的纠缠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痛,又记起飘云死时的景象,她只像睡着了的女神,现在他就是请尊柏申借出直升机将她的 体载回来,但尊柏申却兴致勃勃地要求一同前往。 他不得不将整件事告诉了尊柏申,同时请他严守秘密,不过这等事就是说了出去也没有人信,尊柏中方在半信半疑间。 凌渡宇发动引擎,直升机的旋叶运转起来,发出震耳的响声。 凌渡宇道:“爵士,开始时我是估计你会投反对票的。” 尊柏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开会前我也认为自己会反对,但你所提出的地轴改变论,却解答了一个横亘胸中的问题。” 凌渡宇怔道:“甚麽问题?” 尊柏中道:“记得高布发现的那门上,不是有句『当永恒消失在永恒时,太阳从西方升起来』这两句令人百思不解的话吗?只有地轴变动时,地球才有可能由东方转往西方,於是造成太阳由西方升起来的异象,所以找才对你的看法感到心动。” 凌渡宇笑道:“原来如此!” 直升机开始升高。 凌渡宇问道:“这个发掘已成为举世瞩目的大事,埃及政府会同意继续发掘吗?” 尊柏申道:“就因为举世瞩目,又和惊人的集体谋杀有关,所以埃及政府是不能不同意的,否则埃及政府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谁说得定埃及不是杀人者?” 凌渡宇道:“那由谁来主持这次发掘?” 尊柏申苦笑道:“正是本人,这是埃及开出的条件,同时我们需支付负责保安的埃及特种部队所有费用。” 直升机向前飞出。 茫茫大漠像潮水般倒退过来。 凌渡宇道:“我曾和我的一位叫沈翎的朋友,在印度用开油井的手法通往地底,非常快捷有效。” 尊柏申点头道:“这是值得参考的方法,要借座钻井机回来亦非难事,我绝不想像高布那样在沙漠耗上宝贵约两年。” 凌渡宇道:“假设用最先进的设备,又不用顾忌直至一百二十 的深处,我想最多一个月使足够了。” 尊柏申叫道:“你看!” 凌渡宇弃下的利比亚直升战斗机,出现在正前方,像只蝎子般蛰伏在海浪般的细沙上。 凌渡宇的心猛地抽紧,一股失去了珍贵事物的哀伤,填塞在胸臆间。 直升机缓缓降下。 凌渡宇关掉了引擎,却没有推门出去。 尊柏申何等老到,明白到凌渡宇不忍再见这残酷事责的心情,静心地等待着。 旋叶卷起的尘土缓缓地撒下来,载着飘云遗骸的直升机由模糊不清变成清晰可见。 凌渡宇吸了一口气,道:“让我一个人独自过去。” 尊柏申体谅地点头。 凌渡宇推开机门,跳了下去,大步往战斗直升机走去。 尊柏申闭上眼晴,深吸了一口气,这数天内发生的事,离奇怪诞得使他难以接受,但交到像凌渡宇这样的奇人,仍是一大乐事。 他蓦有所觉,猛地睁开眼来。 凌渡宇正奔回来。 尊柏申叫道:“甚麽事?” 凌渡宇神色古怪地道:“ 体失踪了!” 叁个星期後。 凌渡宇由美国飞返开罗,重回发掘场。 当直升机飞进沙漠地带时,他的记忆不由自主追寻着与来自遥远时空女战士相处的一分一秒。 她是否真的死了? 在她 体失琮後,他曾搜遍远近的沙漠,但伊人仍是踪影杳然,到最後他才无奈放弃,又在沙漠里待了叁天,才飞返纽约干一些迫切的事。 这刻他又回来了。 直升机降落在营地的广场上。 尊柏申兴奋地迎土来,老远便大叫道:“年轻人,你好!” 凌渡宇绝少见这保守自负的老人如此神态,活像轻松了十多年,亦知道事情发展非常顺利。 营地里冷清清的,但发掘场那方却传来人声、机械运作的噪响,和大货车行走的引擎声。这时是早上九时许,但火毒的阳光已无情地 射在辽阔无边的大沙海上,蒸起腾腾热气。 凌渡宇一手扶着架在鼻梁上的遮阳墨镜,另一手按着帽子跳下直升机去,没有这两项宝贝,很容易中暑和发生“沙盲”的後遗症。 尊柏申跑土来和他热烈地握手,道:“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你来得正好。” 凌渡宇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啼笑皆非,当日正是地严辞斥责高布找寻阿特兰提斯,但今天却亦是他兴致勃勃地主持发掘这失落文明的庞大计画。 凌渡宇笑道:“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出来让我分享。” 尊柏中道:“钻土机挖出的深洞已越过了当日高布发掘场最底层的第四十八号坑穴,在坑穴之下,我们发现了一条斜斜往下延伸的石级,爆炸虽摧毁了通往地底那道石级的首段,但探测器却测出通道大部分仍是完整的,只是有一段塞满了坍塌下来的沙土和碎石,我加聘了清理的人手,估计最迟今晚黄昏,使可以打通这神秘的通道。” 凌渡牢一某道:“竟有这样的怪事,看来那天高布在四十八号坑穴发现的神秘门,便是这条往下深造的石阶的入口处了,下面会是甚麽东西?” 尊柏申道:“无论那是甚麽,总之是一个能发出奇异能量的来源,你看日” 他举起手上的腕表,指针停了下来,是二时四十七分,日子却是昨天。 凌渡宇一某,举起手表,时间也停了下来,还是刚停的。 尊柏申道:“由昨天二时四十七分我们打通石阶开始,所有计时的工具都停止了操作,很多仪器也受到干扰,不时失灵,大大拖延了工作的进度,否则现在我们已可以进去看看是甚麽东西了。” 凌渡宇道:“有没有马客临的消息?” 尊柏申道:“我已通知了国际刑警追查他的行踪,不用担心,除非他率领战机和坦克来进攻,否则埃及的特种精锐部队必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凌渡宇环视四周,只见营地的高处都设置了岗哨,架起了机枪,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但尽避这样,他心中仍感不安。 尊柏中道:“来!看看他们的进度。” 他们乘坐满布灰尘的吉普车,同着兀立在茫茫沙海上的巨型开油井用钻土台驶去,近叁百名工作人员冒着酷热,忙碌地工作着。 吊箱由绞重机卸下去,回来时都装了重重一大堆沙石,由有经验的考古人员仔细检查,决定了没有珍贵的古文物後,才倾倒往远处去。 尊柏申舍下凌渡宇,担起总指挥的重责,凌渡宇反而变成了旁观者。 可惜到了黄昏时分,沙漠刮起了大风沙,尊柏申万分无奈下发出了撤退的指令,所有人都退回营地 。 营地的大饭堂里闹哄哄一片,二百多人分聚在叁十多张大圆桌旁,一边进食,一边兴奋地讨论发掘的工程,更有人打赌石阶的尽处便是圣经上所说的炼狱,当然也有人认为是所罗门王的宝藏。 凌渡宇和尊柏申两人坐在靠墙的一张台子。 尊柏申狠狠道:“真令人不服气,我们差一点便接通了未被破坏的部分,要不是这场风沙,我和你现在已在石阶处漫步往下走去。” 凌渡宇道:“明天早上也是农运的好时刻吧!” 尊柏申笑了起来,话题一转道:“照我初步估计,石阶的花纹和形式,都属苏美尔人的风格,所以这石阶最早也只是建成於公元前四千年间,实在和一万年前消失的阿特兰提斯扯不上任何关系。” 凌渡宇沉吟半晌,道:“你记得高布找到的玄武石板上的铭文吗?” 尊柏申念道:“永恒的神殿,为永恒的神物而重新竖立在大地之上,神拣选的仆人,为等待永恒的降临,千百世地付出尊贵的耐心。” 凌渡宇道:“这几句话内容令人费解,但字面的意思却非常清楚明白。” 尊柏申同意道:“这说明了苏美尔人为了某一样他们称为『永恒的神物』的东西,建造了一座神殿,『神拣选的仆人』应是指他们自己,而他们将世世代代地等候『永恒』的降临上 凌渡宇道:“我想『永恒的神物』或『永恒』,都是指一样奇怪的东西,这东西他们曾经得到过,但後来又失去了,只留下一座空空如也的神殿,只不知我们脚下是否是这座神殿上 尊柏申道:“既是如此,那只是苏美尔人的东西,和阿特兰提斯有何牵连?” 凌渡宇虎目闪着奇异的光芒,道:“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譬如说苏美尔人其实是阿特兰提斯族的後代,在阿特兰提斯毁灭约五、六千年间,他们散居到欧亚各地去,但有关母文明的记忆,仍然由口口相传深植在他们的记忆里,驱使他们不断找寻阿特兰提斯。 “而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是当时供奉在阿特兰提斯一座神殿里的『永恒的神物』,在公元前四千多年前,他们终於在这大沙海的地底下找到了神殿,但神殿内已空空如也,於是他们建造了一道石阶,通往神殿去,又在上面建城而居,後来城市因某些原因毁灭了,这道通往地底的石阶也被遗忘,但这件事被记载在玄武石板上,最後落到高布手上。” 尊柏申盯着凌渡宇,好一会才叹道:“为甚麽你的话总是那样地有说服力,要知道开始时我对你并没有多大好感。” 凌渡宇笑道:“彼此彼此。” 尊柏申脸上满是笑意,假设石阶真的是通往一座阿特兰提斯的神殿,那有关这失落的文明千古之谜便可迎刃而解。他自己也将成为历史。 尊柏申道:“你怎知马客临有问题?难道只靠他戴着手套这一点?” 凌渡宇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国际考古学会中有内鬼,否则如何会知道高布要发表有关阿特兰提斯的消息,加上奇连惨案一事,也是因奇连要求将有关阿特兰提斯的资料在学会的年报发表,才会遇害,试问还不是和国际考古学会的人有关吗?” 尊柏中道:“不要再谈这些问题了,让我敬你一杯,预祝明天农运愉快。” 凌渡宇看着他举起的清水,笑道:“那并不是一杯酒。” 尊柏中正容道:“在沙漠里水比酒更珍贵,这些水都是由埃及空军一箱一箱地运来,工程庞大之极。” 凌渡宇和他举杯一碰,一饮而尽,清凉的水流进喉咙里,不知怎地,他感到有点苦涩的味道,可能是储在塑胶箱内的问题。 两人离开饭堂,往西翼的宿舍走去。 走廊遇到的工作人员,都兴奋地向他们打招呼,每个人都在热切等待风沙的平息,明天的来临。 来到两人居住的房门前,尊柏申摇晃了一下,一手扶着墙壁。 凌渡宇吃了一 ,扶着他道:“怎麽了?” 尊柏申站直了身,道:“没甚麽,年纪大了,在烈日下工作,分外使人劳累,现在我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免,再睁眼时便是明天。” 凌渡宇将他扶上了床,不一会尊柏申发出浓重的鼻鼾声,熟睡知死。 这是间双人房,除了两张床一个衣柜外,还有一张台子和椅子,在此等沙漠偏远地方,这算不错的了,高布着实花了一番心血在这裹。 可惜高布和飘云都先後牺牲了性命。逆流究竟是些甚麽人?他们为何千方百计阻止别人发掘阿特兰提斯的遗迹? 飘云说他们人数不超过五十人,这批没有生命线的人,是否都像马客临那样以不同的掩饰身分,潜伏在这封他们来说属於过去的时代里? 永恒的神物又是甚麽东西? 逆流的人会不会轻易罢手? 想到这里,一阵倦意涌上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凌渡宇心想,也应是睡觉的时候了。 另一个念头却使他大吃一惊,一股寒意冲上心头。 究竟发生了甚麽事?以他的精神修养,每天禅坐两小时便已足够,怎会感到睡意? 外面静悄悄的。 他甚至听不到有人走过的声音。 凌渡宇扑到床前,猛摇尊柏申道:“爵士!爵士!” 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凌渡宇扑出门外,人目的情景使他吓了一跳。 走廊上东歪西倒地睡满了人。 是有人在水内下了使人昏睡的药物,幸好他有对药物抗拒的力量,使他幸免於难,逆流的人果然神通广大。 他从睡满了人的走廊,来到睡满了人的饭堂,连埃及派来的特种部队也全昏睡了过去。 偌大的营地只剩下他一个人走动着。 他已没有时间研究对方如何下药,目前唯一方法就是发出电讯求救。 电讯室在营地广场外的另一间建 物内,要到达那里,必须离开他现在身处的主建物群,穿过广场,才可到那里去。 事不宜迟,他向正门奔去,外面就是广场。 还未到门外,“轧轧”直升机旋叶转动的声音,迅速由远而近。 凌渡宇叫声不好,改变了往电讯室的念头,凭记忆在建 物内左转右转,不一会来到通向天台的石阶,走了上去。 直升机的响声已充斥在广场的上空,几道强烈的光柱四处扫射,找寻还未昏迷的人,情况一时紧张万分,给人大祸临头的感觉。 凌渡宇躲在天台门後,这个角度刚好看到设在天台监视四力的岗哨,重机枪依然威武地君临着辽润的沙漠,但可惜运用它们的人却昏迷过去。 他看不到直升机,但却看到由直升机投射下来的强光数度掠过岗哨,显见对方非常小心。 风沙停了下来,天上星罗棋布,密麻麻地嵌在黑漆漆的夜空里,就像从来没有刮过风沙的样子。 数架直升机先後缓缓降下。 凌渡宇闪了出去,先来到岗哨里,拣了一挺中重型的机枪,取了几条装满子弹的子弹带,由肩膊缠至腰下,又取了四个手榴弹、一把手枪插在腰间,全面武装起来。 便场上停着四架直升机,全副武装的大汉迅速从直升机上跃下,行动迅快有力,每一个跳下来的人,都疾奔往营地不同的角落,显示出他们是训练有素的人。 敌人的数目在叁十至四十间。 飘云说得没错,逆流的人不出五十之数。 其中一人以一种前所未听的奇怪语言在指挥着,凌渡宇虽听不懂,但看那些人的行动,当是在搜查是否还有清醒的人,对这群凶手来说,绝对不会犹豫动用手上的家伙。但却认不出马客临来。 凌渡宇心中一动,退出天台,向下奔去。 几乎一转弯,人影一闪,一名逆流的武装大汉恰好奔上来。 凌渡宇枪柄一挥,那人连哼叫的时间也没有,便昏倒一旁,凌渡宇将他拉到一角,让他仆转了身,取走了他的武器,使他看来就像其他昏迷的人那样。 凌渡宇闪入建 物内,机警地避过几名巡查的逆流人,从一道侧门偷进了广场内。 凌渡宇趁他们一个不注意,闪到靠近直升机停泊处旁的阴暗角落去。 假设现在蓦然发难,他有信心可以消灭最少叁分之一的敌人,但馀下的叁分之二,已够对付它的了。 他有更狠辣的计画。 对付恶人是绝不会手软的。 逆流的人陆绩由建 物退回来,生进直升机里。 他们下一个目标不言可知是发掘场,这次爆炸将会更彻底。 四架直升机的旋叶转动起来。 一架已离地升起。 可是其中一架忽地停了下来,机上跳下叁个人来,重返建 物里。 凌渡宇心知肚明,对方是回来搜索失了踪的同夥,那人给自己打昏了,藏在楼梯转角处。 另两架直升机开始升空,刮起一天令人眼目难睁的沙尘,在沙漠的严寒里,分外使人感到难言的荒冷。 凌渡宇一声不响,从暗处冲出,左右手同时挥掷,两枚手榴弹噩梦般划过广场的虚空,一枚投向停在广场中等待的直升机,另一枚掷向刚离地的另一架直升机。 一般人都自然地偏重於左手或右手,但像凌渡宇这种受过严格苦行瑜伽锻 的高手,左手和右手的力量和灵活是无分轩轾的。 他手劲既猛,又百准头,当两架直升机上的逆流人有感觉时,已来不及反应。 凌渡宇不待手榴弹爆炸,藉着前冲的势子,往地上滚去,他先以右背的厚肩肌着地,整个人在沙地一个大倒翻,当脸再向天时,恰好面对着正离地升起一高一低两架直升机的底部,直升机尾的红灯闪灭不定。 他背上的美式中重型冲锋自动机枪已火舌吞吐,子弹以每分钟八十八发平射的高速,雨点般向升得最高的直升机瘟神般射去。 他拣的是对方油箱的位置。 两架直升机几乎同时被榴弹击中,爆炸开来。“轰隆轰隆!” 灼热空气的急流,随着强烈的爆炸,波浪般涌开去,凌渡宇甚至没有看清楚升得最高那架直升机是否中弹,己身不由主抛滚开去。 苞着是一连串的爆炸,仍末起飞的直升机变成一团烈 ,而低空虚的直升机却化成一天大小不一的火球,暴雨般渡下来,将整个广场和四周的建 物,染个血红。 “轰!” 飞至最高处的直升机亦发生强烈爆炸,凌渡宇一击成功。 凌渡宇忍受着热流破体的痛苦,滚至一旁避开火 後,用 劲弹了起来。 还有一架直升机。 凌渡宇正要举枪发射,背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以他的坚毅卓绝,仍忍不住满哼一声,往地上倒去。他被直升机爆炸的碎片击中了。 他失去了射击直升机的千载良机,下一刻它将飞回头来对付自己,他甚至连躲避的时间也没有。 奇怪的声响从天上传来。 凌渡宇扭头回望,只见馀下的直升机断线风筝般向广场中心撞下来,旋叶已断去了一块。 在高处爆炸的直升机残月,毁折了它赖以飞行的唯一工具。 “轰轰轰!” 直升机栽进沙 那一刻,像玩具般解体,几个全身着火的逆流人火球般滚开来,仆在地上任由身体燃个净尽。 自动武器的声音响起。 凌渡宇背後的墙壁沙石飞溅。 叁名逆流人从建 物里 惶失措地蜂拥而出,走进这沐浴在烈烈红光的天地裹。 凌渡宇强忍背上的剧痛,枪嘴火光闪灭下,毫无掩蔽物的二一名大汉浴血倒下。 他站了起来,感到一阵虚弱。 伸手到背後,用力一拔,一截尖利的金属片脱体而出,他再撕下衣衫,扎紧血流如注的伤口。 这批没有生命线的怪人,已随着死亡,消失在世上,消失在这过去的时空 。 凌渡宇毫不停留,跳上一辆吉普车,沿着通往发掘场的临时道路,风驰电掣驶去。 星空仍是那样地壮丽感人,一弯新月在东方的地平恰恰露出仙姿,挥散着动人的青光,遥夜微茫,一点也不为惨烈的杀戮而动容,漠视人世间愚不可及的互柏残害。 沙漠夜里冰寒刺骨的冷风,随着高速行驶,扑面撞来。 凌渡宇极目四望,松了一口气,发掘场处没有第五架直升机,也没有任何生人的动静。 他将吉普车停在钉土台旁,沿着手攀爬梯,在高度戒备下,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 台上冷清清地,一个人影也没有。 凌渡宇松了一口气,背上的剧痛忽地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他垂下了枪嘴,虽然他绝对是个武器专家里的专家,但深心里却痛恨一切专为杀人而制造的利器,可是他有别的选择吗? 他往镔开的深洞口走过去,起落架依然像黄昏时那样,吊着运载人货起落的升降箱。 忽然间心中警兆一现,但一切都太迟了。 “不要动!” 几枝自动武器从升降箱伸了出来,冷冷指着他。 凌渡宇猝不及防下,功败垂成,受制於人。 马客临和另叁名大汉从箱里跳了出来,扇形散开,将他围住。 马客临望着他,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为大批同伴的死亡而有半点忧伤。 马客临嘴巴一张,发出那种奇怪的语言。 凌渡宇愕然,但旋即醒悟到马客临在怀疑他也是从他们那时代来的时空战士。 马客临见他全无反应,反而像放下了心头大石那样子,吁一口气道:“原来你并不是他们派来的,不过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就是你大限之期,但我却要承认你是这时代裹最杰出的人。” 凌渡宇正要说话让他分神,好做临死前的反扑,一股奇怪的感觉流过神经。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每逢飘云要发出时空流能时,他都有那种感应。 马客临适时喝道:“松掉你的武器,但手不要抬高半分。” 凌渡宇心中一动,故作无奈大声道:“只要你们有十分之一秒的分神,我便可将你们送回老家去。” 马客临嘌嘿一笑,正要哂弄几句…… 一声女子的尖叫在马客临右後方响起。 马客临等四人齐齐一愕,本能地向声源望去。 凌渡宇需要的就是这缓冲时间。 手中自动机枪拄然警起,同时滚倒台上,左手同时拔出腰内手枪,交叉发射。 对方的自动武器亦轰鸣起来,划破了沙漠的寂静,但已迟了一步。 马客临四人溅血倒下,死亡几乎是立即降临到他们身上。 凌渡宇跳了起来,大叫道:“飘云!” 一个优美的身形,窍巧地从另一边台奔土来,乳燕归巢般投进他怀里。 凌渡宇紧拥着她,嗅着她身体秀发的天然清香,寒风呼呼里,他的内心却像烈火般燃烧着。 飘云在他怀里道:“我担心极了,刚想拚死发出时空流能,幸好你提醒我,否则我再没有能量去完成这次的任务了。” 凌渡宇不解地问道:“你在说甚麽?” 飘云道:“时空流能有一定的限量,上次我将流能输进直升机里,使得流能耗尽,於是假死过去,幸好他们动用了後备能源,我才复活过来。” 凌渡宇道:“但你为何不回来找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在搜寻你吗?” 飘云道:“对不起!後备能源只足够我做短暂的活动,不得已下我只能在直升机附近找个沙丘将自己埋在裹面,直至後备流能完全送进我这能量体里,才往发掘场走来,刚好见到逆流叛党走来,於是我才躲到一旁,我现在储备的流能只能再运用一次,用尽了,使没有馀力去完成任务。” 凌渡宇心中感动,飘云为了救他,已先後两次不顾己身,这是何等伟大的行为。 他问道:“你要好好解开我心中疑团,究竟你来这里有甚麽任务?” 飘云全身一震,叫道:“快下去,再迟使来不及了,『永恒器』已在回到这时空的途中”。--------------------------------------------------------------------------------第十章—迷失的永恒-------------------------------------------------------------------------------- 凌渡宇戴着氧气面罩,红外光夜视镜,背着氧气筒,和飘云两人坐在升降箱内,缓缓向下降去,这些设备都放在台上一个大铁柜里,他自然不会客气。 飘云在时空流能保护下,身体内的能量自给自足,并不需要呼吸设备,甚至不用照明,她也能於黑暗里视物。 凌渡宇在她耳边道:“甚麽是永恒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