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前一刻他还活着,这一刻生命却离开了他。 其中的差异是什么呢? 恐怕要到自己死亡时,他才能经历其中的奥妙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境回到止水不波的道境去。 四周尽是茫茫白雪。第七章 斯人已去 韩柏抱着小雯雯,和左诗等看着婢仆,她们拣拾好简单的行囊,准备坐车往码头登船。依依之情,不在话下。 鬼王正式知会了朱元璋,所有府眷婢属和大部分家将先一步撤离京师。朱元璋心中自然晓得是什么一回事,但亦不敢在这时刻触怒鬼王,还欣然通知了所有关防,着他们放人。至于他是否会派人袭击船队,那要老天爷才晓得了。 左诗等都知非走不可,只好然然接受这安排。反是金发美人夷姬怎也要留下侍候韩柏,最后才由虚夜月把她说服了。韩柏的爱马灰儿,亦被安排一道离去。 谷姿仙本也不肯离去,但若她不走,谷倩莲便怎也要留下来,结果她唯有含泪答应。岂如年怜丹战书送至,不要说谷姿仙和谷倩莲,使得玲珑都硬要留下来。 戚长征的娇妻中,只寒碧翠一人不走,宋楠亦须和乃妹一道离开。 车队开出后,鬼王府立时变得清冷了许多。 码头泊了五艘坚固的大船,在日落的昏黄里,近千府卫不住把货物搬往船上,朱元璋还派了一营禁卫来负责打点帮忙,又有水师的三艘战船护航,声势浩大。 目的地是离此二百里兰花县的无心别府,鬼王名义上的隐居地。 韩柏与左诗等一一话别后,身旁响起七夫人于抚云的声音道:“韩柏!”韩柏整日忙得团团转,差点把她忘记了,大喜转身道:“七夫人!”于抚云向他打个眼色,避到一辆空的马车旁,低声道:“抚云有喜了!”韩柏差点要伸手摸她肚皮,幸好及时克制着这冲动,喜动颜色道:“我早猜到乖宝贝有了我的孩子!”于抚云一呆道:“你唤抚云作什么?” 韩柏还以为记错了,尴尬地搔头道:“不是乖宝贝,难道是亲亲宝贝,又或心肝宝贝。那天不是你要我这么唤你吗?” 于抚云玉脸飞红,忸怩道:“那时怎么同理:人家给你迷得神魂颠倒,现在想起来都要脸红呢,还是叫人家小云好了,尊信总爱那么唤人家的。” 韩柏清醒过来,知道于抚云始终仍只是对赤尊信一往情深,现在得回孩子,什么恨都消了,故赤尊信在她心中的地位又恢复过来。 他这人最不计较,亦代赤尊信高与,笑道:“迟些我才来找你,但要记着保重身体!”于抚云欣然道:“好好照顾月儿,小云懂得打理自己的。” 这时有婢女来唤,千抚云娜去了。 韩柏来到码头前凌战天等人处,这是最后一批上船的人了,这时他才知道小表王亦随船出发,韩柏大为放心,有他在,便不会发生指挥不灵的事了。 虚夜月由船上跑下来,道:“你们还不上船?” 众人都卖了这娇娇女的账,匆匆上船。 最后连正与戚长征和风行烈密斟的翟雨时、上官鹰和凌战天也上船后,船队扬帆西驶,没入茫茫的暮色里。 铁青衣松了一口气道:“好了,回府去吧!”谷姿仙向韩柏问道:“范大哥到那里去了?” 韩柏见她也跟左话等称范老贼做范大哥,颇感有趣,笑道:“你说范老头吗,除了偷鸡摸狗,他还有什么事可做。” 谷姿仙还以为他在说笑,瞪了他一眼,不再问他。 韩柏见站在寒碧翠旁的戚长征脸色阴沉,以为他舍不得娇妻,笑道:“老戚:听过小别新婚吗?” 岂知戚长征心事重重道:“小子你误会了,不知如何,由刚才开始,我不时心惊跳,似有大祸临头的样子。韩柏先想来他和鹰飞的决战,但旋即想起乾罗,立时涌起不祥感觉,脸色大变。众人一呆,眼光全集中到他身上。虚夜月关切道:“韩郎:什么事?” 韩柏干咳一声,掩饰道:“没有什么。” 转身想走时,戚长征一手把他抓着,急道:“快说!”韩柏无奈道:“乾老去找单玉如,凌二叔,告诉你吗?” 众人脸色齐变。 戚长征呆了半晌,一言不发,朝坐骑走去寒碧翠自是追在他旁,风行列等亦深知他性格,恐他直闯皇宫找单玉如晦气,慌忙追去,最后只剩下铁青衣、韩柏、虚夜月三人,还有一众府卫。 虚夜月怨道:“不要说出来嘛:小戚今晚还要和鹰飞决斗。” 铁青衣看到韩柏颓丧的样子亦感难过,道:“先回鬼王府再作打算吧:或者乾老没有事呢。”不过听他语气,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武林中人终日刀头舐血,最讲感应和兆头,尤其韩柏身具魔种,更不会有错。 虚夜月道:“铁叔先回去吧:我答应了霜儿要把韩郎带往道场见岳父哩。” 铁青衣点头去了。 两人虽心情大坏,亦唯有上马驰往西宁道场去。 乾罗的遗体,安放在金石藏书堂主堂中心一张长几上,换过了新衣。 他脸色如常,神态安详,只像熟睡了。 浪翻云坐在一角默然地喝着清溪流泉。 鬼王虚若无站在这相交只有数天的好友遗体之旁,冷静地检视他的死因。 七年前道左一会后,浪翻云到京多时,今天还是首次和鬼王碰头。 若非乾罗之死,两人说不定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鬼王一生面对无数死亡,早对世事看化看透了,心中虽有伤感之情,表面却一点不表露出来,轻轻一叹道:“水月大宗深藏不露,但这一刀却把他真正的实力暴露了出来。” 浪翻云点头道:“所以乾兄才怎也要撑着回来,好让我们知道水月与单玉如的真正关系。” 表王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道:“浪兄今晚仍打算到皇宫去吗?” 浪翻云哑然失笑道:“当然哩!”鬼王嘴角逸出笑意道:“好!”接着轻轻一叹道:“虚某真的后悔学懂术数和相人之道,那使虚某无端多了一重负担和折磨,生命已是充满了无奈和痛苦,虚某还蠢得要自寻苦恼。” 浪翻云大感与趣问道:“命运真的丝毫不能改动吗?” 虚若无伸手抚上乾罗冰冷的脸颊,正容道:“说出来实在相当没趣,命运一是有,一是无。若有一人的命运能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其它所有人的命运亦会因应改动。唉:虚某早看化了。” 浪翻云长身而起,来到虚若无身旁,把酒壶递给他道:“那必然是非常怪异的感觉,能知道身旁所有人的命运。” 虚若无接过酒壶,把载着的清溪流泉一口饮尽,苦笑道:“未来永远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看不清捉不着,只能勉强抓到一点形迹。没有一件是能肯定的,术数和相学都有其局限处。像现在干兄此刻安眠泉下,虚某的心中才会说:唉:是亦命也。平时大部份时间则连命运存在与否都忘掉了,又或感麻木不仁,甚至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懂。” 浪翻云然道:“想不到虚兄如此坦诚率直,我最恨那些自称无所不知的江湖术士。”风声骤起,戚长征旋风般卷进来,到了门口刹然止步,不能置信地看着义父的遗体,脸色苍白如死。 瞬眼间寒碧翠出现他身旁,亦呆了一呆,一脸凄然。 浪翻云冷喝道:“大丈夫马革里,乾兄求仁得仁,若长征仍未学会面对别人和自己的死亡,不若回家躲起来好了!”戚长征浑身剧震,往浪翻云望来,呆了半晌,神色冷静下来,但一滴热泪却不受控制地出眼角泻下,点头道:“长征受教了!”大步和寒碧翠来到乾罗躺身处,伸手抓着他肩头,沉声道:“这笔账必须以血来清洗偿还。” 鬼王虚若无淡然道:“凡事均须向大处着想,绝不能因私恨徒逞匹夫之勇,小戚你最好避入静室,假若仍不能抛开乾兄的死亡,今晚与鹰飞的决战索性认输算了。” 戚长征呆了一呆,垂头道:“明白了!”这时风行列与三位娇妻亦悄悄走了进来,谷倩莲和玲珑那忍得住,立时泪流满脸,但受堂内气氛感染,却苦忍着不敢哭出声音来。 接着来的是忘情师太、云素和云清。 忘情师太低喧佛号后,平静地道:“诸位若不反对,让贫尼为干施主做一场法事吧!”浪翻云由怀里掏出另一酒瓶,哈哈一笑道:“佛门不论善恶、普渡众生,师太最好顺道为水月和单玉如也做做法事,浪某这就去探访这两位老朋友,看看能否超渡他们。”再一声长笑,大步去了。 鬼王亦哈哈大笑,声音远远传去道:“多谢浪兄赠酒美意,七年前道左一战,今天仍历历在目。” 众人齐感愕然,这才知道两人曾经交过手。 韩柏和虚夜月两人并骑而驰,缓走而去,在这华灯初上的时刻,京城处处笙歌,夜景迷人,尤其在秦淮河泮,沿途行人登桥下桥,更充满了浪漫气氛。 两人与乾罗的感情仍浅,又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出了事,很快便抛开心事,言笑晏晏。韩柏记起一事道:“噢:我差点忘记了,朱元璋今晚要宴请八派的人,我们这么晚才到道场去,可能要扑了个空呢。” 虚夜月耸起可爱的小鼻子,同他装了个鬼脸,傲然道:“月儿办事,韩郎大可放心,朱叔叔早下了旨,宴会改了在明晚举行。唉:联盟早烟消云散,不过没有人敢不给朱叔叔面子,所以八派仍会照样去赴宴,但气氛会是非常尴尬。” 韩柏还想说话,忽然心生感应,直觉地往路旁望去,只见一位风流俊俏,身长玉立的文士公子,正站在路旁含笑看着两人。定睛一看,竟是穿上了男装的美丽仙子秦梦瑶。 韩柏喜出望外,勒马停定,叫道:“秦公子要否韩某顺道送你一程。” 虚夜月这时亦看到秦梦瑶:她最崇拜秦梦瑶,高与得嚷起来道:“瑶姊姊!”秦梦瑶微微一笑,不理会路人眼光,跃起轻松地落到马背上,挨入了韩柏怀里。 韩柏料不到有此香艳的收获,贴上她嫩滑的脸蛋,一振马,马儿朝前奔去。 虚夜月欣然追来,出奇地没有吃醋,只是不满道:“瑶姊应和月儿共乘一骑才对,嘻:我们现在都是男儿装,可瑶姊比月儿更不像哩!”秦梦瑶向虚夜月亲热一笑后,后颈枕到韩柏宽肩上,闭上美目,平静地道:“乾罗死了!”韩柏剧震一下,没有作声。 虚夜月呆了一呆,杏眼圆瞪道:“单玉如真的这么厉害吗?” 秦梦瑶仍没有睁开眼来,轻轻道:“乾罗虽因单玉如而死,却是由水月大宗下手。唉:今天梦瑶挑战水月大宗时,他在毫无败象下不顾蓝玉而去,我早感到不妥当,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原因,他要配合单玉如的毒计,所以宁愿失面子,亦临阵退缩。” 又柔声问道:“方夜羽约了你什么时刻决战?” 韩柏奇道:“为何像没有一件事能瞒过梦瑶似的?” 秦梦瑶张开美目,莞尔道:“梦瑶曾见过方夜羽,请他离开中原,这样说夫君明白了吗?” 韩柏恍然,怀疑地道:“梦瑶是否和红日法王交过手了,这老家伙是否只打几招后又溜走了?” 秦梦瑶听他说得有趣,舒服地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失笑道:“溜的确是溜了,却是溜回布达拉宫去。” 韩柏叹道:“我早知梦瑶受了我韩某人的种子后,定会胜过什么红日黑日,梦瑶要拿什么谢我?” 他这露骨的话一出口,虚夜月俏脸飞红,娇啐一声,别过头不瞧他。 秦梦瑶却是心中欣喜,知道他的魔性逐渐回复,已能驾驭内含的道胎,对她的引诱力和魅力大幅增强,柔声道:“所以人家要来向你道别哩!”韩柏和虚夜月同时大吃一惊。 前者以责怪的口气道:“在这紧张时刻,梦瑶怎能舍我们而去呢?至少也要干掉了水月大宗和单玉如,为夫才准你离去。” 秦梦瑶微微一笑道:“韩柏你是否男子汉大夫丈,将这样的大任硬加在小女子肩上。夫君啊:信任你的小妻子吧:现在你不但身具魔种,还悟通了战神图录的密,唯一欠缺就是对自己的信心。” 再轻柔一叹道:“梦瑶始终是方外之人,此刻不走,终有一天也要回到静斋,不能永远留在这花花世界,只有韩郎傲然卓立起来,才能代梦瑶履行师傅让万民安泰的心愿。” 韩柏给他激起了万丈豪情,长笑道:“我明白了:梦瑶放心去吧:只要韩柏有一口气在,定不负我的亲亲宝贝仙子小梦瑶所托。” 这时三人两骑转入了西宁街去,西宁道场遥遥在望。 街旁的店铺大多关上了门,行人稀少,灯光暗淡。 秦梦瑶仰起头,深情地道:“记得来探望梦瑶,否则人家可能因相思之苦,登不上天道。” 旁边的虚夜月却没有两人的脱,早泪流玉颊,涌起离情别绪,凄然道:“瑶姊啊!”秦梦瑶送她一个甜笑道:“月儿应替瑶姊欢欣才对,日后记得和韩郎同来见我。”再柔声向韩柏道:“夫君吻我!”韩柏涌起万千销魂滋味,浑忘一切,重重吻在她唇上。第八章 二龙争珠 怜秀秀独坐台前,手指按在弦键上,却没有弹奏,眼神幽深秀美,若有所思。 俏婢花朵儿神色凝重走了进来,到她身旁一言不发,鼓着两个小腮儿。 怜秀秀讶道:“是谁开罪了你?” 花朵儿道:“小婢听到一个很可怕的消息,心中急死了!”怜秀秀愕然道:“什么消息?” 花朵儿两眼一红道:“刚才与小婢相热的宫女小珠偷偷告诉我,皇上准备大寿的最后一天纳你为妃。” 怜秀秀呆了一呆,旋又释然道:“放心吧:这事我自有方法应付。” 花朵儿怎知她有浪翻云这个硬得无可再硬的护花使者撑腰,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般埋怨道:“小姐啊:皇命难违,你怎逃得过皇上的魔手。” 怜秀秀正容道:“千万不要在任何人前再提此事,否则不但你性命难保,还要累了那小珠姐姐。”接着皱眉道:“这小珠为何恁地大胆,竟敢把这事漏给你知道。” 花朵儿道:“小珠和小婢很谈得来的:她也很仰慕小姐你,最爱听小婢说小姐的事。”秀秀色变道:“你说了我什么事给她知道?” 花朵儿吃了一惊,支支吾吾道:“也没说什么,只是普通的事罢了!”怜秀秀怀疑地看着她时,耳边响起浪翻云的传音道:“问她小珠是服侍那位妃嫔的。” 怜秀秀心中狂喜,表面却丝毫不露出痕迹,依言问了花朵儿。 花朵儿答道:“好象是太子寝宫的人,小婢都弄不清楚,唉:皇宫这么大!”怜秀秀见浪翻云再无指示,遣走了花朵儿,欢天喜地的回到寝室去。 令她朝思暮想的浪翻云正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安坐椅里。 怜秀秀抛开了所有矜持,不顾一切地坐入他怀里,纤手揽上他的脖子喜不自胜道:“秀秀担心死了,皇宫来了这么多守卫,真怕连你也偷不进来。” 浪翻云单手环着她的小蛮腰,另一手掏出酒壶,先灌她喝了一口清溪流泉,自己才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然笑道:“皇宫的确有些地方连我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进去,却不是怜小姐的闺房。” 怜秀秀欣然道:“秀秀的闺房,永远为浪翻云打开欢迎之门。唔:刚才你也听到了,告诉我浪翻云准备何时救出秀秀。” 浪翻云另有深意地道:“过了今晚才告诉你。” 岔开话题道:“庞斑来了!”怜秀秀不能掩饰地娇躯微颤,垂下了俏脸,又惶然偷看了眼浪翻云,怕他因自己的反应而不悦。 浪翻云哑然失笑道:“秀秀以为浪某是心胸狭窄的人吗?庞斑乃天下最有魅力的男人,秀秀对他心动乃理所当然的事,不这样才奇怪呢。” 再微微一笑道:“我猜他会来看看你的。” 怜秀秀剧震道:“那怎么办才好?” 浪翻云爱怜地道:“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应付吧:无论秀秀怎样做,浪某绝不会减轻对秀秀爱怜之心,也不会舍弃你。” 秀秀眼中射出感动的芒,轻吻了他的嘴,坚决地道:“秀秀明白了!”浪翻云道:“我要去跟踪花朵儿了,她正准备出去。” 秀秀吓了一跳,道:“花朵儿有问题吗?” 浪翻云道:“问题出在那小珠身上,她故意让花朵儿把朱元璋要纳你为妃的消息转告,就是要测试秀秀的反应。” 怜秀秀不解道:“那有什么作用?” 浪翻云若无其事道:“像刚才你那一点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给小珠知道后,便可推知有人在背后撑你的腰,从而得知我们间继续有往来,甚至颇为紧密,至少你能在这三天之期内把这事告知我。” 秀秀色变道:“那就糟了,为何你不警告我,让人家演一场戏,那是秀秀最拿手的事哩!”浪翻云微笑道:“这叫将计就计,但或者不须如此费周章,且看我今晚有何成绩。”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吻了她的脸蛋后道:“做个好梦吧:待会再来探你,说不定钻入你被窝去睡他一觉。” 怜秀秀渴望地道:“天啊:知道你会回来,人家怎还睡得着哩!”浪翻云把一道真气输入她体内,怜秀秀整个身体立时放松,睡意涌袭脑际,模糊间,感到浪翻云细心温柔地为她脱掉外袍,到盖上被子时,早酣然进入甜蜜的梦乡了。 庞斑离开花园,朝前厅走去。 厅内只有方夜羽、甄夫人、孟青青和任璧四人,正商量撤离金陵的细节,见他进厅,慌忙起身施礼。连任璧这等骄狂的人,亦不敢呼一口大气。 庞斑微微一笑道:“时间到了,我要出去逛逛,诸位自便好了,不用多礼。” 任璧忍不住道:“魔师是否想找那水月大宗?” 庞斑点头道:“正是如此,浪翻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杀意大盛,庞某若不赶快一步,便没有了这难得的对手。” 孟青青感动地道:“曾闻魔门典里有敌我间锁魂之术,初听时但感荒诞无稽,到此刻才知世间真有此等骇人听闻的异术。” 甄夫人柔声问道:“魔师你老人家知道水月大宗的下落了吗?” 庞斑若无其事道:“只要我到外面走走,除非他目前不在金陵,否则便难逃过庞某手心。”顿了顿欣然道:“我已隐隐感到他的所在了。” 除方夜羽见怪不怪外,其它人无不骇然,开罪了庞斑,想躲起来可、个亦有所不能呢。方夜羽道:“请师尊最好顺道我找花护法,否则柳护法绝不肯离京,现在他正出外搜索花护法的踪影,徒儿怕他有危险哩!”庞斑微微一笑,颔首答应后,飘然出门去了,只像出外散心,那似是找人决战。 韩柏来到西宁道场时,心中充满与秦梦瑶热烈吻别那种销魂蚀骨,既伤感不舍,又缠绵甜蜜的滋味,其中含蕴着这仙子对自己真挚深刻的爱恋和情意。 他虽有神伤魂断感觉,却绝不强烈。见到正苦候他前来的庄青霜时,心神早转到别的事上,这乃魔种多变的特性,亦与他随遇而安,若得开放得下的性格大有关系。 庄青霜欢喜地埋怨了他两句后,把他带入了道场的密室,不一会庄节和沙天放两人先后来到,两女乖乖的退了出去,他们关上铁门。 沙天放最是性急,两眼兜着韩柏道:“小柏你说有事相告,指的是否单玉如?” 韩柏知道他们由叶素冬处得到消息,但却不知朱元璋透露了多少给叶素冬知道,点头应是后,问道:“不知沙公对此事知道多少?” 沙天放眉头一皱,犹豫起来。 庄节肃容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什么话都不要藏在心里,否则徒然误事。” 韩柏心中感动,想不到庄节这名狐狸,竟会对自己这便宜女婿,有这么的一番话。 沙天放亦微感愕然,细看了师弟一会,肯定他不是随口说说后,才道:“我们已知道单玉如暗中在背后撑胡惟庸的腰,过了今晚后,我看她还凭什么作恶。” 庄节接入道:“想不到武当派的田桐亦是天命教的人,真教人心寒。” 韩柏数了一口气道:“这样听来,皇上仍把真相藏在心里。” 沙、庄两人同时动容,瞪大两对眼睛看着他。 看到韩柏的表情,他们怎能不吃惊。 八派里独西宁剑派最得恩宠,在京城真是呼风唤雨,享尽荣华富贵,所以亦数他们最关心大明皇权的安危。 单玉如乃中原魔门赤尊信外最重要的人物,与正统白道一向水火不兼容,若让他得势,白道将肯定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浩劫。 沙天放焦急地道:“不要吞吞吐吐了,快点说出来吧!”韩柏于是一点不隐瞒地,把所知事如盘托出,连发现的微妙过程,以及向朱元璋说了什么,亦没有遗漏。正如庄节所言,在这等关键时刻绝不容有含糊之处。那叫庄节是他岳父,不看僧面也要看好霜儿的面子呀。两老不住色变,到后来,脸色有多么难看就那么难看。 尤其听到允应是单玉如的人时,他们更是面如死灰。 一直以来,西宁剑派的立场都是坚决拥皇太孙而反燕王,旗帜鲜明,所以才对小燕王那么不留情面。 假若现在朱元璋因此废掉允,改立燕王,那时燕王只是冷落西宁派,叫他们的人卷铺盖回乡,已是龙恩浩荡,海量汪涵了。 但如果单玉如成功害死朱元璋和燕王两人,那她第一个要开刀的心是一向忠于朱元璋的西宁派,免得给他们拥立其它王子,与她单玉如对抗。 这次真是左右做人难了。 韩柏本想拍胸膛保证燕王怎也要给自己点面子,可是想起燕王就是另一个朱元璋,挺起的胸膛立即缩了回去,张大口说不出安慰之言来。 庄节终是一派宗主,微一沉吟后道:“现在无论如何,亦不能让单玉如控制了天下,那时不但白道遭劫,天下亦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沙天放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最好先定下逃生计划,否则单玉如一旦得权,连走也走不了。” 接着抱着一线希望道:“又或者允并非真的和单玉如有关系哩?” 庄节叹了一口气道:“假若连浪翻云、梦瑶小姐和鬼王都认为这样,皇上的反应又这么古怪,实情应是八、九不离十了,唉:否则单玉如怎会自己要除掉胡惟庸,此奸贼一去,她就全不着痕迹了。” 沙天放道:“怎也要通知素冬一声。这事由我亲自去做。唉:事情怎会忽然变成这样子呢?” 言下不胜唏嘘后悔,若他们不是一直盲目站在朱元璋的一方,与鬼王关系好一点,说不定能及早发觉单玉如的阴谋,又或与燕王关系搅好一点,甚或把庄青霜嫁了给小燕王,这时便是另一回事了。 庄节皱眉道:“鬼王真的说皇上过不了这一关吗?” 沙天放亦紧张地道:“他说皇上是过不了今年还是过不了这几天?” 到了这等时刻,最不相信命运的人,亦希望通过相学术数去把握茫不可测的将来。 韩柏苦笑道:“听他的口气,似乎是过不了这几天,否则也不会命燕王立即逃走。” 庄节道:“我怎也不相信皇上有了提防后,单玉如仍有办法对付他。” 韩柏道:“皇上自己都不相信。不过现在连水月大宗都是单玉如方面的帮凶,据梦瑶观察,可能长白派都密和单玉如勾结起来,可知她准备得是如何充分周密了”两人全身剧震道:“什么?” 八派里西宁派独沾龙恩,不用去说。野心最大的当然是长白派,不但眼红少林派隐为八派之首的地位,亦对西宁派强烈嫉妒,表面联成一气,骨子里则无时无刻不想用西宁派而代之。 韩柏这一句话,立时使尚存一丝幻想的两老死了心。 庄节断然道:“假若燕王成为太子,事情便好办,最多我们荣归回西宁去,但若单玉如得势,我们得立即退出京师,然后联结天下白道,与单玉如斗个生死。” 韩柏心中欣然,自己这个岳父,终还是个人物。第九章 偷鸡摸狗 戚长征坐在金玉藏书堂后暗黑的园亭里,正以手帕抹试着锋利的天兵宝刀。 他神色平静,似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陪着他的风行烈亦心内佩服,只有这种心胸修养,才配得上封寒赠他宝刀的厚爱。 戚长征摇头苦笑道:“我以前见人对死者哭哭啼啼,总是大不耐烦。人总是要死的:爹战死沙场时,我年纪还小,但娘病死时,我十五岁了,心中虽伤痛,却半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 接着沉默起来,陷入沉思里去。 风行烈叹了一口气,想起芳魂已渺的白素香,心里一阵凄楚。 他本以为不舍夫妇会反对他与年怜丹决一死战,岂知不舍只说了一句“是时候了!”便不再说话,令谷姿仙三女也不敢反对,怕损了他的锐气。 他记起了师傅厉若海与庞斑决战时的整个过程,最使他感动的就是厉若海那抛开一切,充满信心,一往无前的全力一击,忽然间,他亦感到生机勃勃,充满信心。 戚长征有点像自言自语般道:“封老死时,我心中虽是悲愤,但或者是因他壮烈的气概,并不觉得如何难过,甚至对甄夫人都不是那么痛恨,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也怪不得别人。” 接着提高嗓音道:“但为何义父的死亡,却使我似失去了一切般的悲痛难受,觉得他死得非常不值呢?” 望着戚长征灼灼的目光,风行烈苦笑道:“那可能是和感情的深浅有关,你和封前辈接触的时间始终很短,像当日柔晶之死,便曾对你做成很严重的打击。唉:当时我都很不好受。” 戚长征苦涩一笑道:“大叔的话定错不了,忽然间我又轻松起来。谁知道死后的世界不是更为动人。活着的人,要坚强地活下去。” 风行烈欣然道:“这我就放心了。希望我们明天能与韩柏那小子一起到秦淮河的青楼喝酒作乐,共庆得报深仇。” 戚长征哈哈一笑道:“好豪气:不过到时你莫要临阵退缩了。” 风行烈尴尬地道:“我只说去喝酒,并不是要去鬼混啊!”戚长征失笑道:“说真的,我已没有了猎艳的心情,只想修心养性做个好丈夫,天下间还有很多其它事要做。真望朱元璋把皇位让了给燕王,我们则解散了怒蛟帮和邪异门,一了百了。我们闲来便玩玩刀枪,喝几杯美酒,看着儿女嬉玩。” 风行烈讶道:“想不到你这么一个爱闹的人,竟有这种退隐的心意。不过我有个忠告,不知老天爷是否最爱和人作对,通常人们最渴望的东西,都不会得到的。” 戚长征哑然失笑道:“就当我是做清秋大梦吧:哼:待大叔割了水月贼子的头回来祭门义父后,我们才将他化掉带离这伤心地。” 这时寒碧翠、谷姿仙诸女携酒而来。谷姿仙笑语道:“决战将临,没有清溪流泉,怎能一壮士气。” 戚长征和风行烈对望一眼后,两人双手紧握到一起。 蓝玉和一众手下,全部换上夜行衣,集中在后园地道的入口旁,静待消息。 人影一闪,“通天耳”李天惧由檐顶流星般落到蓝玉前,跪下禀告道:“四周全无动静,不见有任何伏兵。” 蓝玉讶道:“没有伏兵不奇怪,奇却奇在没有监视的人。” 李天惧道:“假设监视者是藏在附近宅院里,那将很难被发现。” 蓝玉点头道:“看来定是这样了!”地道里足音传来,“金猴”常野望灵巧地钻了出来,报告道:“地道畅通无阻,我们的人已守着地道那一端的出口,大师可以上路了。” 篮王沉声道:“景川侯旧震那方面的情况怎样了?” 方发道:“战甲和十多名高手先到了他那里去,就算他想临阵退缩也办不到,当我们抵达城西北的金川门时,战甲会以约定手法与我们联络,到时城门大开,只要到了狮子山,和城外援军会合,朱元璋的人追来也不怕了。” 蓝玉心情大定,道:“假若景川侯有问题,我们便攀城逃走,想我蓝玉一生攻克城池无数,何惧他区区一个金陵城。” 昂责统率火器队的兰翠贞笑道:“景川侯现在全无退路,唯一生机就是随我们回西疆,找才不信他敢玩花样。” 蓝玉豪情涌起,哈哈一笑道:“当我蓝某人再回来时,就是朱元璋人头落地的时刻。”沉喝道:“走!”兰翠贞近百人的精锐火器队,立即敏捷地钻入地道里,这时蓝玉等恨不得朱元璋来攻打将军府,因为府内处处埋下火药,只要一经点燃,整个府第立时陷进火海里。而他们亦有特别设计,于撤走后半个时辰,烛火会自动燃着火引,引发一场窝延全区的大火,制造混乱。 战争本就是不择手段的。 韩柏和处夜月与范良极在皇城东安门外的一处密林会合。 韩柏道:“干罗死了!”范良极一震道:“庞斑竟出手了吗?” 虚夜月接入道:“不是庞斑,是水月大宗”范良极叹了一口气,取出自绘地图来看,道:“原来这家伙竟是单玉如的人。” 韩柏不满道:“干罗死了这么大件事,你叹一口气就算了。应该取消这次行动以表哀悼才对!”范良极瞪他一眼道:“小伙子你若有我这么多丰富的人生经验,就不会把生生死死放在心上。试问谁能不死,你要死我也要死,这事公平得很,次次死了人都像丧了娘似的,还怎样做人。不若留力打水月大宗的屁股,直至把他毒打至死好了。” 虚夜月怕他罗嗦,指着图内红色的虚线道:“这代表什么?” 范良极得意地道:“代表皇宫下的地道,其中一个入口,正是在我们脚下附近。” 韩柏恍然道:“原来岳父竟陪你老贼头一起发疯,把皇宫的图给了你,难怪昼得比你以前那张精巧了这么多,又没有错字了。” 虚夜月嘻嘻一笑道:“爹有时是会发下疯的,噢:你们还末说是要偷什么东西。” 范良极一对贼眼立时亮了起来,压低声音故作神道:“好月儿听过九龙掩月杯吗?”虚夜月娇躯微颤,吓得吐出了小舌头,盯着范良极道:“你这大哥好大胆,连朱叔叔最锺爱的宝杯都敢偷,不怕杀头吗?” 韩柏插入道:“我也说过他了,什么不好偷,却去偷只杯子,不如去偷个妃子出来,还生蹦活跳,美色生香哩。” 虚夜月醋意大发,狠狠在他腰处扭了一把,却又忍不住娇笑道:“你这土包子真s不识货,这杯是西域呼巴国进贡给他的天竺异宝,样子普通,可是只要把美酒注进杯里,内壁会立即现出九条穿游云问的龙,随着酒影上下翻腾,真是不世之宝。” 又补上几句道:“朱叔叔得杯后便大破陈友谅的连环船,所以朱叔叔视这杯为他的幸运象征,每逢佳节或庆典,都用它来喝酒呢?唔:要偷这个杯,我是不和你们去胡闹了。” 韩柏喜道:“那让我先送月儿回家吧!”范良极怒道:“你留在这里,由我送月儿回去。” 虚夜月顿足道:“不走了不走了:作贼便作到底吧!”范良极喜道:“这才像样,普通的东西偷来作什么,此宝名列天下十大奇珍之一,我的宝库内已十有其九,只少了这件怎能服气,偷了此宝后,本大盗也可金盆洗手了。” 虚夜月色变道:“糟了:通常做最后一件坏事都是会失手的,唉:大哥为什么会这么胡涂。” 韩柏道:“还不掌嘴!”范良极无奈地象征式掌了自己的嘴,又吐了口水,咒上两句后才指着地图道:“我们这条地道直通到内皇城东门后的文华殿,由那里钻出来后,只要随机应变,摸到后宫的春和殿,老子便有把握在里面的藏珍阁把那实杯偷出来。到时你便可由坤宁宫的道离去,抵达北安门外的密林区了。”他说来言词含混闪烁,谁都知道他是不尽不实。 韩柏哂道:“那不若直接由通往坤宁宫那条道入宫,可省掉了一大截路。” 虚夜月怀疑地道:“为何刚才大哥只说韩郎由坤宁宫的道离去,那我和你呢?” 范良极显是心中有鬼,道:“答得你们的问题来,我们索性回家睡觉,还偷什么东西呢?” 韩柏心知不妥,坚持道:“若你不清楚说出你的计划,休想我助你,唔:过程若是那么简单容易,你自己大可一手包办,何用我来帮手呢?” 范良极叹了一口气道:“能够不用你这小贼帮手,我那有闲情找你,最大的问题是……嘿!”两人同声追问道:“是什么?” 范良极苦笑无奈道:“自从当年我闯入藏珍阁偷东西事败后,朱元璋虽不知我要偷他的宝杯,却把那东西不知藏到那里去了,否则我多次进宫,早已得手。唉:真惨:有得看却没得偷到手。” 两人失声道:“你竟不知杯子放在那里?” 范良极苦笑道:“问题就在这里,否则那用受你们这么多气。” 韩柏和虚夜月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浪翻云的心神提升至最高境界,方圆平里内没有任何动静能瞒过他的灵觉,连墙洞里老鼠噬齿的声音亦给他收在耳鼓内。 皇城内每一个守卫的位置,他亦了若指掌,迅如魅影般在园林檐顶中忽停忽行,远远追蹑着刚和花朵儿说完密话,赶去向某人报告的宫女小珠。 单玉如虽然尚未知道允的密已给他们识破,可是以她的智计和谨慎,在这大风雨前夕的晚上,必然会集中人手保护允和恭夫人,因为那已成了她们胜败的关键人物。 水月大宗亦应和他们在一起。 无论他如何小心,绝瞒不过这两人的灵觉。所以只要知道他们的位置,他使须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扑杀两人,否则以后恐难再有此机会。 小珠这时经过一道石桥,转入通往坤宁宫的小径。 浪翻云心如止水,没有半点波动的情绪。 这是大后宫的范围,哨岗设在外围处,在此时刻,皇宫有种说不出的幽深可怕。 小珠当然不会发觉把煞星带了来,穿殿过楼,走过灯火辉煌的长廊后,来到了坤宁宫院落组群的其中一座宫院里。 几名守门的禁卫见到她都恭敬施礼,可知她在后宫颇有点地位。 小珠进入宫内,大厅里端坐着一位身穿华服的美妇,高髻宫装,雍容高贵,几名宫娥拥侍两旁,愈发显出她的身分气派。 见到小珠,她双目亮了起来,柔声道:“看到小珠这样子,定是有好消息了。” 躲在宫外偷听的浪翻云心中一懔,从这女人说话的派头看,便知定是恭夫人,如此说话毫不避讳,那自然她身旁的宫女全是心腹了。 小珠跪禀道:“幸不辱命,怜秀秀果然一点也不担心。” 抱夫人一阵娇笑,通:“所以说没有男人是不好色的。浪翻云亦不例外。娘若亲自出手,保证十个浪翻云也没有命。”长身而起。 外面的浪翻云心中赞美,唉:想不到你这淫妇如此合作,浪某倒要看看你娘如何应付一个浪翻云。 庞斑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在金陵城内移动着,这一刻他可能还傲立檐顶,下一刻已负手悠闲踱步街心,但转瞬后他早转出长街,穿巷远去,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他有奔行的动作,只使人感到玄异莫名。 他展开了魔门搜天索地大法,探察着四周各式各样人的武功深浅,若有水月大宗之辈在,必逃不过他神妙莫测的灵觉。 那是只有到了他那般级数的高手才拥有的触觉。 皇城在望。 他来到一座高楼之顶,负手看着这在当时最伟大壮观的建组群。 辉煌的灯仍似在向他炫耀着代替了他蒙人统治的大明盛世。 皇城坐北朝南,内外两重。只见重重殿宇、层层楼阁,万户千门,使人眼花撩乱。 庞斑微微一笑,略一颔首,欣然瞧着壮为观止的皇城夜景。 无论对大明或皇城来说,今晚都是非常特别的一晚。 龙虎荟萃,风起云涌。 水月大宗就是在这皇城之内,还有鹰缘和浪翻云,当然尚有密藏不露的单玉如。 忽然间,天下最超卓的几个人物都聚集到这代表天下最高权势的地方来。 这不是缘份是什么呢? 庞斑正要掠往皇城,忽又打消念头,微微别头往西笑道:“无想兄既已来到,何不现身相见?” 一声佛号来自他朝着说话的方向,迷朦夜色下,无想僧优雅的身形出现屋脊之巅,合什道:“三十年前一别,庞施主风依然,贫僧至感欣慰。” 庞斑讶道:“大师无想功竟真能再作突破,臻至大成之境,庞某想不佩服也不行。只不过无想兄来得真不是时候,可见人算及不得天算。” 无想僧再一声佛号,柔和的声音淡然道:“不是时候的时候,正好让贫僧和施主了此尘缘。” 庞斑哑然失笑道:“恕庞某人没时间和大师打机锋了,爽快点放马过来吧!”无想僧欣然道:“施主快人快语,痛快极了。”最后一句还未说完,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庞斑身前的虚空里,一掌往庞斑当胸印去。 庞斑脸现讶色,四周的空气忽地像一下子被无想僧的手掌吸尽了,原本呼呼狂吹的北风半滴都没有剩下来。 浪翻云掠过花园,前面出现一座宏伟的宫殿,与后宫其它殿堂相比,就像群鸡里的仙鹤,飞檐翘角,廊下栋柱挺立,根根栋柱盘龙立凤,非常壮观。 长阶上殿门旁各有四名禁卫,持戈守门。 浪翻云已感应到单玉如和水月大宗的位置,而同一时间,他们亦惊觉到他的驾临。 他唯一想到的事就是速战速决,毫不介意两人联手的威力会是如何可怕。 他并非只为私仇而来,若不杀了这两人,将来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因他们而受害,因他们而吃苦。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当他掠上十多级的长阶时,那八个禁卫才知道刺客临门,但已太迟了。 在这等情况下,一切全凭直觉反应决定。这八人显是平时不断地操练一个专为守门设计的阵式,当然不会是乌合之众,齐声一喝,八文长戈竟在如此仓卒的刹那间,分由八个不同的角度,同浪翻云刺来,把入口进路完全封闭起来。 浪翻云就在封闭进口前的刹那,倏地加速,在戈缝间差之分毫中掠过,险至极点,亦妙至极点。 众禁卫眼前一花,才知刺在空处。 这时浪翻云反手射出八股指风,点在众禁卫身上。 当八禁卫晕厥倒地时,浪翻云的覆雨剑离鞘而出。 尖啸响起,覆雨剑在浪翻云手上化作万千芒点,像狂风般卷进殿堂里。 殿内空无一人,左边是十八屏相连,昼的是金陵四十八景的山水大屏风。 当浪翻云掠至殿心时,大屏风的其中三块蓦地爆炸般化作漫空碎屑,一把像来自地狱般的魔刀,以飘忽变幻的弧度,昼过一道美丽奇异的虚线,朝他劈来。 浪翻云哈哈一笑,化腐朽为神奇,倏地立定,轻描淡写地侧剑恰到好处地扫在刀锋处。魔刀立时化作万点光芒,发出千万股刀气,激射往所有照明的灯。 整度大殿立时陷进伸手下见五指的黑暗里。 庞大无匹的刀气潮涌而至,水月大宗冰冷的声音响起道:“浪翻云!”浪翻云平静地回应道:“你不是一直在我浪某人?浪某怎会教你失望呢?” “嚓!”的一声,一点火光在水月大宗旁亮了起来,只见一个无法形容其说美丽的修长身影,出现在水月大宗之旁,高度差点比得上体形与浪翻云相若的水月大宗,长发垂下,写意地散布在纤肩的前后。 一点火光由她雪白纤美的食指尖升起来,情景诡异之极。 一般人或者以为她指后必是暗藏火种,但浪翻云当然知道这是她以体内出神入化的魔功,催发出来的真火。 火光以她的手指为中心,照出了她和水月大宗独特的身形姿态,但头脸却在光芒外的暗影里。 最显眼是她那对带着某种难言美态纤长皙白的玉手,使人感到只是这对超尘脱俗的美手,看十世都不会厌倦。 在刚强的水月大宗旁,她那说不尽楚楚温柔的修美体态身形,分外教人生出惜花怜意。神的单玉如终于出现了。 火光逐渐往上移,使她的面容,遂分逐寸地出现在浪翻云的眼前。第十章 御驾亲征 胡惟庸坐在书斋里,忽然感到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喑门声响,打了开来。 胡惟庸大喜,站了起来,今早他曾以密手法,同天命教男军师廉仲发出消息,要面见教主单玉如,现在当然是她来了。 自身为丞相后,每次都是单玉如纡尊降贵来见他,使他逐渐生出错觉,感到自己的地位比单玉如还要高。 这种想法当然不敢表露出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单玉如的厉害手段。但他却从不担心单玉如会对忖他。因为若没有了他胡惟庸,她还凭什么去夺朱元璋的帝位。却懵然不知单玉如真正的妙着竟是恭夫人和允。 胡惟庸开始时,真的对单玉如极其倚重信赖,但久权力的滋味后,想法早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近数年内,他不停收买江湖上黑白两道的高手,组成自己的班底。并拟好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只要登上帝位,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单玉如和她的天命教。 他的算计精密老到,否则亦不能在天命教高踞军师之位。只是他怎也算不到允和单玉如的真正关系,更想不到在这接近成功的时刻会给单玉如和楞严出卖。 由暗门走出来的不是单玉如,而是与他同级的军师廉仲。 廉仲体型高瘦潇,面目英俊,一身儒服,两眼有神,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高手的风范和气派。 胡惟庸本站了起来,准备施礼,那知来的是廉仲,失望中微带不满道:“教主没有空吗?” 廉仲微微一笑后,在他对面坐下来,凝神瞧着他,眼中射出冰冷无情的神色。 胡惟庸最懂鉴貌辨色,心感不妙,但却不动声色,悠闲地坐回椅里。 他那张太师椅有个机关,只要拉动扶手下的手把,可通知守卫斋外的高手进来护驾。 他尚未坐入椅里,廉仲手指往他遥遥一戳,对了他的穴道。 他身子一软,掉入椅内。 胡惟庸又惊又怒,色变道:“廉仲:这算是什么意思?” 廉仲再微微一笑道:“什么意思?胡丞相自己知道得最清楚,这五年来,丞相瞒着教主,密招兵买马,又是什么意思呢?” 胡惟庸口才最佳,正要为自己辩护,岂知廉仲再点了他喉结穴,胡惟庸喉头一阵火热难过,说不出话来。 廉仲淡淡道:“丞相恐怕到死亦不会明白教主为何竟会舍得干掉你,不过本军师亦不会对死人徒废舌作解释。” 长长叹了一口气后道:“你的地位权势全是教主所赐,若非她暗中为你做了这么多功夫,你怎能坐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来。” 天命教最厉害的武器就是美色,这使单玉如的势力轻易打进了高官大臣的私房,不但消息灵通,还可暗中影响着皇室和大臣,白芳华和恭夫人便是最好的例子,连朱元璋也着了道儿,鬼王和燕王亦不幸免。 廉仲露出兔死狐悲的眼色,再叹道:“事实上教主对你是仁至义尽的了,让你享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甚至最后还有个畏罪自杀的好收场,避免了给朱元璋磔杀于市。” 胡惟庸两眼瞪大,射出惊恐神色,若他能开声发问,必会大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蓦地府内远处传来叫喊声和兵刃交击的声响。 廉仲长身而起,笑道:“时间到了:让廉某送丞相上路吧!”蓝王这时来到金川门前一座树林里,林内早有人预备了战马以省脚力。 坐到马上,蓝玉的感觉立刻不同。 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背上度过,南征北讨,为大明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只有在马背上他才感到安全。 城门那边这时亮起火光,倏又熄灭,如此亮熄了四次,才重归于淡淡的灯光。 蓝玉提起了的心放松下来,景川侯曹震终仍是忠心于他的。 “轰!”火在左后侧远方的将军府冲天而起,接着是嘈杂的叫喊声。 蓝玉心中暗笑,只是这场大火,可教守城兵应接不瑕,忙个死去活来了。 方发在旁低声催促。 蓝玉收拾心情,一夹马腹,领着五百多名全穿上明兵军服的手下,旋风般往金川门驰去。 丙然是城门大开,通往护城河的吊桥放了下来,景川侯曹震一身武服,带着一队人马和“布衣侯”战甲正恭候他的来临。 两股人马会合后,组成过千的骑兵队,驰出城外广阔的平原,在星月无光的夜色下,朝西北角的狮子山驰去,后方是金陵城照亮了半边天的火光和灯光。 他的手下均是久战沙场的精兵,自然而然分作五股,由李天权领一队人作先头探路部队,战甲和常野望各率百人护在两翼,方发殿后。 他身旁左是曹震,右是兰翠贞,阵型整齐的往狮子山驰去。 那处有二千援军等候着他,都是他为这次之行千中挑一的精锐子弟兵,忠诚方面绝无问题。 这次他到金陵,是要争夺皇位,所以预备充足,内外均伏有精兵,只不过没有想过是用作逃命之用罢了。 眼看再一盏热茶工夫,将可抵达狮子山脚会合的地点,前方忽传来马嘶人喊的声音,最前头的人马翻跌失蹄,陷进一片混乱里。 李天权的呼叫声传来道:“有伏兵!”黑夜的荒原,喊杀震天,慌乱间,也不知有多少人马由四方八面杀至,千百支火把燃亮起来,照得他们无所遁形。 蓝玉征战经验何等丰富,一看形势上知此仗有败无胜,对方人数既多,又早有布置,任自己如何兵精将良,亦远非对手。 究竟是谁出卖了自己?否则怎能在这里有人等着他们跌进陷阱去。 他勒马停定,杀气腾腾的眼神落在旁边的曹震身上。 曹震正一脸惶然往他望来,见他神色不善,张口叫道:“不关我的事!”蓝玉拔出长矛,电射而去,戳碎曹震的护心铜镜,刺入他心脏去,把他撞得飞离马背,“蓬!”一声掉在地上前,早毙命当场。 战甲等拥了回来,叫道:“大师:我们杀出去!”蓝玉仰天长笑,高呼道:“儿郎随我来!”觑准左力敌人较薄弱的一处空隙,一马当先,领着二百拚死护驾的将兵,杀将过去。他连续挑飞数枝激射而来的弩箭后,杀进敌人外围的步兵阵势里,长矛在他手上变成阎王的催命符,腾挪挑刺中,敌人纷纷倒地,真是挡者披靡。 战甲和常野望分护两翼,使他更能发挥冲锋陷阵的威力。 蓝王大展神威,刚挑飞了一名冲来的骑兵,心口一窒,血气翻腾,知道因秦梦瑶而来的内伤仍未痊愈,力战下显露出来。忙强运真气,勉强压下伤势,一枝冷箭已射在座骑颈项处,战马一声惨嘶,前冲倒地,把他翻下马去。 几名手持牌的步兵持刀杀来。 蓝玉终是了得,临危不乱,矛尖触地,弹起雄伟的躯体,同时飞出两脚,踢在两个盾上。脚用阴劲,内力透盾而入,两兵登时喷血倒跌。 蓝玉见那两人没有立毙当场,知道自己功力因伤大打折扣,这时他杀红了眼,抽出佩刀,劈翻了另一边的敌人,长矛再度绰起,幻起万千矛影,便把四周的敌人迫开。 战甲等人杀至,使人让了一匹座骑予他,继续朝前杀去。 此时他身旁只剩下五十多人,无不负伤浴血,谁都分不清身上的血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了。 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敌人,刀戈剑戟反映着火把的光影,战场上千万个火点在闪动着。蓝玉等忽然压力一松,原来冲破了对力的步兵阵。 不由大喜加速前冲,只要到达城外的疏林区,将大有逃生希望。 前方一片黑茫茫,不见人影。 蓝玉心觉不妥时,前方蓦地大放光明。 无数火把亮了起来,同时外围两翼移动,钳形般合拢过来,把他们围死在中间处,这次出现的全是骑兵,人强马壮,阵容鼎盛。 蓝玉等人心知绝不可停下,死命往四周冲杀,对方只以弩弓劲箭射住,到蓝玉只剩下三十多人时,无奈停了下来。 蓝玉一声长啸,手下纷纷下马,同时下手击毙座骑,让马变成一个临时的堵护墙,情景惨烈残忍。 三十多人结成小阵,把蓝玉团团护在中心,决意拚死力战。 蓝玉一看身旁手下,战甲、常野望、兰翠贞和李天权全在,独欠了一个方发。此人武功只略逊于李天权,应该不会如此不济,竟闯不到这里来,心中一动,厉喝道:“方发何在,给我滚出来!”至此他才明白朱元为何要暗杀连宽,因为如此方发就可补上军师之位,得知他所有机密,但此时后悔莫及了。 一通鼓响,十多骑由敌阵驰出,其中一人赫然是朱元璋,其它人包括了燕王、叶素冬和老公公,其它不认识的尚有四个影子太监和几个气度不凡的人,一看便知是高手。 方发踉在这些人之后,行藏闪缩。 朱元璋等驰至被大军包围在核心的蓝玉等人阵前十丈许处,勒马停定。 蓝玉慑于朱元璋三十多年来的积威,骂不下去。 一身战服的朱元璋凛凛生威,从容一笑道:“蓝大将军犹辛无恙: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想当年朕对尔恩宠有加,以大将军比之汉代猛将卫青和唐代的李靖。岂知尔恃功骄横,赋性狼愎,屡次强占民田,朕派御史往查,竟遭尔捶打强逐。北征回师之际,夜叩喜峰关,关吏开关稍迟,便给尔纵兵毁关而入。朕念尔驱逐元遗兵,功勋盖世,对此等恶行一一容忍,还对了你作凉国公,又加封太子太傅,爵禄仅次于若无兄之下,可惜你仍不满足,人前人后,均说朕待尔太薄。现在更联结外族,密谋作反,尔还不跪地受缚,让我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朕将会给尔一个公道。” 蓝玉“呸”的一声,不屑地吐出一口涎沫。 围在四周的大军见皇上受辱,一齐喝骂起来,群情汹涌。 朱元璋举起手来,全场立时雅雀无声。 身旁的叶素冬道:“皇上:不宜让他说话。” 朱元璋点头同意,同身后一个矮壮强横,五十来岁,满脸须髯,只穿便服的男子道:“帅卿家,给朕处理此事!”那男子拍马而出,来至蓝玉阵前,大笑道:“一别二十年,难怪大将军不认得帅某了。” 蓝玉定神一看,吃了一惊道:“是否“亡神手”帅念祖。” 一个在朱元璋另一侧瘦高之极、亦是身穿便服的汉子大笑道:“将军仍记得帅兄,只不知有否把我直破天忘了?” 蓝王心中骇然,这两人均为当年朱元璋座下出类拔萃的高手,武技不在自己之下,想不到多年不闻消息,现在忽然又出现在朱元璋身旁,看来武功定是大有长进,自己纵未受伤,亦不敢轻言可操胜券,何况在这身有伤患又经苦战之后的时刻。 回观己方之人,个个脸如土色,显知大势已去。 帅念祖轻松跃下马来,自有人把战马拖开,哈哈一笑道:“蓝兄敢否和小弟单打独斗!”蓝玉回头低声道:“我设法迫近朱元璋,你们觑准时间,以火器向四周发射,然后自行逃生,各凭天命。” 众人纷纷点头。 帅念祖这时又再次挑战。 蓝玉深深看了兰翠贞一眼后,一振手中长矛,大喝道:“师兄要死还不容易!”大步走出阵外,长矛一摆,迅速抢前,往帅念祖狂攻而去。 帅念祖不慌不忙,往腰间一抹,运手一抖,只见一条腰带似的东西,迎风一晃,登时得笔直,原来是一把软剑。 蓝玉哂道:“师兄的忘神十八掌那里去了。” 当年帅念祖从不用兵器,在战场上只凭双掌克敌制胜,忘神十八掌名动朝廷内外,所以蓝玉才有此语。 敌矛已至,帅念祖仍有馀暇答道:“没有些新玩意儿,怎送蓝兄上路。”挥剑架住了蓝玉势若横扫千军的一矛。 朱元旁的燕王狠声道:“若非孩儿身中蛊毒,必亲手搏杀此獠。” 朱元璋失笑道:“皇儿何时才学晓不亲身犯险!”燕王知他暗讽自己亲手行刺他,老脸一红,不敢再说话。 只见矛剑一触,无声无息凝止半空。 蓝玉大为骇异,对方软剑阴柔坚韧,自己全力一矛,不但磕不掉小小一把软剑,且因对方剑上传来阴柔之力,想抽手变招也有所不能,使和对方拚了一下内劲。 蓝玉一震退后,强压下翻腾的真气。 难怪朱元璋命帅念祖来向自己挑战,纵使自己功力如前,恐亦非他对手。 此退彼进,帅念祖立时剑芒大盛,千百道剑影潮卷而至。 蓝玉自知难以幸免,当机立断,大喝道:“走!”十多道火光冲天而起,投往四周,其中射往朱元璋座骑虚的,都给护驾高手轻易挡开,落到地上,却燃烧不起来,冰雪遍地,那会着火。 投到包围的敌阵,却惹起了混乱。战甲等一声发喊,全体往西阵逃去。这是他们的聪明处,若分散逃生,活命的机会更是渺茫。 朱元璋和身旁各人看也不看逃生的人,注意力只集中到蓝玉身上。 这时蓝玉被帅念祖惊人的软剑法,施出或刚或柔怪异无比的招数,杀至左支右绌,全无还手之力。 忽地剑势大盛,连远在十丈外的朱元璋等人亦可听到剑气破空的呼啸声时,帅念祖猛地退开。 蓝玉一声狂喝,长矛甩手飞出,闪电般往十丈外的朱元射来。 直破天一声长笑,飞离马背,凌空一个倒翻,双足一夹,凭足踝之力夹实长矛,再一个漂亮翻腾,落到地上。 蓝玉颓然一叹,胸口鲜血泉涌,仰天倒跌,一代名将,落得惨淡收场。 这时负责倾军的老将长兴侯耿炳文在几个亲将护持下策马来至朱元璋龙驾前,下马跪禀道:“老臣办事不力,贼将全部伏诛,只欠了个兰翠贞!”朱元除了蓝王这心腹大患,心中欣喜,那还计较走了个女人,笑道:“长与侯何罪之有,此女最擅潜踪匿隐之术,但亦绝逃不过我等布下的天罗地网,说不定是趁乱在地上扮死,卿家着人仔细搜寻吧!”勒马往金陵城驰去,长笑道:“要亲自审问胡惟庸,若他的口硬,还是对单玉如的忠心不够坚定?” 众将忙紧随左右。第十一章 三战庞斑 韩柏、范良极和娇娇女虚夜月三人凭着绝世轻功,避过守卫耳目,潜入了一座皇城外围防地的钟鼓楼的地牢下,来到了进入地道的大铁门前。 虚夜月奇道:“这么重要的地力,为何没有人防守?” 范良极慢条斯理道:“这道厚达一尺的大铁门只能由内开启,不但有门锁,还有三支大铁闩,把门由内关死,就是庞斑也震它不开。” 虚夜月吐出可爱的小舌头道:“那你怎样把它弄开?你又没带撞门的工具。” 范良极曲指敲了敲虚夜月的头,笑道:“所以说你是入世未深的小女孩,才会这么容易被这小子骗上手,撞门怎行?只要有些微声响,负责以铜管监听地道的禁卫会立即发觉,只要藉风机把毒气送入地道,就可把你闷死。” 虚夜月和他斗惯了,只一脸不平,抚着被他叩痛了的头皮,嘟起可爱的小嘴儿。 韩柏哂道:“这样说就算你有方法把门弄开,只是开门声便可惊动守卫了。” 范良极得意洋洋道:“算你够聪明:猜到我曾潜入地道把门锁打开,不过我看你仍是脑力有限,想不到我曾在门锁处加上润滑剂,保证再开门时无声无息。” 虚夜月奇道:“这么容易便可出入地道吗?” 范良极道:“当然不容易,要怪就怪你的爹,宫内所有地道的出口,都设在空旷处,只要钻出去,立即会给人发觉。” 虚夜月奇道:“那你如何钻出地道呢?” 范良极道:“凡地道都有通气口,再告诉你一样本大哥的绝技,就是缩骨术,差连耗子的小洞都可以钻过去。” 虚夜月忿然道:“吹牛皮!”韩柏伸手过来搂着虚夜月的小蛮腰,哂道:“那我们可回家睡觉了,除了你这老猴外,谁可钻过那些通气口?” 范良极一手执着他胸口,恶兮兮道:“再说一句回去,我便阉了你这淫棍。” 虚夜月听得俏睑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