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征欢呼一声,紧拥着他,诚心致贺,同时狠狠道:“真羡慕你这小子,连天上的仙子都给你采摘了。” 两人分了开来,对看一眼,忍不住敝叫狂笑。 韩柏“啊”一声叫道:“对不起,昨晚我忘了向老朱提起二小姐的戚长征先是一愕,才记起了韩柏曾是韩府的小,颓然道:“不用了,这妮子移情别恋,要嫁入宋家。” 韩柏一呆道:“宋家?” 戚长征没精打道:“就是宋翔的儿子宋玉,这小子倒有副俊脸,听说总捕头宋鲲是他们的近亲。” 韩柏一震道:“不好!” 戚长征误会了他,挥手道:“人家二小姐要怎么样便怎么样,我那管得了,有什么好与不好。” 韩柏焦急道:“我指的不是这种好不好,而是朱元璋当宋鲲是胡惟庸的人,若有起事来,宋玉必被诛连。若二小姐嫁了给宋玉,恐怕连韩老爷都要抄家。” 戚长征一呆道:“竟有此事。”旋冷哼道:“最多我老戚伟大点。把他们夫妇救出来。” 韩柏苦笑道:“你救得多少人呢?宋家韩家这么大伙人。不行!现在我和你立即去见老爷,同他痛阵利害,务要二小姐不嫁入宋家,顺便由你接收。” 戚长征失声道:“你当韩慧芷是什么,我老戚又是什么?” 韩柏搭着他肩头推着他走道:“算我说错了,来!我们立即去找老爷,到时随机应变。” 戚长征立稳马步,硬停下来,老脸微红道:“你为何不问我天刚亮就到这桥头做甚么?” 韩柏一怔下,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失声道:“原来你这风流小子约了女孩子,哈!兖竟是谁?是否比二小姐更美呢?” 戚长征尴尬地道:“她来不来尚是未知之数,迟些再告诉你吧!待会才去宋家好吗?韩府的人都寄居在那里。” 韩相识趣道:“我这么有义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老韩身上。” 戚长征感动地道:“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风行列领着三位娇妻,坐上鬼王府的马车,朝左家老巷驶去。 谷倩莲和小玲珑都兴致盎然地指点着外面的雪景大呼小叫,尽显少女好奇爱闹的情怀,小玲珑当然斯文多了。 风行烈和谷姿仙并肩而坐,两手紧握,说不尽的蜜意柔情。 他们的感情每人都在增长着。 谷姿仙凑到他耳旁道:“安定下来后,第一件事我要为风郎生个自白胖胖的小宝宝。” 风行烈看她那羞喜不胜的动人样儿。心中感动,轻叹道:“但愿能早日杀死年老贼,那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谷姿仙道:“每天清晨,风郎都勤练枪法,而且进步神速,我看你很快可以追上那奸贼了。”接着俏脸一红,凑到他耳旁低声道:“不要说妾身多心,昨晚你好象特别逗得人家厉害,同时还懂引导着姿仙运行双修大法,所以今早姿仙特别神清气爽,是否从韩柏那小子处学来了什么坏东西。” 风行烈尴尬地点头,手足无措。 岂知谷姿仙甜甜一笑道:“韩柏这小子起码在这方面不算损友。你再学坏点吧,姿仙就诈作不知道好了。”说完垂下头去,耳根都红了。 风行烈心中一荡道:“我怕你发觉,只用了其中较温和的手法,既然娇妻钦许,今晚我再不会留手了。” 谷姿仙娇呼一声,躲入了他怀里。 风行烈拥着满芳香,暗忖自己这徒儿已可把谷姿仙弄成这样子了,不知落到韩柏手上的秦梦瑶,又是何等模样呢? 韩柏依着戚长征指示,往朱家走去,才转了一条街,人影一闪,范良极拦在眼前。 范良极脸色凝重道:“瑶妹好了没有?” 韩柏得意洋洋,尚未说话,范良极跳了过来,抓着他宽肩道:“真的好了!” 韩柏点头道:“比以前还要好。” 范良极怪叫一声。冲天打了个筋斗,老猴般抓耳搔头,欣喜如狂,惹得逐渐热闹的街上行人,无不侧目。 范良极一把扯住他道:“快来!带我去看她。我刚去皇宫找你,原来你这小子天未光就溜了,害我白走一场。” 韩柏道:“她现在回到了莫愁湖静修,最好过了正午才去找她,现在我有事去办。”边行边谈,说出了韩慧芷的事来。 范良极心情兴奋,自告奋勇道:“我既是你的恃卫长,自然要在旁为你振振官威,好吧!便宜多你一会,就陪你去。” 韩柏和他早秤不离砣,大喜道:“就让我们兄弟俩再演一台好戏。”顺口道:“昨晚到了那里去。” 范良极瘦胸一挺,傲然道:“当然是到了云清的被窝里去,嘿!不知多么香艳温暖哩。” 韩柏皱眉道:“云清不是住在尼姑庵吗?你这样夜夜春色,怎瞒得过她师傅忘情师太?” 范良极瞪了他一眼道:“我才不似你那么荒淫无道,我在那尼姑庵附近租了间小屋,只要打出暗号,云清自会乖乖的移船就。而且忘情远在西宁道场,怎会知她的好徒儿给我偷了呢?” 韩柏失笑道:“唉!你这名贼头。” 范良极加快脚步,压低声音道:“我找到了盈散花和秀色落脚的地方,到宋家后我们立即去找她晦气,顺便破坏她对燕王的阴谋。” 韩柏想起盈散花和蓝玉合谋害他,美好的心情立被破坏无馀,叹了一口气道:“她虽对我不仁,我却难对她不义,不过去看看她怎说也好。” 这时宋家大宅出现眼前,范良极一摇三摆地上前叫门。 一名门仆打开了侧门,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眯起眼道:“两位要来找谁?” 范良极走上前去,掏出一串钱,先在他眼前扬扬。待他看清楚后,迅快塞人他手里,低声道:“你给我们向韩天德老爷通傅一声,就说忠勤伯朴文正要私下见他一面,切莫惊动你们宋家老爷,否则绝不饶你。” 韩柏的威望现在京城真是无人不知,何况这侍仆执役官宦世家,吓了一跳,鞠着躬迅速退了入去。 韩柏笑道:“老贼头果有一手。” 范良极受之无愧,想起一事道:“记得昨晚我给你挡着了严无惧,你曾答应过我一个要求,哼!不是忘记了吧?” 韩柏干咳一声,暗忖这老贼头分明趁火打劫,那会有什么好事,含混应道:“好象有这回事!” 范良嘿然道:“什么好家。不是想撒赖吧…” 韩柏无奈道:“说吧!” 范良极一对贼眼立时放亮,认真地道:“我想香瑶妹的左右脸蛋各一口。” 韩柏失声道:“什么?” 脚步声起,韩家大少爷韩希文匆匆迎出门来,见到韩柏,呆了一呆,有点不知如何称呼他才好的样子。 韩柏上前握着他的手,亲切地道:“大少爷,是我小相啊!” 韩希文叹了一口气,通:“小柏,我们……” 韩柏笑道:“以前的事不要提了,今天我来,是有紧要的事向大老爷报告。”。 韩希文点头道:“小柏你真本事,到京后八派的人大人都谈论着你。噢1这位定是范前辈了。” 范良极两眼一翻道:“走了这么多路,我有点口渴了。” 韩希文那不会意,忙把两人请了进去,绕过大宅,在后进一所小厅见到韩氏夫妇。 分宾主坐下,一番欷感叹后,韩柏转入正题道:“大老爷,小柏有件事,感到很难启齿,但又是不能不说。” 韩府的人,现在只有韩氏夫妇和韩希文在场,初时的尴尬一过,兼之韩柏虽是变了样子,可是态度真诚亲切如昔,又执礼甚恭,气氛转为亲切。特别是韩夫人,对他更是出奇地关怀,令韩柏受龙若惊。 范良极始终是外人,溜了出花园,好让他们叙旧说话。 听得韩柏如此煞有介事。韩夫人慈和地道:“一家人嘛?有什么事不可以说呢?” 韩天德和韩希文都露出紧张神色,现在谁不知他是皇上最龙爱的人,又是鬼王女婿,任何一个身分都是非同小可。 韩柏组织了心中的说话,正容道:“现在京师形势非常险恶,胡惟庸隐有谋反之意,皇上已密切注意,我想你们应有所闻吧!” 韩天德只曾听过胡惟庸失势,今次六部的改革正是要架空他的权力,却未知胡惟庸竟要作反。不过由韩柏口中说出来,自是错不了,点头道:“这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韩柏道:“现在倒没有关系,可是若二小姐嫁入宋家,关系就大了,因为皇上曾亲口对我说,宋鲲乃胡惟庸的同党。” 韩家三人同时色变。 谋反乃头等重罪,就算韩家可免祸,嫁了宋玉的韩慧芷必无悻免,三人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韩天德和夫人交换了个眼色,问道:“慧芷的婚事尚未公布。为何小柏你竟会知晓?” 韩柏当然不能说是戚长征告欣他,胡诌道:“现在京师处处密探,我和东厂的严无惧又稔熟,问起老爷的事,蒙他违规相告,所以此事切莫传出去。” 三人自是深信不疑,暗懔原来厂卫密探如此无孔不入。 韩天德身家丰厚,更多了一层顾虑,谁说得定朱元璋不会借故入他以罪,好抄家夺产。 韩夫人念了向“喃呒阿弥陀怫”后,道:“幸好慧芷昨天忽然悔婚,死也不肯嫁给宋玉,又不肯和对方说话。我们大可乘机先搬出去。再回绝宋家。” 韩相暗为戚长征高兴,看来这两小中间必是有点误会了。 韩天德点头道:“看来只好如此,但忽然搬走,大家的颜脸上会相当难堪。唉!配屋一事又未有着落,否则那就是最好的借口了。” 韩柏拍胸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立即设法弄一间屋给你们。” 韩家三人大喜,连忙道谢。 韩柏两眼一红,真情流露道:“老爷夫人不啻韩柏的再生父母,为了你们,我小柏什么事都肯做。” 三人见他不但不记旧恨,还没有半分骄横之气,心中感动。 韩柏见功德圆满,连忙告辞。 岂知韩夫人道:“小柏你不去见宁芷吗?她应起床的了。” 三人都神色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他对这曾陷害过他的五小姐是否仍心有芥蒂。 韩柏的心“霍霍”跳了起来,难道这自己从少暗恋的可爱少女,竟真的爱上了他。嘿! 若得到她。岂非得到了一个未圆的梦想。 戚长征苦候桥头,心中后悔,为何当时不向薄昭如说清楚一个时间。那等不到她便算了。拍拍屁股便可走人,现在……唉! 蹄声响起。戚长征往右方看去,数骑迅速驰至。 戚长征定神一看,原来是身穿男装的虚夜月,旁边还有庄青霜和碧天雁,心叫不妙,不过这时想躲到桥底都来不及了,因为三人六只眼情全盯在他身上。 戚长征硬着头皮,举手向他们打招呼。 虚夜月神色不善。来到他前,皱眉道:“老戚你在这里等谁?” 戚长征心想这个问题真是要命,干咳两声道:“还不是等风行烈,唉!这小子到那里去了。” 虚夜月娇笑道:“你说谎话时比韩柏更差得远哩,真要找鬼来才会信你,还要最蠢最傻的那种鬼才信你。” 庄青霜忍不住“噗哧”一笑,旋又掩着小嘴。神态娇艳无伦,看得戚长征呆了一呆,暗忖庄青霜绝不会比虚夜月差得多少。 碧天雁见到戚长征的窘态,亦为之莞尔。 虚夜月盯着他道:“哼!放着娇妻不理,却出来勾三搭四,好!让月儿告你一状。” 戚长征忙打躬作辑,哀求道:“月见请高抬贵手,嘿!我是另有苦衷,事实上现在正进行着重要任务。” 虚夜月花枝乱颤般笑了起来,许久才喘定气看着他道:“为何男人的谎话来来去去都是这种老掉了牙的花式,想月儿知情不报吗?给我把韩柏变出来吧!这小子不知滚到那里去了。” 戚长征大喜道:“那小子到了宋家去见韩天德,月儿快去找他,迟则不及了。” 虚夜月怀疑地道:“不要骗我。” 戚长征苦笑道:“有痛脚给大小姐拿在手里,我还有什么资格作虚弄假,最多以后对你毕恭毕敬,可以放过我了吗?” 虚夜月得意洋洋地啾了他一眼,抿嘴笑道:“谁要你对月儿毕恭毕敬,那有什么好玩。”再横他一眼,欢天喜地和两人策马去了。 戚长征色授魂与。 虚夜月真是天生出来迷惑男人的精灵,哼,韩柏这小子真好艳福,幸好自己亦有几位美人儿,再多个薄昭如来代替韩慧芷就好了,那我以后就收心养性。好好当她们的夫君。 胡思乱想间。 一把娇甜的声音在后面道:“戚兄!累你久等了。” 戚长征大喜转身。黄易《覆雨翻云》22卷完黄易《覆雨翻云》23卷第一章 女真公主 戚长征回过头来,愕然一震。 只见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俏立眼前,却不是他苦候的薄昭如,而是曾有一面之缘,身穿素黄武士服的女真公主“玉步摇”孟青青。 那天隔远匆匆一瞥,已觉她非常美丽:这刻在近处细看,更是不得了。 这位亭亭玉立的族美女,长着一张无可挑剔的鹅蛋俏脸,似蹙非蹙的笼烟眉下,那对乌亮灵秀的眸子蕴着淡淡的无奈和哀愁,凝神看着他,轻轻一叹道:“戚兄是否也太粗心大意,此际兵凶战危的时刻,却要一人落单。” 她说话时,露出一口皓白如雪的牙齿,配合着白里透红,教人不敢触碰的滑嫩柔,那正轻柔地呼吸着的细巧挺秀小鼻子,娴雅娇艳的美态,令戚长征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估计这动人的公王最少要比自己大上几岁,充满了成熟女性才有的风情和诱惑刀,可恨又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一时心中涌起同样无奈的情绪。 孟青青幽幽一叹道:“不知戚兄是否相信,青青真不愿伤害你,那并非青青心软,而是不忍在你尚未登上武道顶峰,便把你毁掉。” 戚长征闻言激起了斗志,从她庞大的魅力吸引中回神过来,冷哼道:“公主似乎对杀死老戚我蛮有信心呢!” 孟青青轻摇首,低声道:“高手对阵,岂用见过真章,才知胜败。刚才妾身来到你身后,你仍懵然不觉,若我不顾身分,出手偷袭,你想那会是怎样的结局?” 戚长征立时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因心悬薄昭如,致心神失守。闻言大感惭愧,自己实不应在这等时刻,仍分心去希图追求美女,老脸一红道:“那公主为何不出手试试呢?” 孟青青含嗔地望了他一眼,柔声道:“青青怎会走出手偷袭的人?戚兄,在我们动手之前,可否把臂共游金陵,找个理想的决战地点,为青青留下一段美丽的回亿。” 戚长征先是愕然,继而豪兴大发,暗忖天下间竟有这罕有的美丽敌手?但旋又想到对方必是有十成击杀自己的把握,若自己答应了,便不得不和她决战一场,还不能厚颜逃走。 所以这女真公主,实是别具一格的厉害人物。 他仰天哈哈一笑道:“公主既有如此雅兴,我老戚怎可不奉陪呢?” 孟青青欣然一笑道:“来!我们先四处逛逛!” 戚长征豁了出去,微笑道:“我还是初到京师,只懂胡闯乱走,公主可有什么提议?” 孟青青秀眸射出向往之色,悠悠道:“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应天雄据江南,盛名百世,千载繁华,随意所之,都是名胜古迹,何须什么特别提议?”一声娇笑,举步擦肩而过,走下桥去。 戚长征见她神态可人,柔情似水,谈吐高雅,弄得胡涂起来,敌我难分。把心一横,和她并肩漫步,沿街而行。 这时雪收云散,老天爷逐渐放晴。 孟青青靠贴过来,举起纤手遥指高耸城外的锺山,吐气如兰道:“看!锺山的馀脉由太平门附近入城,自东向西形成了富贵山、覆舟山、鸡笼山、鼓楼岗和清凉山,确是胜景无穷,我没说错吧?” 戚长征轻碰着她的香肩,嗅着她清幽的体香,听着她带点外族口音的莺声软语,看着如巨龙蟠伏于东南、气势磅礴的山岭,大讶道:“为何公主如此熟识金陵呢?” 孟青青含笑看了他一眼,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大明国都,我们这些饱受欺压的弱小民族,怎可疏忽大意呢?” 戚长征得她提醒,想起两人间无可转圜的对立关系,叹了一口气,暗忖横竖要和这高深莫测的美女决一生死,不若现在抛开一切,享受一下与这敌手亲热磨的动人滋味,亦是人生一快。豪气狂起,指着远方高超蜿蜓的石头城道:“那就是石头城的遗址吧!据说当年诸葛亮途经此地时,曾有”锺山龙蟠,石头虎踞”之语,现在看它临江而起,山岩陡峭,才知确非虚言。” 孟青青美目一亮,对他豁达的气度和潇的言谈,大为欣赏。 但却绝不是对他动了情意,她出生于塞外苦寒之地,目睹族人不断受到明朝戌兵的不断大侵小犯,对明人有着深刻的仇恨,所以这次方夜羽派人邀约,她便力排族中反对的声音,支持联手对付大明。对她来说,没有事物比族人的福祉和前途更为重要。 蒙人既曾成功征服汉人,她们的女真人亦有同等的机会。眼前最理想的事,就是要下大明将来的祸根,最理想当然是搅得它四分五裂,再也无力外侵。那她的族人便得到喘息之机,休养生息,逐渐壮大。 和甄素善相比,最大的分别,就是她有着很大的野心。 闻言牵着他的衣袖,领着他转到秦淮河岸,沿河东行,浅笑道:“这还要多得你们春秋时吴王阖闾把这处为冶城,铸造兵器。”接着秀目神思飞越道:“据说名传千古的名剑” 干将”和“莫邪”,就是在这里铸成的。”再嫣然一笑道:“不信吗?有诗为证呢!” 悠然神往地念道:“斗间云气望中原,剩有蛟龙剑血斑。欧冶干将俱寂寞,一痕青认冶城山。” 戚长征再出了另一身冷汗。 这些话和诗文,若出自寒碧翠或韩慧芷,甚或爽约不来的薄昭如之口,他都毫不惊异。 但现在却是由这初到敝境的外族公主的口中吐出来,却使他打心底透出塞意。 那代表着人家曾下了一番工夫,深入研究自己国家的历史和文化,达到“知彼”的要求,这样有深度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况且观之她轻描淡写便把自己迫上与她生死决战的死角,更可知她的厉害,绝不会逊于色目美女甄素善。 这时两人走到秦淮河和青溪在城东交汇处的淮青桥,两旁都是鳞次栉比的市廛,十分热闹。 孟青青指着其中一条横街道:“那就是你们唐代大诗人刘禹诗中”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的乌衣巷了。” 戚长征再压不下心中的震骇,瞪着她道:“公主怎会连那条横街是乌衣巷都知道呢?” 孟青青若无其事道:“这算什么一回事呢!我还知道一处地方,最适合决一生死,保证不会有其它人来干扰我们。” 戚长征呆看了她好一会后,沉声道:“真是非动手不可吗?” 孟青青横了他一眼道:“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了你,便等若去了怒蛟帮一条臂膀,两军交,谁不是要各展所能,以削弱对力的实力。” 戚长征苦笑道:“我有那么重要吗?”孟青青眼中寒光亮起,冷然道:“谁敢说你将来不会是另一个浪翻云呢?来吧!”提气轻身,施展急行术,沿街而去。 戚长征再叹了一口气,收拾情怀,追着她去了。 “笃笃笃!” 甄素善娇柔的声音由房内传出道:“小魔师请进!” 方夜羽步入房内。 甄夫人端坐镜台之前,正梳理着刚洗过的长垂秀发,身上只披了单薄的雪白长内袍,玉体散发着沐浴后的香气,诱人至极。 方夜羽来到她身后,两手按上她香肩,俯身凝视着镜内美丽的倩影,赞叹道:“得妾如此,夫复何求!” 甄夫人放下梳子,往后靠在他胸膛上,含笑透过镜子的反映看着他道:“小魔师是否因为知道永无得到秦梦瑶的机会,所以才决定将心神全移到素善身上呢?” 方夜羽回复了往日的潇俪,微微一笑道:“听到素善这么说,我可是又欢喜又害怕呢!”两手温柔地搓抚着她的香肩。 甄夫人露出舒服松弛的神色,秀眸似开似闭地道:“你欢喜的原因是听出我口气有妒嫉的意味,害怕却是怕我会因此采取报复的行为,故意利用韩柏来伤害你,是吗?” 方夜羽反方向的侧身贴着她坐在几上,变成四日交投,射出炽热的目光,柔声道:“有什么事能瞒过你的质慧心,我这次来,是希望打消你要亲自出手对付韩柏的意图。” 甄夫人被他看得意乱情迷,若论英俊,韩柏真是差了他一截,可是那小子却另有一种引人的特质,使他的魅力绝不下于方夜羽。举起纤手,抚上方夜羽的脸颊,爱怜地道:“素善定为小魔师增添了许多困扰烦恼了,噢!” 她没法再说下去,因为方夜羽已封上她的香,一手紧箍着她的小蛮腰,教她避无可避。另一手则探入了她衣服内探索活动着。 甄夫人当然知道方夜明是想先占有了她,教她再不会去惹韩柏。可是纵然明知对方的意图,她亦感到很难去阻止他这样的攻势,一方面因为方夜羽并不讨厌,与她又有婚约的关系;更主要是方夜羽在她身上施出了魔门挑情的手法,刺激起她的情欲。 甄夫人转瞬迷失在方夜羽的挑逗下,逐渐失去了抗拒之力,只能娇喘连连地热烈反应着,还尽量予他无礼的手以方便。 方夜羽忽地停止了活动,一对俊日精芒闪闪,显示出强大的自信,看着她勉强睁着,充盈着诱人神色的美眸,缓缓道:“愈困难的事,便会使我感到有趣,生命才能显出它的光辉。若我这样占有了你的身体,你事后定然感到不快。” 甄夫人娇羞地横了他一眼,点头欣然道:“是的!我是会很不服气的。” 方夜羽轻吻了她的红,轻轻道:“师尊快到了,我想和你一道去见他。” 甄夫人想到立即可见到天下第一高手“魔师”庞斑,娇躯掠过一阵强烈的兴奋,“啊” 的一声趁机离开了他的怀抱,长身而起道:“那素善要打扮一下了。” 方夜明知她怕了自己令她情难自禁的魔手,心中涌起满足和自豪,颇有点收之桑榆的补偿感觉。 他昨晚一夜没有阖过眼,终于决定了抛开儿女私情,以大局为重,专心去承担肩上的任务。 一旦放开了对秦梦瑶的憧憬,他登时恢复了冷静和自信,发下了几个命令后,便主动地采取饱势来征服甄夫人的芳心,免得她投入韩柏的怀抱去。 方夜羽正要说话,由蚩敌的声音入房内道:“魔师法驾已临,小魔师请到外堂。” 风行烈夫妇四人,抵达王家老巷。 这时酒肆已装修妥当,大招牌横匾被红纸密封着,铺外两旁搭起了两座高起的竹架子,以作燃烧鞭炮之用,可谓万事俱备,只待明天开张营业的吉辰。 他们才踏进门里,左诗三女和范豹等正忙碌地工作着。 风行烈和她们打过招呼后,惊异地道:“诗姊为何今天特别神采飞扬,喜盈于色?” 朝霞欣然代答道:“当然啦!今天是小雯雯到京城的大日子诗姊当然开心得要命了。” 谷姿仙三女齐声欢呼,拥着左诗,为她雀跃欢欣。 左诗笑得合不拢嘴儿,微怨道:“韩柏滚到那里去呢?何不带梦瑶回来见我们?” 风行烈硬着头皮为韩柏美言道:“他不知多么挂着小雯雯到京师的事,若能抽身,定会立即回来。” 聊了几句后,风行烈和谷姿仙进入内堂去见不舍夫妇,谷倩莲和小玲珑则自动请缨,帮忙为铺子作最后的铺陈工夫。 不舍和谷凝清早起了床,正在后院练剑,夫唱妇随,比之热恋中的年轻男女,更要恩爱融洽,见到他们,先问起韩柏为秦梦瑶疗伤的事。 风行烈道:“应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谷凝清小鸟依人般偎在不舍之旁,两人均一身雪白,站在初阳的照射下,有若神仙中人。 不舍叹道:“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内,那我今午便不用去西宁道场作不受欢迎的参加者了。” 风行烈正不知怎样措辞时,谷姿仙娇嗲地道:“爹啊!你要去参加八派的元老会议,女儿不再管你,可是你若要挑战庞斑,女儿怎也不许,除非你不再疼爱人家。” 不舍爱怜地看着乖女儿,苦笑摇头,求助的望向谷凝清。 谷凝清微微一笑,走到女儿身旁,,轻拥着她的香肩,柔声道:“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这些天来,爹和娘已度过了可令此生无憾的神仙日子了,王儿一向脱,为何到了这等时刻,仍然抛不开俗念凡思呢?” 风行烈一震道:“岳丈母要联手向庞斑挑战吗?” 不舍望往蓝天白云,淡然自若道:“大雪后的天色特别澄明,令人想起若可振翅高飞,翱翔天际,直飞往宇宙的尽头,才没有白白辜负了宝贵的生命。”语气带着一往无回的意味。 风行烈夫妇听出他话内的含意,隐喻着与庞斑的决战,正代表人生追求的极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谷凝清笑道:“来吧!让我们进屋内喝林清茶。” 谷姿仙凄然道:“娘啊!” 谷凝清轻责道:“王儿若仍放不开生死荣辱,如何可以收复国?只是年怜丹你们便应付不了。谷姿仙还想说话,无想僧悦耳悠和的声音传来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胜亦非胜,败更非败。世间一切相,莫非梦幻泡影。”接着声音远去道:“不舍请来和师兄一叙?” 不舍微微一笑,两袖扬起,大鸟腾空般飞上墙头,脚尖轻点,朝声音来处投去,转瞬不见。 韩夫人扯着韩柏的衣袖,恃着以前主仆的关系,在小楼的石阶前道:“宁芷现在好像全忘了马峻声的事,小柏你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知道吗?” 韩柏故作愕然道:“什么马峻声,我根本不识这个人,他是谁?” 韩夫人先是一怔,旋即会意,暗喜这小子变得如此精乖,难怪能得皇帝恩宠,加官晋爵。领他走上小楼的石阶。 韩柏顺口问道:“是否只有五小姐在里面?” 韩夫人道:“慧芷在楼上,下层才是宁芷住的。” 韩柏奇道:“三少爷和四小姐到那里去了?” 韩夫人道:“他们这趟没有到京来,天德他的生意这么多,没有人打点一下怎行。” 韩柏心道若给三少爷韩希武去管生意,不败了韩家的家业才奇怪。 楼门“咿呀”一声打了开来,韩芷的贴身俏婢小菊见是韩夫人,忙拜礼下去。 韩柏以前和这比他年长了两岁的俏丫环非常熟,她对他亦像弟弟般友善,心中一热叫道:“小菊姊!认得我小柏吗?” 小菊浑身剧震,抬起头来看他,杏目睁大,不能置信地道:“小柏!天啊!你真的变了样子。” 韩夫人那有兴趣让他们叙旧,不悦喝道:“五小姐起床了没有?” 小菊吃了一惊,虽心中有许多话,但那还敢向韩柏询问,答道:“刚起床,小婢正服侍她在房内梳妆。” 韩夫人喜向韩柏道:“来!快随我入房见她。” 韩柏平时绝不会理什么男女之防,可是自幼在韩家当仆役惯了,现在像忽然回复了那时的身分,那敢随便闯入小姐闰房,嗫嚅道:“我还是在外厅等候小姐吧!” 韩夫人还以为他懂得守礼,欣然道:“我叫你进去就进去,随老身来吧!”不理他是否答应,走进屋内,大声道:“宁芷我的小心肝,看看是谁来探你。” 韩宁芷懒洋洋的声音由房内传来道:“娘啊!人家才刚起床,是什么人呢?” 韩柏经过小菊旁,忍不住轻捏了她的小手,表示亲热,岂知一向待他如弟的小菊俏脸条地擦红,垂下头去,不敢看他。 韩柏心中大乐。 少年时的唯一梦想,就是要娶韩宁芷为妻,而这俏秀的小菊姊当然最好亦一齐嫁了给他,现在看来这并非妄想了。 纵使韩宁芷及不上虚夜月和庄青霜诸女的美丽,可是她总是儿时的亲密侣,两小无猜,有什么荒唐话未说过?只是其后宁芷年龄渐长,才明白到主仆之分,稍作矜持吧。 胡思乱想间,随韩夫人步入房里。 韩宁芷坐在梳妆镜前,正为自己的脸蛋抹上水粉。 她长高了很多,但也消瘦了。比起上次在韩府偷看她时出落得更清丽可人。尤其那胀鼓鼓的酥胸,任何有眼睛的人一看便都知道她是成熟了。恰是韩家有女初长成的动人时刻。 韩宁芷见到镜内出现俊伟轩昂的男儿汉,张开小嘴“啊”一声叫了起来,目瞪口呆,手中的粉块掉到台上去。 韩夫人爱怜无限地走了过去,抓着她两边香肩,同镜里的韩柏招呼道:“小柏快过来,让宁芷看看你,如此有为男儿,到那边才寻得着呢?” 韩柏兴奋得头皮发麻,来到韩宁芷的另一边,看着镜中的初恋情人,搔头道:“五小姐!” 岂知韩宁芷的俏脸倏地转白,尖叫一声:“鬼啊!”两眼一翻,往后便倒。 韩柏从后一把抱着她,不让他倒在地上,和韩夫人面面相觑,互知对方的脸色定是难看无比。 韩夫人焦灼道:“快扶她上床!” 韩柏拦腰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心情变得非常恶劣。 难道韩宁芷不堪刺激,疯了起来? 当韩夫人和赶了进来的小菊为韩宁芷盖上被子,忙着叫唤施救时,匆匆由楼上闻声走下来的韩慧芷出现门处。 这美丽的二小姐两眼红肿,花容惨淡,看到韩柏时一呆道:“原来小柏来了!” 眼光落到乃妹身上,顾不得招呼韩柏,惊呼一声,抢到床旁细看究竟。 韩柏因急着要找盈散花,暗忖宁芷是不会有何大碍的,他留在这里亦帮不上多少忙,传音入韩慧芷耳内道:“二小姐!我刚见过戚长征……” 韩慧芷娇躯剧颤,往他望来,韩柏乘机道:“夫人!小柏因有急事待办,要先行言退,迟些再来瞧五小姐吧。”向韩慧芷打了个眼色,心中同时泛起奇异的滋味。以前在韩府,他把韩慧芷敬若天人,想不到今天竟能和她眉来眼去,虽不涉及男女之私,已大感过瘾。 韩慧芷会意,道:“让我送小柏出去!” 韩柏装作样道:“怎敢劳烦二小姐。” 岂知韩夫人道:“慧芷照显五妹,让我送小柏,我有话要和他说。”话完牵着韩柏衣袖走出房去。 韩慧芷空瞪着眼,却是无计可施,只能目送两人出房去了。第二章 再被出卖 严无惧向高踞龙桌上的朱元璋伏地跪禀道:“庞斑已经入城。” 朱元璋两眼精芒亮起,一掌拍在桌上,大喝道:“好!” 严无惧心道何好之有,庞斑此来,顿使形势复杂无比,再没有人能预测事情发展的方向和结果。 自大明建国以来,朱元璋便下了密令,绝不去碰与庞斑有关的任何事,这河水不犯井水的政策,直到此刻仍维持着。 朱元璋闭上龙目,沉思了好一会后,再张开眼来,微笑道:“无惧平身!” 严无惧站了起来,仍垂着头,避免与这天下至尊对视。 朱元璋舒服地挨在椅背处,悠然道:“查到他们落脚的地方没有?” 严无惧答道:“找到了,那是遥对着清凉山鬼王府的一所院落,位于鸡笼山半山处,属于一名富商所有。”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神思飞越地道:“真想立即让浪翻云和他拚上一场,看看结果如何,可惜眼下绝非适当时机。”顿了一顿道:“你给我把韩柏找来,朕有事要他办。” 严无惧领命后道:“臣属应对庞斑采取何种态度呢?”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无惧你话气中隐含愤慨;可是仍气恼方夜羽等昨夜竟斗胆公然在你眼皮子下袭击韩柏呢?” 严无惧心中一懔,惶然道:“臣属只奉皇上旨意办事。” 朱元璋出奇地温和道:“此乃人之常情,朕绝不怪你。”接着微微一笑道:“千万不要惹庞斑,这是整个游戏最精微妙的部分。” 严无惧听得大惑不解,当然不放出言询问。 朱元璋龙颜转寒道:“现在我们掌握了蓝玉勾结外人、密谋造反的证据,只是仍欠了胡惟庸的,所以尚未到最后摊牌的时机,此二贼分别在文武两方有庞大影响力,一下错失,天下会立时陷进万劫不复之境地。” 严无惧忽地跪伏在地上,高声禀道:“臣属有一事禀上,但先请皇上赐旨,永不提升臣属,无惧才敢说出来。” 朱元璋龙目光亮起,嘴角逸出一丝笑意,点头赞许道:“你想说的事必与楞统领有关,怕误会你有取而代之的心,才有这么一个要求,不过朕一向赏罚分明,怎能答应如此要求。说吧!谁忠谁奸,谁能瞒得过朕?” 严无惧深吸一口气道:“楞统领与胡丞相关系密切,臣属的人根本没法打入他们重重的系统里去,所以纵然怀疑胡丞相一直与倭子密勾结,仍拿不到真凭实据。” 朱元璋两眼闪过森寒的杀机,冷哼道:“只要是人为的事,便有破绽,以庞斑通天彻地之能,不是仍有言静庵这丝破绽吗?天命教虽然隐厉害,还是逃不过韩柏胜人一筹的”福命”,可见我大明气势如日中天,非是人力所能破坏,无惧不须将此事摆在心上,朕自有主意。” 严无惧心中不由涌起对这主子的佩慕之情,朱元璋的权术,便若庞斑和浪翻云的武功,教人看不清摸不透。朱元璋微微一叹道:“朕与秀秀小姐午膳后,会到鬼王府与若无兄一见,你给我安排一下吧!”严无惧愕了一愕,连忙应是。 朱元璋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再叹了一口气后缓缓道:“给我唤素冬进来吧!” 韩柏和范良极溜到街上时,虚夜月、庄青霜和碧天雁刚由横街转了出来,韩柏向人反应何等敏捷,立时闪入一条小巷去。 范良极一拍他肩头道:“让我来应付月儿她们,你立即去找盈散花,我拖她们一阵子才来与你会合。”匆匆告诉了他盈散花落脚之处。 盈散花寓居的庄院位于城北珍珠河之畔,风景幽美。 韩柏心中焦急。 舍开正门逾墙而入,出奇地连婢仆都碰不上半个。 他由静寂的睡廊进入屋内,到了一个空广无人的大厅处,只见右侧有道门户,隐有声响由内传出。 韩柏定了定神。 来到门前,伸手一堆,侧门应手而开,原来是个露天院落,四周围以高墙,林木婆娑中有一个小亭。 盈散花独坐其内,灼灼的美目直瞪着他。 韩柏吓了一跳,又喜又惊。 喜的当然是这么容易便找着盈散花,惊的却是盈散花似在专诚地等候着他,一点意外和不安的神色都没有,显是早有了心理准备。 韩柏搔着大头,来到盈散花对面的石凳坐下,隔着石桌瞧着这诡莫测的美女。 盈散花脸色有点苍白,但却多了平时没有的一层艳元和桃红之色,使她看来更是娇艳诱人。 她一点不让地和韩柏对视着,眸子内藏着令人难明的情绪,但亦多了几分落寞和无奈。 韩柏忽然剧震道:“天啊!是否燕王已夺去了你处子之躯?” 盈散花神情转为冰冷,毫无表情地道:“吹绉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若换了以前,他只会以为白芳华情报有误,但现在就知她乃天命教的人,自然猜到自己被白芳华骗了,其实燕王早做了盈散花的入幕之宾。 他虽有妒忌之心,但却不强烈,使他提心吊胆的是不知盈散花究竟用了何种手法对付燕王。一阵心疲力累的感觉袭上心头,使他颓然道:“秀色呢?” 盈散花平静地道:“你究竟是来找我还是找她呢?” 韩柏感觉到盈散花对自己的态度生出剧烈的变化,不知是因为下了某个决定,还是因为已献身给了燕王,对他再没有了以往那种着紧和情意,甚且对任何事物都不再关心的样子。 他的胸口像给千斤重担压着般,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道:“盈小姐给蓝玉骗了仍如在梦中呢!” 盈散花秀目寒光一闪道:“怎样给骗了?” 韩柏两手按在石桌边沿,俯前道:“他早和倭子有协议,事成后把你的高句丽双手奉给倭子,你还要为他连身体都赔了去。” 盈散花一震道:“你终猜到我是谁了!” 韩柏愕然道:“你究竟听到我的话没有?蓝玉只是在利用你,势将过桥抽板,你还不明白吗?” 盈散花一点不为所动,冷笑道:“韩柏!你太多事了!” 韩柏大感不妥,难道自己猜错了,定神看着她。 风声在后方响起,一道人影从院落奔出,一掌往韩柏的背脊隔空按来,掌劲狂韩柏泛起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冷哼道:“好!盈散花,算我识错了你。”鹰刀离背而起,头也不回,往后劈去。 这一刀看似随意,却是夹着满腔怨愤出手,且又喑合失天无意的心法,刀气条扩,迎上对方掌劲。 “蓬!”的一声,那人闷哼下踉跄后退,而韩柏只是微晃了一下,高下立见。 风声响起,十多个人由宅内涌出来。 偷袭者正是“金猴”常野望,这时他返到“妖媚女”兰翠贞和“布衣侯”战甲的中间,运气调息,勉强压下翻腾不休的内息。 领头者当然是被誉为朝廷中鬼王之下论武技稳坐第二把交椅的蓝玉,见韩柏仍不回过头来,怒喝道:“你这小子自投罗网,看你这次又有什么逃命的妙法?” 盈散花眼中首次掠过哀然之色,站了起来,避过韩柏慑人心魄的眼神,绕过了他,来到蓝玉之旁。 韩柏动也不动,背着蓝玉等坐着,心中喑暗叫苦。 敌人虽全集中到身后,可是看似毫无拦阻的前、左、右三方的高墙外,说不定便埋伏了水月大宗等高手,这一仗如何能打? 这时禁不住暗暗后悔,若肯听鬼王的话,现在就不会陷身在这种困兽之局里。 蓦地豪气涌起,暗忖你盈散花要害死我,我韩某偏不如你所愿,一声长啸,霍地立起转身,盯着蓝玉喝道:“一齐上吧!看我韩柏怕了谁来!” 蓝玉等均怔了一怔,持着鹰刀的韩柏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气势强横,豪气干云,一副对生死成败毫不介怀的样子。 兰翠贞的凤目立时亮了起来,想起那晚在媚娘房中的遭遇,芳心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受。 盈散花亦是心中抖颤,一片茫然,有点不知自己是做了好或歹事出来的味儿,事实上韩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使她心动的男人,纵使她为了国仇家恨不得不牺牲韩柏,仍不能抹掉对韩柏的情意。一时间心乱如麻,心痛得俏睑更是半丝血色都失去了。 蓝玉点头道:“好!你要逞英雄,我便让你得偿所愿吧!摈来!” 后面其中一名随从忙把肩着的重铁棍交到他手上。 韩柏知道这次难以善罢,仍想不到第一个出手的人就是蓝王自己,登时知道对方是要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冷笑一声,提刀冷冷瞧着蓝玉。 蓝玉空着的手打了个讯号,其它人齐往后退,腾出更大的空地让两人决一死战。 韩柏收摄心神,元灵倏地提升到万念俱寂的道境,战神图录一幅一幅涌上心头,手中鹰刀又变成了有生命的灵物,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尤胜昨夜。 蓝玉眼中露出讶异之色,不敢让对方的气势继续积聚,往前挺棍迈步,忽地一棍扫出。 韩柏知他欺自己功力及不上他,所以出手便是硬拚的招数,亦想试试对方劲道强大至什么地步,夷然不惧,连刀封格。 “当”的一声激响。 两人收回兵器。 盈散花等人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韩柏硬挡了蓝玉力能裂石开山的一棍,竟只是上身微晃了一下,表面看去一点损伤也没有。 蓝玉更是心中骇然,当铁棍扫上韩柏的厚背刀时,就像击在汪洋大海里,击中处虽只一点,但对方的潜力却像是无穷无尽,使他感到难以在功力上压倒对方。 韩柏却是有苦自己知,刀棍相交时,蓝玉潮水般的真劲,重重涌至,一波比一波狂猛,若非运起挨打神功,勉强将对方侵入的真气化去,只是这一棍便可教他当场出丑,登时英雄气短,生出逃走之念。 蓝玉那知他这般窝囊,伸天长笑道:“好!自蒙人退出中原后,你还是第一个能硬挡我一击的人,便让本帅看看你还有什么本领。”倏地冲前,挥棍当头砸下。 韩柏暂时收起逃走之意,心神集中往敌棍上,连刀一架,又当的大响一声,立时全身气脉逆转,连挨打功都运不起来。 原来这一棍暗含蓝玉独门的“大正罡真气”,包含了正反不同的劲力,蓝玉的武功已晋身宗师级的境界,刚才和韩柏短兵相接时,早摸到几成他化解自己罡气的法门;所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棍,实是精妙无伦,代表了高明的眼力和数十年的经验。 韩柏差点喷血卸劲时,丹田处忽地升起一丝奇异无比,至阴至纯的真气,逆转的劲气立即给导回正轨,身体一松,夷然无损地架了这一棍。 同时涌起明悟,知道这救命真气,来自与秦梦瑶交欢后凝结于魔核心虚的道胎。正大喜时,蓝玉的铁棍弹上半空,棍头生出变化,幻起无数棍影,把他完全笼罩其下。 一时劲气迫荡,风声呼啸,既细腻绵密,又有泰山压顶的威势。 旁观的盈散花等见韩柏力挡了蓝玉两棍,已是日瞪口呆,这刻蓝玉使出如此精巧细致的棍法招数,均知蓝玉因师老无功,动了怒火,誓要当场击毙韩柏。 兰翠贞心叫一声罢了,自己虽有放过韩柏的心,但眼下的情势,却使她全无插手的机会。她终是心狠手辣的功利主义者,抛开对韩柏的丝微好感,与战甲、常野望和其它好手散往四周,隐成围截之局。 盈散花往后退开,既矛盾又痛苦,尤其想起两人曾度过的欢乐时光,更是黯然神伤!虽说为的是自己王族的血仇,使她不顾一切与蓝玉合作去害韩柏,但当韩柏陷身如此绝境死地时,一直压下对韩柏的深爱,再不受控制地狂涌心头,热泪由眼角泻下。 此时的韩柏却浑然不知蓝玉铁棍外的任何事。 他的魔种是遇强愈强,兼且现在魔内含蕴着来自秦梦瑶道胎的种子,这是连集体创出道心种魔大法的魔门先辈亦梦想不到的异事。更加上来自鹰刀“战神图录”的精神烙印,使韩柏的魔功突破了重重限制,踏足玄妙和高不可测的境界。连他自己亦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厉害。 际此生死关头,他魔道交融的元神精莹通透,不含丝毫杂质,眼耳鼻舌身意的感觉比平时敏锐了无数倍,就若昨夜与秦梦瑶同登极峰时所攀上的至境,浑身精气澎湃暴涨,但要体而出时,他把真气全导引至手持的鹰刀之上,一声长啸,劈出了魔功浑成后精采绝伦的一刀。 刀光蓦盛,奇奥变幻处,教人无法测度,有若天马行空,把厚背刀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更惊人的是这一刀包含着深无尽极的感情,充盈着被所爱的人无情出卖的愤慨,对生命的祈求和热恋。 蓝玉正猛施杀手,骇然间惊觉对方生出滚滚刀浪,刀未至,先天刀气已袭体而来,更使他心寒的是对方有种与天地浑成一体那无懈可乘的气势,任自己棍法如何精妙,除了硬拚一记招外,再无别法。 如此刀法,他还是首次遇上。 他一生大小不下千百战,心志坚凝,当然绝不会临阵退缩,立把大天罡真气提升至极限,化巧为拙,一棍捣去,破开了对方的刀气,电射在刀锋处。 摈刀相触,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蓝玉闷哼一声,往后“嚓嚓嚓”急退三步。 韩柏则像断线风筝般往后抛飞,同时刀随人走,化作一团寒芒,护着全身要害,便往守在后方包括“布衣侯”战甲在内的三名高手撞去。 最清楚韩柏意图的自是蓝玉,知道韩柏功力虽稍逊自己,仍不至如此不济,分明是要借劲逃走,大喝道:“截着他!”可是自己仍要再退一步,才能提气追赶。 “布衣侯”战甲功力最高,手中长剑贯足全身功力,若雷霆电闪般一剑向韩柏劈去,其它两名高手一斧一矛亦由两侧往韩柏硬攻过来,只要能挡他刹那的光阴,所有人围拢过来,任他有通天本领,亦难活命。 韩柏亦知此乃生死关头。 拦截的三人中,自以战甲的剑最具威胁性,有足够阻截他的力量,岂敢以身试险,倏地横移,避开了战甲的剑,改向以常野望为主约五名高手冲去。 包括蓝玉在内,没有人想到他能如此突然改变方向。 魔种的特质就在于变幻无穷,教人无从揣度,这种随意改变体内真气的奇招,以致可任意变化速度和方向,等若超出了人类体能的局限,自使拦截者措手难及。 常野望早先吃了喑亏,功力仍未全复,防守力大大打了个折扣,见他忽然取自己的方向攻来,人未至刀气已临身,一时心胆俱寒,只是虚应故事地一掌抽出,同时往后退去,指望其它人先挡其锋锐。 其它四人均是蓝玉座下的一流高手,多年来随蓝玉转战天下,实战经验丰富无比,绝不因常野望的退缩而生出混乱,一刀两剑配上长矛,起一堵有若铜墙铁壁的兵器网,一无所惧地迎上韩柏疾劈而来的鹰刀。 蓝玉此时已紧蹑而至,只要这四人能挡他片刻,他便可立下杀手,置韩柏于死地。其它人亦围追而来,不再给韩柏任何机会。 此非是一般江湖仇杀,没有人再理会身分和规矩。 兰翠贞知道韩柏难逃此劫,放缓了脚步,不欲沾上韩柏的鲜血。 盈散花如遭雷击,退后了两步,靠在墙上,娇体乏力,心内一片空白,泪珠却不受控制地滑下脸颊。第三章 魔师远见 城南秦淮河畔的夫子庙,建于宋天圣七年,一直为文人荟萃之处,名着天下士林。它前临秦淮,东眺锺山,沿河两岸风光怡人,河房水榭,雕梁画栋,若非刚下了一场雪,平时绿杨垂柳,交相辉映,景色秀丽,现在两岸一片铺天盖地的白雪,又是另一番迷人情致。 这天下士人向往的圣地重楼迭阁,典雅庄重,庙前秦淮河南岸堤环抱,气势磅礴,又凿制成“月牙泮池”,北岸置以石堤,绕以石栏。 当戚长征和孟青青步上通往夫子庙的石庙时,秦淮景色,尽收眼底。 孟青青边行边笑道:“这条桥就是与杭州西湖三潭印月齐名的“半月桥”,逢明月当头之时,桥影将河中明月分为两半,两侧各有一个半边的月亮,是难得的奇景。” 戚长征对她丰富的地理名胜知识,早见怪不怪了。瞧她谈笑自若,未见半丝紧张,已推知此女武功亦高明之极。因为至少自己还未能学她般从容和放开怀孢。 两人言笑晏晏,穿过了写着“天下文枢”两丈多高的大木牌坊,进入了夫子庙赭红色的庙墙里。 此时天色尚早,夫子庙游人冷落。 在孟青青的引领下,他们穿过庙院,经过奉着“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位”的牌位,由西廊进入古柏参天的侧院。 孟青青幽幽叹了一口气,垂首道:“戚兄!青青真不想和你分出生死,可惜却是别无选择。” 戚长征一呆道:“噢!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决战好地方,的确不错,只要我们走入林内,谁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孟青青沉吟半晌后道:“我来找你前,里赤媚提醒青青:说你是个天生不畏死的人。到此刻我才真的相信,所以青青绝不会在胆色这一点上和你争长短。” 戚长征心中一凛,知道她已动上了手,以言语来向他施压,进行削弱他信心的攻势。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想杀我,便避无可避地定要和我比拚胆包,以命换命,否则公主不若回女真学习缝纫好了。” 孟青青领着他深入林内,噗哧笑道:“我的缝纫技艺早全族称冠,何用再学?不怕一并告诉你,我的剑名”织女”,剑法亦名“织女剑法”,以守为主,主攻的只有三招,若你能全部挡过,青青便赏你一个香吻恭送大驾。”言罢亭亭立定,曼妙地旋过香躯,冷冷地看着六步许外那轩昂雄伟的年轻刀手。 戚长征嗜武如狂,闻言手指都痒起来,问道:“这三招有何名堂?” 孟青青柔声道:“第一招叫“鹊桥仙渡”,喻的是你们那牛郎织女每年一会的凄艳故事。唉!你或者会奇怪青青为何连剑招都用了贵国的传说,因为青青真的很仰慕贵国的文化。” 戚长征摇头苦笑道:“所以你仰慕得要来侵占我们的土地子女。嘿!不要提这些无聊事了,来!第二招叫什么?” 孟青青千娇百媚的嗔望他一眼后,不情愿地道:“第二招撮自一句诗词,就叫作“风露相逢”。” 戚长征虽只粗通文墨,但这样广为传诵的诗词,总算听过,知道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两句的词意。忍不住赞叹道:“这么美的名字剑招,我老戚怎可不见识见识。” 孟青青欣然拔出织女剑,微笑道:“想见识便动手吧!” 戚长征哈哈一笑,掣出天兵实刀,道:“公主何不把第三招的名字也说出来再动手呢?” 孟青青娇笑道:“你挡过这两招再说吧!”纤手一挽,千百朵剑花,立时封满戚长征的前方。 甄夫人随方夜羽步入大厅时,只有里赤媚、年怜丹、任璧、由蚩敌`强望生、花扎敖、山查岳、竹叟等八人陪着庞斑喝茶。 鹰飞、柳摇枝、孟青青这三个有资格列席的人均不知到了那里去,红日法王则一如往常,没有参加这聚会。即使庞斑的驾临仍不能改变他的习惯。 庞斑踞坐听端的大师椅上,俊伟的容颜透出悠闲雅逸的意态,只是举杯喝茶的动作,便予人一种完美无瑕的感觉,那超然于一切的神韵,有着震撼人心神奇与魅力。 分坐下首两旁来自域外不同族的各大高手,都收敛了本身的傲气,恭敬地注视着这六十年来,称雄天下的无敌高手。 当庞斑的目光落在甄夫人身上时,她有种心灵肉体完全赤裸开放的感觉,就若没有任何心事或密可以瞒过这伟大的人物。 她随着方夜羽向庞斑施礼,然后坐在空于上首右方两张椅子里。 方夜羽眼中射出崇慕之色,惭愧地道:“夜羽愧见师尊,来京后,尚未达成任何一项重要任务。” 庞斑双目亮起动人的神光,缓缓扫过众人,微微一笑道:“夜羽你错了,你们已做得非常好。来!喝一杯茶吧!” 立在庞斑身后的黑白二仆立即绉前为众人添茶。 方夜羽道:“师尊这么安慰夜羽,弟子更倍感惭愧!” 庞斑再微微一笑道:“为师怎有闲心去安慰你,素善可明白我的意思?” 甄素善想不到庞斑会忽然考起她来,俏脸一红,往这天下第一高手瞧去,一触对方眼神,芳心立时忐忑狂跳,不自觉地垂下螓首,轻柔地道:“魔师指的是否今天我们能安然来到大明的京师,与汉人展开争霸天下的斗争,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庞斑欣然点头,淡淡道:“说得好!”转向各人道:“你们今天能安坐于此,陪庞某喝茶聊天,正代表着明室已被埋下祸乱的种子,本人敢断言,无论事情往任何方向发展,朱元璋亦再无力往域外扩张领土,那正代表我们完成了最基本的目标。” 年怜丹皱眉道:“魔师的话自是合着至理,但是否仍须看这几天的发展,才可以判定我们此行的成败呢?” 庞斑仰天一阵长笑,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事便等若高手对垒,何用见过真章才能言胜败。”接着轻叹道:“夜明的问题便在于大着重成败,故因而起了得失之心。那知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只要能放手而为,好好参与这美妙无比的游戏,已可不负此生。赤媚当会明白我这番话。” 聚人均是才智之上,听得肃然起敬,明白到庞斑超然于成败的广阔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