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良极忽地停下,愕然后望。 韩柏也是一呆,停下转身,奇道:“云清那……那……为何还没有来?” 范良极瞪了他一眼,一个闪身,往来路掠去,才出了乱石堆,只见面对着的一棵大树的树身上,一枝发簪将一张纸钉在那,写着:“我回去了!不要找我。”八个字。 范良极闷哼一声,摇摇头,伸手拔下发簪,簪身还有微温,范良极将发簪送到鼻端,嗅了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时韩柏放开了柔柔,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瘦削的肩头搂着,安慰他道:“死老鬼不要灰心,情场上的男女便如高手对阵,有进有退,未到最后也不知胜败结果呢。” 范良极冷笑道:“谁说我灰心了?” 韩柏见他连自己唤他生死老鬼也没有还击,知他心情不但不是‘良极’而是‘劣极’,心中大表同情但却找不到话来安慰他,不由想起了秦梦瑶,登时一颗心也像给铅块坠着那样,沉重起来。 范良极两眼往后一翻,脸无表情地道:“那是谁?”眼光又落在手中的发簪上。 韩柏松开搂着他肩头的手,搔头道:“这要怎么说才好,她是莫……” “呀!” 一声怪叫,范良极弹往半空,打了个筋斗,落回地上,上身微仰,双手高举,握拳向天振臂大笑道:“差点给这婆娘骗了!” 韩柏和柔柔一前一后看着他,均想到难道他给云清一句决绝的话便激疯了? 范良极一个箭步过来,来到韩柏前,将发簪递至韩柏眼前寸许的位置兴奋地道:“你看到簪头的那对小鸳鸯吗?” 韩柏抓着他的手,移开了点,看了会点头道:“的确是对鸳鸯,看来……看来或者是云清婆娘对你的暗示,对!定是暗示。”说到最后,任何人也可出他是勉强在附和。 范良极猛地缩手,将发簪珍而重之收入怀内,怒道:“去你的暗示,谁要你砌辞来安慰我这坚强的情场硬汉。”再两眼一瞪,神气地道:“幸好我没有忘记,这枝银簪是我数年前给她的其中一件小玩意,知道没有?明白了没有?” 韩柏恍然犬悟,看着像每条皱纹都在发着光的范良极,拍头道:“当然当然!她随身带着你给她的东西,显是大有情意……” 范良极冲前,两手抢出,抓着他的衣襟道:“不是‘大有情意’,而是极有情意,无底深潭那么深的情,茫茫大海那么多的意。”他愈说愈兴奋,竟然出口成章来。 韩柏唯有不停点头,心中却想道:云清那婆娘将这簪还你,说不定代表的是‘还君此簪,以后你我各不相干’也说不定,但巳口当然半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范良极松开手,勉强压下兴奋,板着脸道:“你还未答我的问题?” 韩柏扭头望向垂首立在身后十多步外的柔柔,忽地涌起对方孤独无依的感觉,直至回转头来,仍没法挥掉心内怜惜之意,搭着范良极肩头再走远两步,才以最简略的语句,介绍了柔柔的来历。 范良极这时才知道这美艳的女子竟如此可怜,歉意大起,点头道:“原来这样,不如你就放弃了秦梦瑶,只要了她和朝霞算了。”话一完,同时退开两步,以防韩柏勃然大怒下,挥拳相向。 岂知韩柏愕了一愕,记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向他望来,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朝霞有难了!” 范良极全身一震,喝道:“什么?” 韩柏连忙举手制止他的震惊道:“灾难只是正要来临,还未发生。”当下一五一十将偷听到陈令方和简正明两人密谋的话说出来。 范良极脸色数变,眉头大皱,显亦想到韩柏早先想到的问题。 目前最直接了当的方法,当然是在陈令方将朝霞带上京城前,将她劫走,可是朝霞和他们无亲无故,这样做只会将事情弄得一团糟,朝霞怎会相信他们这两个陌生人?要韩柏娶朝霞,只是范良极一厢情愿的事罢了。 韩柏安慰他道:“放心吧!我已成功挡住了方夜羽两次袭击,再多挡一次,便可以迫方夜羽决斗,干掉了他后我们便齐齐上京,一定还来得及。” 范良极瞪大眼,看怪物般直瞪着他。 韩柏大感不自然,伸手在他一瞬也不瞬的眼前扬扬,闷哼道:“死老鬼!有什么不安。” 范良极冷冷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韩柏气地道:“我知道,只是白发红颜,加上刚才那群人,就算我有你帮助也是死路一条……”摊手叹道:“可是现在还由得我们作主吗?而且连你独行盗这么懂得鬼行鼠窜,藏头缩尾,也给他们弄了出来,叫我能躲到那去?” 范良极嘿然道:“那只是因为有心人算无心人,给他们找到清妹这唯一弱点,现在本独行盗已从无心人变成有心人,不是我夸口……” 韩柏口中发出可恶的‘啐啐’之声,道:“你以前不是说过自己除庞斑外什么人也不怕吗?现在不但给人打伤了,还被赶得四处逃命,仍要说自己不是夸口?” 范良极气道:“我几时说过自己除庞斑外便什么人都不怕?” 韩柏气定神道:“你或者没有说出来,不过你却将这种自大的心态写了在你不可一世的神气老脸上,还想骗人自己不是那么想。”他显然在报复范良极在秦梦瑶面前公然揭破他对她爱慕那一箭之仇了。 范良极阴阴笑道:“对不起,我差点忘记了你已变成了什么妈的韩柏大侠,难怪说起话来那么有权威性。” “噗哧!” 在旁的柔柔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老一少两人,竟可在这四面楚歌、危机四伏的时候,谈着生死攸关的正事时,忽然斗起嘴来,真教人啼笑皆非。 两人的眼光齐齐落在柔柔身上。 在薄薄的亮质丝服的包下,这美女玲珑浮凸,若隐若规的诱人体态,惹人遐思之极。范良极干咽了一口,道:“你这饮奶的小儿倒懂得拣人来救。” 韩柏针锋相对道:“你这老得没牙的老鬼不也懂得拣云清那婆娘来救吗?” 范良极脸色一沉道:“不是云清那婆娘,是清妹!” 韩柏学着他先前的语气道:“噢!对不起,你不也懂得拣清妹来救吗?” 范良极一手再扯着他衣襟,警告道:“什么清妹,你这小孩儿那来资格这么叫,以后要叫清妹时,请在前面加上‘你的’两字,明白吗?韩柏大侠!” 韩柏装作投降道:“对不起!是你的清妹。” 两人对望一眼,忽地分了开来,捧腹大笑。 在旁的柔柔心中升起温暖的感觉,她以往大多数日子部在莫意的逍遥帐内渡过,每天只能战战兢兢地在讨莫意欢心,八姬间更极尽争宠之事,从未见过像这两人那种真挚之极的感情,心中亦不由得想到两人其实是在敌人可怕的威胁下,在绝望苦中作乐,振起斗志,以保持乐观开朗的心情。 范良极伸手搂奢韩柏的肩头,正容道:“柏儿!我们来打个商量。” 韩柑警戒地道:“什么?又是商量?” 范良极不耐烦地道:“我的商量总是对你有利无害,你究竟要不要听?” 韩柏无奈屈服道:“老鬼你不妨说来听听!” 范良极老气构秋地道:“现在事势摆明,方夜羽不会让我们活到和他决斗那一天……”忽地脸色大变,失声道:“糟了!我们竟然忘了小烈。” 韩柏呆了一呆,心中冒起一股寒意,是的!他们真的忘了风行列,这个庞斑最想要的人。 范良极燠恼道:“方夜羽这小子真不简单,只耍了几招,便弄得我们自顾不暇,阵脚大乱。哼!不过小烈他已得厉若海真传,打不过也逃得掉吧!” 韩柏听出他话虽如此,其实却全无信心,不过现在担心也担心不来,唯有期望风行烈和谷倩莲两人吉人天相吧。 范良极忽又兴奋起来道:“不再听你的废话了,来!我带你们去看一些东西。” 韩柏和柔柔同时一呆,在这样恶劣的形势,还有什么东西好看?第十章 山雨欲来 方夜羽站在一个山顶之颠,艳阳高挂天上,在温煦的阳光,他挺拔的身形,充满着自信和骄做。 他低头审视着手上失而复得的三八戟,看得是那么情深,那么贯注。 站在他旁边的‘秃鹰’由蚩敌、‘人狼’卜敌、‘白发’柳摇枝、蒙氏双魔、十大煞神的灭天、绝地和金、木、水、火、土五煞,均摒息静气,静待他的发话。 众人都有点沮丧,因为在昨晚的行动,定下的目标均没有达到。 方夜羽微微一笑,望向‘白发’柳摇枝道:“柳护法可知为何我将此戟让韩柏保管至决斗之时?” 柳摇枝愕了一愕,深思起来。 这亦是当日韩柏大惑不解的事,因为将自己的趁手武器交与敌人,在武林确乃罕有之极的事。 方夜羽淡淡道:“当日我看到他第一次拿起我的三八戟时那种感觉,已使我知道这人对武器的特性,有种与生俱来的敏锐触觉,当然,现在我们知道他这种触觉,是来自赤尊信的魔种。”略一沉吟,嘴角再露出一丝笑意,眼光由柳摇枝移往山头外葱绿的原野,像想起了当日的情景道:“所以我故意将右戟留给他,其实是以此无形中限制了他接触其它武器,亦迫他只能以右戟和我交手。” 众人恍然大悟,亦不由得打心底佩服方夜羽的眼光和心智,要知即管赤尊信重生,用起三八戟来,也绝及不上方夜羽传自庞斑对三八戟的得心应手。 “白发”柳摇枝脸色一变道:“我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玄妙,还以为将三八戟取回有利无害,不过少主请放心,我们必能取韩柏的头回来向少主交代。” 方夜羽叹了一口气道:“假设我以追求武道为人生长高目标,韩柏将是我梦寐难求,使我能更晋一层楼的对手,可是我身负逐鹿中原的大任,唉……” 蒙大、蒙二两人齐躬身道:“少主千万要珍重自己,在中原重振我大蒙的希望,全系于少主身上。” 方夜羽环视众人,哈哈一笑道:“我们这次出山,首要之务,就是打击中原武林,想当年朱元璋若非得到黑白两道的支持,何能成其霸业?昨晚我们看似未竟全功,其实已将黑白两道打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又嘿嘿一笑,哂道:“不可不知昨晚我们对付的人,都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厉害角色,若我们能轻易完成任务,才是奇怪。” 众人因恐惧方夜羽责怪而拉紧的心情,齐齐松舒,都涌起下次必须全力以赴,不负方夜羽所望的热情。 方夜羽见已激励起众人士气,正容道:“现在厉若海、赤尊信已死,江湖三大黑帮其中之二落入了我们手。白道十八种子高手心胆俱寒,又因韩府凶案陷于分裂边缘,只要我们能坚持分而化之、逐个击破的战略,中原武林将元气大伤,那时我大蒙再次东来,朱元璋便再无可用之将,天下还不是我囊中之物。” 众人纷纷点头。 要知破坏容易,建设困难,他们的目的并非太难达到,首先拿黑道开刀,将反抗的人剔除,统一黑道,扩展地盘,削弱朝廷的势力,制造不安。这目标现在已大致达成,若非怒蛟帮有浪翻云的覆雨剑顶着,则天下黑道,便已尽成为方夜羽的工具,这种由外至内逐步腐蚀明室天下的手段,确是毒辣之极,而且非常有效。 方夜羽望向‘秃鹰’由蚩敌,道:“强老师的伤势如何?” 由蚩敌悻悻然道:“这范良极确是狡诈之极,老强的伤势相当严重,幸得少主赐以灵药,不过没有百日精修,也难以复原。” 一直没作声的‘人狼’卜敌恭敬问道:“请小魔师指示下一步行动。” 方夜羽沉吟片晌,道:“我们一上来便占尽了上风优势,主因是在过去二十年,我们默默耕耘下,不但培养了大批可用的人才,还建立了庞大有效的情报网,以暗算明,使敌人措手不及。不过自昨晚之后,我们便由暗转明,兼且由老师等又现了身,必惹起敌人警觉。” 柳摇枝道:“尤可虑者,乃是朱元璋的反应。” 方夜羽哈哈一笑道:“这我倒不太担心,朱元璋以黑道起家,得了天下后又反过来对付黑道,开国元老所馀无几,唯一可惧者只是‘鬼王’虚若无,但我们却有师兄这一着厉害之极的棋子,保护朱元璋自顾不暇,那还有情来理中原武林内发生的事。” 眼光落在由蚩敌身上,道:“不知里老师何时会抵武昌?”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蒙古五大高手智计武功均最超卓的‘人妖’里赤媚。均露出注意的神色。昔日蒙皇能撤回塞外,就是因里赤媚对着了对方武功最高明的虚若无,否则顺帝能否全身而退,也是未知之数,于此可见此人武技的强横。 由蚩敌道:“里老大现在应该也到了。” 方夜羽眼中闪过精芒,道:“既是如此,便由里老师主持追杀范良极和韩柏,若有里老师出手,那愁两人飞上天去。” 接着嘴角牵出一丝冷笑,话题一转道:“双修府处处与我作对,若我教她有片瓦留下,何能立威于天下?” 众人精神大振,轰然应是。 卜敌脸上规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道:“纵使风行烈逃到天脚底,也绝逃不出我们的五指关。” 方夜羽略一思索道:“我们可放出声气,让天下人均知我们即将攻打双修府。” 众人大感愕然,这岂非使敌人知所防吗? 方夜羽傲然一笑道:“八派一向视自己为武林正统,又得朱元璋策封为八大国派,西宁派更连道场也搬了往京城,近年来更是妄自尊大、崖岸自高,对双修府此等一向被他们视为邪魔外道的门派,绝不会屑于一顾。现在厉若海已死,邪异门云散烟消,双修府少了这大靠山,顿时陷于孤立无援之境,纵使我们宣称要攻打双修府,也无人敢施以援手。” 柳摇枝道:“我明白了,少主是想以此杀鸡儆猴,树立声威。” 方夜羽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理由,我是想引一个人出来。” 柳摇枝一震道:“少林的‘剑僧’不舍大师?” 方夜羽眼中掠过赞赏的神色,蒙氏双魔和秃鹰三人武功虽和柳摇枝同级,但智计却要以后者最高,点头道:“柳护法猜得不错,此人经师尊定,不但是十八种子之首,武功才智还是八派第一,若能击杀此人,八派之势将大幅削弱,于我们大大有利。” 卜敌问道:“假设惹了浪翻云出来,我们恐难讨好。” 由蚩敌怒喝道:“浪翻云又如何?若他敢来,便由我和蒙大、蒙二应付,保证他有来无去。” 方夜羽淡淡一笑道:“由老师万勿轻敌,不过卜敌也不须担心。”脸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意,续道:“任他浪翻云智比天高现在对这事也将有心无力,只希望怒蛟帮会派出精兵,赶往援手,那我们或可得到两颗人头。” 众人精神大振,若没有浪翻云在,怒蛟帮又因援救双修府致分散了实力,实在是覆灭怒蛟帮的最佳良机。众人至此,不禁对方夜羽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夜羽眼中精芒再现,道:“我要的是凌战天和翟雨时两人项上的头颅,此二人一除,怒蛟帮便再不足道,而且会对浪翻云构成最严重的心理打击,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众人轰然应诺,热血沸腾,只希望能文即赴战场杀敌取胜,以成不世功业。 方夜羽向柳摇枝吩咐道:“柳护法可乘机招揽双修府的死对头‘魅影剑派’,在游说的过程,可多透露点我们的事与他们知道,其派主‘魅剑’刁项乃元兀未四霸之一陈友谅之弟‘构江铁矛’陈友仁爱将,当年康郎山水道一战,朱元璋纳虚若无之计,利用风势焚烧陈友谅的巨舟阵,豪勇盖世的陈友仁为虚若无所杀,刁项知势不可为,避回南粤,但对朱元璋可说恨之入骨,凡有害朱元璋之事,均会戮力以赴。” 柳摇枝肃然领命。 蒙大道:“少主!对来自‘慈航静斋’的女高手,我们又应如何处理?” 方夜羽呆了一呆,他不是没想到要对付奏梦瑶,而是潜意识地在回避这问题,沉吟片晌道:“秦梦瑶和师尊的关系非同小可,待我请示师尊后,再作打算。” 众人齐声应是。 方夜羽望向升上中天的艳阳,知道自己的力量亦是如日中天,只是寥寥几句话,便将黑白两道全卷进腥风血雨。 怒蛟岛。 在帮主上官鹰的书房,上官鹰、翟雨时和凌战天三人对坐桌上。 三人均脸色凝重。 翟雨时道:“左诗被掳一事,最大的疑点是对方为何会拣上她,而不是其它人?要知浪大叔和左诗最为人所知的一次接触,便是那晚大叔来观远楼与我们聚餐前,在街上扶起将跌倒的雯雯,这种一面之缘的关系,并不足以使左诗成为敌人威胁大叔的目标。” 上官鹰和凌战天默然不语,静待瞿雨时继续他的分析。上官鹰对翟雨时智计的信心自是不在话下,连智勇双全的凌战天也是如此,可见翟雨时已确立了他第一谋士的地位。 翟雨时清了清疲倦的声调,缓缓道:“所以这内好必须也知道大叔和左诗在事发那晚前的两次接触,才有可能作出以左诗为目标的决定。” 上官鹰皱眉道:“但那两次接触只是普通之极的礼貌性交往,大叔邀请左诗上楼一晤时,还被左诗拒绝了,由此可看出两人间并没有可供利用的亲密关系。” 翟雨时挨往椅背,让由昨夜劳累至这刻的脊骨稍获松舒的机会,淡淡道:“但事实上就是敌人的好计成功了,千里灵传来的讯息,大叔已被迫要带着左诗赴京了,这告诉了我们什么?”眼光移向沈思的凌战天。 凌战天瞪了他一眼,低骂道:“想考较我吗?” 翟雨时微笑点头,心中升起一股温情,他和凌战天的关系由对立,至乎疏而不亲的信任,以至眼前的毫无隔阂,份外使人感到珍贵。 凌战天眼光转向上官鹰,神色凝重了起来,道:“这代表了此内奸不但深悉大哥的性格,还知道大哥和‘酒神’左伯颜的关系,知道只以左诗为左伯颜之女这个身分,大哥便不能不尽力去救她。”上官鹰动容道:”如此说来,此人必是帮内老一辈的人物。“眼中精光一闪,射向翟雨时道:”此人会是谁?”翟雨时迅速回应道:”我曾查过当左诗和雯雯送酒至观远楼时,当时同在楼内,而又称得上是元老级人物的,共有三人。“上官鹰脸色愈见凝重,道:”其中一人当然是方二叔,另外两人是谁?”翟雨时冷冷道:”是庞过之和我们的大医师常瞿白常老。“凌战天浑身一震,脸上泛起奇怪之极的神色,喃喃道:”常瞿白……常瞿白上官鹰也呆了一呆道:“这三人全部是自有怒蛟帮在便有他们在的元老,怎会是内奸。”闭上布满红丝的眼睛,好一会才再睁开道:“会否是我们多疑?根本不存在内奸的问题,而只是由于敌人高明罢了。”说到最后,声调转弱,连他也不相信自己的想法。 翟雨时淡淡道:“我还可从另一事上证明怒蛟帮有内奸的存在。” 两人同时心中懔然,愕然望向瞿雨时。 翟雨时道:“我在来此前,收到了长征的千里灵传书,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凌战天欣然一笑,低叹道:“真好!这小子还未死。” 上官鹰和翟雨时交换了个眼色,都听出这长辈对戚长征出自真心的爱护和关怀。 翟雨时道:“信中有两条重要的消息,就是楞严派出了手下西宁旅的‘游子伞’简正明,游说隐居于洞庭湖岸旁乡间的‘左手刀’封寒,出山对付我们,但为封寒严拒。” 上官鹰脸上掠过不自然的神色,显是想起封寒受浪翻云所托带之离岛的干红青。 这三年来,他虽一直设法忘记这妻子,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成功,尤其在午夜梦回的时刻。 翟雨时续道:“第二条重要的消息是庞斑与干罗谈判决裂,干罗昨晚在街上受到方夜羽聚众围攻,受了重伤,但奇怪的是庞斑并没有亲自出手。” 凌战天一愕,然后吁出一口气道:“看来大哥估计不错,庞斑决战厉若海时,果然受了伤,而且看来不轻。”接着一对虎目寒光一闪,嘿然道:“以干罗的老谋深算,怎会单身赴会?” 翟雨时道:“我另外收到黄州府暗舵传来的消息,干罗山城的人在过去数日内曾分批进入黄州府,但在黄州府一战中显然没有参与,其中原因,耐人寻味。” 凌战天皱眉道:“据大哥说,他那次见到干罗,发觉干罗已练成了先天真气,假若没有庞斑出手,谁能将他伤了?” 上官鹰和瞿雨时均露出感激的神色,若非得干羁通知浪翻云有关他们被莫意和谈应手追杀的事,使浪翻云及时授手,他们现在便不能安坐这书房之内了。 凌战天脸上现出懔然之色,道:“假设庞斑确是昔年蒙古开国时第一高手‘虎宗’蒙赤行之徒,这方夜羽便极可能亦是蒙人之后,这次来搅风搅雨,恐有反明复蒙的目的。”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如此,我们要面对的,就不但是归附于庞斑的黑道高手,还有蒙人剩下来的馀孽了。” 上官鹰和翟雨时脸色齐变。 凌战天叹了一口气道:“当年老帮主为小明王韩林儿部下时,曾与当时蒙古最强悍的高手‘人妖’里赤媚交手,虽能保命逃生,但所受的伤却一直未曾完全痊愈。后来朱元璋使阴谋将小明王沉死于瓜洲江中,老帮主才与朱元璋决裂,率小明王旧部退来怒蛟岛,建立怒蛟帮,若此魔再次出世,经过这二十多年的潜隐,恐怕要大哥的覆雨剑才可制得服他。” 三人沉默下来,都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实出乎早先料想之外。 上官鹰长长吁出了一口气,道:“雨时,长征的来书中,还提到什么事?” 翟雨时淡淡道:“他正和干罗在一起。” 两人齐齐愕然。 翟雨时连忙解释道:“长征这封千里灵传书,显然是在非常匆忙的情况下写成,照文意看,是他在干罗受伤后,施以援手,现正护送干罗到某一秘处去,希望很快可以收到他的第二封信。” 上官鹰皱眉道:“这和你刚才所说,可从此证实怒蛟岛内有内奸有何关系?”.翟雨时道:“当初我反对长征去找马峻声晦气,除了怕他和八派联盟结下不可解的仇怨外,更担心的是方夜羽方面的人。” 上官鹰、凌战天两人了解地点头,因为在与莫意和谈应手的战斗,戚长征锋芒毕露,成为了怒蛟帮继浪翻云和凌战天后最受瞩目的人物,视怒蛟帮为眼中钉的方夜羽,怎会不起除之而后快的心? 翟雨时分析道:“但长征大摇大摆进入黄州府,还公然向简正明挑战,方夜羽等竟不闻不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凌战天击台赞道:“雨时果是心细如发,这事实说明了方夜羽知道了长征此行的目的,自然不会从中阻挠,最好是长征杀了马峻声,那时我帮和八派势成水火,他们便可坐得渔翁之利了。” 上官鹰动容道:“如此说来,我们帮内真的存在内奸了。但究竟是方二叔?庞过之?还是常瞿白呢?这三人均知道长征是到了什么地方去的。” 凌战天脸色峦得非常阴沉,却没有作响。 翟雨时道:“整个早上,我都在苦思这问题,现在连头也感到有点痛……” 上官鹰关切地道:“雨时!我常叫你不要过分耗用脑力……” 瞿雨时叹道:“不想行吗?”再叹一口气后道:“照我想,方二叔的可能性最少,因为他的活动围主要是观远楼的事务,从没有真正参与帮的大事,故并非做内奸的适当人选。” 凌战天冷冷插入道:“是常瞿白!” 两人眼光立时移到他脸上。 只见凌战天眼中闪着可怕的寒芒,斩钉截铁地道:“庞过之我可担保他没有问题。” 两人知道他还没有说完,静心等候。 凌战天望往屋梁,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缓缓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对老帮主的暴死不能释疑,虽说与里赤媚血战留下的内伤,一直未能彻底痊愈,但老帮主底子既好,内功又深厚无匹,年纪尚未过四十五,如何会突然一病便死,事后我们虽然详细检验,总找不出原因来,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是绝不会查出任何结果的,因为检查的人,正是在我们帮地位尊崇的大医师常先生,常翟白!老帮主!你死得很惨。” 一滴热泪由他左眼角泻了下来。 上官鹰浑身一震,颤声道:“你说什么?”他已忘了称凌战天为二叔,可见他的心头是如何激动。.凌战天闪着泪影的虎目投向上官鹰,一字一字道:“我说常瞿白不但是内奸,还是他害死了老帮主,只有他才可以在老帮主的药动手脚,而不虞有人知道。”接着一声长叹道:“大哥一直不喜欢常瞿白,我还以为是大哥的偏见,直到这刻,我才知道凭着他超人的直觉,已感到常翟白有问题。” 翟雨时按着激动的上官鹰,沉声道:“我心中也是这个人,他还有一个做内奸的方便,就是每到一个时候,便可离岛独自往外采购药物。其它两人,方二叔近六、七年连半步也未曾离开过怒蛟岛;庞过之虽亦常有离岛,但总有其它兄弟在旁。所以若要我说谁是内奸,常瞿白实是最有可能。” 上官鹰狂喝道:“我要将这好贼碎万段。” 凌战天以平静至怕人的语气道:“我们不但不可以这样做,还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瞿雨时接入道:“因为所有这些推论,都只是凭空想像,全无实据,这些年来常翟白以其高明医术,在岛上活人无数,极受帮众拥戴,若我们杀了他,会惹起帮内非常恶劣的反应。” 上官鹰泪流满脸,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披人提醒自己敬爱的严父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连翟雨时也不知应怎样劝解他。 上官鹰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悲愤,暴喝道:“难道我上官鹰便任由杀父仇人在面前走来走去,扮他道貌岸然的大国手?” 凌战天平静地道:“假设我猜得不错,他很快便要离岛采药了,当我们确定他是一去不回,并不是贸然冤枉了他时,我们便可以开始数数他还有多少天可活了。”第十一章 盗王宝藏 武昌府。 午后。 陈令方大宅僻静的后花园,人影掠过,闪电般没入了假石山林立之处。 带头的是范良极,他到了其中一座假石山前停了下来,熟练地伸出手来,在假石山近底部处一轮拍打,接着双掌伸出,运起内劲,用力一吸,一块重约数百斤的大石,硬生生给他吸拉起来,移放地上,露出一个可容人爬进的入口。 范良极得意地回头向身后的韩柏和柔柔道:“这是我布于天下三十六个秘藏之一,三个月前才开凿出来。”接着竖耳一听,低呼道:“有人来了,快进去!”领先爬了进洞,又回过头来吩咐道:“记得把门关上。” 韩柏暗忖这开在假石山的洞穴,必是范良极偷窥朝霞时,着无事开凿出来的。 柔柔来到他身旁,兴趣大生地低声道:“要不要爬进去?” 韩柏也很想看看这号称天下盗王的大贼,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在面,连忙点头示意。两人一先一后往内爬去,韩柏进时顺手拿起大石,将入口塞上。 前面的柔柔爬得颇快,不断传来她双脚触地的声音,韩柏大奇,原来这娇俏的美女身手实是不差跟着两脚一空,来到另一空间,顺势跃下。 韩柏落在凹突的实地上,环目一看,那有什么宝藏,只是个十多尺见方的空间,一点也不觉有斧凿之痕,只像是一个在假石山内的天然洞穴。 阳光由石山的隙缝小孔中透入,一点也不觉气闷。 范豆极神情奇怪,瞪着柔柔低声道:“小妮子轻功不错,为何总要人搂搂抱抱,不懂自己走路吗?” 柔柔俏脸一红,垂头道:“公子要抱柔柔,柔柔便让他抱。” 范良极闷哼一声,瞪向韩柏道:“你这小子倒懂得混水摸鱼,趁风驶帆之道。” 韩柏搔头道:“我怎知她会自己走得那么快?”顿了一顿哂道:“这个鼠洞就是你所谓的三十六秘藏之一吗?” 范良极不屑地冷笑道:“早说了你是无知小儿,以后在乱说话前,最好动动脑筋,假若我范良极的宝贝就放在这鬼洞,有朝一日,陈令方那混账看这假石山看不顺眼,要移到别处,我的东西岂非尽付东流?”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着洞内地土一瑰大石,用力横移,看他用力的情况,此石显然比封着入口那石更重。 石头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往下延伸的信道。 柔柔惊叹道:“竟有道石阶,具是令人难以相信!” 范良极大感受用,得意地道:“换了是普通工匠,就算十个人一齐动手,要弄个像这样的地下室出来,最少也要百日功夫,我老范一个月不到便弄了出来,来!请进!” 韩柏好奇心大起,便要步入,岂知范良极毫不客气伸手拦在他胸前,冷冷道:“我的‘请进’并不是向你说的。” 韩柏和他嬉玩惯了,丝毫不以为怪,嘻嘻一笑,退往一旁。 柔柔缓步来到入口旁,有点担心地道:“面能否吸到气?”她没有像范韩两人长期闭气的功力,自然要大为犹豫起来。 范良极显然对‘知情识趣’的她改观了很多,滔滔不绝夸赞道:“柔柔不用担心,我的秘藏也是我藏身的地方,通气的设备好得不得了……” 韩柏心中一动,一把抓着范良极的衣袖,道:“老范!假若我们在你的贼巢躲上九天,尽管方夜羽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找到我们。” 范良极两眼一翻,有好气没好气地道:“那十日后你到不到韩家的兵器库和方夜羽决斗?” 韩柏点头道:“当然去,我韩柏岂会怕他?” 范良极揶揄道:“当然!我们的韩柏大侠若怕了人,就不是大侠了,那就请问一声,假设在你老人家开赴战场途中,方夜羽布下人手对你加以拦截,你老人家又怎么办?” 韩柏惯性地搔拨头,期期艾艾道:“这个嘛?这个……”跟着若有所得道:“那我们索性在这躲一段时间,不就行了吗?” 范良极占得上风,益发要大逞口舌,阴阳怪气地道:“你要做地洞的老鼠,恕我这顶天立地台起头来做人的盗王不奉陪了,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要称自己作大侠,看来朝霞也不适合嫁你这明知她有难也袖手旁观的吃奶大侠。” 韩柏见有‘崇拜’他的柔柔在旁,却给范良极这死老鬼如此‘嘲弄’,脸子上怎挂得住,忿然转身,怒道:“那我现在便大摇大摆走到街上去,看看方夜羽、莫意等能拿我怎么样。” 柔柔惊惶叫道:“公子!” 范良极‘咕咕’笑了起来,走上来揽着他肩头,道:“我的小柏儿,为何做了大侠后,连心胸也窄了起来,开开玩笑也不行,便要钻出去送死。” 韩相当然不是真的想出去送死,趁机站定道:“躲起来不可以,出去也不可以,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范良极陪着笑脸,但口中却丝毫不让道:“你的脑筋这么不灵光,怎能再扮大侠下去。” 韩柏想不到自称了一句‘大侠’,竟给这‘大好贼’抓住了痛脚,惹来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也是精灵之极的人,想了一想冷冷道:“我改名没有问题,不过看来你也难逃改名之运,而问题则更严重多了!” 范良极愕然道:“改什么名?” 韩柏反手搂着他干瘦的肩头,嘻嘻笑道:“你不是叫什么妈的‘独行盗’吗?不过我看你其实最喜欢凑热闹,不如改作‘双行盗’,又或‘众行盗’、‘多人行盗’又或‘熙来攘往盗’,那倒贴切得多。” 范良极一时语塞,回心一想,这小子倒说得不错,不过错不在自己,眼前此小子才是罪魁祸首,自从遇上了他后,自己果然怕起了寂寞来。 韩柏见难倒了他,侠怀大慰,更表现出大侠的风,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深责自己,人老了,思想也跟着成熟了,自然会抛弃以前的陋习。”不容范良极有反击的机会,向往旁掩嘴偷笑的柔柔道:“来!柔柔,我们下去,看看‘熙来攘往盗’有什么可看得上眼的东西。”走前,推着柔柔步下石阶。 地室内果然空气清爽,但由明处走进暗处,一时间连韩柏的夜眼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擦!” 火褶燃起,点亮了一盏挂在墙上的油灯。 室内大放光明。 韩柏和柔柔两人齐齐一呆。 若他们见到的是满室珍玩,价值连城的珠宝玉石,他们都不会像现在般惊奇,因为范良极身为大盗之王,偷的自然不会是不值钱的东西。 室内空空荡荡,只有在室中一角,用石头架起了一块木板,放了十多个匣子,还有一札十多卷羊皮和一个长形的锦盒,也不知面写了或画上了什么东西,较像样的是木板旁的一个大箱子,看来面放的应是较值钱的珍宝吧! 范良极一点也不理两人失望的表情,来到那木箱旁,洋洋自得地道:“你们猜猜箱内放的是什么东西?”不待两人反应,迳自将箱盖掀开,原来是一箱衣服杂物。 韩柏和柔柔脸脸相觑,这算什么珍藏宝库? 范良极见捉弄了他们,心怀大畅,故作神秘地道:“你们若要看什么名画玉马,巧艺奇珍,我其它秘藏多的是,但都不及这室内的东西来得宝贵和有用,至少在眼前这光景是如此。”顺手将那锦盒拿了起来,递给韩柏。 韩柏听他话中有话,接过锦盒,一看下全身一震,差点连锦盒也掉在地上,愕然望向范良极。 范良极双手环抱胸前,对韩柏的强烈反应大是满意。 柔柔和这一老一少两人相处多了,也感染了他们那无拘无束的气氛,将头凑过去,只见锦盒上写着‘大明皇帝致高句丽王御笔’,不由也‘啊’一声叫了起来。 竟是大明和高句丽两国皇帝的往来文牒,不知如何竟来到这地室。 韩相贱仆出身,不要说皇帝老子,只是府主便觉高不可攀,现在连皇帝的手书也来到自己手,困难地咽了一口涎,战战兢兢地道:“我可以看看吗?” 范良极眼中射出得意之极的神色,阴阴笑道:“我还以为你是目不识丁的傻瓜,这么久还不打关来看看。” 韩相信心十足,将锦盒打开,心想幸好我自幼便伴着韩家两位少爷读书记字,虽然受尽二少爷韩希武的气,但偷学来的东西绝不会比这二少爷正式拜师学回来的少。 范良极在旁嘀咕道:“朱元璋什么出身,我才不信他写得这么一手好字,九成九是由身边的人代书,还说什么御笔,见他祖宗的大头鬼。” 韩柏见怪不怪,把他对皇帝的轻蔑和大逆不道言语当作耳边风,探手从锦盒内取出被名贵锻锦包得隆隆重重的御书来。 柔柔接过锦盒,又接过他解下的锻锦,让他腾空双手,展书细览。 一看之下,韩柏暗暗叫苦,字他倒认得六、七成,可是明明平时懂得的字,拼在一起,便变成深奥之极的骈骊文章,看了半天仍是参详不出个中涵义。 范豆极目不转晴盯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韩柏心道这次糟了,一定被这死老鬼极尽侮辱之能事了,虽然看不仅可能与做不做得成大侠没有直接关系,但总非光茉之事。 范良极阴阴道:“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韩柏仔细看了范良极一眼,心中一动,将御书递过去道:“你看得懂吗?” 范良极呆了一呆,泛起一个尴尬之极的苦笑,摊开双手道:“和你一样。” 两人互瞪半晌,忽地指着对方,齐声大笑,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柔柔也笑得弯下了腰,这几年来,她从未有过这么开怀,忽尔,所有以前的苦难,眼前的危险,全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最快恢复过来,从笑得蹲在地上的韩柏手上接过御书,细心地看起来。 地室顿转宁静,两个男人期待地看着这娇媚的女郎。 在火光掩映下,柔柔专注的神情,分外有种超乎凡俗的娇态。 柔柔微微一笑,卷起御书,望向两人,见到两人期待的呆相,禁不住‘噗哧’娇笑,点了点头,表示她看得懂。 两人齐声欢呼起来。 柔柔道:“这是我们皇帝写给高旬丽皇帝的书信,开始时,先恭喜蒙人退回漠北后,高句丽能重建家园,信中希望两国今后能建立宗藩的关系,又提及高句丽盛产人参,要求高句丽每三年进贡一次……” 范良极拍腿叫道:“这就对了,这是一个高句丽皇帝派来的进贡团,谢天谢地,这次朝霞有救了,我们也有救了。” 韩柏和柔柔脸脸相觑,参不透范豆极话玄虚? 范良极情绪亢奋之极,一口气说道:“三个月前,我因事到了建州和山东边界的塔木鲁卫,凑巧碰上了马贼拦路洗劫一队马车队,这批恶贼手段毒辣,整个马车队五十七条人命一个不留,我大怒下追踪了一日一夜,赶上这群马贼,也杀他们一个不留,从他们手上抢回来的就是这些东西。” 柔柔恻然道:“这个从高句丽来的进贡团员是不幸。” 韩柏道:“整个五十多人的使节团,就得这么多东西?” 范良极不耐烦地道:“我只有一双手,拿回这些东西已算了不得哪。”转向柔柔,恭敬地道:“柔柔姑娘,比起那些什么大侠实在高明得多,烦看看这些羊皮地图和文件,看看有什么用。高句丽文大部分都是汉文,既然能将那比少林寺藏经阁内的秘答更深奥的御书也看得懂,这些定难不倒。” 柔柔惶恐地看了韩柏一眼,见他对自己比他‘高明’毫不介怀,心中定了点,轻轻点头,那顺从的模样,可教任何男人心花怒放。 范良极看得呆了一呆,喃喃道:“假若有一天我的清妹能像那么乖就好了。” 韩柏皱眉道:“死老鬼,你弄什么鬼?” 范良极跳了起来,来到他面前,指着他的胸口道:“你就是高句丽派来的使节,我就是你的首席男侍从,柔柔是你的首席女侍从。”跟着跳到那十多个匣子前,道:“这些就是进贡给朱元璋的人参。那些就是我们的衣服和不知写着或画着什么的文件,你明白了没有?”韩柏色变道:“什么?你要冒充高句丽的进贡团,去……去见朱……朱元璋!” 范良极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而是你,我只是从旁协助,不过我的帮助可大了,只要动用一两个秘藏,便可使你成为天下最富有的人,包保京那批爱财如命的贪官污吏,巴结你都嫌巴结不及呢。” 韩柏道:“那有什么作用,何况我对那些什么礼节一无所知,扮也扮不来。” 范良极道:“用处可多了,不过现在不便透露你知,哈哈!任方夜羽如何聪明,也绝想不到我们摇身一变,成为了高句丽派来进贡的特使。” 韩柏一颗心卜卜狂跳起来,若要躲开方夜羽,这条确是绝妙的好计,怕只是怕弄假成真,真的去了见朱元璋,那才糟糕。同时心中也隐隐猜到范良极这招是专为朝霞而设计的。 范良极手舞足蹈道:“有钱使得鬼推磨,我包保有方法将你训练成材。” 韩柏道:“那你的清妹又怎样?” 范良极哈哈一笑道:“都说你不懂得对付女人,定要一松一紧,欲擒先纵,现在她说明要我不用找她,我便不找她一段时间,到她心时,我再翩然出现,包保她……哈哈哈……-韩柏看着他脸上陶然自醉的神色,恨得牙地道:”你不怕方夜羽的人对付云清吗?”范良极昂然道:”首先,她会回去提醒八派的人,加信防备。其次,方夜羽一天未完全统一黑道,就不会对八派发动全面攻势,以免两方受敌,这我倒蛮有信心。“韩柏心内叫苦连天,暗忖自己似乎是做定了这个从高句丽来,却连一句高句丽话也不会说的使节了!第十二章 彩蝶展翅 庞斑负手立在花园的小亭,默默望着亭外小桥下潺潺流过的溪水。 一只蝴蝶合起翅膀,动也不动停伏在溪旁一块较高耸起的小石之上,令人无从知道它翅膀上的彩图究竟是何等美丽。 只有等待她飞起的刹那。 轻芳羽毛的步声传来。 白仆的声音在亭外响起道:“主人!怜秀秀小姐使人送了一个竹筒来。” 蝴蝶依然动也不动。 庞斑道:”给我放在石台上。“白仆恭恭敬敬将一个制作精美,雕有图画的竹筒子放在桌子,退出亭外,垂手静立。庞斑收回凝注在蝴蝶身上的目光,转过身来,望往竹筒。只见筒身雕着一个古筝,此外还有一句诗文,写着:“抛残歌舞种愁根。” 庞斑脸上的表情全无变化,默默拿起竹筒,拔开活塞,取出藏在其中的一卷宣纸,打开一看,原来写的是“小花溪”三个字,跟当晚于“小花溪”正门所看到牌匾上的字形神俱肖,清丽飘逸,一看便知是出于同一人手书。 但也和牌匾上那样,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 庞斑凝神看着怜秀秀送来的这张小横幅,足有半晌时光,平静地道:“是谁送来的?”白仆肃然应道:“是由察知勤亲身送来的。” 庞斑淡淡道:“请他进来!” 白仆应命而去,不一会带了战战兢兢的察知勤进来,候于亭外。 庞斑目光仍没有离开那张宣纸,平和地道:“察兄你好!” 察知勤慌忙躬身还礼,只差点没有跪下去。 庞斑台起头来,像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落在察知勤脸上,淡然道:“秀秀小姐离开了‘小花溪’吗?” 察知勤全身一震,终于跪下,颤声道:“小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事小人还是当秀秀小姐托我送这竹筒来时,才承她告知,魔师怎会知道?” 庞斑叹道:“这三个字写得斩钉截铁,充满有去无回的决心,但在最后一笔,却犹豫了片晌,却离艰舍,好一个‘抛残歌舞种愁根’,好一个怜秀秀。”不待察知勤回应,又道:“秀秀小姐到那去了正”察知勤道:“秀秀小姐已在赴京师的途中。” 庞斑道:“是秀秀小姐要你告诉我,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察知勤惶恐地道:“是小人的主意,但当时我曾问秀秀小姐,她是否许我告诉魔师你老人家她的去处,秀秀小姐凄然一笑,却没有答我,上车去了。” 庞斑脸容没有半点波动,平静地道:“察兄请了。” 察知勤连忙起立,躬身后退,首至退出了通往月门的碎石路上,才敢转身,在白仆陪同下级去。 庞斑静立不动,好一会后才将小横幅珍重地卷了起来,放入筒内,按回活塞,收在身后。 方夜羽肩宽腿长的身形映入眼帘。 他直抵亭内,先行大礼,才肃立正容道:“师尊!夜羽有一解不开的结,请求师尊赐与指示。” 庞斑微微一笑道:“是否为了秦梦瑶!” 方夜羽浑身一震:“师尊怎会知道?” 庞斑仰首望往像个大红车轮般快要没于墙外远山处的夕阳,眼中抹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痛苦。长长吐出一口气,道:“静庵啊静庵,只有才能向我出了这磨一道难题。”顿了一顿,沉声道:“干罗死了没有?” 方夜羽答道:“干罗受了重伤,在一段时间内也不足为患。”顿了一顿道:“风行烈也逃走了,不过他像是突然走火入魔,失去了动手的能力,被双修府的人救走了。” 庞斑像是一点也没有听到他的说话,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再落在石上的蝴蝶处,他丝毫不奇怪蝴蝶仍在那,因为由他转过身来接怜秀秀送来的告别之物开始,他的耳朵从没有片刻放过那蝴蝶,并没有听到振翅的声音。 他仍然看不到蝶翼上的图案。 庞斑淡淡道:“赤媚来了,有他在你身旁,除非是浪翻云来了,否则他可以助你应付任何事。” 方夜羽愕然道:“师尊!” 庞斑淡淡道:“我要回宫了。” 轻轻吹出一口气,像一阵清风向蝴蝶卷去。 蝴蝶一阵颜震,终耐不住风力,振翅飞起,露出只有大自然的妙手才能绘出来的艳丽图案。黄易《覆雨翻云》5卷完黄易《覆雨翻云》6卷第一章 冤家路窄 雾锁长江。 谷倩莲操控着风帆,顺着水流,往东而去,暗恨天不造美,深秋时分,仍会有这样的浓雾。 风一阵一阵吹来,却吹不散谜般的雾,只是使人更感苍凉。 小艇不住加速。 风行烈盘膝坐在船尾,脸色苍白如死人,口□轻颤,双目紧闭,抵受着徘徊在散功边缘的痛苦。 打从知道自己成了庞斑道心种魔大法练勿的炉鼎后,直至这刻,他虽搜尽枯肠,仍无法明白庞斑在他身上落了什么手脚,难道庞斑自冰云和他在一起后,一直在旁暗暗缀着他两人?当他和冰云享受鱼水之欢时,庞斑便躲在一角苦忍那噬心嫉妒的煎熬?而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进行他那魔门千古以来最玄异邪恶的练功大法。 当他第二次见到庞斑时,和第一次相比起来,庞斑便像脱胎换骨地变了另一个人,无论在气质和感觉上,均迥然有异,这是否道心种魔大法的后果? 这种种问题,除非是庞斑亲自解说出来,否则恐怕要成为永还的谜团了。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寒之气,正侵蚀着他的经脉,现在唯一保着他,使他不致功力尽散、精枯血竭而亡的,是恩师厉若海注进他体内那精纯无比的真气,正凝聚在丹田之内,不时伺机而出,紧守着心脉和脑脉。 也可以说在他风行烈的身体内,庞斑和厉若海正进行另一场角力和决战。 谷倩莲看着风行烈,芳心有若刀割,泪水不断流下,可是又无能为力,只望小艇能像鸟儿般振翅起飞,载他们迅速回到双修府,找黑榜十大高手之一的“毒医”烈震北,为眼前这令她既爱又恨的倔强男子及时诊治。 一阵长风吹来。 风帆猎猎作响艇势加速。 雾也给吹散了点,视野扩远,只见前面有个急湾,水势更猛了。 忽然又一阵浓雾涌来,霎时间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 谷倩莲心下稍安,转了这个河湾后,水流转急,将可更快把小艇送往双修府所在的“藏珍峡”。 这个念头仍在她脑海盘旋着时,异变突起。 花解语逾墙而入,跃入大宅的后园内。 她知道这定然瞒不过方夜羽布下的暗哨,但以她魔师宫两大护法之一的超然身分,亦没有人敢出来拦阻她。 她没有从后花园的门进入大厅去,只是沿着廊道串连的建筑物旁,一座越一座地走过去,每到一处都停下来看看,望往伫面,不知在找什么? 当她快到正厅时,人声隐约传来。 一闪身奔到窗旁,贴着窗旁的墙壁,却没有像先前的往内望去。 方夜羽的声音由厅内传出道:“有里老师首肯对付韩柏这小子,夜羽的心便全放下来了。” 花解语听到方夜羽的声音,一颗心不知如何忽地“卜卜”跳了起来,就好象做错了事的孩子,听到了尊长的声音般。 心中不由暗恨自己。 方夜羽这小子自己可说是由少看着他长大的,抱过他疼过他,可是他愈长大,便愈觉得渐难了解他,两人间的距离亦愈大了,到了今天,更不由自主地有点害怕他。 另一把悦耳之极且近乎柔韧如糖浆的男声平和地道:“少主吩咐,里赤媚自会尽力而为,不过盗霸赤尊信上承血手厉工魔门一系,何等厉害,既拣得他作炉鼎,又成功播下魔种,实在非同小可,观乎他竟能在摇枝和解语手底下逸去,便使人不敢轻忽视之。” 窗外的花解语听到里赤媚的声音,高耸的胸脯起伏得更是厉害,显是心情紧张。 柳摇枝的声音响起道:“我们围杀韩柏的情形,仍未有机会向小魔师和里老大细禀,现在……” 方夜羽打断道:“夜羽早留意到这点,心中确感奇怪,可知其中定有微妙之处,现在里老师已接手此事,柳叔叔亦不用向夜羽说出来,有什么便直接和里老师说好了。” 窗外的花解语闭上眼睛,心中暗喊方夜羽厉害,既免去了柳摇枝以谎话来骗他,又卖了一个人情,教柳摇枝以后也不敢再瞒他。 里赤媚淡淡道:“摇枝亦不用告诉我其中情形,解语自会说给我听。”话完便不作声,使人感到他不欲再谈下去。 方夜羽等随即相继告辞,脚步声起,众人纷纷离开正厅,只剩下里赤媚一人在内。 花解语逐渐平复下来。 里赤媚的声音由厅内传来道:“解语你到了这么久,也不肯进来见你里大哥吗?” 花解语“嘤咛”一声,穿窗而入。 偌大的厅堂伫,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悠悠坐在桌旁的师椅伫刚将手上的茶杯放回桌上。 这人的脸孔很长,比女孩子更白腻的肤,嫩滑如美玉,透明若雪,嘴边不觉有半点胡根的痕迹。 他不但眉清目秀,尤其那一对凤眼长明亮,予人一种点阴阳气的美熊和邪异感,但却无可否认地神采迫人,无论对男对女,均具有诡秘的引诱力。 即使是坐着,他也给人温柔洒脱的风姿,看着花解语时眼中射出毫不隐藏的怜爱之色。 □片极薄,又显得冷漠和寡情。 花解语脚一沾地,便飘飞起来,轻盈地落人这昔年蒙皇座前的首席高手的怀伫,丰腴饱满的粉臀毫不避忌坐到他腿上,玉手缠上他的颈项,凑上俏脸,鼻子几乎碰上了鼻子。 里赤媚微笑细审着花解语的脸庞,一双手在花解语的粉背上摩挲着,叹道:“解语你一天比一天年轻了,看来你的□女艳功,比之昔年八师巴之徒白莲珏,亦不遑多让。” 花解语娇笑道:“大哥要不要试试:“里赤媚哑然失笑道:“解语你是否在要你里大哥,若要你的话,我三十年前早要了,里赤媚看上的女人,谁能飞出他的掌心去。” 花解语露出娇憨的女儿之态,嗲声道:“那花解语便永为里赤媚的好妹子,老大最紧要□我疼我:“里赤媚喟然道:“我还不够疼惜你吗?当年西域四霸只向你说了几句不敬的话,我便在沙漠追踪了他们四十八天,将他们赶尽杀绝,提头回来见你,以博你一粲。” 花解语献上香吻,重重在里赤媚脸上吻了一口,道:“我怎会不记得,你我所做的事,每一件我也记得,一刻也不会忘记。” 里赤媚道:“那时若非你阻止我,我早连摇枝也杀了,他有了你后,又怎能仍在外边拈花惹草,累你空守闺房。” 花解语一阵感动,贴了上去,将脸埋在里赤媚的肩上,幽幽道:“大哥:解语有个难解的死结。” 里赤媚叹了一口气道:“来:解语,让我看着你,还记得少时我带你往天山看天湖的情景吗?你走不动时,还是找抱着你走哩:“花解语在他腿上坐直娇躯,眼中隐有泪影,戚然轻语道:“大哥:我想解语已看上了韩柏。” 里赤媚一点惊奇也没有,轻叹道:“要杀韩柏,那需我里赤媚出手,只是从夜羽要将这件事塞给我,我便知道在你身上出了岔子,也只有我才能使你乖乖地做好孩子。” 花解语的泪影终化成两滴泪珠,流了出来。 里赤媚爱怜地为她揩去情泪。 花解语垂头道:“只要大哥一句话,解语便立刻去将他杀了:“里赤媚伸出纤美修长,有若女子的手指在她的脸蛋捏了一记,微笑道:“你不怕往后的日子会活在痛苦的思念伫,连你的□女艳功也因而大幅减退吗?这世上并没有太多像浪翻云这类可化悲思为力量的天生绝世武学奇才哩:“花解语一震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真心推崇一个汉人,以前即使有人问起你对”鬼王”虚若无的评价,你也只是说“相当不错”便轻轻带过了。” 里赤媚那对“凤目”伫精光一闪,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岂会像由蚩敌等的骄狂自大,就算是尚未成气候的韩柏,我也不敢小觑,表面看来,这小子像特别走运,其实却是他体内魔种正不断发挥着神奇作用,连你饱历沧桑的芳心,也受不住他的引诱,否则他现在早饮恨于你和摇枝的手下了。” 花解语蹙起秀眉,定神凝想,不一会后泄气地道:“是的:我确是抵受不了他的魔力,现在即使给你点醒,但仍是情不自禁。” 手一紧,整块脸贴上了里赤媚的脸,幽幽道:“。大哥:救救我,教我怎办?” 里赤媚沉声道:“我给你两天时间,好好地去爱他,若他肯退出与我们斗争,便一切好办,若他执迷不悟,你便立即离开他,那亦是我出手的时间了。” 花解语的美目亮了起来,肯定地道:“若他不答应,便由我亲手杀了他”里赤媚柔声道:“这才是乖孩子,你和他接触过,当然曾对他施了手脚可以再轻易找到他。” 花解语眼中射出兴奋的神色,点头道:“我在他身上下了”万里跟”在此地,我便可轻易将他找出来。” 方夜羽离开正厅后,回到自己居住的内宅,一名美婢迎了上来,道“易小姐回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内,饭也没有吃。” 方夜羽脸色一沉,挥手使开美婢,往易燕媚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门处,停了下来,沉吟半晌,才推门而入。 易燕媚坐在梳□台前,神情呆滞,和自己在铜镜内的反映对望着。 方夜羽缕缕来到她身后,直至贴着她的粉背,将手按在她香肩上,温柔地搓捏着。 易燕媚木然地从镜中反映看着这使她动心的男子的接近,以往每次见到他时的兴奋雀跃,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占据了她的心神的是被她刺了一刀在丹田的干罗那苍白的容颜。 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事? 是否只是个淫贱背主的女人? 她易燕媚真正爱的人,难道是干罗而不是年纪比自己轻上五岁的方夜羽? 方夜羽的手使她绷紧的神经略得松弛,习惯地她将蛋脸侧贴往方夜羽的手背上。 方夜羽微笑道:“媚姊: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会感到好得多的。” 易燕媚轻轻一叹道:“他死了吗?” 方夜明道:“不:他逃走了。” 易燕媚娇躯一颤,“哦”一声坐直了身体,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自乾罗暗袭怒蛟岛,败退山城后,山城上上下下的人,都认为乾罗名大于实,再不能回复昔日雄风,想不到竟是厉害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境界,背叛了他的人,恐怕以后没有一晚可以高枕无忧了。 方夜羽道:放心吧:我已调派了“五行使者”和由蚩敌负责追缉他,以他们的追踪之术,乾罗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能走得多远的:“易燕媚心中升起一股火热。乾罗仍未死!方夜羽奇道:“媚姊在想什么?” 易燕媚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暗问:易燕媚,你是否在追寻着一些不应属于你的东西?她知道方夜羽永不会真正爱上她,她只是他泄欲的工具、利用的棋子,尤其当方夜羽见过秦梦瑶回来后,更明显地对她冷淡起来,她感觉得到,但她仍在欺骗自己。 忽然间,乾罗挟着她血战突围的情景,又在脑海伫重现出来。跟了干罗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想过乾罗会爱上任何女人,而这女人竟还是她易燕媚。 乾罗啊:为何你不杀死我?那我现在便不用如此痛苦了。 方夜羽蹙起剑眉,有点不耐烦地道:“媚姊……” 易燕媚打断他道:“假设我要离开你,你会杀死我吗?” 方夜羽愕了一愕,剑眉锁得更紧了,脸色沉了下来,道:“你要到那伫去?” 易燕媚心中升起一丝惊惶,但旋又被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冲淡,美目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向以来,凭着艳色和武功,男人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岂知却遇上了方夜明这大克星。方夜羽心中不由想起”红颜”花解语,心中暗自警惕,女人都是鸡以捉摸的动物,最不可靠。数了一口气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吧:来:让我唤人为你梳洗。我还有很多事要办,不能陪你。” 易燕媚闭上眼睛,也不知是否答应了。 方夜羽离开易燕媚,苦思一会后,才淡然向手下下达了任由易燕媚离开的指令,无论在那一方面,他也不再需要她了。 正午时分。 这时位于长江之畔、黄州府下游的另一兴旺的大城邑九江府一所毫不起眼的民房内,戚长征正在屋前围墙内的空地上练刀。 “锵:“刀出鞘,斜指前方。戚长征闭上眼睛,心神全贯在刀锋处,无思无虑,感受着微风拂在刀身上的感觉,忽然间,乃已变成他身体的一部份,连贯延伸,这是从末曾有的微妙感觉。小孩玩耍的欢叫声,从墙外远处传来。脚步声接近。”笃笃……笃笃……笃……笃…… 木门敲响,这是和此处怒蛟帮人约定了的敲门暗号。 “咿呀:“门缓缓推了开来。戚长征有点不情愿地回刀入鞘,睁开虎目,刚看到怒蛟帮在九江府这伫的分舵舵主,”隔墙耳”夏国贤推门而入。这人年不过三十,乃怒蛟帮新一代的俊彦,极擅侦察查探之道,所以了派了他来坐镇这重要的水路交通要隘,他自少便与上官鹰、翟雨时、戚长征等一起嬉玩,非常忠诚可靠。 戚长征见到他,心生欢喜地笑骂道:“你这混蛋何去了那么久,累我担心你给人掳了去。” 夏国贤笑道:“。小子心肠真坏,快看:“递上一个小竹筒。戚长征接过竹筒,拔开活塞,取出筒内的千里灵传书,迫不及待打开细看,脸色数变。看罢,递回给夏国贤。夏国贤接过一看,也是脸色大变。戚长征来回走了几步,仰天恨恨道:“楞严楞严,我真希望能很快见识你是怎样的人物。” 夏国贤亮出火熠点燃,立刻将信烧掉,脸色沉重之极,缓缓道:“瞿老难道真是内奸?” 戚长征道:“雨时这人非常慎重,说出来的话绝不会错,假若我能陪着浪大叔往京师去,那就好了。”转头向夏国贤道:“外面的情况怎样了?” 夏国贤吁出一口气,苦笑道:“非常严峻,我们一向也知庞斑在黑道有强大的号召力,但也想不到竟到了这么惊人的地步,尤其现在尊信门和干罗山城都溶入了他手伫,连很多多年偃旗息鼓的凶邪也纷纷现身,为他摇旗呐喊,更不用说其它黑道帮会。现在我们各地的分舵都要被迫收敛,转往地下活动,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殊不乐观呢。” 戚长征皱眉道:“官府方面有什么动静?” 夏国贤道:“大的动作倒没有,不过官府已派人暗中警告了一向与我们关系良好的人,不可以插手到这场斗争伫,人情冷暖,谁是我们的真正朋友,这就是考验的时刻了:唉:“只看看夏国贤的表情,戚长征便知道真正的朋友,必是少得可怜,他这人很看得开,也不追问,道:“九江府的情况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夏国贤答道:“自抱天览月楼一战后,我虽是连半公开的分舵也放弃了,由明转暗,可是多年的经营,已使我们在这伫生了根,所以一接到你要带干罗来避难的讯息,除了布置妥这秘密巢穴外,还立即遣出人手,在由黄州府到这伫的各重要乡镇,设下庞大的侦察网,假若方夜羽那小贼派出追兵,必然瞒不过我们的。” 戚长征凝神想了想,脸色突变,叫道:“糟了:方夜羽只是出我们人手的调动这点上,便已可猜出我和干罗来了这伫。”按着苦笑道:“我终不是雨时,若换了是他,必会预先通知你什么也不要干,以免打草惊蛇。” 夏国贤得色全消,苍白着脸道:“那应怎么办?” 戚长征哈哈一笑道:“要怎么办?逃不了便大杀一场,看看谁的拳头硬一点。” 夏国贤奋然应道:“那我便尽起本地的弟兄,和他们干上一场。” 戚长征哑然失笑,伸手搂着夏国贤肩头,道:“说到侦查之术,怒蛟帮没有多少人能及得上你,但若说动手拚命,你有多少斤两,也不用我说出来了,若我任由你去送死,雨时会怪足我一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