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宇的喉咙火样地燃烧。 食水只够维持三天的路程,而每天他只可以喝四口水。 缺水使他感到神智不清,看往远方时常看到奇异的色光和幻象。 趁在太阳下山的凉快里,他们以最高速度赶路。那是沙漠赶路的黄金时刻。 直到午夜,在无法支持时,才停上来休息,生起簧火和扎营休息。 默金脸色苍白,在几日间衰老了不少。 凌渡宇心中冒起不祥的感觉,坐在他身旁。 默金沉默了一会,道:“你看!” 在火光的掩映下,沙上画满奇形怪状的线条和图形。 默金道:“这是我藏御神器的地点,你要用心记着。” 凌渡宇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默金道:“假设我有什么不测,你也可以代我完成,或是将御神器交回..交回玛仙。 ” 凌渡宇道:“不憎恨她吗?” 默金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揉合着温柔、懊悔、悲伤和追思。沉沉地道:“我已活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悠久岁月,生老病死,尝尽个中滋味。告诉你,那并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看着你熟悉的人和时代不住远去……”他的声音暗哑下来,至低不可闻。 凌渡宇默然无语。 生命是一种负担,建筑在无知和局限上:对生和死的无知、现实和梦想的局限。 默金道:“我恨了她百多年,恨她盗走了御神器和神石。我是她的丈夫,她应以我的意旨为依归。可是在世界不同地方度过了这么多年后,我终于认识到生命是平等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 于是我体会到玛仙盗宝离去的理由。身为一个回教徒,我是绝不会容许她和我享用同一样东西。 凌渡宇感到默金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里,偏又说不上那是什么,暗暗不安。 默金道:“那天我踏上飞机,看到了她的惊人气质和美丽,使我完全透不过气来,她……她就像我通过御神器看到的女神。我发觉我再不恨她了,她说得对,这一切是何苦来由。” 凌渡宇沉思起来,默金的话唤起了他脑中一道灵光,可惜一闪即逝,没有照亮了什么东西。 默金道:“那天直升机来袭,我从图雷阿人手中抢神石,被人发觉缠着,打斗起来,最后你给我解围,还记得吗?” 凌渡宇道:“当然记得,那像在昨天发生一样。” 默金举起双手,很留心地细看,咽然道:“换了是以前三四个壮汉也拦不了我,但那天只是一个人,便使我无力摆脱,御神器赐与我的力量,逐渐离我而去了,我已嗅到死神的体臭。” 他用辞古怪,凌渡宇想笑,又笑不出来。 默金喃喃道:“你知吗,在十年前当我还是一百四十多岁时,我的样貌横看竖看也只是四十来岁。那时我在南美的巴拿马开农场,有三个二十来岁的女朋友,岂知短短数年间忽然衰老起来,变成了现在这样子。这几天我更不济了,赶了十多天路,已是心力交瘁,这百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这感觉。” 凌渡宇恍然道:“这也是三年前你不怕危险、潜回沙漠找御神器的原因,是吗?因为你也像圣女一样,要获得新的力量。” 默金道:“你的确不是傻子,现在用心听我说。” 凌渡宇望向沙上的地图,细心听默金解说起来。 第三天黄昏时,他们终于看到“登定”。 “登定”在暮色苍苍里,仿佛一艘浮在海洋上的绿色大船,第二大早上,他们才进入绿洲的范围。 建筑物聚拢到一起,炊烟处处,使凌默两个久不见人烟的人,升起了唯以形容的温馨。 那是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令人忘记了以往一切艰劳和不幸。 二人拖着疲乏饥渴的身体,穿过了刻有阿拉伯文“登定”两宇的石碑,步进了简陋市镇。 此镇是由三、四十间大小不一的建筑物组成,大多是法式风格,是法国殖民者留下来的历史痕迹。 没有什么明显的街道,四周围的空地都竖立起帐幕,运货的队伍零星地散布在绿洲的每一角,嘈吵热闹,和先前沙漠的死寂,有若天堂地狱之别。 光着身子的儿童绕着凌渡宇跑来跑去,好奇地望着这个稀客。 默金的皱纹成为他们呼叫奔走的对象,绿洲上一群群的山羊,对他们的闯入,显得漠不关心。 两人把骆驼牵到一个水坑旁,轮候了个多小时,把羊皮水囊满盛,也让清水填满两人肚皮。 两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卸下了驼背的东西,吃着仅余的食物。 骆驼悠闲地在吃草。 生命充满着意义。 凌渡宇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默金也回复了不少生气。 凌渡宇道:“喂!老朋友,你有否想到过一个现实的问题。” 默金道:“什么问题?” 凌渡宇道:“你身上有多少钱?” 默金道:“那些图雷阿强盗早把我抢个一干二净,那处找钱。” 凌渡宇苦笑起来道:“我和你是同样遭遇,身上不名一文。怎样购买粮食往木祖克沙漠?” 默金笑了起来,胸有成竹地道:“小朋友,你知否在沙漠里,有三种东西是一定有买主的,就是女人、骆驼和枪,把你那挺自动步枪和弹药给了我吧,保证你要那样有那样,甚至换个女人回来也可以。” 凌渡宇笑了起来,很高兴见到默金回复他的佻皮和幽默,适才在旅程时他还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 默金拿着武器和弹药轻松地去了。 一个小时后他回来,道:“一切弄妥,跟我来,购买食物和清水后,立时离开,我感到有人在窥看我。” 凌波宇点头应是。 两人来到一所灰白围着矮墙的三合土建筑物前,一个矮胖阿拉伯中年汉夸张地迎了出来道:“欢迎!欢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愿阿拉保佑你们。” 默金道:“食物呢?” 中年汉躬身道:“都在屋里面,全预备好。” 默金皱眉道:“我不是一早叫你放在屋外吗……” 中年汉道:“内人说这太不礼貌了,这样慷慨的客人,一定要烧茶招呼的。把骆驼留在院里吧,我使人给你弄得妥妥贴贴。” 默金想了一想,这也不碍事,阻不了很多时间,当先行往屋内走去。 凌渡宇耸耸肩,跟了进去。 阿拉伯甜茶,确有提神醒脑的灵效。 屋内相当宽敞,但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连盐也有二十来包,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货物空出了一小片地,一名妇女正在烹茶。 茶香四溢。 与大门相对的另一道门下了布幕,应该是主人的寝室。 中年汉兴奋地高谈阔论,很为得到武器而高兴。 在高叫“阿拉保佑”下,三人把茶一盅盅地喝下。 那胖妇站起身来,低着走迸布帘低垂的门内。 凌渡宇暗忖不宜久留,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去。 中年汉叫道:“多坐一会,多坐一会,我有一点小意思送给你们作个纪念。”笑嘻嘻走迸刚才胖妇进入的门内。 默金摇头笑道:“阿拉伯人是非常奇怪的民族,一时贪婪吝啬,一毛不拔;一时慷慨大方,挥金如土。” 屋外传来骆驼的叫声。 凌渡宇正要答口,忽地心中涌起危机来临的第六感觉。 他扭头望后,黑影连闪,几名图雷阿战士手提武器,从正门扑入来。 同一时间另一道门布幕整幅落下,另几名图雷阿人抢着进来。 一下子变成腹背受敌。 凌渡宇一吸气整个人翻滚向后,雪球般已滚到从正门处冲来的几人脚下。 那凡名图雷阿人只见凌渡宇一个翻身,便到了他们脚下.速度快得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凌渡宇背贴地上,一运腰劲,一对脚反弹踢起,中正两名战士的面门。 两人鲜血飞溅,向后踉跄急退,恰好撞在跟着进门的其他三名战士怀里。 这正是凌渡宇所计划的。 在凌渡宇动手的同时,默金一拨烧茶的炭炉,火和着灰漫天撒向从内里冲出来的图雷阿战士。 那当先的几人给烟火一灼,立时踉跄后退。 凌渡宇跳了起来,一矮身来到从正门进来的几名战士中间,时撞膝顶,向人间时东倒西歪。 他的手法迅捷有力,角度刁钻,兼之专打对方穴位,敌人先势已失,自然吃不消。 凌渡宇一把抢过两挺自动步枪,一把抛向默金。 凌渡宇叫道:“冲!”当先冲出门外。 默金紧跟其后。 院落中两只骆驼悠闲地站着,那个大箱在驼背安然无恙。 凌渡宇感到大事不妥,不过已无暇思索,拿起缀绳叫道:“走!” 白狼的声音道:“怎走得了!” 四周传来卡嚏!卡嘛的声响。 院落的矮墙冒出了百多人来,每人手中都拿若武器。 凌渡宇望着满脸皱纹都堆叠一起的默金,晒道:“你又说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这样百多人持械行凶,算不算明目张胆。” 默金叹道:“我太老了,时代已不同。”向他眨眨眼道:“我说的是百多年前的情形。” 凌渡宇将武器抛在地上,道:“白狼!你赢了,要多少钱赎金。” 白狼面色阴沉地从屋内走出来,缓缓来到两人面前。冷冰冰地把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移。 默金道:“我们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看?” 白狼一阵狂笑,道:“好!好!有胆识,算我当日看漏了眼,给你们骗了。” 凌渡宇道:“那张支票兑现了没有?” 白狼冷笑道:“兑现了。” 凌波宇摊开双于道:“那我骗你什么?” 白狼一愕,眼睛一转,指着那大木箱道:”这是我从特拉贾坎特人手中抢来的东西,那天他们郑重其事用骆驼载着这怪石,在跑道旁等候他们的圣女,给我抢了过来。 你们既然把这怪石从我手中拿走,一定知道它的价值,快告诉我,否则我绝不留情。 ” 凌渡宇和默金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这才明白为何神石会落到白狼手上。 默金从容地道:“坦白说,我们对这石头的事一点也知道。” 白狼脸容一冷,眼中泛起杀意,道:“你再多说一次。” 凌渡宇真的怕他杀了默金,插入道:“当日我们逃走,见骆驼便抢,岂知抢了这只骆驼,起始本想把木箱扔掉了,但又怕是什么宝贝,掉了岂非失诸交臂,所以才背到这里。"白狼脸色变来变去,也不知两人之言是否值得相信。 白狼道:“那天来犯的直升机,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凌渡宇耸耸肩道:“你问我,教我问谁?” 白狼道:“那你们为什么要逃走?” 凌渡宇刚想答话,默金己抢着道:“是我不好,怂恿他逃走,因为我怕一点酬金也收不到。” 凌渡宇暗赞一声老狐狸。 白狼沉吟不语。 凌渡宇投其所好道:“怎样,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可以再给你五万元,但不能再多了,那已是上一部书赚全部的钱了。” 白狼眼睛一亮,断然道:“好!一言为定,不过为了防止你们逃走,我要把你两人关一段日子。” 凌渡宇心中大喜,他是逃走的专家,那怕给他关起,不过要得回神石,就头痛得多了。 在一间阴暗的地牢内,两人手足被绑得结实,挨墙而坐。 默金叹了一口气道:“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落得这个结局。” 凌渡宇望着地牢顶的一个小天窗,阳光从那里透射下来,在阴暗的地牢里有若一道斜垂向下的光瀑。 默金道:“为什么不作声?” 凌渡宇举起双手道:“为了这个。” 默金欢呼起来道:“你怎能做到,他们打的叫三珠连环结,由三个活结组成,愈挣愈紧。” 凌渡宇伸手去解脚上的绳,道:“我是解结和开锁的大宗师,怎会应付不了龟孙子们的玩意儿。” 默金眼睛一亮,望向地牢紧锁的大木门道:“开锁?” 凌渡宇道:“问题只在于如何找回神石,再逃离这里,不要避过白狼二百多名战士的追杀?” 默金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我还未告诉你,假若有需要,白狼随时可召集近万人的精锐雄师,希望他不要那么看得起我们。” 凌渡宇作出倾听的姿势。 屋顶的小长方窗传来骆驼的嘶叫声和人声。 默金听了一会,恍然道:“骆驼受惊奔跑,牧驼人在追逐,这是很普通的事。” “膨!卡嚏。” 门外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 凌渡宇脸色一变,立时把解开的绳铺回手上和脚上、倚在墙角。 门锁轻响传来。 一名矮子跳了进来,手上提着一把亮光光的长锋刀,刀尖仍在滴血。 德马! 德马跳到凌渡宇面前,狞笑道:“小子!久违了,现在我来救你。”眼光望向他手足绳索。 凌渡宇道:“你们多少人来了·” 德马道:“全来了。” 德马回身望向身后,一边道:“白狼的主力给我们引走,这处的防卫马虎得很。” 凌渡宇心中奇怪,这德马为何会破天荒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有人从门外探头进来道:“德马快点。” 德马应了一声,转过头来阴森森地道:“让我挑断绳子。” 凌渡宇正要告诉他绳子早解开,发现德马眼中闪着凶厉光芒,缓缓举起刀子,而不是平伸过来。 凌渡宇刚想到德马想杀他时,刀光一闪,往他心脏刺来。 凌渡宇两手一翻、从绳索脱出来,一把抓着德马持刀的右手。 德马惊魂欲绝,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凌渡宇一扭一推,整把刀滑溜溜地刺进德马的肚腹直没至柄。 德马全身痉挛起来…德马整个人发软跪了下来,全靠凌渡宇插入的刀支持着他。 凌波宇盯进他的眼内道:“为什么三番四次要杀我。” 冷汗滚流而下,德马咬着手道:“我要杀你、因为圣女从没有用那种眼光看一个男人,所以我要杀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圣女。” 说完话后,德马目光一黯,头软垂一旁,像只被割了喉的鸡,胸口急起急伏,这人十分强壮,一时三刻还死不了。 凌波宇一松手,德马仰跌地上。 凌渡宇侧头望向默金,后者耸耸肩,眼中射出复杂难明的感情,一直以来,默金都以为他自己在圣女服中.是与众不同的,德马这样一说,使他大不是滋味。 凌渡宇迅速为默金松绑,从德马身上解下冲锋枪和弹药。 两人冲出门去。 通往外面的楼梯有两名守卫躺在血泊里。 一个人在楼梯的尽处向他们拾手道:”还不快点。” 凌渡宇一个箭步标了上去。 三名特拉贾坎特人站在出口处,手持武器向着外方,如临大敌的模样。 其中一名转过头来,见到只是凌默两人,愕然逍:“德马呢!”凌渡宇微笑道:“在天上!” 枪柄闪电击出。 三人就算准备妥当,也难挡凌渡宇的凌厉攻势,何况是猝不及防,立时应声跌倒。 默金拿起武器,道:“最要紧是把神石找回来。” 凌渡宇道:“跟我来!”两人贴着围墙,向右方迅速奔去。 两人不一会来到镇内人烟密集处,只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切都太平安静,没有任何龙争虎斗的痕迹。 默金道:“首先要找到白狼……”。 凌渡宇道:“不用找了,他正向我们走来。” 默金愕然四望,恰好见到白狼在一群大汉簇拥下,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当他望向白狼时,白狼亦正好向他望来。 四目交投、。 两人同时愕然,白狼面色大变,大喝一声。 他的手下同时拔出枪来。 街上鸡飞狗走。 凌渡宇一拉默金,奔进了一条横巷。 背后枪声砰砰,白狼动了真怒,再不是那样易于打发了。 默金在凌渡宇身后边走边叫道:“年青人,不要走那么快。” 凌渡宇回头叫道:“这话你该向自狼那班混蛋说。” 两人冲进了一队商队的营地里,几头骆驼惊得跳了起来。 商队的阿拉伯人大声喝骂,有人甚至抽出了腰刀,可一看凌默两人的自动武器,立时噤若寒蝉。 白狼等人愈追愈近,幸好人众多,使他们投鼠忌器,不敢随意开枪。 不过白狼人多势众,愈追愈多人,凌默两人又势不能空手逃入沙漠,束手遭擒的结局似是无可避免。 两人穿过营地,来到镇内的唯一市集。 市集内人头涌涌,数目人在东一堆西一堆的货物旁进行卖买。 凌渡宇脑中灵光一闪,正要转头告诉奔来的默金时、只见身后的默金面色苍白有若死人,脚步摇摇晃晃、力不从心。 不要说逃走,连保持站立的姿势也有问题,步枪“嘭”声掉在地上。 凌渡宇不理旁人惊异的眼光,回身一把将默金架在肩上,继续飞奔。 这己是第二次作默金的骆驼,驾轻就熟。 上一次默金诈作麻醉未醒,今次却是货真价实,重叟无欺。 凌渡宇待要穿过市集,远处一群如狼似虎的图雷阿战士,正从他想逃走的方向奔来。 他叫声“天亡我也”,向市集的南方冲去。 追逐声从背后四方八面传来,纵使没有默金这担子,他逃生的机会己很少,何况这情况,走不了百来步,一队长长的骆驼队伍并驱而进,正在面前横过,完全挡塞了去路。 他扭头一看,白狼一马当先,和数十名战士气势汹汹地追来,愈迫愈近。 他一咬牙,待要硬穿过骆驼队。 队伍忽地裂开一道可供通过的隙缝。 凌渡宇大喜,旋风般冲了过去。 队伍缝合起来,继续缓进。 凌渡宇一望立时叫苦,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在他眼前展延开会。 他来到了沙漠的边缘。 骆驼队中两人骆驼奔了开来。 其中一只骆驼的骑士全身裹在黑衣里,另一匹的骑士身材高大,拉下挡沙的面罩,原来竟是久违了的大个子里奥。 凌渡宇欢呼起来。 里奥道:“把默金给我。” 骆驼跪了下来。 凌渡宇将默金搭在里奥身后。 里奥道:“你骑那一只,快,挡他们不住了。” 一轮枪声震天响起,骆驼队伍立呈混乱。 凌渡宇一个虎跳,来到另一匹骆驼下,扯着驼鞍,运力一蹬,飞身借力跳到另一个骑士身后。 那人一声不响,回手一鞭抽在骆驼的臀部,骆驼长嗥一声,放开四腿,往已奔出百多米的里奥迪去。 骆驼冲出时,凌渡宇尚未坐稳,几乎翻身倒跌下来,慌忙一张猿臂把骑士的腰搂个正着。 入手只觉软玉温香,腰眩纤细。 骑士低声娇呼,却不阻止。 凌渡宇愕然道:“圣女,是你吗?” 圣女头也不回,柔声道:“我是第二次救你了,就算扯平吧!好吧。” 凌渡宇回首“登定”,白狼等人变成了一群小点,“嗷”地在放空枪,愤怒如狂。 凌渡宇回过头来,蔚蓝的天空白云飘舞,在阳光下沙漠纯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圣女身上阵阵幽香。 凌渡宇忍不住两手一紧。 圣女柔顺地向后靠过来。不一会又挺直了腰肢,离开了他的怀抱。这种事发生在冷若冰霜的圣女身上,分外使人震撼。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他从未想到沙漠里也有这样美妙的时刻。 经过了这么多苦难后,他终于和撒哈拉大沙漠共堕爱河。 首次爱上了这地球上的奇妙大地。--------------------------------------------------------------------------------第八章 诸神界-------------------------------------------------------------------------------- 圣女蕴藏一种奇异的能量。 就像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每一颗细胞,都在迸发着青春和生命的火花。 那是一种绝对的健康美。 凌渡宇和她共乘驼背,不由自主地心神皆醉。 她把面纱脱了下来,秀美的脸孔在烈日下闪闪发亮,愈是润如温玉。 里奥和驮在驼背上的默金在前面领路而行,朝着东南方出发。 阳光把各人长长的身影投在右后方。 圣女没有说话,像是一人独骑,使人对她的心意难以揣测。 骆驼的速度放缓下来。 “登定”消失在地平线外。 金黄的沙粒闪闪发光,令人睁不开眼来。 凌渡宇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圣女,但是圣女那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使他把到了口的话硬生生吞回去。 前方的地平线上有些奇怪的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蠕动着的一条黑线。 圣女娇叱一声,骆驼蓦地加速,追上了里奥,变成并排而迸。 来的都是特拉贾坎特的战士,接近二千人。 来到圣女面前,众战士一齐举起武器。三呼致敬。 二千人的呼叫声,响彻寂静的沙漠,使人热血沸腾。 圣女清澈平和地道:”真神阿拉在我们的一方,特拉贾坎特万古长存,我们必生。” 众战士又欢呼起来。 声音直,冲霄汉。 号角长长响起。 二千战士分成十队,向着不同的方向出发。 最后只剩下二百多名战士。 其他的队伍队形整齐地逐渐远去。 号角声响,二百多人改变方向,向着西南方进发。 凌渡宇转乘到另一头骆驼上,随着大队前进。 默金也自乘一头骆驼,两人在队中间并排前行。 圣女远远落在后方。 凌渡宇望向默金,关心地道:“老朋友,你怎么了” 默金答非所问地道!“她……她确是很动人,我走了这么多地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丽,她就像那夜我看到的女神。” 凌渡宇知道他指的是百多年前,他在沙漠所见到的奇异世界,默金已是第二次这样说了。心中动了一动,却又勾画不起具体的事物。 默金道:“他们在于什么?” 凌渡宇奇怪地望着他道:“你问我?以你的奸狡,应推测到他们这样做的理由。” 默金沮丧地道:“唉!不但我的体力在减退,脑力亦不如前,脑袋空白一片,我没有大多的日子了。” 凌渡宇心中难过,沉默了一会,才道:“他们故意把大队分散·目的是使白狼欲追无从。 里奥在后面叫上来道:“还有!当白狼离开登定时,我们的人会把神石抢回来。” 凌渡宇赞叹一声,圣女从劫机开始,每一个战略都灵活周详,使她每每能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凌渡宇道:“里奥!告诉我,那神石是否你们从美国一所博物馆里偷回来的。” 里奥目瞪口呆,失声道:“你是神仙吗?怎么会知道。” 凌渡宇失笑道:“这消息是本年度最杰出的花边新闺,就算不是神仙,又怎能不知道。” 里奥长长叹了~口气道:“那是阿拉赐给的东西,不知怎的落在一个异教徒手里,带离了我们的故乡,那混蛋捐给了博物馆,幸好圣女在找寻默金时,阿拉安排她看到了那神石,所以阿拉永远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一定可以击败图雷阿人。” 凌渡宇这才明白了其中曲折,顺口问道:“假设击败图雷阿人,你们会怎样对他们,将他们赶出沙漠吗?” 里奥摇头道:“不!圣女说沙漠是属于每一个部落的,只要图雷阿人不压榨我们,大家将以平等地位和平共存。” 凌渡宇噢声叫了起来,想不列圣女有这样的胸襟,冲着这点,便要助她一臂之力。 一片阴影掠过心头。 他想起默金腹内的追踪器,想起那在螳螂和蝉背后的黄雀一一:尼均。 当天晚上,他们在一道干涸的河床扎营。 默金疲倦欲死,一早睡着了。 凌渡宇思潮起伏,步出了营帐。 壮丽的猎户座在东南方的大际,在它的右下方是天狼星,闪着蓝白色的光芒,若一一粒耀目的宝石。 战士们大多还未歇息,围坐在一堆堆的营火旁,喝着茶。 还有一些战士把袍服盖过全身,怪物般俯伏沙上,向着麦加的方向晚祷。 凌渡宇悠闲地踏步。 营地的外围有十多名战士放哨,见到凌渡宇只是请安,没有干涉他的行动。 一个战士来到他身边,恭敬地道:“圣女请你到她的帐幕去。” 在帐幕里,圣女换上雪白的长袍,脱下了脸纱,眼神清澈如故。 凌渡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想起德马说过的话,心房不争气地急速上下跳跃,像只顽皮的猴子。 圣女平静地道:“默金愈来愈衰弱了,我看他不能再支持下去,唉!人类的互不信任和偏见,使我们白白错失了一个改变人类文明的机会,希望今次可以把失去的得回来。” 凌渡宇大惑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圣女幽幽道:“太多事我们不明白了,是吗!默金告诉我,你知道藏御神器的地方,只要到了木祖克沙漠的荒城你便可以找到,是吗?” 凌渡宇点头,道:“是的?告诉我,默金怎么会这样是否用尽了御神器赐与的能量。 ” 圣女道:“不是赐与,而是开启,御神器是打开人类潜在能力的神物。” 凌渡宇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说御神器启发了默金的潜力,现在潜力已用磐了。 ” 圣女道:“潜力是不会用罄的,至少不是在短短的数百年内,只因为默金受不了御神器的庞大能量,兼之时间短促,只能启动了一小部分的潜力,所以才有力量减退的现象出现。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无尽的潜力,只是不懂运用,就像一个亿万富豪,忘记了存款的银行在那里,以至不名一文,生老病死,那是人类的悲剧。” 凌渡宇想起小孩们清澈动人的眼睛,成长后眼神变大混浊,老年时更是昏暗无神,正如圣女所说的活力逐渐衰退。 凌渡宇道:“御神器究竟是什么东西?” 圣女道:“御神器是诸神的精神结晶。” 凌渡宇茫然道:“我不明白。” 圣女平静地道:“人类并不是地球上唯一谛造文明的生物,在悠久的岁月里,文明此起彼落,代表着真神的不同实验。每一种生命形式,由一条鱼到一个人,都是生命自我追求完善的实验。” 凌渡宇皱眉道:“真神?” 圣女轻轻道;“真神!她是生命胁全部。” 凌渡宇浑身一震,想起了红树口中的上帝(事见《上帝之谜))圣女眼神深远无尽,叹了一口气道:“在古印度的典籍里,曾经记载了关于生命和文明演化的一鳞半爪。 “每一个演化,都须花上亿计的年月。古籍中说,总共可分为四个演化时期,就是由金的时代,递变至银的时代。铜的时代和铁的时代。” 凌渡宇道:“我也听过,他们说现在是铁的时代,金的时代最光明,此后经历银和铜,每况愈下,到了我们这铁的时代最是黑暗,人类精神沉沦,万劫不复。但这只是宗教的比喻。” 圣女眼中间动着智慧的光芒,道:“铁的时代也是机器的时代,人类远离了他本身拥有庞大无匹的能力,沉迷于物欲和借助工具的苦海里。” 凌渡宇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和御神器有什么关系?” 圣女沉默了一会,凝视着凌渡宇的眼睛。 凌渡宇有点紧张,期望着圣女的答案。 圣女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令我回头一顾,很多时甚至忍不住对人类的愚昧嗤之以鼻,但你却能令我感到心动。” 凌渡宇老脸一红道:“我也不得不但白招供,在沙漠的大多日子里,记得的梦总有你的参与。” 圣女垂下头道:“可惜我不能像一般女子般,享受人类的爱情。” 凌渡宇奇道:“为什么?” 圣女回复平静地回答:“因为我接触到御神器,体验到自身的超越和伟大。” 凌渡宇叫起来道:“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告诉我。” 圣女露出罕有的笑容,有若干燥的沙漠上涌出了一个大喷泉。 凌渡宇看得呆了起来。 圣女低语道:“御神器并不是什么鬼东西,用一个你比较易明白的方式说:它来自黄金时代。来自那时代的文明,那也是诸神存在的世纪。” 凌渡宇道:“你怎知道?” 圣女道!“当你和御神器接触一段时间后,你便能听懂它对你的说话,知道这一切。 ” 凌渡宇道:“真的有神吗?” 圣女道:“当然有,我们也可以变成神,只要你能真正去认识自己,认识你拥有的全部,你们中国人不是有修仙的法门吗?性命相修,最后变成大罗金仙。” 凌渡宇道:“但那载着御神器的神石明明是来自外太空的东西,假若那是属于千亿年前一个已毁灭的文明,或是如你所说神的文明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从地里由考古学家掘出来的才是。” 圣女道:“在那久远的年代里,生命发挥到极限,衍化出神的生物。它们不须借助于我们习惯的工具,便能在地球上任意逍遥。” 凌渡宇晒道:“他们仍是毁灭了,看来还是有局限。” 圣女道:“生命不断寻求最理想的存在形式,它们是一个实验,我们则是另一个实验,它们失败了,现在轮到了我们。” 凌渡宇道:“但御神器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还未曾回答我。”圣女道:“在那诸神世界里,诸神身上发生了毁灭性的变化,当它们知道时,已没法再走回头路,唯有白白步向灭亡。” 凌渡宇奇道:“难道是战争?” 圣女道:“那是比战争还可怕的事。诸神的文明是完全侧重精神力量的文明,舍弃了物质的发展,可惜生命是须要物质和精神两者并行不悻的,侧重任何一方,都会走上灭亡的道路。诸神便是这样,当精神愈来愈强大,令他们可以刹那间畅游宇宙,思索最深奥的问题,身体却不断衰落破败,经过了以千年的奋斗,终于敌不过自然的定律,物质肉体的死亡,成为无可改变的事实。肉体死,精神所依归,同趋死亡。 ” 凌渡宇不解地道:“难道它们不能用精神去改变物质吗?” 圣女道:“在精神发展的初期是可以的,但当精神变庞大如海般的力量时,一个杯子怎以装载,或者以我们躯体,怎可以负担一万公斤重的脑袋,生命的演化是受自然法则的限制,一定要循序渐进,所以当它们发生问题时,已是回天乏力。” 凌渡宇道:“我不说真了解,也算有点明白了。所以我们这一代生命的遗存因子里,保留了这个教训,于是整个文明便倾向于物质的发展。” 圣女眼中发出赞赏的神色道:“你真是个有智慧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续道:“就在灭亡的前夕,诸神的灵觉聚在一起,把它们伟大的文明和智慧,以精神的力量铸形成一根圆管,那就是御神器,包含了整个文明的成果。” “她们又把动力和能量注进一块石里,成为装载御器的神石。再将这储存器用它们集体的力量,投射向宇宙无限的深处去,希望其他的世外文明能有机会接触到这经存在于地球上的高度文明。” 凌渡宇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说‘它回来了’的原因。”圣女道:“是的,它回来了,百多年前的晚上我和默金恰好在它回来的落点,可是,它为什么会回来?” 曙光从帐幕外透人来,他们谈了一整夜。 起程的时间又到了。--------------------------------------------------------------------------------第九章 御神器-------------------------------------------------------------------------------- 在平静、单调和艰苦的四天旅程后,来到了木祖克沙沟东南角,开始进入这奇异的区域.默金曾告诉他,木祖克是最古老沙漠的部分、变化多端,这不单是指忽来忽去的风沙和暴雨,还指它多样性的地貌。 在以千计的年月前,阿拉伯民族曾在这区域内建设了有规模的城市,后来随着天气的劣化、火山爆发、城市被废弃,最后成了沙漠中的废墟,成为豺狼出没的处所。 凌渡宇想起圣女对默金的咒语,咒他死后尸骨为豺狼分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大队人马每天重复的睡觉、走路、迸食和祈祷,再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在这孤独的天地里,敌人的威胁变成了遥不可触的东西。 圣女依然是那么沉着、飘然。通过了御神器,她运用发人类潜在的庞大能源,变成了不吃人间烟火的女神,就像黄金世纪里的神人。 默金的情况愈来愈坏,凌渡宇要和他共乘一驼,扶持着,他才能继续旅程。 第五天近黄昏时,他们来到一堵横亘的山丘前。 众人沿着山丘而行。 里奥道:“这是木祖克隘口,是从东南方进入木祖克唯一通道。” 凌渡宇升起不安的第六感觉,在隘口的另一边,横着令人震怵的危机。 凌渡宇道:“还有多久才可穿过隘口?” 里奥道:“再走上两个小时,入黑后可以穿过,进入魔鬼之心大峡谷。” 凌渡宇道:“假设有人在那里伏击我们,有没有机会逃走。” 里奥愕然道:“这不大可能吧!我们比白狼最少早了一天。” 默金沙哑地笑起来,咳着道:”假若白狼连夜急赶,不信他们迫不上你这班来游山玩水的人儿,哈……”又咳起上来。 里奥道:“这必须白狼清楚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才可赶在我们的前头。但这是极端的秘密,即管在族里,亦有圣女、德马和我知道。” 凌渡宇一想,这也是实情,连忙把这个想法抛开。 太阳下山后,气温急转直降,东北风猛力刮着,把尘吹得飞扬半天。 他们的速度被迫放缓,延迟了个多小时,才来到丘陵的断裂处,木祖克隘口。 峡谷深进,两旁高山陡峭,地上铺满砾石和鹅卵石。 两边一块块巨岩幽灵般竖立着,一副请君人内的模样。 圣女传下命令,在隘口外扎营。 这并不是原来的计划,只因风沙阻延,误了行程,被迫在隘口外休息。 风沙愈来愈急,到了午夜,老天哗啦啦下起雨来,打得帐幕“的咯”作响。 骆驼欢欣曝叫,仰头张口,让雨点直接流进干涸的喉咙。 在沙漠这么多天,还是首次遇上下雨,感觉分外新奇。 默金精神好了一点,坐了起来,喝着里奥烧给他的甜茶,一面和里奥高谈阔论。 凌渡宇蓦地面色凝重起来。 里奥不解地望向他,还未说话。 帐外传来尖锐的叫喊,跟着是一下枪响,接着四方八面都是人声和枪声。 里奥面色一变,一把抓起形影不离的冲锋枪,冲了出去。 凌渡宇一手拿回自己的武器,一手扶起默金,仓忙走出帐幕外。 枪声和喊杀声四起,骆驼狼奔鼠窜,战士们不断倒下。 敌人在明显的压倒性优势里。 一群人向他直奔过来,里奥一马当先道:“我来掩护,你两人和圣女先走。” 凌渡宇急道:“圣女在那里?” 里奥道:“没时间了,跟我们来。” 这群战士当先开路,在黑暗里向前进。 战士一个个倒下,鲜血随着雨水吸进沙内,不留下一点痕迹。 当他们来到峡谷口时,只剩下了二十多人,大半带着伤。 一个纤长的黑影从峡谷跳了出来,凌渡宇本能提起步枪。 里奥急道:“不!是圣女。” 圣女依然是那样气定神闲道:“随我来,探到了一条路。”枪声愈趋激烈,雨势却慢了下来。 里奥把身上的两个羊皮水羹搭在凌渡宇肩上,又把一条盛满干粮的袋扎在他的腰间道:“圣女不要这些,我们些凡人却不可一日无之。” 凌渡宇愕然道:”你不走吗?” 里奥肃然道/这并不是阿拉的安排,假若全部人都要走,便一个也逃不了,但只是三个人走,阿拉会保佑你们,朋友珍重了。” 里奥大喊二声,众战士随着他,当先往峡谷内冲去,枪声如雨般密集。 圣女道:“随我来!”往峡谷的一侧窜去。 凌渡宇一把架起默金,紧随而去。 四个小时后,他们远离了这令人心神颤动、血雨腥风的魔鬼峡谷。 天色渐明。 他们在山区内推进,圣女在前带路,袅袅停停,有若仙人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