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 藏地密码8 《藏地密码8》:喜马拉雅雪人出没,请注意!即使你没有读过《藏1》到《藏7》,依然不影响你直接读《藏8》!《藏8》的故事相对独立又绝对震撼! 了解西藏,必读《藏地密码》! 从来没有一本小说,能像《藏地密码》这样,奇迹般地赢得专家、学者、名人、书店、媒体、全球最知名的出版机构以及成千上万普通读者的狂热追捧,《藏地密码》是当下中国数千万“西藏迷”了解西藏的首选读本,也是当下最畅销的华语小说,目前销量已达到惊人的300多万册。 《藏地密码》被广大读者誉为“一部关于西藏的百科全书式小说”。 翻开《藏地密码》,犹如进入一幅从未展开过的西藏千年隐秘历史画卷……从横穿可可西里到深入喜马拉雅雪山深处,从藏獒“紫麒麟传说”到灵獒“海蓝兽传奇”,从宁玛古经秘闻到格萨尔王史诗,从公元838年西藏最黑暗时期的“朗达玛禁佛”到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两次派人进藏之谜……跟随《藏地密码》的脚步,您将穿越西藏深不可测的千年历史迷雾,看尽西藏绵延万里的雪域高原风光,走遍西藏每一个传说中永不可抵达的神奇秘境。 从《藏地密码》中,您还可以了解到不可思议的古格地下倒悬空寺、西藏极乐之地香格里拉,以及西藏历史上突然消失的无尽佛教珍宝去向之谜……雪山、圣湖、墨脱、象雄、布达拉宫、密修苦僧、传唱艺人、帕巴拉神庙、古藏仪式、千年兽战、神秘戈巴族、死亡西风带……一切都如此神秘、神奇、神圣。通过《藏地密码》,您将与西藏这一千年来所有最最最隐秘的故事和传说逐一相遇。 第五十四章 喜马拉雅雪人之谜 斗蚊 突然,密林之中,响起了整齐的“嗡嗡”之声,那种声音让卓木强巴、巴桑等人本能地汗毛直立,身体曾受到过的严重创伤此刻又被回忆起来。美洲杀人蜂!虽然不确定现在到这里来的是不是那种东西,但声音无疑惊人的相似。 岳阳紧张地举着望远镜,忽然将望远镜丢给了旁边的肖恩,惊呼道:“是蚊子!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蚊子!”他开始检查身边的武器,可是选来选去,怎么也找不到一件可以很好地消灭蚊子的武器。那些在空中飞行的杀人机器,无疑是可怕的,只要一想到美洲杀人蜂,岳阳就不寒而栗。 肖恩的脸色也白了,他将望远镜递给卓木强巴时,手腕甚至有些抖动。卓木强巴接过望远镜一看,整片密林由近及远,好像被淡淡的烟雾包裹着,他明白,那些飘荡的烟雾便是成群的蚊子大军。而飞在前面的先锋部队,已经非常清晰地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中。那只能被称做飞行的怪物——是的,任何人骤然看见体长超过一米的蚊子,都毫无疑问会认为那是怪物。这些怪物有一个布满网球眼的脑袋,大约有婴儿头颅大小,后面拖着一个好似牛皮水袋的腹部;浑身上下,就连翅膀上也布满了钢刺一般的硬毛,在绿色视野的夜视镜下,灰白相间的条纹变成黑色和白色相间隔;脑袋和腹部之间好似被绳子勒过,随时都有断掉的危险,真不知道这两部分是怎么连接在一起的;而真正让人战栗的,便是蚊子那标志性的吸血口器。这些怪物的头上,全长着那足有一尺长的口器,就像一支超大号的注射器针头,不难想象,为了吸到巨蜥的血,这些口器必须足够锋利;而那双触须,则在针头上方挑衅似的上下挥舞。 卓木强巴放下夜视镜时没有递给下一位队员,因为已经不需要了。怪蚊振翅而来,出现在火光之中。黑暗深处,则是一阵阵刺耳的“嗡嗡”之声,让人无法猜测究竟有多少。 张立的眼睛在各个背包上游移不定。岳阳问道:“找什么呢?” 张立有些紧张道:“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杀虫剂。” 岳阳道:“杀虫剂对这些大家伙有用么?要是下层那些巨蜻蜓能来就好了。” 肖恩安慰道:“别担心,别担心,据我所知,远古的巨型蚊子应该是吸树汁的。” “开火!”卓木强巴心知这当头来不得半点犹豫,不管这些蚊子是不是吸血,都不能让它们距离队员太近了。 火光乍现,飞舞在空中的可怕怪兽纷纷坠落,但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被枪击落的只是很少一部分。越来越多的巨大飞蚊环绕在他们周围,显然对火障显得十分畏惧,不敢贸然突入,而真正被击毙的蚊子可谓极少,大部分只是被击落,在地上奋力翻身,又重新站了起来,隔着火墙与墙里的人遥遥相望。地上的蚊子数量多了,开始层叠踩踏的时候,巴桑毫不犹豫地将手雷扔了出去,将那些怪物炸得支离破碎,四散纷飞。 而岳阳则注意到,那些蚊子翅膀上燎起的火星,就好像尚未燃尽的纸灰,一道道火线从翼翅上掠过,那些翅膀瞬间变为灰烬。“它们怕火,用火烧它们!”岳阳立刻大叫起来,同时用脚踢起一蓬火星。火星落入蚊群之中,就好像引燃了秋天的草原,那些蚊子身上的硬毛同许多动物毛发一样易燃,而它们的翅膀显然也是易燃品,燃烧速度极快,那蓬火星对地面蚊群造成的伤害,甚至比巴桑的手雷还要厉害。其他人纷纷效仿,一面持枪击落空中的飞蚊,一面用脚踢打火堆,或是拾起燃烧的木棍向蚊群中扔去。 然而更多的蚊子已经升入高空,那一台台振翅的杀戮机器显然已经适应了那道火墙障碍,它们升到火焰无法燎烤到的高度,然后在火圈中心盘旋,跟着羽翼一停,像箭头一样直扎下来。 “小心!小心!”避开箭镞一样的密集攻势,在火圈里的人已经顾不上地面的蚊群了,他们的枪口纷纷直指高空,抱着能打下多少就打多少的态度,子弹毫无保留地向上发射。 “刷”的一声,一支利剑插在张立身边不足一米远的地方。张立毛骨悚然地看着这个怪物四脚用力,正打算把那支巨大的针头从泥沼里拔出来,他抬手就给了那个家伙一烧火棍,那家伙全身顿时被火星缭绕。眼见火圈的火势小了,张立向右冲了两步,拉动第二根缆绳,另一桶汽油顺着搭建好的沟槽倾泻入火圈之中。火上浇油,火势顿时大了一倍不止,火苗噌地蹿起十数米高。那些升空高度不够的巨蚊被火一燎,顿时跌落火圈之中,它们的躯体则化为新的燃料。 火圈内,飞蚊像轰炸珍珠港的飞机般一架接一架地自杀式袭来。人们狼狈地躲避着,不时开枪还击。跌落在圈中的巨蚊并未死去,有的翅膀被泥沼粘住,腹部朝天六爪乱蹬,有的则四处乱爬,瞪着筛子样的网状眼睛,挺着那针头一般的凶器乱刺乱扎,有的从火中挣扎爬出,浑身蹿火。火圈外也是同样情形,只是蚊群的数量比火圈内更多,层层叠叠,挤挤挨挨,尚有火线蔓延,场面更加惊人。警告声、惊呼声、尖叫声、枪声、爆炸声、振翅声、火烧的“噼啪”声,都夹杂在一起;开枪还击的、躲避攻击的、用木棍引火的、扔手雷的、扔火把的、扔吸引弹的……场面十分混乱,一时间好似到处都在爆炸,到处都在燃烧。 随着跌落火圈的巨蚊越来越多,他们几乎陷入了与巨蚊的肉搏战之中,什么队形、阵法,全乱了套,不是撞上自己人,就是撞在蚊子身上。哪怕只被蚊子身上的刺毛刮一下,也会留下一道明显的伤口,如果被巨蚊那注射针头扎一下的话,很难讲还有多少活命的机会。 混乱中,卓木强巴闪身避开正面冲来的一只巨蚊,只觉大腿火辣辣的一阵灼痛,裤管被那蚊子的硬毛擦破了,三道口子像被猎犬抓过。他飞起一脚,踢翻了另一只巨蚊,卡宾枪的子弹打完了,就用五四式手枪射击,大团大团的稀泥样浆汁被打得飞溅。右边又有一只巨蚊爬行而来,那冲势迅猛,哪里避得开,卓木强巴当机立断,身体一扭,冲着那小脑袋拍了一掌,只觉拍在一个装满谷粒的麻袋上面,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令他全身一紧。不过还好,那蚊子脑袋与身体的结合部位果然不牢靠,被卓木强巴这么一拍,竟然将带着注射针头的脑袋给拍掉了,一些好像融化了的巧克力样的物质从那断口处汩汩涌出,而那具身体依然向前冲去,直到冲入火圈中。 “啊!”的一声惊呼,唐敏被一头巨蚊冲翻在地,另一只冲过来,整个身体已经趴在了唐敏身上,凶器高高扬起。一直守护在旁边,时时关注着敏敏的卓木强巴,哪里会让唐敏受到一丝一毫伤害,只见他手臂一长,竟然将那注射器针头握在了手里,用力一扯,连同那小脑袋和与身体相连的管状物一股脑儿扯了下来,远远地扔出去。 “上面啊!”躺在地上的唐敏惊呼道,连连后退。卓木强巴抬头一望,一只挺着利剑的空袭者正对敏敏扎了下来。已经来不及了,卓木强巴突然伸出自己的左臂,生生承受了这一次攻击。吸血的针管毫不客气地扎穿了卓木强巴的手臂,但同时,卓木强巴右手那把已发射完子弹的五四式手枪也砸了过去,一枪托把那小脑袋砸了个稀烂。 可是后面斜刺里又冲杀过来一只,卓木强巴手臂上挂着针头还未取下,身后护着敏敏,眼看是避不开了。便在此时,肖恩从另一侧冲过来,他不敢直接去抓那巨蚊的口器,便将身体一横,与那只袭击卓木强巴的巨蚊直接撞在了一起,半空中还侧过头来,对卓木强巴露出一个绅士般的微笑。 “噢,我的神!”紧接着就听肖恩用英文大叫起来。那只巨蚊的口器不偏不倚,插进肖恩臀部肉多处,只见他捂着屁股又蹦又跳,却始终甩不开那坚挺的凶器。 巴桑帮肖恩解了围,他一脚踢开那巨蚊身体与脑袋的连接处,跟着他自己也差点被偷袭,赶紧一个侧扑翻滚避了开去。肖恩自己拔出了针头,兀自“嗷嗷”呻唤不已。 这时候,有人叫道:“接着!”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扔到了肖恩手里,竟是一个带氧气瓶的呼吸面罩。只见吕竞男拼命地朝着水塘甩动手臂,大叫:“跳进水里去!跳进水里去!”火光映照下,岳阳和张立早早地跳了进去,头却露在水面等着拿呼吸面罩。 亚拉法师守护在一旁,只见他左一掌,右一掌,正拍反拍,就好似随手甩着耳光一般,将向他靠拢的蚊子头部统统拍掉。失去了脑袋的蚊子就算再多,也不容易造成致命的伤害了。而吕竞男在一旁打开背包,向那些仍在避难的人和已经跳进水里的人分发呼吸面罩。 其余的人也拿到了呼吸器,“扑通扑通”一个个跳入水里,向较深的地方潜去。巴桑跳入水中之前,正看见亚拉法师犹似闲庭漫步一般挥舞着手臂,姿态优美得好像交响乐指挥家,心中不由一寒:“这老头儿……” 谁也不敢断定那些从空中俯冲的蚊子会不会像水凫一样一头扎进水中,不过既然是岳阳通过观察分析得出的结论,水底应该是暂时安全的。 透过岸边熊熊的火光依然可以看见,那失去了目标的蚊群在水塘上空久久盘旋,最终才不甘愿地飞舞着离去了。如果没有简易的呼吸装置,他们根本无法在水下待这么长时间。 为了安全起见,又怕蚊群狡猾地躲在一旁,他们在水下多待了一会儿才重回岸上。火光已经渐渐熄灭,岸边就像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到处是弥漫的硝烟和烤焦的尸体,回忆起片刻之前的生死之战,那些仍活着的、还在不住扭动的虫体让他们心神不定。 唐敏检查了大家的伤势,卓木强巴被扎的那一针从尺骨和桡骨之中穿过去,肌肉有所损伤,但并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扎破大血管,进行清创、消炎、引流、包扎之后,甚至还能活动。相比之下,肖恩受的伤似乎要重一些。唐敏看着肖恩左臀的伤口,能让肖恩叫着跳起来,那一针刺得肯定不是一般的深,那拇指粗的创口内全是红色的翻卷的肉,不知道有多深,不过从肖恩的表情看,起码穿过臀大肌直插到髋骨,或许刺穿了髋骨。这种深度伤口,连清洗都很困难,唐敏不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看着肖恩“咝咝”地吸着冷气,唐敏有些犹豫。吕竞男看唐敏手中拿着的并非一次性塑料注射器,而是不带针头的玻璃注射器,大概知道了唐敏打算怎么做,她拿过玻璃针筒在火上燎烤道:“我来。”又对肖恩道:“有点痛,忍着。”跟着将针筒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就像摁钉子一般将整个针筒摁进了肖恩屁股上多出来的那个洞里。 “唔……唔!”肖恩疼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 吕竞男将针筒内的液体完全注入那个洞内,拔出针筒,为了让伤口得到彻底的清洗,她又注入一管,并像搓衣服一样在伤口附近揉了揉,只痛得肖恩没昏死过去。“这样的伤口,若不彻底消毒,极易造成感染,是吧?” 唐敏心惊肉跳地点了点头,终于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自己永远不可能达到吕竞男的境界。她想起了那名医师告诉自己的话:“作为一名医生,首先得学会残忍。” 事后大家分析造成巨蚊袭击的原因,已经痛得半死不活的肖恩的解释最为令人信服:普通的蚊子便能感应到一公里外的气息,而那些巨蚊的嗅觉明显更为敏锐,恰恰他们刚干掉了一头巨蜥,估计巨蜥的血液气息便是将那些恶蚊吸引来的元凶。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被这群突如其来的蚊子大军扰得无心睡眠,伤痕累累。更为严重的是,大部分武器在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斗中消耗得七七八八,如果再次遭遇可怕的怪物集团军,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这一夜注定将无法平宁,同样的悲惨遭遇也发生在另一群刚刚降落在香巴拉的现代人身上。西米一行人就如岳阳所预料的一样,是直接朝着工布村降落的,不过他们仅有十三人成功降落在工布村内,还有四人降落在了第二层平台上。他们的全部装备也只有三个集装箱到达了预定位置,还有两个则不知去向。随后,在工布村的十三名伞降者便由于与第二层平台相距太远,只能听到斑驳的杂音和猛不丁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那些惨叫的声音如此剧烈,以至于不用对讲系统也能听到。 “那两个佣兵……咔咔……撕裂……噼叭……撒了一地……啪嗒……咔喀……啊!救……” 西米踌躇满志地告诉其余的人:“听到了吗?这里就是你们想来的地方!这可不是一般的地狱,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得听我的!” 马索接口道:“没错没错,你们都听清楚了吗?在这里,我们一定要听西米老大的,只有跟着西米老大,我们才能找到那处宝藏,也只有西米老大才能让我们活下去。对吧,西米老大……”说着,咧嘴笑望西米。西米看着马索那副面容,就像看到一只伸长舌头猛摇尾巴的哈巴狗。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带够储存水,离开了那个可怕的水塘。由于大量的武器弹药消耗在昨天夜里,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且快速地前进。卓木强巴给肖恩削了根拐棍,并扛起了他的背包,肖恩像铁拐李一样一拐一拐地跟在后面。做这一切的时候,卓木强巴偶尔用复杂的眼神看看吕竞男和亚拉法师。要知道,如果没有昨天晚上肖恩挡那一下,这时拄拐或是躺在担架上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而吕竞男的话又不时回荡在脑海中,让他脑子里一团混乱。 岳阳和张立在前探路,路上遇到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大多都避了开去,实在避不开的也被消灭掉了。奔波大半天,总算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平台边缘,对他们而言,目前只有沿着边缘前进才不至于太危险。 沿着边缘没走多久,岳阳眼睛一眯,像是发现了什么。张立见状也极目眺望,但毫无所得,转而问岳阳道:“发现了什么?” 岳阳道:“不知道,再走几步就能看清了。”又走了一段,岳阳突然一声欢呼,向前冲去。张立不明就里,也跟着冲了过去,后面的人依次跟上。 这时大家才看清了,一个降落伞在平台边缘被风吹得摇来晃去,但就是动弹不得。在伞的下方有一个长条状的方形铁筒,有些像集装箱模样,不过比集装箱要小。走到近处,才发现那不是一个箱子,而是数个大号的旅行箱紧密地扣接在一起,箱子的外壳都是合金钢制成。张立也认了出来,这是特种兵常用的伞降物资。通常这样一个组合箱,里面有装备一个小组的全部常用物资,包括武器、药品、食物等等…… 新装备 岳阳喜道:“哈哈,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一定是那群伞降者的空投装备被风吹得转了向。看看,激光制导仪被撞坏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啊。”对于他们而言,这批装备无异于雪中送炭。 卓木强巴拍了拍这些钢制金属壳,伸手拉了拉,嵌合得很牢固,根本取不出。张立一面取电脑,一面道:“没用的,现在这些箱子被锁定为一个整体,没有光碟解码根本就取不出来,更别说打开了。”他飞快地接驳上电脑,并开始寻找接口,同时道:“不过我们也有电脑,破解这种密码,并不比破解古人的机关难多少。” 胡杨队长道:“他们怎么运上山的?这可是件大家伙。” 岳阳道:“蚂蚁搬大象啊。分拆出来,里面每一个箱子就等同一个登山背包,譬如四十人登顶,在山顶上再把它组装成四个大箱子空投下来,十个一组。像这个组合箱,就是由八个箱子拼接起来的。” “哐当”一声,张立道:“第一个箱子打开了,取走。” 巴桑就势拖出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横放在地,“叭叭”打开箱子。刚一摁开箱子两旁的扣索,那箱盖就在气压泵推力下自动升起。箱子内部由上及下被金属网格分做三层,每一层里的码放物资一览无余。 第一层是医用物资,包括特种部队急救包、维生剂,还有些不常见的针剂和胶囊。吕竞男从外包装的英文缩写判断,那些针剂和胶囊的作用有麻醉、导致昏迷、毒性气体等诸多品种。 第二层是上下两层中间的一个夹层,显得稍小,里面全是7.5×2.5×1厘米的方形小块,塑料真空包装,有些像压缩饼干,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可以称做含多种微量元素和维生素的压缩饼干。岳阳阅读着包装上的蝇头小字,片刻就露出惊骇的神情,拿起一块小小的方形饼干道:“只需一片,就足以提供人体一天活动的全部能量,我的天哪,恐怖的美国科技!这里有一、二、三、四、五……”岳阳数了数,中间的小格子里放的这些高能压缩饼干不下一千片,足以吃两年多。 吕竞男也接过一片,看了看道:“五年的保质期,外包装用的太空薄膜技术,看来是作为宇航食品研发的。我知道美国正致力于研究一种药丸式高能合剂,他们希望能做到药丸那么大一粒就可以满足人体一天的需求,看来他们已经取得一些突破了。” 胡杨队长对此也很满意,接着道:“为了不让食用者产生厌烦情绪,还设置有不同口味。” 第三层则是武器,像女士的美容盒一样被分做许多小格,武器被泡沫固定在小格中。最大的武器格占了四分之三的空间,正中斜放的主武器外形酷似M16A4外挂榴弹发射器,不过看得出性能和技术指标都要远超M16;左上侧配一对斯太尔TMP微冲,右下是一把战术USP带红外瞄准手枪。微冲和手枪各带五个弹夹,主武器则是十个加长弹夹。在武器格下侧是三排狭长辅助格,第一排十枚榴弹,第二排五枚手雷、五枚闪爆,第三排是腕表式飓风炸弹。主武器格的右侧是数个方形小格,里面装备有一些特种子弹,诸如穿甲弹、照明弹、爆裂弹等等。还有一格里摞了三个小号地雷。 连巴桑也对这样的武器装配震撼不已,这样装配的特种单兵在战场上无疑是可怕的敌人,就差没单兵火箭筒了。 而岳阳则发现,第三层底部距离这个大箱子的底部还有不少距离,他们看到的这三层,恐怕只占了箱子的一半空间。岳阳试着推了推箱子,跟着“哗”的一声,将装有武器的格子像抽屉一样拉了出来,只见箱子的下面,果然还有一套完善的装备…… 钩锁、钩锁发射器、安全绳、主绳、快挂、大小8字环、岩塞岩锥、登山镐、鞋、帽、护膝、护肘、探照灯、手电、单人睡袋……一切户外生存装备可谓应有尽有。最下方还压着一个折叠好的硕大背包,显然背着那钢壳箱子不利于长途野外迁徙。 肖恩拄拐蹦了两步,惊呼着:“太完美了,太不可思议了!”他想了想他们自带的装备,居然还有大部分都是自行组装的,顿时有种垃圾的感觉。 张立搭腔道:“一分钱一分货,人家装这一个箱子的钱,装备我们所有人都绰绰有余。第二个箱子打开了,取走!” 唐敏欣喜地望着卓木强巴,现在他们有了这些装备,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几率无疑大了许多。卓木强巴像是知道敏敏在想着什么,对着唐敏含笑点头。唐敏抱着卓木强巴的胳膊,靠在卓木强巴的肩头。吕竞男望着装备,眼角余光却总控制不住。 胡杨队长道:“怎么没有水?” 岳阳道:“除了在特定作战区域,特种部队是不携带饮用水的,至多带一个水壶,绝大多数是就地取水。总不能背着几十斤水满山跑吧。” “连衣服都没有。”胡杨队长又道。 巴桑冷冷一笑,张立忍不住答道:“通常野外作战,一套衣服就穿好几个月,何况通常都是男性单兵,不像我们有女眷。”刚脱口而出,他就感到凌厉的眼神杀气腾腾,赶紧补充道:“不过特种女兵也能和男兵一样行动,不,不,有时候还更优秀。”说完吐着舌头,冒着冷汗,暗骂自己多嘴,继续破译他的密码去了。 幸亏吕竞男更多的思绪并没有放在张立的言语上,她思考着另一件事情,她警告大家道:“别高兴得太早了,这只是敌人遗漏的装备,由此我们可以想见敌人拥有的配置。这样的敌人,难道不应该让我们保持警惕吗?” 吕竞男的话让大家冷静了下来,唯有巴桑爱不释手地调试着那些武器。想想也是,他们只是侥幸发现了其中一个组合箱,而根据岳阳的说法,对方绝不止一个这样的箱子。精良的武器和装备让他们能面对更凶猛的猛兽,适应更险恶的环境,不过同样的装备出现在敌人身上,就只能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八个箱子全部解开了,其中的七个箱子是完全一致的标准配置,不过另一个箱子里则与别的箱子完全不同——里面没有医疗急救包,而是一个装满手术器械的公文箱,是外科医生出门常带的那种:各号手术刀、镊子、钳子、扩张器,还外带一个便携式3D彩超和心电复苏仪,一个冷藏密闭箱内有数袋备用成分血;没有食物,却有一套完善的通讯装备,那套通讯器能比原子表更远距离通讯,还有电子夜视红外视双模式望远镜和激光制导追踪器;没有常规武器,却有两具单兵火箭筒、一架分拆开的中型机枪、两个弹鼓、两把远程狙击枪;下面还有手摇式发电机、雷达、拾音器…… 巴桑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了解他的人知道,这说明他已经非常高兴了。在巴桑看来,拥有这些,才是一个完整的作战单位。 岳阳看着这批器械,分析道:“我们的敌人显然也非常专业。从这些配置上看,他们至少有一个医生、两个侦察兵、两个狙击手、两个爆破专家,专业的通信设施,显然得有电子器械的高手来操作。如此配置的八个人,的确是可怕的特种作战团体,和我们在倒悬空寺遭遇的时候相比,这批人又进步了。很显然,和我们一样,莫金打算将他的士兵都训练成特种部队中的精英特种部队。嗯?奇怪……” “怎么?”在这些问题上,吕竞男有时也要询问岳阳——这个极具天赋的侦察兵,最擅长在普通事物中察觉常人不易察觉的问题。 岳阳重新察看了一遍整套装备,道:“完善的作战系统和辅助配备,可是,如果他们是来寻找帕巴拉神庙的,那神庙可是千年古庙,里面机关重重,怎么可能连最普通的探测系统都不配备?起码蛇眼一类最常用的探测装置应该有一套啊。” 吕竞男已然明白,点了点头。 胡杨队长道:“你的意思是说?” 岳阳道:“如果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极有可能,他们打算分批次进入香巴拉。而这次来的第一梯队,只是作战单位,任务是扫除障碍以及探路吧!” 众人默然。如果说这些敌人只是先头部队,那么后面还有多少人会进入香巴拉就难以估计了,总之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肖恩已经拿起一块饼干,向卓木强巴和吕竞男询问道:“可以……可以吃一块吗?”在早上没有谁愿意去享用那些长满毛的蚊子,后来在路上打到一些节肢动物,但没有油盐的烤肉并不能让人食欲大增,一天奔波下来,此刻腹中已经空空如也。 “当然。”卓木强巴毫不犹豫地答应着。 吕竞男看着卓木强巴道:“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搭岩营好了。”她看了看那些手术器械,又道:“肖恩的伤口还需要处理一下。” “好的。”卓木强巴道。 此时,肖恩已将饼干薄膜剥开,嚼道:“草莓口味,我喜欢这种味道。”吃到一半,奇怪道:“这是什么?”只见他从薄膜内侧抽出一片薄薄的好似口香糖的东西。 看着那薄片的包装袋,肖恩不由苦笑了一下,装备差异太大了。岳阳道:“是什么?”他接过薄片,没想到竟然真是口香糖,看了看,他也笑了笑,很是无奈。唐敏也好奇道:“是什么?” 岳阳递过去,道:“真是口香糖。说明上写得很清楚,在进食后服用,可以起清洁口腔的作用,而里面含有的部分物质,有提神醒脑的功能,通过舌下吸收。而且咀嚼增加脑部血液循环,使人的反应性和判断力都大大增加,有助于团队配合和协调作战,这也是许多篮球、足球运动员在比赛时喜欢嚼口香糖的原因。还有最后那一行字,你看到了吗敏敏小姐?里面含有钝化处理过的rdx。” 唐敏不由轻轻呼道:“塑胶炸弹!可是没有引爆雷管啊?” 岳阳道:“充分咀嚼后将包装纸反包过来,那时候就千万不能用任何重力去挤压它了。” 胡杨队长听得一愣,道:“这好像已经不是特种部队需要使用的东西了吧?” 岳阳点头道:“间谍才会使用这种具有隐蔽性的武器。连包装纸也不浪费,我们对手的装备,恐怕已经不是精良所能形容的了。” 张立一直蹲在最后那个箱子前翻找着什么,很仔细,也很小心。卓木强巴道:“找什么?” 张立一头汗水地站起来,摇头道:“激光发射器。他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唯独没有准备激光发射器,好像我们的对手不打算再与外界联系。照理说他们是从上面下来的,一定知道顶峰除了激光,再没有任何电信号可以穿越。” 岳阳道:“这个很简单。我们的对手,也害怕他的队员中有不纯成分,他比我们更害怕这里被别人发现呢,这完全符合莫金的作风。” 稍加调试,张立将一个通讯器扔给岳阳。岳阳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将这个装置挂在耳朵上,将半片可开合的眼镜片合过来遮住右眼,耳塞塞进耳朵里,麦筒正对着嘴角,还有两根数据接驳线垂在肩上。张立又扔给他一个手机大小的数据中转器,岳阳将那手机插入胸前口袋,接好数据线,按动耳朵上方那两个简单的按钮,很快他眼前的镜片上出现了其余七个通讯器的方位和与他的距离,由于此刻其余七个通讯器都没通电,所以镜片上的数据都是零。岳阳也不禁得意地吹起口哨来。这套装备,简直就是为他们这种侦察兵量身定做的。 看着岳阳熟练地调试,吕竞男问道:“你以前用过这套系统?” 岳阳道:“哪有机会接触这么高级的东西!教官,你用过没有?” 吕竞男摇摇头,心中暗道:“没用过怎么会如此熟悉?” 张立在一旁补充道:“还有一台中央处理器,到时候由一个人背着,通过镜片旁边的摄像头,我们中的任意一个人都可以调出其余人此刻眼前看到的景象。还有那个毫米波雷达,它会为我们提供生命的活动范围和移动轨迹。” 岳阳双手在胸前握紧拳头,激动道:“不管这是哪批队伍,我都爱死他们了!一人一个背包,简直就是为我们定做的。” 张立道:“谁说正合适?这里只有八个背包,我们却有九个人呢,除非再……” 岳阳赶紧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张立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差点又说了句很不吉利的话。 吕竞男道:“别激动了,天色不早了,搭岩营吧。我们的对手使用睡袋,看来他们对香巴拉还是不够了解啊,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失误了。” 其余人员负责搭岩营,张立的小型雷达站搭建好了,很小,但是方便携带,为了测试雷达的扫描范围,张立让岳阳带着通讯器向后移动。唐敏和吕竞男联手对肖恩施行了简单的伤口手术处理,去掉坏死的组织,进行了引流缝合,这次有麻醉剂,肖恩没有受到太多痛苦。只是创口很深,照敏敏的意见,肖恩本不该继续行走,这样对创口的愈合极为不利,不过肖恩却表示没有问题,绝不会掉队。 张立对雷达的探索范围也有了初步定论,最大探测范围十公里,如果天线放置在树顶,探测范围还要大。只是这并非张立想象的生命探测雷达,只是一个动态捕捉雷达,它只能捕捉快速移动的信号,如果是静止不动或缓慢移动的物体,则无法和森林区分开来。 第二天,重新整理了装备,继续向左前进。不过如今他们的信心大增,有了这一身装备,就算再遇到数头那种可怕巨蜥的围击,他们也有信心将其消灭。他们一直沿第二层平台边缘前行,由于不需要再为食物担心,除了取水,他们几乎不需要深入密林,如此一来,行程不由快了许多。但同时他们也想到了他们的敌人,同样的,敌人也不需要为食物担心,因此他们原先估计的十天路程差距,估计得缩短到五至七天左右。 前两日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偶尔有一两只怪兽冲出森林,也很轻易被消灭了。肖恩还能饶有兴致地告诉大家,这只是什么属的生物,从外形能看出什么生物特征,那只是食草还是食肉,从它的器官可以看出它是如何捕猎的,等等。 须弥山 卓木强巴带着他的队伍,在这片野兽横行,却没有人烟的荒野森林中踽踽前行。他们一路抛却了恐惧和疲惫,暂忘了沉痛和忧伤,用岳阳的话来说,既然不管多么悲痛,也要向前走,那为什么不快乐地向前走呢。 这两日的唯一缺憾,就是肖恩的臀伤,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日益加重的趋势。到后来,每拄一拐,都能听到他轻轻发出“咝”的声音,看起来应该是在竭力坚持,但额头的冷汗还是忍不住渗出来。在吕竞男和唐敏联合诊断后,认为肖恩的伤势已经不利于继续行走了。当时肖恩的脸色都变了,这些天,他一直都克制着,尽量不让这种情况出现。但随后,卓木强巴的建议彻底改变了肖恩的担忧。卓木强巴建议,是否能为肖恩做个担架,大家抬着肖恩继续上路。吕竞男和亚拉法师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但最终还是认同了,就算怀疑肖恩带着什么样的目的,但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在这样的环境中扔下肖恩,他们前进的速度,只可能比抬着肖恩走更慢,更何况他们并没有什么证据,这支队伍也不可能扔下受伤的同伴。 这些天来,亚拉法师和胡杨队长一刻也未停止对工布村日志和经文残卷的整理,希望从中继续发掘一些有用的线索。其他人做完手中的工作,有时也会去帮忙,最近敏敏和吕竞男照顾肖恩的时间要多一些,于是张立和岳阳在完成防御和侦察之后,也来帮手。 原本所有资料只保存在电脑里,仅亚拉法师一人进行翻译和理解,如今,莫金的装备中有小型储存设备,法师可以将电脑里的资料按时间段分发到不同队友的储存设备中,对工布村日志的研究效率大大提高。 张立分到的一段日志,似乎记载的都是琐事,某年某月去某地,带去了多少东西,换了些什么东西。饶是如此,他也发现许多生僻词,他不明白意思,只得向亚拉法师请教。 来到亚拉法师身边,法师正和胡杨队长进行着激烈的讨论,说着六道、八瓣莲花、宫殿什么的。突然,胡杨队长暴喝一声,激动地抓住亚拉法师的手道:“还记得大天轮经是怎么描述这个世界构成的吗?最开头的记载!” 亚拉一失往常的平静,瞪着眼睛道:“你是说,这不是香巴拉?没错,它与记载是不一样的,它是整个世界!” 胡杨队长用拳头捶着旁边的巨岩道:“这就对啦!这就对啦!” 张立一头雾水地问道:“法师,胡队长,你们说什么呢?什么不是香巴拉?怎么对了?” 亚拉法师解释道:“其实,我们在研究工布村的日志时,就发现他们对这里的称谓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香巴拉,而是另一个词,我们想当然地以为,这个词就是指香巴拉。可是今天,胡队长明确地发现了香巴拉这个词根,按照工布村日志所描写,香巴拉应该是在第三层平台之上的某一个地方。” 张立道:“我……我不明白,法师,你把我搞糊涂了。这里,不是香巴拉?香巴拉在第三层平台上的某一处?那这里……这里是什么?我们翻译出来的香巴拉密光宝鉴呢?又指什么?还是我们翻译错了?” 胡杨队长呵呵一笑,用力拍了张立后背一掌。亚拉法师点头道:“这也正是我们刚才在争论的问题。如果这里,这整个裂谷空间,并不是香巴拉,香巴拉只是这其中的一部分,那么,这里究竟是哪里?而就在你来的时候,我和胡杨队长已经得出一个较为准确的结论了。” 亚拉法师将目光投向平台边缘,悠然道:“古代的戈巴族人,将这里看做一个独立的世界。他们认为,无论是穿越冥河,还是翻越神圣雪山,那都是超脱生死的过程。在他们看来,这整个裂谷空间,就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这里就是全世界、全宇宙,这三层呈倒锥形的平台山体,就是须弥山。” 张立仍是不解,胡杨队长解释道:“你还记得大天轮经里怎么描述宇宙构成的吗?物质世界是由地、水、火、风四轮构成的。风轮处于虚空之中,其内是它所承托着的火轮,有七重,其第七重为金刚山,或名马面火山;火山的里面是水轮,也有七重,其第七重为盐海;它的里面是地轮,地轮的中央是须弥山,须弥山上下有沿圈,状如铜碟的边缘向外翻伸,下层最小,往上渐大,实指一个上大下小、倒立的圆锥体。你再想想我们寻找这个地方的经历,雪山外,是狂乱的罡风,而整个地下海和冥河甬道结构,都是古火山活动造成的,火山熔岩形成了地下海,而这三层头大脚小的倒锥形平台就在海中。其实,我们一直没有将这种倒锥形的结构与须弥山联系起来,如此看来,我们攀登的这三层倒锥形的平台,就是须弥山啊!” 张立讶然道:“这……这是须弥山?那香巴拉呢?香巴拉密光宝鉴指的不是香巴拉吗?” 胡杨队长道:“我想,我们以前理解错了。香巴拉密光宝鉴中,那条暗藏的线,不是指引我们前往帕巴拉神庙,而是指引我们前往香巴拉。香巴拉,只是这整个须弥世界中的一部分。世人要想在外面的世界中找到香巴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香巴拉,是在这里面的世界中,这……是完全不同于外界的世界。你看这里……”胡杨队长指着电脑对张立道:“这些最底层的工布村人,他们自称村子坐落在圣域与蕃域的交界,这亦是大天轮经中对须弥世界的描述。须弥山沿着山根分做四个象限,每一象限为一洲,每一洲再均分为东、中、西三区。通常对大天轮经的理解认为,我们这些凡人居住在南洲中区的北半部分,而这部分再分为六个区域,由北而南是雪山聚、香巴拉、汉域、黎域、蕃域、圣域。研究学者们认为,佛教是自印度传入,所以圣域当指印度,蕃域指西藏,黎域大致是新疆一带,雪山聚指大陆的最北端,至于香巴拉究竟在什么地方,尚无定论。还有种种论断,一致认定古人所说的须弥山,其实就是指喜马拉雅山,谁又想得到……谁又想得到!原来须弥山,是山中之山!” 张立完全沉浸在震惊之中,须弥山、香巴拉,这些传说中的名词,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他们面前。亚拉法师夺过电脑道:“我们还需要查阅更多的日志,看看能不能结合铜镜上的图绘制出一幅详细的须弥山地图来。哦,对了,张立,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立回过神来道:“哦,是的,法师,这里有一些记载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请你帮忙看看。”说着,他将自己分得的一段资料接驳入电脑。 亚拉法师看着资料,奇道:“里面有很多修饰性的词语,难怪你看不懂。咿……”看着看着,亚拉法师露出了祥和的微笑。张立在一旁紧张道:“怎么样?法师,上面写的什么?” 亚拉法师解释道:“这应该是记载村志的那个人,写的一段类似于游记的东西,就是将他本人到过的地方,以及所见所闻描写出来。嗯,这个时间……按天轮历法推算……”亚拉法师重重地敲击在电脑键盘壳上,激动道:“这段资料,或许是我们发现的,距离工布村发生灭族时较近的一段资料了,要好好研究一下。张立,你注意找一下,你拿到的那部分资料中,还有没有类似的段落描写,统统找出来。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工布村被屠村的原因。” 张立点头道:“好的。那,法师,这段到底写了些什么啊?我只知道里面有个人名,应该是叫阿米什么的吧?” “玛吉阿米,好美的名字!”亚拉法师悠然赞道:“看来,这位工布村的记载者对这个小姑娘十分留意,每次提到玛吉阿米,都用了不少修饰词。” 听亚拉法师这样说,连胡杨队长都产生了兴致,张立更是在一旁催促道:“念出来听听,念出来听听。” 亚拉法师酝酿了一番,以低沉的嗓音缓缓念诵道:“今夜,久违的明月普照大地,林海涛声在月光下演绎着一曲优美的合奏,月影斑驳,星斗转移,透过林荫洒下的月光满缀碧绿的芳草地,大地上如有星河流淌。我头顶着星光,脚踏过星河,迎着微凉的清风前行,这美不胜收的夜景让我忘记了时间和疲倦。渐渐月已沉影西去,天边曙光微露,晨曦第一缕阳光透过尚未合拢的雾霭照拂森林,晨露凝结成一个个精灵,颤动的露珠在新发的绿叶上俏皮滚动,幽静的森林中传来清脆的鸟鸣,欢畅的溪水一路轻歌,它们自雪山来,纵贯圣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寻觅到如此宁谧的圣域。这将注定是一个不凡的早晨,我踏着松软的草地,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指引着我去寻找什么,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直到我看见那个颤巍巍的娇小身影。一个采拾榛果的小女孩,她半蹲在草地上,背对着我,脚边有一个简易的小竹篮,她认真地拾掇着,全然未知我的靠近。若说慷慨的自然之神为我展示了一幅美丽的画卷,那她,无疑就是画卷的核心,她是那么和美地与森林融为一体,仿佛我的存在才是多余的。当她回过头来打量我时,我惊叹于她的美丽,恍然明白,原来这如梦如画的晨曦,就是为了映衬出她的美啊!从那张稚嫩的脸上,我能看出她日后绝世的容颜,在她那双眼之中,我更看到了整片森林。满眼的春绿啊,就连我这颗苍老而疲惫的心,也为之充满了新生的活力……” 张立和胡杨队长仿佛在听一篇优美的散文,心神正陶醉着,但听得亚拉法师微微一顿,他们不约而同道:“没了?” 亚拉法师微微一笑,接着念道:“我钦佩于她的勇敢。怕只有七八岁年纪吧,独自一人,在这密林深处采拾榛果,难道她不知,这里的任意一种动物,任意一株植物,都有可能置她于死地吗?面对我这个来自森林深处的陌路人,她也没有丝毫惊惶与恐惧,反而露出甜甜的笑容。那是怎样的笑啊,在这个充满苦难的年代,那样的笑容,足以驱散一切悲痛与哀伤。我稍感安心,拥有这样笑容的女孩,应当受到诸神的庇佑,就算最凶猛的鲁……鲁莫人,看见这样的笑容,也不忍心对她下手吧。她是,拥有天使般笑容的精灵。” “天使?”张立看着亚拉法师。 法师道:“我尽量翻译成你们能理解的语言。”胡杨队长一面示意法师继续念下去,一面对张立露出凶狠的表情,似乎在怪他胡乱打断法师的翻译。 “出于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我靠近她,与她交谈。小姑娘告诉我,她叫玛吉,玛吉阿米,一个美丽得令人心醉的名字。她今年八岁了,和她的婆婆住在附近的……共惹拉村,婆婆的身体不好,所以她出来采拾榛果,给婆婆补充营养。在玛吉的邀请下,我们一起采拾榛果,摘野花,编草环,做游戏。她的纯真,令我忘记了自己的年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这无疑是个令我毕生难忘的早晨。因为快乐,所以快乐,这种单纯的快乐,让我重温了真正的快乐。更令我感到震惊的是,从玛吉的口中得知,她的双亲,都已死于战火,与她相依为命两年多的哥哥,也在不久前的饥荒潮中离散,但我从小姑娘的身上,却只看到了一种乐观与坚定。她的快乐,令她身边的一草一木,看上去都是如此欣欣向荣。小姑娘非常肯定地告诉我,婆婆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战争一定会结束,她的哥哥一定会回来接她离开这里,他们将要去外面的世界,这是,约定好了的!他们要一起去寻找那传说中没有纷争的净土,外面的世界无限辽阔,一定会有平宁的圣地,她要让所有的人,都过上相亲相爱的日子。玛吉在说这话时,脸上那认真的表情令我心颤,我愧为工布村的迪乌,却没有这样的觉悟与胆识。我再度震惊于她的坚定与执著,那柔嫩的双肩……”亚拉法师念到最后,皱眉道:“战争?我们以前检索的日志资料中,似乎没有提到过战争。再仔细找一找,或许这与工布村的灭亡有着直接的关系。” 张立却不为所动,在他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个洋溢着纯真笑容的小姑娘,挎着小提篮,在幽静的森林中认真地捡拾榛果。晨露、小溪、松软的草地,透过林荫洒下的几柱阳光,那该是多美的画面啊! 阿米的故事 接下来又走了两天。这两天,最悠闲的就数肖恩了,他因伤怡然自得地俯卧在担架上,每天就查阅方新教授的电脑,恶补早期的巨型生物知识,现在他已经能更清晰地断定各种怪兽的生活习性。 不过肖恩的悠闲,是建立在巴桑、胡杨队长、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四人忙碌的基础上的,正是这四人在轮流抬担架。另外三人没有话说,巴桑却对肖恩的伤势很是怀疑。肖恩的神志清醒,伤口也没有进一步感染的趋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好转?起码他也应该可以自己下地走两步才对。不过每次换药时,总是能看到吕竞男和唐敏皱起的眉头,每次引流条上的脓液依旧很多,可是如果是伤口感染了的话,肖恩的身体却没出现其他任何症状。对此她们也无法做出解释,能用的消炎药、抗生素都用了,难道说香巴拉的细菌也和外界不一样?而卓木强巴也受了同样的伤,为什么卓木强巴却没事?他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结上了疤。 不过巴桑并不关心肖恩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他所担心的是,肖恩不仅没有分担一部分负重,反而增加了他们的负重,使整个队伍的行程大大降低,这样迟早会被后面的武装分子赶上的。如果是在他以前那支队伍里,像肖恩这样的队员早就该离开大部队,在森林里自生自灭,如果说是非常痛苦难以存活的话,队伍的其他成员会毫不犹豫地帮助受伤的士兵解脱。 每次看到巴桑那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眼神,肖恩也不免有些愧意,他当然知道目前自己是整个队伍的拖累,不过那次与蚊子的亲密接触或许伤到了坐骨神经,只要腿一沾地就是钻心剧痛,而他也绝不可能为这支队伍的安危牺牲自己。 这两天的休息时间,在张立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又发现两段有关玛吉的记载,亚拉法师韵味十足地给他翻译了—— 战火,虽然渐渐平息下来,可每当我看到那些孩子无辜的脸、憎恨的双眼,我便知道,仇恨的烙印已经打下,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潮汹涌。我不明白,那些住在上面的家伙是怎么想的。两大王国势力的平衡已经保持了上百年,打破这种平衡,势必导致可怕的后果,他们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啊!可惜,我们不能再回到上面,看来,我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不过,在路过共惹拉村时,我看到了令我感动的一幕,一大群六七岁、衣衫褴褛的孩子,围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唧唧喳喳,欢笑不停。他们似乎忘记了战火带来的伤痛,这一刻,他们展露着儿童应有的纯真,与青草树苗,是如此的和谐。我不由驻足远望,不是刻意的,却听到了那些孩子用稚嫩的童音,向那个背对着我的女孩汇报着。 “玛吉姐姐,我帮拉噶大叔找到了小屋里的扫帚,拉噶大叔夸我心细……” “玛吉姐姐,我替阿妈洗干净了毛巾,阿妈还说我很能干呢……” “姐姐,姐姐,……家的小羊羔跌伤了腿,是我替它包好的,小羊羔还舔了我的手呢……” “还有我,还有我,我为阿爸的果园浇了水,阿爸说我长大了……” …… 各种兴高采烈的汇报声,伴随着银铃般的笑语,如春雨般滋润着我这个听众的心灵。我仿佛是第一次知道,快乐,原来还可以这样分享。孩子们争相说着自己高兴的事、骄傲的事,不知不觉中,淡忘了一身的伤痛,忘却了饥饿与恐惧,稚嫩的小脸相互映衬着笑意。那个大一些的小女孩,挎着一个小竹篮,似乎在分发着某种奖励。我总觉得,这样的背影十分熟悉,而玛吉这个名字,也在我心头萦绕。当她转过身来,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令人心中有如春泉甘洌的甜美,是她……我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那个颤颤的身影,玛吉阿米。随着年岁的增长,玛吉出落得愈发美丽,任谁看见她那恬静的笑容,都将成为毕生难忘的回忆。 玛吉已经不认识我了,但她的微笑没有变,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变。走近了,我愕然发现,玛吉的小篮子里,装着各种种子,有草籽、果核、谷粒。那些更小的孩子,珍宝似的将这些种子捧在手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好奇地询问他们做的是什么游戏。玛吉悄悄地告诉我,那些孩子,他们在战争中遭受苦难,要么失去了亲人,要么变成了残疾,他们的眼里蒙上了灰暗之色,若没有人帮助他们,他们的心,将冷如雪域高原万年不化的冰。看到那些失去童颜欢笑的孩子,玛吉就想到了自己。她希望这些遭遇战争的孤儿,能在不幸之中找到幸福;她希望她所承受过、体味过的悲痛,不要再降临到别的孩子身上。所以,她采集了许多种子,并告诉孩子们,他们可以用自己每天快乐的事情、令大家高兴的事情,来换取一枚幸福的种子。将那些种子种下,用爱心去浇灌,用快乐去培养,种子就会发出幸福的小芽,茁壮成长,结出希望的果实。这样,孩子们每天都会去收集快乐,他们就会忘记不快。 看着玛吉那无邪的笑脸,我不禁心颤。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仅用一枚小小的种子,就能让那些孩子忘记伤痛,收集快乐。她直接将幸福的种子,播撒到了孩子们的心中。抚平战乱的创伤,是我想尽办法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她仅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啊。走进共惹拉村之后,我听到了更为令人痛心的事:就在半年前,与玛吉相依为命的婆婆,已经去世了。刚才那个装了满满一篮子幸福,分发给孩子们的小姑娘,已经独自挑起生活的重担了吗?当我看到那些孩子眼中的敬慕和崇拜,我愈发相信,这个小天使,是天上的度母转世,来搭救我们这些因战乱而心灵受创的灵魂。 …… 回来再次路过共惹拉村时,拉索迪乌邀请我共度望果节,我又想起了那个小姑娘,玛吉该有十二岁了吧。当篝火燃烧起来,我看到了她。她出落得愈发娉婷,她在火焰中起舞,裙裾飞扬,火焰也随着她的舞姿摇曳,大地也在她的脚下律动,她回眸展颜的那一笑啊…… 与张立只关注那些优美的描写不同,亚拉法师与胡杨队长等人更注意的是这些类似私人游记与随笔记载的暗藏信息,如今他们已大致了解,这里应该就是雪山之中,极为难进难出的与世隔绝之地。若将各种传说也算做历史,应该是距今一万年间,陆续有各民族因战乱或灾荒迁徙到这里来。这里的原住民将整个三层平台统称圣域,或许几千年前他们有过统一的模式,只是后来又分散了;自戈巴族人到这里之后,他们将这里称为圣须弥山,而第三层平台的某一处,被戈巴族人改建后,他们将其称为香巴拉,那里被建造得与传说中一样,没有战争,没有饥荒,似乎一切都是自动完成的。 之所以认为以前出现过统一模式,是因为在各种回忆和记录中,提到的各部落的权力分配是极为相似的,就像美洲丛林的库库尔族一样,分为神权与王权,神权的代言人被称做迪乌。亚拉法师解释,迪乌是古苯教中一种能与神灵直接对话、能预卜未来的巫师,也有解除疾苦或降下天灾的能力。在整个第二层平台部族中,迪乌的地位上升到仅次于王权或是与王平等的高度,每一个村落都有一个迪乌,他们代行了村长、村医的职责,在战争中又能发挥像天气咒师或蛊师、操兽师一样的作用。 在各种回忆信息中,还有一点非常重要——战争。在工布村日志中,几乎没提及战争,或许是战火永远无法波及远在第一层平台上的工布村,又或是工布村的记录员对战争这个词讳莫如深,这些远比天灾、祭祀重大的事情,竟然一次都没出现在日志上。 从不同时期不同人记载的回忆、经历来看,这里不止一次爆发过战争,而且是隔不到几十年就会爆发一次。戈巴族人最初抵达这里也并非一帆风顺,而是与这里曾经的原住民爆发过大大小小无数冲突,最终才确立了其地位。在一份最古老的回忆录抄本里面,说到了戈巴族抵达圣须弥山之后最艰苦的一场战争,那是在最上层,他们与某个部落杀得难解难分。 这一部分内容是岳阳发现的,他很惊奇——其他人找到的一些资料中,对战争的描述都是淡淡几笔。毕竟在当时,能与光军抗衡的势力几乎是不存在的,能让光军鏖战数日的部落,那一定是相当的强大。 岳阳将资料交给亚拉法师。法师看着部落的名字,不禁动容道:“玛桑!” 岳阳道:“这是什么部落?” 法师道:“玛桑,是一个传说中的部落。据传说载,在吐蕃统治青藏高原前,还曾存在更替过十几个王朝,玛桑就是其中之一。它的统治时期,应该还在象雄王朝之前,估计与商朝同时代。而同时,玛桑又是古老苯教中一种实力强横的魔物,后来与佛教融合之后,就是人们常称的夜叉!而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中,还有一段极为有名的关于玛桑的传说。” 张立最近对传说故事等极为敏感,赶紧探头来询问:“是吗?什么传说?” 亚拉法师简单道:“是另一个有关藏民起源的传说。传说中,我们的先民,一直就生活在高原之上。我们的祖先生活在山腰的岩洞中,又叫岩居人;而在雪山更高的地方,则居住着适合在雪山上生存的雪山人,它们的名字,就叫玛桑。所以玛桑又可以称为雪山人。传说中,玛桑人比我们更高大,体表有厚厚的毛发,手长脚宽,在雪山上健步如飞。在很远古的时期,雪山人常常下山来欺负岩居人,岩居人奋起反抗,但由于身体条件不如对方,所以总是被雪山人欺负。后来,岩居人为了生存下去,去请众神之母萨都艾桑。于是,在一场岩居人与雪山人的决斗中,神母帮助了岩居人,将岩居人手中的武器变成巨大的石块,而雪山人手中的武器却被变成了雪球。最终,岩居人用石块把雪山人一直赶到山的另一边,从此在雪山下快乐地生息繁衍,最后形成了高原上的各个部族。” “咦?”张立和岳阳都认为自己对青藏高原了解得够多了,可法师随便说个故事,都令他们耳目一新。 胡杨队长道:“这个传说我听过。记得当时有位藏学专家还曾分析过,这个传说估计是暗指东方黄种人与那些西方白种人之间的战斗。你们知道的,那些外国人普遍比我们身形高大,而且体表的毛发也长。还有人说是尼安德特人与智人的战斗。”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不是,这或许是在没有文字的时期,一次奴隶时期的王朝更替。而且,关于雪山人,我更倾向于……” “雪人!”胡杨队长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已经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 张立和岳阳马上各自接着道:“夜帝?”“就是上次我们在雪山上听到声音,却没看到的那种?” 胡杨队长点头道:“嗯,青藏高原各处都流传有雪人、野人的传说,各种见闻也是有鼻子有眼,但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世界各国都曾组织过科考队,到西藏和尼泊尔等地查找雪人证据呢。” 岳阳好奇道:“胡队长你怎么对这些猎奇消息这么清楚?” 大胡子咧嘴一笑,道:“这可不是简单的猎奇,许多国家都一直将雪人作为科研项目来调查的。当年,还是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曾跟着老队长来过雪山,找过那种东西。”胡杨队长望天回想了一下,道:“在青藏和整个喜马拉雅山脉地段,关于雪人的故事数不胜数。不同的地区,也有不同的叫法,‘夜帝’的称法最为广泛,整个中亚和东亚山脉都这样叫,几乎就是雪人的代称。而在墨脱地区称‘则市’,拉喀巴山附近称‘康米’,青海以北称‘格里’,清代记载为‘人同’。国家对野人是否存在还是很重视的,不过一直将重心放在神农架,对于雪人方面,外国专家做得比我们多,他们在尼泊尔和印度一侧山脉活动,围绕珠峰附近对雪人的调查探秘活动开展得也比较多。” “不对。”亚拉法师淡淡笑着,很肯定地告诉胡杨队长。 胡杨队长一错愕,还未明白是哪里不对,岳阳已经抢先反应过来,大声道:“那些外国人不是要找雪人!借雪人为幌子,其实是要找帕巴拉!就像二战希特勒和其后各国的珠峰科考一样,都是幌子,都是想找帕巴拉!” 亚拉法师赞许一笑,但仍道:“不对。” 岳阳挠挠头,这他就不明白了。只听法师解释道:“他们是找帕巴拉,但也是找雪人,不是幌子。”见岳阳还在皱眉,法师接着道:“就像强巴少爷一样,他找紫麒麟,也找帕巴拉,不矛盾。就像我们清楚戈巴族人建立了帕巴拉,光军与帕巴拉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一样,某些西方研究者也坚信,雪人与香巴拉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这怎么说?”这下,连胡杨队长也感兴趣了。 亚拉法师道:“还是要从福马说起。后人都知道,福马是从阿里王史诗中查找到的关于帕巴拉的线索,所以,也有另一部分人,继承了福马的线索查找方向,他们专门搜集各种神话传说故事,希望从中发现有关帕巴拉的秘密。其中有一个神话故事,源自古苯教,大意是这样:神魔时期,神居住的地方叫耶,魔居住的地方叫岸。岸有各种疾病、剧毒,生灵相残,生存极为艰难;而耶国则花香水美,仙鸟绕云,吃穿不愁。两国被希玛河分隔,岸想占领耶的土地,于是两国战乱不断。后来岸国终于派一位女魔勾引到了神灵,并和神灵产下子女,再后来女魔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抛弃了丈夫与子女,返回岸国,从此耶国就被污染了。所以古苯教所有的仪轨在进行时,一定会有净化仪式,就是为了消除岸国魔女带来的污染,进而演变成如今藏民的一种习俗——煨桑。” 亚拉法师说到这里停了停。张立、岳阳和胡杨队长都没说话,只盯着法师,这故事好像与雪山人和香巴拉没有任何关系啊? 法师这才道:“那群国外的研究者则认为,所谓岸国,应该指的就是古时人们生活的高原,那时候高原环境很险恶,人们生存很艰辛,各种疾病也多;而所谓的耶国,指代的就是香巴拉;而那条希玛河,就是古苯教中通往圣地魏摩隆仁的箭道,也就是通往香巴拉的那条唯一的地球肚脐之道。而雪山人又叫夜帝,同时很多地方音译成耶啼,那些研究者指出,耶国,其实暗含有耶啼人的国度的意思。岸国污染了耶国,也吻合岩居人最终赶跑了雪山人的传说,而今天藏民的煨桑,暗指通过煨的方式,来平息玛桑人的怨念。而事实上我们说的桑,指的应该是洁净、圣洁的意思,整个净化仪轨,应该是通过洒洁净的水,和用柏枝煨出洁白的烟雾,达到驱除污物和病毒的目的。” 岳阳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法师的意思是,那群国外的研究者认为,香巴拉就是传说中的耶国,也就是雪山人玛桑聚居的地方?雪山人、玛桑、雪人、夜帝,都是指同一种生物,曾经和我们古代祖先争夺生存空间,后来被赶跑了,却是被赶到香巴拉了?不对啊,我记得强巴少爷告诉过我,夜帝在夏尔巴语中是岩居人的意思,这里怎么成岩居人的对头了?” 亚拉法师摇头道:“夏尔巴语中,没有雪山人这个词。夜帝指代的就是某种活动在雪山中,身形高大、体表覆毛、状似人形的巨大生物,因为夏尔巴人不知道它们居住在哪里,从未有人找到过它们的巢穴,所以认为它们居住在雪山上的岩洞中,因此,夜帝在夏尔巴语中又可以叫做岩居人。这里的岩居人,和我们前面提到的岩居人是两个概念。至于你其他的分析都不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国外有一大部分人深信,雪人居住在喜马拉雅山脉中某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那里,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香巴拉。加上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处都有传说,却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人们就愈发相信,雪人能找到去香巴拉的路,捉住了雪人,说不定就能让雪人带路去香巴拉。” 岳阳道:“从工布村找到的这些资料来看,那些国外专家的说法,好像也有些道理啊!这里真的有一个玛桑族,只可惜我只找到一小截资料。” 亚拉法师道:“那些国外研究者之所以这样笃信,就是因为前面那则关于耶国和岸国的神话故事,出现得非常早,比阿里王史诗、格萨尔王史诗这些民间流传的故事还要早得多。更有国外藏学研究专家指出,早在古苯教形成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故事。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的证据,但这个故事流传得确实很早,包括那个岩居人和雪山人战斗的故事,都是藏民口耳相授传下来的。虽然后来加入了古苯教的一些修饰和各个地方特色,但故事大体核心应该没有变。” 岳阳看着手中的资料,突发奇想道:“难道说,当年的戈巴族人,也是听到了这样的传说故事,最后才找到了这里?” 亚拉法师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有这种可能。你们看电脑里这句话,翻译过来意思就是:光军几乎只有玛桑人的胸膛高。而据我们所知,戈巴族人并不矮小,光军更是出色的战士,那么由此推断,玛桑人的平均身高应该超过两米。面对这种巨大的体格,回忆者却没有用惊讶的语气,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种人存在似的。” 胡杨队长道:“法师,你将这一段都翻译给我们听听。” 亚拉法师简短地翻译了。回忆者记录了他的一位朋友随着其他族人上最高层平台与玛桑人展开的一段激烈搏斗,而后他的朋友又回到下面与他分享了那段战事。这显然是戈巴族人刚进入这里,上下层平台还在互通消息时发生的事。回忆中只写了玛桑人战斗力很强,中间有些战斗片段,后面半截没找到。不过听了这些战斗的译文,胡杨队长却皱起了眉头,道:“从……外形描写上看,那些雪山人还是比较符合雪人的形体特征。不过,我们一直将雪人归于野人一类,应该是某种类猿生物,智商是有限的,可是法师你提到的玛桑人,人家可是以部落为单位作战的。玛桑和雪人,会不会是两种不同的人?” 亚拉法师也道:“是啊,如果传说里的故事没有变形得太厉害,那么雪山人与岩居人,应该有近似的智商,还真有些像东方人和西方人那样,只是两个不同的种族而已,智力上不应该落后太多。还有,在关于香巴拉的传说中有一种说法,就是香巴拉是由阿扎巴和库讯巴两种人掌管着,这两种人在体形上也与雪人极为相似,身材极为高大,身体多毛发。但在这个传说中,这两种人的智商显然比我们外面的人还要高出许多。当然,这个传说我一直没找到出处,可信度很难确认。”亚拉法师笑了笑,道:“关于雪人的报道资料我不怎么了解,不过我仿佛记得,最早有关雪人出现的记载时间应该是八百多年前。我在一座小寺庙中发现了有关他们的记载,记载中的雪人智商不高。” 胡杨队长也想起了什么,道:“我记得有个英国冒险家提到过,他遇见的雪人好像手持弓箭。只不过大多数关于雪人的描述,都是不饰衣物、外形类猿、生食猎物的野人形象。” “这个没什么好争论的。”张立拍拍电脑,道:“抽时间查一下就知道了。”方新教授的电脑里,可装着整个大英图书馆呢。 亚拉法师道:“对,这个现在不是重点,我们先将工布村那些关于战争的资料整理出来吧。要更好地了解这个地方,这些资料才是关键。” 岳阳又找到些关于战争的记录。不过根据他们能找到的记录片段,除了刚开始戈巴族人抵达这里之后和各部族爆发过冲突,中间有关战争的回忆就像帕巴拉神庙一样,完全是一片空白,其后的战争却是从两百年内才开始的。而且这些战争,与日志中记载的有关天灾、借粮、祭祀的时间都十分吻合。最近的一次战争是十七八年前,那位记录者的回忆本身就很模糊,据说起因是某个村被灭族了,但究竟为何被灭族却没找到具体内容,只知道这次由于势力平衡被打破,整个第二层平台各打各的,一场混战。 亚拉法师让岳阳以此做些推论,岳阳则认为这太自然不过了:在禁锢了的地域范围内,遇到天灾就没吃的,没吃的人就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就得去抢别人的来吃,抢的人多了,自然就会爆发战争——毕竟,按一些笔记记录的传说,这整个圣域第二层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是被分做许多部落,各自为政。从古至今一万年间,无数的部落陆陆续续来到这个地方,特别是戈巴族人来了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去过。经过这么多年的分分合合,目前大致分做两股势力,或称做两个王国,分别是什么湖左边的朗布和右边的雅加,至于怎么区分的左和右,以及那湖是什么湖,他们也没找到相关资料,结果仍是一头雾水。 令亚拉法师感到不解的是,从戈巴族人抵达这里之后,竟然有长达数百年的无战争期。是真的没爆发战争?还是戈巴族人没有记载? 而令岳阳感到不解的是,不管是工布村日志,还是这些长者智者的笔记,对于第三层,也就是记载真正香巴拉所在的那一层,除了最初那一百年隐约提及,以及最后说叫次塔尔的闯祸了,此外再也没有任何记载。而且第二层平台打得最火热的时候,也不见那些原住民下到第一层平台或是上到第三层平台去。岳阳满是困惑地问法师:“难道上下一层平台,真的就那么难吗?如果戈巴族的吊车没被破坏,上下这层平台也不难啊?而且这些戈巴族人,似乎也去过第三层平台吧?根据我们掌握的这些资料显示,那个闯祸的次塔尔,似乎就是去了第三层平台吧?” 亚拉法师解释道:“上下平台估计不难,难的是穿越这一片无人的丛林。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看,这一带野兽横行,那种巨蜥在各种回忆中出现的次数不下十次,还有我们这一路走来,看到的林林总总的野生生物。一个部族或是村落聚集的人手,要穿越这片丛林,和送死无异,除非他们和我们一样拥有现代化武器装备。至于第三层平台为什么没人上去,估计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吧。” 岳阳反问:“那戈巴族人怎么可以来去自如?” 亚拉法师道:“他们既然是光军的后裔,那身手恐怕就非寻常人等可比了。” 岳阳有些惊惧道:“那这样说来,要将戈巴族人一个不留地全部灭族,是很难做到的事啊!” 亚拉法师眼角一跳。岳阳说的是事实,戈巴族人实力强大,却依然被灭了族,虽然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凶手做得如此干净利落,无疑比这些戈巴族人更为可怕。法师遂不再言语,继续点击翻阅文卷中的只言片语,寻找线索去了。 遭遇蚊子后第六日头上,刚走不远,听得远处发出一声嚎叫,那“昂”的一声,与前几日巨蜥的叫声极为相似。众人不觉一惊,都停了下来,找了处隐蔽点,岳阳和张立前去小心探察。 不多久,两人回来了,胡杨队长道:“什么情况?” 岳阳小声道:“前面有种大蜥蜴,差不多这么高……”岳阳比了比,比他还高些,比卓木强巴矮点,接着道:“肉食性动物,它们咬死了一头比它们大一倍的蜥蜴,被咬死的蜥蜴看起来像巨蜥的幼崽。” 张立在一旁补充道:“那种小蜥蜴长得跟电影《侏罗纪公园》里的迅猛龙很像,林子里面也有,不知道有多少。” 岳阳又道:“它们就在旁边的林子里,有的躲在树上,不是刚才那叫声,很难发现。” 肖恩皱眉,低声道:“绕开它们。” 岳阳道:“不知道它们有多少,恐怕很难。”正说着,远处又是一声嚎叫。若刚才的声音还只是像,那么这次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一头巨蜥,正从他们身后的林子里横冲过来。 巴桑轻骂一声:“浑蛋!它们要干架,可别把我们堵在中间了。” 肖恩举起手在空中招了招,马上道:“去林子里,上树,那边是下风口,希望不会被发现。” 吕竞男对张立道:“打开雷达,监测周围动态生物。” 张立找了棵足够高的树,“噌噌噌”爬了上去,安放好雷达。其余的人也纷纷上树,肖恩的担架也被四条绳子系着,飞快地拉入树荫中隐蔽起来。 雷达上显示,有一头生物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左侧方向前冲去,而他们的前方反而没有侦测到有生物,最先看到雷达的张立不由“咦”了一声。敏敏凑过来看了一眼,道:“前面没有?” 岳阳肯定道:“不可能,我们明明看到了的。” 吕竞男道:“动态捕捉雷达,只能捕捉到移动的物体,说明前面那些小蜥蜴没有动,或是动作很小,不能被雷达捕捉到。奇怪,捕获到了猎物却不马上转移,它们想做什么?” 岳阳居高临下,很快用电子望远镜发现了目标,汇报道:“距离一千两百米,坐标052、322,是刚才被杀死的那头巨蜥幼崽。” 肖恩俯卧在担架上,很快也在望远镜中看到了岳阳所说的目标,的确是一头小巨蜥,头略微成四方体,眉弓高耸,眼眶深凹,脖子被咬断了,倒地不起。而在它旁边的树上,肖恩看到了岳阳他们说的那种小蜥蜴。和巨蜥不同,那种蜥蜴头更尖,体长在两米左右,身后有一根又粗又长的大尾巴,四肢趾端锋利的爪子将它们的身体牢牢固定在树干上,一身枯黄泛绿的褶皱皮色,使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树干的一部分。 为什么将猎物扔在显眼处?这违反动物行为准则。肖恩似乎发现了什么,不断调节着望远镜的焦距。树上匍匐着的那头小蜥蜴的面部在望远镜中不断拉近,肖恩看得真切,那头蜥蜴金黄色的瞳孔中,分明闪烁着狡黠的目光!没错,是狡黠,那目光阴冷、犀利、沉稳,仿佛经验丰富的狙击手在战场上做着不动声息的潜伏。肖恩暗中一惊,移动着望远镜,树上出现了更多的小蜥蜴,它们舒展四肢,攀附在树干上,呼吸平稳、悠长,沿着地上巨蜥幼崽呈口袋状分布。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小蜥蜴居然和他们一样,都在巨蜥幼崽的下风口。“是个埋伏啊!”肖恩发出低声惊叹。 这时,林中那头巨蜥已经冲到了那头幼崽面前,它似乎对危险有所察觉,粗壮的腿试探着一步一步向前迈进,狐疑的眼睛四下打量着。 这时,其他人也看出端倪来了。岳阳叹道:“噢,原来是杀了那头巨蜥的幼崽,想引来这个大家伙好围猎它啊!真是狡猾!” 肖恩道:“未必是它的幼崽,不过引它来却是一定的。”只见那些小蜥蜴藏在树干的背侧,随着巨蜥的前进而挪动着身体,动作整齐划一,配合得十分默契。 巨蜥来到那头幼崽面前,血腥味吸引着它,就在张立感慨地说那巨蜥一定很伤心的时候,却见那巨蜥张开大嘴,一口咬掉那幼崽半边身子,一仰头吞了下去。便在此时,躲在树上的小蜥蜴们对巨蜥发动了攻击,强健有力的双腿令它们像蚂蚱一样从树干上蹦跳起来,在空中挥舞着臂端的利爪。巨蜥紧张地仰起头来,却在这突如其来的有序攻击中乱了阵脚,脑袋左右偏仰躲避着,庞大的身躯却被划出一道道巨大的口子。 那些小蜥蜴跃下时肖恩才注意到,它们的前肢与巨蜥也有着极大不同。巨蜥的前肢和它那粗大的后腿比起来,就像发育不全或萎缩了,显得又短又小,而小蜥蜴的前肢则要粗壮灵活许多,若不是那巨大的手掌和锋利的尖爪,看起来几乎和人臂无异。 蜥蜴家族 巨蜥吃痛不过,竟然怯了战意,转身要跑。那些小蜥蜴哪里肯放过,一个个从天而降,将利爪插入巨蜥皮肉之中,牢牢地攀附在上面,几头体型大的,蹬着巨蜥那粗短的脖子,就要爬上它的头去。巨蜥一声怒吼,浑身肉颤,甩动着脖子,一面要将那些小蜥蜴摔下去,一面张嘴去叼。可那些小蜥蜴身手灵活,双臂一扣,就像挂在马脖子上的小猴儿,一圈一荡,避开了巨蜥的攻击,仍然牢牢地挂在巨蜥脖子上,没有掉下去。 林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吱吱”之声。肖恩寻声移动着望远镜,他已经听出那声音变调,起码有七八个音节,总觉得这声音并不是胡乱叫叫那么简单。 此时已有小蜥蜴爬上了巨蜥那硕大的方头颅,没有丝毫迟疑,趁巨蜥左右晃动,力道改变而停顿的那一瞬间,尖爪直接挖进了巨蜥的眼中。巨蜥发出一声惨叫,目不视物,闷头闷脑地全力奔跑起来。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互望了一眼,刚才那一幕,与亚拉法师对付巨蜥的方法何其相似,而那灵动多变的身手,只怕比亚拉法师站在巨蜥头颅上还要灵活许多。 “轰”的一声,整片密林似乎都微微一颤,却是巨蜥一头撞上一棵大树。那大家伙纵是皮厚骨硬,这一撞也有些七荤八素,它调过头来,又朝另一方猛奔过去。那些小蜥蜴却是不依不饶,死死抓住巨蜥身体,另有几头用利爪在巨蜥柔软的肚腹处拼命往下扒拉,没多久就把巨蜥肚腹剖开,划了道大口子。巨蜥的内脏撒了一地,又往前奔走了一百来米,终于脚下一软,就像急速行驶而发生侧翻的卡车,轰然前滑一段距离,在撞上另一棵大树后停了下来。 此时,肖恩已发现那个吱吱叫唤的家伙,它藏身在最高的那棵树的树梢中,仅从树冠里露出个头来,看样子应该是个总揽全局、发号施令的家伙。那头蜥蜴和周围的小蜥蜴又略有不同,它的脑袋明显比周围的尖脑袋要大一些,头顶略平,颅骨有两个腫角,就像头顶顶了两个椰壳。随着那头发号施令的蜥蜴被发现,肖恩很快又有了惊人发现:同在最高的那棵树上,还有两头与小蜥蜴和发号施令的大头蜥蜴不同的蜥蜴,那两头蜥蜴的手足似乎比小蜥蜴要细很多,也没有利爪,但全身的棘突更像树皮,而且体表颜色也与树干几乎无异,若不是注意到大头蜥蜴,肖恩几乎无法分辨出这两头伪装得极佳的蜥蜴。更让肖恩惊异的是,这两只伪装蜥蜴的眼睛,几乎和变色龙一模一样,两只眼睛可以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转动,除了四肢比例与变色龙不同之外,说它们是两头大号的变色龙也毫不为过。 肖恩马上意识到他们见到的是什么了,喃喃道:“这是家族啊!” 卓木强巴在一旁道:“什么?什么家族?” 肖恩悄悄道:“这是一个蜥蜴家族,它们进化出不同的工种。我这么给你解释吧,知道蚂蚁家族吗?” 卓木强巴点头,旁边吕竞男等人的注意力也被肖恩的言论吸引过来。只见肖恩指着远方在林中跳跃的小身影道:“那些捕获猎物的蜥蜴,等同于工蚁,它们负责围困,拖住猎物,估计最大的作用还是搬运食物,我们可以称之为搬运蜥。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对巨蜥的围猎中,里面有些较大的个体。” “看到了,看到了。”回答的是岳阳。在猎杀巨蜥的小蜥蜴中,有几头个体明显比周围的小蜥蜴要大上一号,而岳阳更是清晰地看到,那些蜥蜴不仅仅是体型较大,它们的前肢也足比别的小蜥蜴粗了一倍,而且趾端利爪也要长出不少,看起来就有些像螃蟹的大螯。戳瞎巨蜥眼睛,和将巨蜥开膛破肚,都是那些大一点的蜥蜴干的。 肖恩道:“那些才是战斗的主力,就像兵蚁,我们可以叫它们兵蜥。而刚才我还观察到,最高的那棵树上,还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蜥蜴,一种脑袋较为巨大,它不停地发出不同语调的声音,下面的兵蜥和搬运蜥都听它指挥,那是种指挥蜥。它的旁边还有像变色龙一样,完全隐匿在树干上,两只眼睛可以不同运作的侦察蜥。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我们没发现的蜥种。所以我才说,这是一场有着严密分工,协和运作的蜥蜴家族狩猎,就像我们人类分化出不同的工种来一样,这些蜥蜴家族,经过不知几千万年的进化,才进化出这种同处一个家族,却各自有着不同特长的种群。” “哇噢。”张立道,“完美的团队配合,高效率猎杀,幸亏我们第一个碰到的不是它们。” 岳阳道:“或许肖恩大哥前面所说的,能将巨蜥杀得落荒而逃的,就是它们吧。虽然它们体格不大,但在这种团队配合下,单独行动的巨蜥显然是不够看的。就像……就像……” “就像蝗虫和蚂蚁一样。”肖恩目若朗星,淡淡道:“先将幼年巨蜥杀死,利用幼蜥的叫声和血腥引来成年巨蜥,布下口袋阵,趁猎物进食分神之际一拥而上,以‘蚁多咬死象’的战术打一个漂亮的伏击。换做我们人类祖先,在一万年前,最好的估计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这是典型的社会性行为,我可以说,这些有着明确分工的蜥蜴,其社会形态已经不亚于一万年前的人类祖先了。” 此时,那些小蜥蜴已经将巨蜥撂倒,兵蜥挥舞着巨大的屠刀,将巨蜥尸体切割成大块大块的肉团,在指挥蜥的嘶鸣下,每头搬运蜥有条不紊地搬起肉块,往密林深处运送。不多时,一头硕大的巨蜥连骨带肉被分拆开来,一点都没浪费,全数被运走,最后指挥蜥也攀跃着树枝离去了。卓木强巴等人正准备起身离去,被肖恩一把摁下两个,其余人也都没动。肖恩小心地道:“再等等。” 没多久,几枝树丫晃动了数下,众人这才发现,在他们观察范围外,还有几只伪装得极佳的侦察蜥,它们才是最后一批离去的蜥蜴。 “呼——”岳阳摸了摸额头的汗,轻声道,“总算没被发现。” 肖恩估摸着那些蜥蜴去得远了,马上道:“快走,从它们进入丛林的方向看,这里距它们的老巢不远,不要在这附近逗留。” 一行人下得树来,沿着平台边缘奔走。肖恩在担架上,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把卓木强巴叫来,将他精心收藏的那个青霉素瓶子交给卓木强巴,并告诉他,如果不幸被那些蜥蜴发现了,先用这个试试,这个东西,最好和手雷捆在一起用,将瓶子炸开,尽量让里面的液体覆盖面积更广。 卓木强巴迟疑道:“有效吗?” 肖恩肯定地点点头,道:“应该有效,这种信息素会让那些蜥蜴以为自己的同伙是死去的巨蜥,令它们相互攻击。” 刚刚接替了巴桑抬着担架的张立在后面问:“它们不是有眼睛吗?难道还不能分辨自己的同类?” 肖恩道:“这里面有个权限问题。嗯,怎么说呢?这样说吧,一个五岁的小孩,有一位陌生大叔和养育了他五年的妈妈,同时指着一个球状物,大叔说那叫排球,他妈妈说那叫足球。你说,以常理论这个小孩信谁更多些?” 张立道:“当然是信妈妈喽。” 肖恩道:“没错,因为小孩的整个成长过程都由他母亲陪伴,对他而言,母亲的可信赖度远高于那位陌生大叔,我们换一种说法,就是他母亲的权限高于那位陌生大叔。就生物几亿年的进化而言,信息素提供的权限,远远高于五官获得的信息权限,而越低等的动物,对信息素的依赖感就越明显。这种权限,与生物进化出的器官功能是成反比的,越简单、越直接的权限,所处的位置越高。就连进化到我们人类这么高级和理性的生命体,也要受到信息素和其他不易察觉权限的影响,我们把它称为直觉,或叫……第六感。” 张立愣了一下,得出结论道:“好复杂。” 肖恩一笑,又将那截巨蜥的发声腔交给张立,说道:“你和岳阳要负责侦察,最容易陷入险地的就是你们了。在无法突围的时候用这个,估计能起到一些震慑作用,只要使用得当,说不定还可以唤来其余巨蜥,到时候怎么做就靠你们自己应变了。”接着告诉了他一些吹奏的技巧。张立大喜。 谁也没想到,到了晚上,肖恩竟然开始发烧了,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此。虽然只是低烧,但肖恩很是烦躁,对吕竞男和唐敏颇有些抱怨,这样简单的伤口都处理不好。肖恩被迫又吃了许多药丸,打了许多针剂。虽然肖恩自己也看过,知道若在平时,那些药物早已经控制了普通的发烧感染症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药物进了自己身体,就像是淀粉做的,一点作用都没有。 夜里,肖恩突然警觉,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有人就站在自己身边。那种冰冷的感觉,嗯,是巴桑,没错,今晚守夜的正是巴桑! “巴桑,是你吗?”肖恩小声问道。良久,没有回答,肖恩感到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或者根本没有人来过,他不免有些担忧起来。经过这么长时间接触,他还是了解巴桑的,这个人被训练成一台杀戮机器,若是自己真的没有用处了,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制裁。可偏偏现在自己的身体,难以和那冰冷的家伙抗衡,恐怕得做好防范措施了。肖恩在黑暗中摸索着,将一些药膏涂抹在身体容易致命的部位,心道:“我可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想杀我,得有用命来换的觉悟!”可他不曾想到,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越是不想发生的,反而越有可能就发生了。 第七日,肖恩的病情似乎又重了。 “体温又升高了。”唐敏有些忧虑地说道。她走到肖恩头前,蹲下身来,轻轻道:“我和竞男商量过了,准备给你换一组配方,这一次我们用新斯的明、强的松龙、阿普西林,另仍用中医针疗和按穴,你觉得怎么样?” 肖恩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唐敏的衣襟。拿我当实验品么?他心中恶毒地想着,终于还是忍住,脸上洋溢着令人信服的春风笑容,很磁性地道:“我觉得你们应该多讨论讨论我的病情,而不是盲目地用药剂来试验疗效。或许这样说有些失礼,不过,你觉得呢?” 唐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的伤口持续化脓,所以,我们认为你感染了,但是从前两天的大剂量抗生素使用情况来看,这里的细菌似乎对我们的抗生素耐药。由于没有条件,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做菌落培养,更无法查出抗敏,所以才按惯例进行广谱抗生素试治疗的。或许有些东西我真的忽略了,现在你觉得自己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不适呢?比如有没有全身酸痛的感觉之类,你可以慢慢回忆,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肖恩的眉毛拧成了绳,道:“酸痛?没有啊!要说有什么不同,不过你这样问起来,现在我感觉好像从这里……到这里,有点麻。”肖恩一手指臀部,一手指颈椎。 唐敏面有难色道:“感染侵袭到神经了吗?那可……可该怎么办?” 肖恩恢复了先前的姿势,尽量保持微笑地看着唐敏,心中想着:“感染侵袭神经?不会这么惨吧,如果这里的人束手无策,那么我看我还是得考虑考虑和后面的莫金合作,希望他们能有办法治疗我。这……这是什么感觉!”肖恩猛然一惊,刚才他说有点麻的部位,突然麻木感增强了,紧接着后脑一阵刺痛,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随后那一点点刺痛的感觉,就像一颗炸弹在脑内爆炸开来,麻木的感觉迅速蔓延至整个大脑,又由大脑蔓延到全身。 整个过程都在一瞬间,但偏偏每一个步骤又让肖恩感到非常清晰,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已经无法动弹了。他马上想到:那个丫头,她对我做了什么!“你在干什么?”肖恩想大声喝问,可是他马上又发现,自己连说话的能力也丧失了,只能保持着那种微笑的表情。 “眨眼!眨眼!眨眼!”肖恩拼命想让自己身体动弹一下,可越是想动,就越发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连眨眼这样的基本动作也丧失了主导权。呈现在肖恩脸上的,原本是非常自然的微笑,此刻变得十分诡异。 肖恩的脑子里飞速地转过许多念头,但此刻心焦气急,那种麻木刺痛的感觉还在侵蚀着神经,根本无法正常思考问题。他首先想到是不是唐敏搞的鬼,可是现在看到唐敏半蹲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挪动,不由又想,会是谁在自己后面呢?如果有人,唐敏应该发现才对。不,不对,唐敏正在思考如何给自己用药,或许刚才有人经过她没有留意。不可能,她会这样仔细地思考如何给我用药?该死的,看我啊,看我啊!你多看我两眼,随便问一两个问题,就知道我的身体不对劲了! “啊,对了!”唐敏总算想到什么,对肖恩道:“好像有……我去找找。”肖恩心中叫苦不迭。唐敏刚走两步就发现不对劲了,急道:“肖恩,你没事吧?你……你身体怎么了?你说话啊?肖恩!肖恩!” 肖恩身体出现异常,竟然让所有的人都担忧起来。肖恩那优雅的谈吐和渊博的学识早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路走来,肖恩在生物学领域的知识也帮了大家不少忙,没有肖恩,很多生物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次也是因为没有听肖恩的建议在水塘边扎营,最后才变成这样的。 只有肖恩心中不这样想。 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也没见你们有任何动作,刚才那个人朝我下手的时候,唐敏竟然会没看见?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啊……难道?他们竟然联合起来想弄死我?没错,那个吕竞男和唐敏她们曾多次注意我,看来他们怀疑我是内奸,可是我没有露出破绽啊?巴桑也曾怀疑过我,强巴……强巴不会,他多半不知道这件事。张立和岳阳那两个小子不敢违抗吕竞男,亚拉法师跟他们又是一伙的,他们一定计划了不止一天了。这些天我无法动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是了,让唐敏在我面前吸引我的注意力,趁我不防备在我背后下手!我早该察觉到,那个小姑娘真有演戏的天赋啊。在我背后的那人是谁?巴桑干的?不,他要是接近我,我会察觉;亚拉法师也不像,他太高深了,应该不会在人背后下手;吕竞男?对!一定是她,她和唐敏可以借查看我病情的机会,不动声色地对我下手。在这里除了她和唐敏,没有人对药物的使用有更深了解……肖恩越想越心寒,暗自害怕起来。 肖恩之死 吕竞男伸手摸摸肖恩的额头,道:“体温应该没有继续增加,就算是感染侵入神经,也没这样快啊,也不会全身都无法动弹吧?” 肖恩听到耳里,心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出来,这谁都知道。浑蛋,看我不能走动,没什么用了,就想扔包袱,你们,也太狠了!早知如此,我该给你们每个人都下药,一旦我死了,所有人都得陪葬!我竟然没有这样做!该死!该死!”同时,他看到吕竞男的手掌印上自己的额头,心中震惊道:“怎么会?她的手是放在我的头上吗?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难道我的身体不仅仅是不能动弹,而是失去了知觉!那我和植物人有什么区别?难道他们想折磨死我?还是想从我口中得到些什么?他们怀疑我有多久了?究竟我在哪里露出了破绽?究竟是在哪里?” 唐敏和吕竞男商讨了几种可能性,但是对于如何治疗肖恩目前的这种情况,却是束手无策,又查询方新教授的电脑,依然找不出可以解决的办法。胡杨队长道:“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停在这里一直想办法吧?” 又是一场激烈的辩论,主要是针对肖恩身体的健康状况与行程的安全性展开的。唐敏、吕竞男认为,肖恩的身体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没有查明之前,不宜贸然抬着肖恩前进,只怕身体状况恶化。而巴桑则持不同意见,难道一天找不出原因,就一直守在这里?以他们目前的技术和人员,或许根本就找不出原因来,留守唯一会发生的事,就是和后面的追兵碰头。因为一个人而做出对团队不利的事情,明显得不偿失,而如果继续前进,说不定能找到香巴拉的其他部族,那样还有一丝希望。两边都有道理,其余的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们倒并不怕被追兵追上,哪一种方法对肖恩的身体更有利,这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肖恩心中不屑地想:“哼,假惺惺地演什么戏?对我有这么好心?我不相信!绝不相信!” 吕竞男走到肖恩的正前方道:“他一定看得见、听得见,只是无法表达出来。他一定很痛苦,连眼睛都无法闭上。”说着,将肖恩的眼睑拉了下来,竟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很容易就让肖恩闭上了眼睛,但那微笑的表情却僵硬在脸上,怎么也无法恢复原貌。 肖恩心中暗骂:“你想做什么?不想让我看见吗?还是怕别人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吕竞男仿佛知道肖恩心中在想什么一样,接着道:“眼球不能受到保护,很快会因干涸而导致巩膜发炎,严重的会影响视力。” 肖恩心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但让他担忧的是,别的声音似乎都认同了吕竞男这种做法。 吕竞男又活动了肖恩的四肢,这次肖恩没有任何感应。吕竞男道:“肌肉没有强直僵硬,反而失去了应有的弹性和力量,这种情形不像是神经系统感染,有些像是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植……植物人!”岳阳讶然道:“你是说肖恩会变成植物人?” 巴桑用指甲在肖恩手心划了道圆弧,道:“不是会,而是已经。” 卓木强巴综合各方意见,最后道:“用半天时间,详细检查肖恩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还有,搬动他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更严重的伤害?如果实在是找不出治疗的办法,我们只好抬着他继续前进,边走边想。” “其实……”巴桑低声嘟哝了一句。他本想说,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等待后面的那批人,看看能不能和他们讲和,反正在这里再没有别的人,他们可以联合起来去寻找帕巴拉神庙,同时,也可以听听那些人对肖恩的病情有什么看法。不过巴桑也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首先他自己就不相信,所以到最后也没有提出来。 检查的结果是,他们对肖恩的情况无能为力。吕竞男最后道:“搬动不会给他身体造成更大伤害,但是目前肖恩的深浅感觉都已消失,并且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也就是说,他本人受了伤,不管是刺伤、烫伤还是别的什么,他本人是没有知觉的。我们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在搬运过程中保护好他的身体。” 于是,抬着一脸诡异笑容的肖恩,这行人又开始前进。 肖恩瘫痪后的第二天,肖恩听到唐敏在对吕竞男说:“他的体温又升高了,快接近高热了。” “用过退烧药了吗?” “已经用过了,不过好像没有作用。” “嗯,他的额头似乎不烫,或许颅内温控中枢也出现问题了,我们只能用物理降温。” 肖恩没有感知,但他知道,唐敏和吕竞男此刻一定正在自己身体上做些什么。他心想:“我在发烧?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发烧的话,我的头应该出现钝痛的感觉,而且意识也较为模糊,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现在非常清醒。难道说,只是我的血液温度升高了?心跳速度加快?可恶,我连自己的心跳也完全感觉不到,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寄生者,这具身体完全就不属于我!等等……我刚才想到什么了?我刚才一定想到什么了,有什么是不对劲的?” 第三天,唐敏跟吕竞男说:“体温没有降下来,他的心跳加快了,这样下去,他会……” 肖恩的身上出现了麦芒大小的红丁,脸上、颈项、手背、胸腹、背脊、脚踝,到处都是,就像被跳蚤叮过,或是被蜘蛛爬过。 第四天,肖恩的体温下降了,红斑消失不见了,可是,唐敏又发现了别的问题。肖恩的身体正急剧消瘦着,虽然每天注射维生剂,并输入足量的生理液,可是肖恩就像三四天没吃东西一样,不,比他们从冥河中出来时还要惨。原本白皙饱满的皮肤,如今像干涸的树皮,薄薄的一层贴在骨头上面,充满弹性的肌肉变得好似牛肉干紧巴巴的,唯一清晰可见的只有一根根如同蚯蚓般突出的血管,好似异形的怪兽依附在贫瘠的土地上。 第五天,唐敏悄悄地告诉卓木强巴:“我想,我发现肖恩消瘦的原因了,他的身体里,好像有……好像有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带我去看看。” 吕竞男站在肖恩身边,紧皱着眉头。肖恩的情况很不好,他的双眼溃烂,流出黄色的脓液,看来已经失去了重见光明的机会;面颊消瘦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眼眶剩下两个充血的大窟窿,就像一具木乃伊,正咧着嘴微笑。更可怕的是,肖恩那瘦得凹陷下去的腹部,只剩一层皮软耷耷地搭在骨盆上,在那层皮的下面,明显可见手指粗的生物在蠕动着。 不止一只,就像他们在沙滩上看见的情形一样,皮下一个小丘,从一点挪移到另一点,很明显的蠕虫移动方式。最多的时候能同时看到六七个小丘在皮下移动,有时它们就像蝌蚪在池塘游泳,蠕动速度极快,有时又停下来,像蚕啃桑叶般一寸一寸地挪移;有时两只相遇,会纠结在一起,好似在争夺,总有失败的,游向肖恩胸腔之后,便消失在那里。 这就是肖恩消瘦如此之快的原因——他们注入肖恩体内的营养液,都被那些奇怪的生物吸收掉了。而它们似乎没打算停下来,还在继续蚕食肖恩的内脏,卓木强巴仿佛都能听到它们吃食时发出的“刷刷刷”声响。 张立和岳阳也来了。张立看到这一幕就差点叫出来,岳阳捂着他的嘴,将他拖到一边,恶狠狠地道:“你想死啊!被肖恩听到怎么办?” 留下亚拉法师照看,其余人退到一旁商议。吕竞男道:“现在总算知道肖恩身体异常的真正原因了。为什么消炎没有作用?为什么发烧?为什么瘫痪?全都是他体内的寄生物在作怪。” 张立道:“可是,这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啊!难道说,是被那只蚊子……” 岳阳道:“蚊子不是应该用尾巴在水中排卵的吗?怎么会用嘴?会不会是在水塘里……” 唐敏摇头道:“不会,当时我们都受了伤,却只有肖恩一个人出现问题。” 卓木强巴道:“看来是这样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没事而肖恩出现问题的症结所在,当时那只蚊子将我的手扎穿了,而肖恩却只刺入一半。通过口器将后代注入宿主体内,又不惊动宿主,这的确是很好的繁殖方式啊。”他发现吕竞男听到宿主的时候,眼色怪异地看着自己。 胡杨队长道:“也不一定是蚊子的后代,要知道,蚊子本身就是传播者,它们在吸血时有可能将自身携带的寄生虫传播到别的个体身上。” 岳阳捏拳道:“我们竟然没早想到,这下就全清楚了!”主要是因为那些巨大的蚊子体形狰狞,实在让人难以与外界的蚊子联系在一起。 吕竞男道:“通过血液循环首先抢占中枢神经,然后瘫痪掉猎物的身体,麻痹猎物的感知,这样可以保证猎物长久地存活下去,不至于因痛苦而过早死亡,可以供它们慢慢蚕食。它们一边进食,一边排泄,那种排泄物含有很大的毒性,已经给宿主造成了严重的伤害。这种寄生物,太可怕了。” 胡杨队长问道:“现在怎么办?把虫抓出来?” 唐敏道:“先看看,前天用彩超还没能发现它们呢。” “嗯。”吕竞男道,“虫体结构和人体软组织极其相似,它们藏在血管里,彩超很难分辨出来。” 回到肖恩身边,再用彩超一查,所有人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空洞,空洞,空洞,彩超显示,肖恩的腹腔内到处都是空洞。唐敏查着查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肝脏被吃掉三分之一,肺几乎只有一半正常组织,胃部和肠道更是千疮百孔,肖恩的内脏就像打满通道的蚁穴。而这次通过3D成像,更是清楚地看到,在肖恩腹内那些手指粗细的寄生虫,就像一节节小肠,在腹腔内扭曲翘动。不知道它们用了什么方法,将实体组织慢慢地啃噬,却将血管很好地保留着。只见树根似的粗壮血管,此刻就像蛛网般布满空荡荡的腹腔,随着心脏的挣扎搏动,时而塌陷,下一刻又充盈,图像上那诡异的形状,让他们想起倒悬空寺那种可怕而诡秘的藤蔓。 巴桑冷冷道:“他活不成了。”言下之意,是考虑放弃的时候了,事实上,他已经隐忍好几天了。 卓木强巴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巴桑的衣襟,将他拎到了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巴桑,双手微微颤动。巴桑没想到强巴少爷竟然如此震怒,这一抓居然没有避开。卓木强巴嘴角抽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克制住那满腔的怒火,压低声音,却无比坚定地说道:“我不想再说一遍,我卓木强巴,从不放弃,任何一个人!他是我们的队友啊,巴桑!” 这是肖恩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终于,他的耳膜破溃,脓液顺着耳道流了出来,他很快就感到了一丝清静,心中默然道:“强巴,没有更早地认识你,真是遗憾啊!原来这个世界,也是可以这样清静的呢。我要死了吗?这就是报应吧,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 卓木强巴放下了巴桑。不过巴桑却并不打算放弃他的意图,他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肖恩的腹腔被蚕食得一团糟,虽然他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痛苦,但谁敢肯定,那种无法表达出来的痛苦岂不是更加痛苦?无论是否杀死那些未知的寄生虫,肖恩都只能再活一两天了,而且就目前的状况,他每多活一天,就多痛苦一天。 卓木强巴答不上来。巴桑的手握在刀柄上,冷冷的目光如刀刺入卓木强巴的胸膛。卓木强巴眼中涌起无限悲凉,心中在呐喊:“巴桑,你怎可如此冷漠?那是我们生死与共的战友啊。” 巴桑的目光毫不退让,那冷漠的眼神作出了回答:“我从坟墓中重生,我是踩着战友的尸体活下来的。我心已死,而我们都还要继续活下去,请接受我的无情。” 卓木强巴转过身去,他无法面对。其余的人也都欷歔着,低下头。巴桑“噌”地拔出刀来,刀锋闪着森森寒气,但仅拔至一半,就被吕竞男按住了。吕竞男淡淡道:“让我来处理。”她打开那个医疗用皮包,这里不仅有各种治疗的药剂,同样,也有可以带来毁灭的。 吕竞男取出一支安定,缓缓转动瓶身,上面的文字说明,只需要15秒,就可以让人陷入永恒的安眠。她不由咬住了下唇,她也是第一次扮演这种角色。 透明的液体注入了肖恩的血管,很快它将会随着血流流遍肖恩全身,那时候,一切,就结束了。吕竞男注完液体,轻轻地颤抖着,拔出针头,突然将注射器远远地扔了出去,仿佛那是魔鬼触碰过的东西,她再也不能握在手里。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站着,默默地低头。 卓木强巴则在远处蹲坐在地,那彬彬有礼的挥手,那和煦亲切的微笑,那飘逸的银发,仿佛就在眼前。吕竞男靠近他,劝解道:“我们出发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卓木强巴毫不留情地说道:“人家从大洋的彼岸过来,他没有任何要求,只因为曾一起去过美洲丛林,就义无反顾地帮助我们。如果没有肖恩,我们中还活着的人又有几个?而你们呢?除了怀疑他,你们还做过什么?” 吕竞男一愣,她没想到卓木强巴原来是这样反感他们那种谨慎的态度。这件事她有她的原则,于是道:“没错,我就是怀疑他,现在也不排除他的嫌疑,这是我的职责。”突然话锋一转:“如果哪天,我也像肖恩那样呢?”卓木强巴愕然回望。 这时,唐敏呼道:“强巴拉,竞男,快来看看肖恩!” 肖恩呼吸急促而短暂,他腹腔里的寄生虫明显受到了药剂的影响,在腹腔翻滚着,那层皮下好像已有无数青蛙,挣扎着要跳出肖恩身体。那层松散的皮突然会弹跳起来,腹部被撑得像帐篷,跟着落下去,另一个点又跳起来,有时几个点同时蹦起,就好像肖恩的腹下蒙着一个怪兽,张牙舞爪要破腹而出。 在那宁静的世界,肖恩回忆着,无数古墓甬道,各式机关密码,如果不是那场官司,如果不是那幅地图,自己或许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吧。他又想起了组织里形形色色的人,他从他们那里学习可怕的知识,跟着他们去一个个可怕的地方,刺激而疯狂,自己片刻也不曾宁谧地休息过啊!突然,肖恩灵台一片清明,他的知觉似乎恢复了,钻心的剧痛从身体各个器官传来,腹部有什么东西来回蹿着,有东西在啃噬自己。他猛然明白了一切,自己前些天不是还一直担心这件事吗?到最后自己竟然没有想到它,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 肖恩突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嘴一下子合上了,接着吃力地嘶声吼道:“博丽丝-梅克-古德……” 正守护在一旁的人猛地一惊,已如一具干尸的肖恩就那么突然半坐起来,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与此同时,因剧烈的疼痛,他不自觉地将手掏向腹部,那层薄薄的皮顿时破开一个口子,“噗”的一声,血和残破的脏器从破口喷涌而出,同时还有数条白色的虫,它们白如羊脂,浑身通透,仿佛不沾一丝血污。若非肖恩那颤抖干涸的躯体,谁又能将它们与残忍恐怖联系在一起? 留下了最后的话语,肖恩再度倒下,这次,他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肖恩!” “肖恩!” …… 第五十五章 喜马拉雅雪人,现在在哪儿? 蟑螂 当肖恩腹腔喷血而亡,岳阳和张立都不由大叫起来,唐敏掩面,连巴桑都皱起了眉头。肖恩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安静地休息,反而在临死前一刻,呈现出巨大的痛苦。那种巨大的痛苦让他那干尸般的五官扭曲变形,死而不僵,双手曲爪,瞪着空洞的血眼,张大干裂的嘴,一口咖啡色的牙咬着紫绀色的舌头,从腹部的血洞之中,一根接一根的白色肉虫蠕动爬出,留下惨不忍睹的一幕。 张立举脚便踩,“踩死你们!踩死你们!”胡杨队长和巴桑一左一右擒住了他。“啊!”张立挣扎着,仰天怒号。 岳阳则思索道:“肖恩最后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博丽丝-梅克-古德?” 卓木强巴道:“像是一个人名。” 唐敏冷静道:“不,不会是人名。肖恩似乎想告诉我们什么,那么他一定会以我们能听懂的方式说出来,如果那是一个人名的话,我们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名字。而且,肖恩最后一个词古德,发音并不完全,所以,我认为,他只说了一半。” 卓木强巴有些惊异地看着敏敏,又望了望岳阳。岳阳轻轻点头道:“有些道理。” 吕竞男道:“先不管那么多,我们把肖恩葬了吧。” 丛林的边缘,又多了座小小的土堆。土堆的旁边,他们移栽了一棵小树,碗口粗的树身上刻着“二十一世纪一位伟大的探险家——肖恩,长眠于此”。 “那一天,天色很昏暗,似乎过早地天黑了。我的胸口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沉重的压力,让我步履维艰。若不是后来遇到了玛吉,我想,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香巴拉坚持下去。是我将肖恩带到队伍中去的,是我将曾经救过自己的人推上了断头台,当时,我一直这样自责自己。最后,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了,悔恨,是不能用眼泪来冲刷的。那棵树,现在已经长大了吧。肖恩说过,那种树可以存活数千年,不知道千年之后,人们能不能在香巴拉众多的树木中,找到那一棵……或许……”很多年以后,张立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了上面的话。 埋葬了肖恩,他们继续向前,白天沿边缘前行,晚上在半空搭岩营,每天负重五十公斤行程二十公里。由于肖恩的突然离去,队伍里的气氛显得压抑起来。 他们在第二层平台上走了近一个月,越往前走,森林里的植物变得越是矮小,但种类却越丰富。他们见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有着鳝鱼尾巴的蛇;全身批铠带刺,像蜥蜴又像鳄鱼一样的东西;像犀牛一样的体型,浑身长满了棘突,拥有鹦鹉一样的嘴壳的动物;驴头马嘴鹿身,尾巴却像老鼠的动物;此外更有与猴、鸟、鹰相似,却从未有过记载的动物。从方新教授的电脑中查阅出许多史前生物的3D复原图,也都似是而非,说不准那究竟是些什么生物。不过大家的热情也不那么高了,那个兴致最高,喜欢给他们讲解的人已经不在了,遇到外形危险或体型庞大的生物,便绕道而走。此外,他们好几次碰到那种群体捕猎的蜥蜴种族,所幸岳阳的侦察能力与那种会变色的侦察蜥蜴有得一拼,才没有与它们正面相撞。 但是没见到任何人工痕迹。按照工布村村志记载,他们起码已经错过了好几处古迹,不过在村志中也提到,那些古迹在数百年前就荒废了,后来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再去那里。 途中偶有意外,遭遇到某些感官灵敏的大型生物从森林中冲出来袭击,其中好几次大型动物群体的袭击最终演变成塌方事件。后来又被巨鸟盯上,不过幸亏跑得快,他们一头扎进森林之中,避开了飞鸟的袭击。 终于,又一次耗尽饮用水,不得不再次潜入密林寻找水源。穿过草原,穿过耐旱的低矮蕨类植物,再次踏入那冰冷、湿滑、阴暗的黑色森林。不知为什么,每次踏入这森林深处,卓木强巴总是感到不自在,那是一种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 这次踏足的森林已经与前几次不大相同了,植物繁多,枝叶茂盛,越往里走,湿气越重,脚下泥沼,已经能陷入半只脚掌了。 走了没多久,吕竞男提醒道:“注意警戒,这里的植物有些矮小。” 吕竞男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这是在香巴拉历练出来的经验,当树木巨大,而地面没有什么小型植物的时候,通常林子里出现的生物也大多体型巨大,那是为了适应环境。而香巴拉的巨型生物,要么是独立行走,要么是个大头呆,对付那些生物,既容易攻击,也容易躲避。可是,一旦森林里出现了矮小低伏的植物,那么小型生物就有了藏身的地方,更为糟糕的是,那些东西通常成群结队,一旦被激惹了,杀都杀不完,他们已经吃过好多次苦头了。 这种阴冷的感觉,加上林间呼号的风,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嗥叫,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野兽尸骨也越来越多了,这里就像一个古代的杀戮场,每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一具较为完整的骨殖,形态更是千奇百怪,风刮过,不时有呜呜声响。还有一些巨型生物,看起来似乎刚死不久,奇怪的是,它们的骨骼外面还留有一层表皮,表皮上开满了筛子大小的孔,那种呜呜声响正是风灌入这些有皮且中空的骨骼发出的声音。 吕竞男不由皱起眉头,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尸体呢?蜘蛛?蜘蛛倒是喜欢将消化液注入猎物体内,让猎物从内部溶解,然后吸取营养。不过蜘蛛很少有群居行为,而且它们造成的伤口是咀嚼过的不规则伤口,而这些伤口每一个都是圆形的,更像是针刺。那些蚊子?不,这里有很多小动物骨骼,有些已经小到巨型蚊子难以攻击的程度,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不适宜飞行。是更小的吸血动物,它们群居生活,有较为坚硬和足够柔韧的外骨骼可以避开那些荆棘植物,或许不会飞行,但爬行速度一定惊人! 吕竞男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自从肖恩走了之后,这支队伍就只能靠自己的判断来分辨将要面临的怪兽了。 唐敏有些惧怕,怯怯道:“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取水离开吧。” 此刻他们面前并没有汇集的溪流,只有一地软泥,唐敏说的取水,即指用布包裹着泥挤压出水的策略,这是在野外长时间无法寻找到水源而又没有适宜工具掘取地下水时常用的办法。 岳阳道:“敏敏小姐未免太多虑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经过特训的,还有我们手中这批装备呢。” 胡杨队长告诫道:“岳阳,不要说大话,注意侦察。” 卓木强巴握着敏敏的手,道:“没事的,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有感觉到危险。” 就在说话的工夫,卓木强巴便发现,张立靠在一棵树上稍作休息,胡杨也微微有些气喘,他便道:“在这里休息一下。” 但张立却重新站起来道:“说不定前面就是水源呢!” 岳阳摇头道:“泥土的软度和湿度分布很均匀,前面可能是沼泽或泥塘。”他也想休息一番,在这种软泥地上负重前进,最是费力。 张立道:“我安天线了。”如今每次他们停下来,张立就马上将雷达打开,也是一种安全保障。不过这段时间,张立显得比较沉默。 胡杨队长将背包放在一旁,选了根较干的树藤一屁股坐了下去,只听“咯嘣”一声,坐断了树藤。这不打紧,却见一根白乎乎的东西从断去的树藤中飞了出来。胡杨队长以为是虫,顿时吓了一跳。亚拉手臂一伸,将飞出来的东西抓在手里,原来是一截白骨。胡杨队长嘟囔道:“这个地方真有些邪乎,到处都是骨头。” 他们身后就是一堆散乱的白骨,林中依稀可辨数具骨骸,翻泡的沼泽里还有一具起码高三米、长约十米的巨大骨架半浸泡着。亚拉法师看着手中的长条骨头,却有些迟疑。吕竞男注意到法师困惑的表情,再看那根骨头,心中也不禁一惊:“那是——” 亚拉法师已经靠近了胡杨队长,疑惑地道:“能让我看看那根断掉的树藤吗?” 胡杨队长虽然不明就里,还是起身让开了。亚拉法师仔细地看着那树藤,应该是胡杨队长身后那棵大树的一截较粗的根系,只见树藤的断开处明显有一个洞,里面还埋着半截白森森的骨头。亚拉法师随即又察看了那棵大树,果然,在树的裂口处,更是发现了其余的白骨,那些白骨夹在树缝里,或者说,它们被树包裹着。 胡杨队长也看到了树中的白骨,奇怪道:“这是怎么会事?树里有骨头?是什么动物死在树里了吗?” 亚拉法师摇头,吕竞男道:“这像是……人的骨头。” 亚拉法师点头道:“嗯,是人的小腿腓骨。” 卓木强巴等人霍然立起,来到树旁。卓木强巴道:“人的骨头?怎么会在树里?这附近有人?” 亚拉法师道:“估计是某种树葬方式。古代西藏的树葬有多种形式,其中就有将死者的骨骸或骨灰或金刚坛塞入树缝中或埋在树根下的丧葬方式。” 唐敏喜道:“也就是说附近有人?” 亚拉法师微微摇头。岳阳道:“或许很久以前有人,或许林子深处有以前某个村落的遗迹。不过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了,从这附近如此多的动物尸骨看,不像有人出入的地方。” 看着一脸失望的唐敏,卓木强巴道:“走吧,继续赶路。” 岳阳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有人呢。而且,就算只有遗迹也是好的,如果是荒废没多久的村落,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几件衣服穿。” 再往前,泥潭越来越深,只能依靠飞索在树上前进。不过这片沼泽并不大,没走多远就看见林间有一条潺潺的清溪,在树林中盘曲蜿蜒,溪水清澈透底,与周围大片大片的绿叶黄泥相映衬,顿时叫人感到宁谧。岳阳迫不及待地要降落到溪边,可是就在此时,卓木强巴和巴桑同时心生警觉——某种危险就在下面! “岳阳!别下去!”卓木强巴喊得晚了一点,岳阳的双脚已然着地。这一脚竟没踩到实地,只见溪边整片地突然蠕动起来,那地下哪里是什么绿叶黄泥,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大蟑螂!那些蟑螂整齐地聚集在一起,身体的褐色看起来就和泥土一样,岳阳那一脚,惊动了整个蟑螂群。胡杨队长忍不住在树上大叫:“巨型蜚蠊!” 幸亏岳阳没有收起飞索,听到卓木强巴的呼喊,只在地上蜻蜓点水地一点,跟着又荡了起来。不过他在惊恐之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打了一梭子弹,这下可炸了锅,不知道这些原始蟑螂的尸体发出了怎样的信息素,其余蟑螂开始群起攻击。 那些蟑螂,或许比不上他们曾经见过的巨型昆虫,可是一尺长的躯体,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也足以让人寒战了。糟糕的是,那些蟑螂都会爬树,而此刻的树上显然也不再是安全的。 最初引起骚乱的是幼年蟑螂,它们的躯壳是一节一节的,褐白相间,虽然没有螳螂那样的锯齿样镰钩,但它们的六条腿都有倒刺,被剐蹭一下足以让人皮开肉绽。以前从未有人注意过蟑螂的口器,没有人关心它们如何进食,如今这些一尺长的大家伙,它们的口器则看得清清楚楚,有些像蜻蜓或螳螂的嘴,尖尖的三角形,有上下颚,口器里则是许多蠕动的触须。看到这些家伙,唐敏立时尖声大叫起来。 这片蟑螂的领地范围很大,爬树速度快得惊人,而且,不管他们的飞索射向哪棵大树,那树下的蟑螂都会在第一时间就爬了上来。 “浑蛋!它们不是没有长眼睛吗?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张立破口大骂,落脚处险些被一只蟑螂爬到腿上,幸亏用枪打落。 吕竞男道:“震荡感应器。蟑螂可以感应到数百米外树叶落地的轻微震动,更别说飞索刺入树干时发出的强烈动感了。”吕竞男一脚踏在一只蟑螂背上,喷溅出来的白色液体让她想呕吐,赶紧翻手扬腕,飞索激射向另一棵树。 “它们,它们又不吃肉,干吗老追着我们啊?”唐敏问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也将两只蟑螂踏得爆裂,不过他心中所想的是另一回事:“六条长满钩刺的腿,半椭圆形头部,急速爬行,切掉脑袋可以存活三小时,在没有水和食物的环境中能保持活力一周的时间,若不消耗体力更是能存活三个月,最强的生命力,最适宜的动力……难道就是指的这种东西?机关傀儡兽的核心就是它们?” 胡杨队长道:“谁说它们不吃肉?它们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