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总理说实话-5

乡纪委书记的发言，得到了新调进来（和我同期调到棋盘）3位党委成员的赞同，原班子中的成员也有三位同志内心是赞同的，但不便于开口发言。有几位原班子成员主张保留公职，不移送司法机关追究法律责任，再给江平一次机会。我通过分析两种不同意见的力量对比，觉得采用发言表决的方式可能难以获得通过，主要原因是江平担任总支书记时间比较长，在经济上同班子中成员或多或少有说不清的关系，有4位党政领导成员在审查江平期间，还主动退款2万元。有些党委成员在表决时，宁可背一个不讲原则的批评，也不愿因讲原则被人传出去背一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名声。我在讲了我对江平从严处理的理由、意义、必要性后，表明了我鲜明的意见：两开加移送。为了使这个意见在党委会上顺利通过，我将几种不同的处分意见打印成文，党委成员只需用"√"或"×"表示意见就可以了。这一招很好，11名党委成员投票表决，有7票赞成对江平实行"两开加移送"。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随后的几天，有几名党委成员受到了威胁，江平还公开扬言："如果我'两开'并坐了牢，从县到乡，还有一批人都要倒台。"江平开始发难，讲出了一连串比他职务更大的领导的经济问题。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案子一直拖到6月底，我几次到县纪委要求尽快做结论，但县纪委书记面有难色，每次都让我等几天再说。棋盘的干部群众对江平案件久拖不决的现状意见很大，一些老同志和人民代表质问我："你是不是也不敢得罪江平或是得了江平什么好处？"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但我却找不到利用这个力量的合理合法的途径。第三部分 19.提前引爆定时炸弹（5）7月初，我再次到县纪委找到蒋书记，希望尽快了结江案，蒋书记脸上的表情让我感到江平将仍然是一个搬不倒的"不倒翁"。我详细地向蒋书记讲了乡党委现阶段面临的困难，棋盘改革面临的困难，希望给江平早日下结论，促进全乡改革顺利进行。蒋书记依旧一言不发，最后又让我再等几天，打发我回了棋盘。7月中旬，我又去找蒋书记。其实不用我多说，蒋书记也知道棋盘的情况，因为他是县委分工包管棋盘的领导。他本人也是同意从严从快处理江平的，何况他是纪委书记，如果没有阻力，江平早就进了看守所。这次没等我再说什么，蒋书记倒开门见山了："情况复杂，主要领导那儿通不过，"两开"要县委常委表决，县纪委没有这个权力"。一个可悲的事实是，直到我离开棋盘的时候，江平也没有得到任何处理。也许我在棋盘一天，江平的案子就会多拖一天。一个省委书记、省长都点了名的小小的腐败分子，在监利竟然都扳不倒，可见反腐败有多难啊！其实，我内心十分明白，与其说我在反腐败，倒不如说腐败在反我更加准确。要民心还是要干部?桐湖管理区的问题公开以后，在棋盘范围内引起强烈反响，类似桐湖管理区的问题在其他管理区和村、乡部门单位都不同程度地普遍存在，要求严惩腐败分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在王生铁书记第二次来棋盘时，方圆几十里的群众连夜赶到王书记的住所要求见王书记。王书记一一接待他们，耐心听取他们的意见和要求。凌晨三点钟，还有人在排队等候。来访的群众大都是反映干部经济腐败和作风粗暴等问题，要求还群众一个公道。龙湾村1995年以来，村级负债高达380万元，村级财务情况一直没有公开清理、张榜公布。从该村来的群众代表跪倒在王书记面前："如果王书记不给我们做主，清理龙湾的财务，我们就不起来。"凌晨三点半钟，当地群众看到王书记已经疲惫不堪，自发组织起来劝说排队等待接待的群众，就近找地方休息，让王书记休息一会，然后再接待。王书记怎么也睡不着：农村怎么有这么多不平事啊！凌晨五点，王书记驱车来到乡政府，打算和乡干部商量如何接待群众上访的事，可车门刚开，等待在乡政府的几十号人便一起涌向王书记，要求接待他们。王书记压住火气说："同志们，我也是个人，我一整晚没睡，你们得让我喘口气，有什么事你们先给乡干部反映。"乡里的主要领导立即起床，分头接待来访的群众。到八点钟时，还来了几十位外乡镇上访的群众。王书记在棋盘驻队驻不下去了。临走的时候，王书记指示对群众反映的突出问题成立专班，坚决给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王书记点名要查龙湾、教育组、桐湖村、棋盘村，下次来时要检查结果。王书记走的时候，省工作队的同志特别关照我说："棋盘是王书记的点，每月他都要来住几天，这是在7月1日的大会上做出了承诺的，你看这么多人上访，让王书记怎么住得下来？你要对他负责，赶紧把矛盾消化掉啊！"省市县工作队的一个半月的工作时间快到了，他们不可能去查复杂的农村财务问题。乡里能抽出来的力量极为有限，在县纪委蒋书记的支持下，我们从县有关科局借来了6个干部，从乡直部门抽调10个人，组成财务调查组。财务专班进驻一家，就瘫痪一家，和桐湖管理区一样，查到一定的程度时，不深入下去不行，深入下去也不行，拔出萝卜带出泥！我感到了不稳定的危机。我既要保护干部队伍的稳定，同时也不能失去民心，还要对省领导负责。这个时候我不能采取三取一的办法，三者我都不能失去。我开始采取"两面派"的手法，一方面找干部谈话，主动下楼从轻发落；另一方面找群众代表谈话：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风气不好，干部违纪是难免的，要重主流，看一贯表现，看现在是不是改了，改了就是好同志，就应该给机会。江平成了"不倒翁"，这在我看来极不正常。有些有经济问题的村干部，群众要求严处，而我下不了决心，在群众看来，也实属不正常！申张正义，难啊！有好多历史问题，也许只能让其成为历史。处理已经发生的问题要比防止问题的发生难得多啊！"要我们回去?没门!"第三部分 20.提前引爆定时炸弹（6）全县乡镇一级撤区、并校、精简机构和人员的改革，在省市县强大的压力下，艰难地推进。在7月13日的乡镇党委书记会上，部分党委书记要求，县里的一些部门精简工作应与乡镇同步进行，如果不同步进行，对乡镇的改革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大。有人公开指责县委对蒋省长点名的容城财政所超编100多人（其他乡镇的财政所都严重超编）、县教委系统的勤工俭学办公室超编50多人（各乡镇教育组、成教学校、教辅组都严重超编）的严重问题，至今不闻不问，不采取任何措施。乡镇的同志强烈要求，县里在精简机构和人员问题上为乡镇创造条件，做出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县教委和县财政系统严重超编的问题被迫提到了议事日程。两名县委常委进驻教委，两名副县级领导进驻县财政局，重点解决教委勤工俭学办和县财政局容城财政所的问题。教委的领导说："人不是我安排的，57人都是县领导安排的，其中，Y书记安排9人，他什么时候把这9人领走，其余的我们负责。"财政局的领导说："容城财政所进人都是书记、县长签了字的，谁签的字，谁负责清退回家。宁可不当局长，我也不会做这种憨事。"容城财政所的人说："进容城财政所都是花了钱的，少于三五万进不来。现在要我们走？没门！"4位县领导碰了钉子。情况反馈到Y那儿，Y生气反问道："难道这些人都是我安排的吗？"县里精简机构和人员的事，只好不了了之。可想而知，全县的精简工作会有好结果吗？1997年，我调柘木乡任书记时，一次裁减121人，县委书记写条子要保住的人，我第一个将其裁回家，121人一刀切、一律化，没有人情，没人特殊。可是，当我离开柘木乡后，121人基本上又都各复其职了。如果改革没有县乡同步进行，没有全县甚至全省、全国的大气候形成，以棋盘为试点的改革所取得的成绩，也不可能得以巩固。自从我参加工作以来，中央一直强调精简机构和人员。但始终没有跳出"精简→膨胀→再精简→再膨胀"的怪圈，并且机构和人员的膨胀问题，似乎成了不治之症。80年代，党中央国务院部署过两次从中央到地方的机构改革和人员分流工作。当时对机构和人员编制的控制特别严，报纸和电视、电台还经常宣传县委书记、组织部长、公安局长不搞特权，老婆、孩子还在农村种田的好典型，提干转干、人员增长控制极严。但当时对大学生和退伍军人（商品粮）的安排没有指标限制。这一时期领导干部"人事腐败"的方式，主要是公费安排子女读大学（委托定向培养）；农村亲戚子女，是先当兵后农转非，创造条件后，再进公务员队伍，这样人员的增长速度还是比较慢的。90年代，随着"分灶吃饭"的财政体制的建立，人权、事权、财权分离，人事计划权下放，劳动、人事、组织部、编制委员会分家办公，农转非成为地方政府解决财政危机的一种手段，各单位用人自主权扩大，安排人"吃皇粮"完全处于一种失控状态。例如：教委安排大学生、中专生或退伍军人或教师子女顶职，可以不经县编委、县人事局同意，可直接安排到学校，由学校所在地的乡镇财政发工资。这种县直单位"发帽子"，乡镇财政"出票子"的体制，使很多人有机可乘，这种财权、人权、事权的不统一体制，为各单位的"头头"相互"换手抓痒"，安插亲友，提供极大的方便，"头头"们的联手，可以在饭桌上敲定安排三五人甚至更多。即使要安排的人是刚刚出狱的或是目不识丁的也无所谓。而对于普通老百姓的子女、名牌大学的高材生、部队立功的转业干部，尽管政策规定必须优先安排，但往往一拖就是几年，有的安排后，两三年不能上班领薪，上班时，还要收取"增容费"，少则万元，多则几万元。1992年后，甚至还出现了不少这样的情况：县长、局长、书记或身居要职的关键人物的老婆、子女，安排到某个单位，只拿工资，根本不用上班。"头头"们互相关照，心照不宣。这种"只吃粮，不打仗"的人，在很多单位占有一定的比例。90年代以来，中央、省市也部署过几次精简机构、人员分流工作，但地方早已对上级的部署产生了抗性。精简人员的数字年年报，人员照增不误。1995年以来，监利县年年都在《湖北日报》上报道精简人员1000人以上，减轻农民负担几千万元，像这样的新闻稿，一稿可以用若干年。这像农村植树造林："年年栽树年年裁，年年栽在老地方。"90年代是中央抓精简机构人员分流、减轻农民负担工作最紧的时期，可谓三令五申，但90年代也是县、乡机构和人员增长最快的时期，尤其是县一级。中组部、人事部明确规定，县长一正二副，最多也不能超过一正四副，可是一般情况下，实际却一正六副，高峰时期一正十副，科局长一般都是一正八副。如果连行政长官的职数都控制不下来，一般人员又怎么能精简得了呢？为什么中央的规定、国家的政策到了下面就变了样，甚至得不到执行呢？其实道理很简单，"一把手"不过硬。如果县委书记、县长、科局长、乡党委书记、乡长都不违规安插亲朋好友，我想中央一发号召，地方一定就像"严打"一样，紧急行动起来。但"吃皇粮"的都是自家的人，怎么能下得了手，能拖就拖、能瞒就瞒吧。假如书记县长能把自己安插在财政局、县教委的亲朋好友清退回家，我相信县教委主任、县财政局长一定不敢顶着不办，监利的改革一定会取得真正的成果。县长书记能带头把自己的老婆、子女、亲朋好友精简回家，其他的"皇亲国戚"算得了什么！Y书记能否大喝一声："谁要是不和我看齐，谁就靠边站；领导干部违规违纪安排人员，主动清理回去的，不追究责任，顶着不办的，要追究责任人的责任。"——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我想一大批"头头"们的老婆、子女、亲朋好友都会做出积极表现。但这要做出很多牺牲。王生铁书记住到了农户家里，省市县工作队员赶紧连夜从乡部门搬到了农户家里；王生铁书记带头吃份饭，乡、区、村再没有人拿"饭条子"报销了；王书记帮农民插秧，其他干部就不敢穿皮鞋打领带下乡了。"头头"是一杆旗帜，"头头"是一面镜子。无论什么制度，只要"一把手"不执行，这个制度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如果"一把手"带头执行这个制度，这个制度就是一柄所向披靡的利剑。如果"一把手"是个过得硬的人，谁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口出狂言："要我们回去？没门！"第三部分 21.提前引爆定时炸弹（7）难道说机构宠大、人浮于事，真的是个癌症吗？世界上只有敢于牺牲自己利益的人才能推动社会进步！世界上只有置于公众监督之下的权力才是安全的权力！用什么办法把那些大公无私的人选拔到一把手的岗位，用什么办法让一把手的权力置于人民群众的监督管理之下，这两个问题仍然是我们党要认真研究解决的重大问题。四面楚歌，田则林解围县里的改革也在"急风骤雨式"地进行。6月12日，监利县召开贯彻省委省政府现场办公会议精神动员大会，确定解决"当前农村存在突出问题"的7项工作重点：釜底抽薪，减轻农民负担；利用各种途径消化村级不良债务；动真格精简机构和人员；撤销一切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机构；切实抓好粮食流通工作，坚决按保护价敞开收购农民余粮；卧薪尝胆、厉行节约、严格控制使用小车；加大农业结构调整力度、发展效益农业，加强财源建设。取消县乡以资代劳款2000万元，取消向村组平摊的屠宰税征收款1200万元；停止除血防、水改以外的一切集资项目；取消"县四大家"领导专车和包干个人使用3万元专用经费；收缴全县超编小车，取消县直机关和乡镇领导干部的移动电话和住宅电话费补助，取消行政事业单位职工的下乡补助；菜篮子补助减少50%……6月23日，监利县委发文宣布：撤销全县管理区和办事处机构，全县在镇区工作的850多名编外人一律清退。暴风骤雨般的改革，让本来就只有几百元的监利县普通公务员，现在每月又少拿了150元。一些乱收费的单位的特权受到了限制……而随着改革的推进，我则越发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用"四面楚歌"形容我当时的处境，再恰当不过了。从大环境来讲，县里出台的一系列减少干部待遇的措施已经把我推到了全县干部的对立面；一些干部的乱收费的特权受到了限制，祸根子自然找到了我的身上；已升任副市长的Y书记重回县里主持工作，此时对我是心不悦脸也不悦；全县管理区撤销，辞退编外人员850多人，乡镇工作难度加大，大家满腔怒火自然也发到我身上；全县清理整顿高利贷，放高利贷的人主要是干部，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无疑对我也恨之入骨……监利对我的"惩罚"也殃及到我的家人：我的孩子从学校回来，哭诉满肚子委屈；我妻子也默默地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冷嘲热讽……就棋盘而言，一股以我为敌的势力在凝聚，在增长，他们是一定要寻找机会把李昌平赶出棋盘，不然，他们的既得利益不仅彻底完蛋，弄不好还会撤职、坐牢、受处分。一些力量开始对我采取实质性的步骤。在县里，有一帮人正在紧锣密鼓地调查我过去工作的乡镇的经济问题。在乡里，谣言四起，说县里查出了我的重大经济问题，要马上抓我归案。还有人造谣说我在棋盘短短几个月，已经行贿受贿达多少万。各种势力通过电话、书信、朋友带口信等各种方式威胁我，向我施加压力。我虽然清楚自己有没有历史经济问题，权力机关不会受人指使打击报复我；我也很清楚自己在棋盘几个月有没有授人以把柄；我更相信干部中间好人多，正义的力量总会战胜邪恶。但我目前的确需要一个宽松的环境，完成省委确定的改革目标。我多次想到发动群众，我有时感觉到自己能凝聚起无坚不摧的力量，甚至是改天换地的伟力。但我一次又一次的只能在深夜的孤独中揭被而起。我不能和棋盘人民站在一起啊！第三部分 22.提前引爆定时炸弹（8）谁能帮我解围呢？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位对农民有着深厚感情的退休老主任——田则林同志。一个电话打过去，一句"老前辈，我需要帮助"，老人家便心领神会，爽快答应到监利走一趟。我既兴奋，又悲凉。田主任来到棋盘，了解了一些情况，便找我商量帮我之策。我提了三条要求：（1）请Y书记来一趟棋盘，对棋盘的干部说一句话："支持李昌平的工作就是支持县委的工作，就是支持Y的工作。"（2）请省市县解决30万现金，我给乡里的干部、教师每人发800元工资（此时已经半年没发工资了）。（3）电视台报道Y书记来棋盘时，不要故意把李昌平的镜头剪掉，不要把我当"另类"。田则林主任在监利县住了一晚，我的三条要求第二天就达到了。我不止一次地感受到我的心和老同志的心是那么那么的近，难道我真的落后于这个时代了吗？再次握手，最后的握手在田主任的努力下，Y书记带领县长、组织部长、纪委书记、财政局长、粮食局长、民政局长、计委主任、《监利报》记者、监利电视台记者来到了棋盘乡，主持召开了棋盘现场办公会。我所提出的要求都达到了。这次会议为推进棋盘的改革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开会之前，Y书记和我单独坐了两个小时，这是一次"君子"之间的交谈。Y书记表达了三方面的意思：第一、你给中央写信是反映全局性的问题，不是告我Y某人的状，我能理解。第二、监利有关部门查周沟乡经济问题、柘木乡经济问题，我Y某人不知道，也没有安排任何人有针对性地查你的问题。第三、监利现在是全省的焦点，棋盘是焦点中的焦点，支持棋盘的工作，就是支持县委的工作，希望你把工作做好，有困难共同想办法解决。Y到底不愧为县委书记，他在和一个给他带来了巨大麻烦的基层干部交谈过程中，仍然能表现出一副平易近人、诚信可亲的神态。我也完整地表达了我的意思：第一、我给总理写信，如果监利人理解为"告状"，那是十分浅薄的认识，我相信你Y市长不会因为我写信而故意为难我，但我希望县委能抓住机遇推动监利的工作，促进监利的发展。第二、我之所以要请田主任促成你来棋盘一趟，是因为棋盘必须在县委的领导下，才能把改革进行下去。棋盘的改革，实际上是监利的改革，是Y书记的改革。希望县里多帮助棋盘解决一些具体问题，特别是不要制造棋盘的内耗。我对县委处理桐湖管理区一案久拖不决明确表示不可理解。第三、媒体报道Y书记支持昌平的工作，对昌平工作有利，对你Y书记个人更有利。第四、我会尽我所能圆满完成改革任务，为监利改革做好开路先锋。我对Y书记说："棋盘的改革是在为你Y书记做嫁衣裳，省里满意了，你可以回去继续当你的市长，而我只有一条路：离开监利下海打工。这场改革，一开始就有了结局，你是受益者，我注定是受害者。"Y书记打了一句官腔："相信组织。"第四部分 1.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1）重要的是解放农民我在3月份设计改革的时候为棋盘的改革确定了目标：减轻负担、解放农民、发展经济、促进稳定。减轻负担：主要是严格执行负担政策，同时压缩非生产性开支。在当初的设计中，重点是抓好这样几件事：1坚决把农民负担控制在800万元以内。其保证措施有三条：（1）负担卡，依卡征收，超征农民可以拒付；（2）成立农民负担结算中心，全乡农民负担款征收采取一票制（凭结算中心收款凭证收款，没有这种法定的收款凭证，农民可以拒付）。收上来的款，是谁的钱，划拨给谁，但使用须接受监督。这样是为了正确处理村、区、乡县的关系，保证农民负担款专项资金，专款专用。（3）阳光行政制度。农民负担款的使用，必须按预算在各级民主理财小组监督下使用，使用情况由民主理财小组审查后上墙公开。此外，各级财务运行情况还要每月接受乡审计站的审计，审计处理结果通报全乡，从而压缩开支。2坚决把农村高利贷泛滥的局面遏制住，把高利贷这匹脱缰的野马控制住。主要的保证措施是通过清理整顿，按《棋盘乡高利贷管理办法》进行规范管理，同时通过转账、抵押、债权转股权等办法逐步消化。3大力精简机构和人员。我当初的想法是想把全乡吃财政饭人数由360人减少为250人左右，吃农民负担的人数由1000人减少到600人。机构能合的一律合，能撤的都要撤，精简机构和人员的主要措施是：（1）釜底抽薪；（2）排除近亲，把一家人、一家族吃财政，吃农民负担的进行统计，按2取1、3取1、4取2、5取2的比例淘汰。（3）实行轮岗三班倒。（4）借鉴1994年周沟乡机构改革经验，合并一大批机构，如农口的农办、多办、水管站、土管所、水改办、渔政站，水产技术推广站、农技推广站、农机站、林业工作站、农业综合开发办等等，合并为农业发展办公室，人员可以从40多减少到10人以下。财办、财政、经管、审计、地税、国税、工商、等合并为财经执法办公室，收费职能统一，对乡办企业、个体工商户发放税费征收明细卡，凭卡征收，改上门征收为定点缴纳，限制执法部门乱收费和卡、拿、要的特权，日常的主要工作职能由收费改为服务，重点是维护经济秩序，保证公平竞争，改善发展环境。解放农民：主要是通过建立《棋盘土地流转制度》，明晰土地产权关系，规范土地产权交易市场，让市场机制在以土地为核心的生产资料配置中起主导作用，从而使农民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自由有序地进出农业。当农民有了新的、更好的盈利机会的时候，农民就可以放弃耕作，并且不必付出"跳农门"的额外成本。当农民在外经营找到了生产某种农产品，可以获得比打工更高的利润的机会时，又可以回来，通过市场机制的作用，重新获得耕地，从事农业生产经营。联产承包责任制，把农民从"大集体"、"大锅饭"的人民公社的体制中解放了出来，调动了农民生产积极性，解决了中国人吃饭的大事。80年代中后期"离土不离乡"，准许一部分农民离开责任地，在农村开办乡镇企业，又一次解放农民，调动农民发展了乡镇企业的积极性，很快乡镇企业成为国民经济的半壁江山，为国有企业改革闯出了一个方向。同时，农民"离土不离乡"（不离乡指不改变农民身份，不放弃耕地）为沿海等发达地区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8000万农民闯市场，促进了发达地区的飞速发展，城市建设的飞速发展。现在，应该是第三次解放农民的时候了，这一次是应准许农民"离土又离乡"，应充许农民自由有序地进出农村农业，这样，才能"转移农民、减少农民、富裕农民"，既促进城市、集镇的发展，又有利于农村经济向规模化、集约化、专业化、产业化、市场化的方向发展，有利于打破二元壁垒，建立起真正的市场经济体制，促进国民经济良性发展和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发展经济：棋盘乡发展经济的最大潜力是拥有丰富的水域资源。要发展经济，主要通过开放资源市场，招商引资，促进结构调整，发展水乡特色经济。核心是开放农业资源市场，招商引资，促进资源、资本、市场、技术的重新组合，达到优化经济结构提高经济效益的目的。所谓农村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不开放资源市场、不引进技术、资本、市场是根本不可能实现战略性调整目标的。第四部分 2.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2）保持稳定：棋盘乡各种矛盾十分突出，不稳定因素很多。主要集中表现为：（1）"高利贷"动摇了乡区村的经济基础。农民负担总额已不够支付高利贷的利息。放高利贷的人已发展成为一个阶层，人数已达6000多人，全乡总农户数也只有6000户。靠利息发家致富阶层可以左右棋盘乡的政治、经济活动。普通农民和放利阶层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2）农民负担已经超出农民承受能力。农民种地的全部收入交农民负担还不够，干群关系恶化，在有些村已到水火不容的程度。（3）各级干部作风粗暴、生活腐败，对待老百姓，动不动关、打，还拆屋。"以恶对恶"、"以毒攻毒"已成为习惯，有不少村、区，处于一触即发之势。（4）生产设施老化，抗灾能力极低，各项公益事业无力维持。群众对干部提供服务，发展生产呼声越来越强烈，一旦遇到灾情、急情出现，因服务不到位，农民生命财产受到损失，就必然造成大的不稳定事件发生………保持稳定，最根本的问题就是要减少干部特权，要求干部同农民同甘共苦，打成一片。干部在农民苦的时候要带头过苦日子，争取农民的理解，同舟共济，共渡难关。要求干部能同群众打成一片，同甘共苦最关键的办法是把干部置于民众的监督下。我采取的最主要的措施就是建立干部的"两考制度"（考勤和考绩制度）和"三评"制度（自评、互评、群众评）、三荐制度（自荐、官荐、民荐）、"三公"制度（公开承诺、公正选拔、公平竞争）。棋盘改革怎样走入迷途随着省市县工作队的到来，最初的改革目标被放置一边，改革失去了明确的指导思想、方法步骤和政策措施。省市工作队最关注的目标是一定要把农民负担减下来，即把农民负担由1382万减少为589万元。由于受时间（一个月）的限制，别的问题省市的工作队不太关心。县里的工作队最关心的是抓住有限时间、多做花架子、多做表面文章，造成"声势浩大"的改革局面，改革能否取得实质性成果，并不重要。乡里的干部和上级来的工作队指导思想上的差别，工作目标的差别，必将引起对改革的认识上、行动上的差别。并校裁员所为者谁?7月初，王生铁书记第三次来到棋盘。市委的副书记童水清、书记刘克毅，监利县委书记Y也一同来到棋盘，研究下一步改革工作——并校减员。Y书记提出了并校裁员的方案：小村合大村、偏远并路边；公办教师竞争上岗，下岗的公办教师下村教民办，民办教师红卡（教龄较长的一批）保留、绿卡（教龄次之）择优录用，无卡辞退。针对Y书记的减员方案，我提出了不同意见。我认为这种减员方案有三个弊端，农民不欢迎。第一、加重了农民负担。一个公办教师月工资需要1000元左右，而一个民办教师月工资仅300元。以棋盘为例，在岗公办教师剩余约50人，县教委分配来了但无岗的教师41人，在公办教师队伍中，由顶职或部队退伍安置的30多人。如果按照县里的方案，将这部分人安排到村小学教书，挤走民师91人，将增加农民负担70万元，全乡人均增加负担25元。第二，公办教师进村小教民办，不仅不能提高教学质量，相反会造成村小教学质量的下降。这是因为：下村去的公办教师都是公办学校淘汰下来的"水货"（农村称为水货），并不比村办小学的民办教师水平高。相比之下，30%的民师有专科文凭；下村去的公办教师月工资1000元，民师才300元，严重的分配不公，造成民师的积极性受挫；公办教师吃住在村小，学校不可能配炊事员，教师必须自炊自吃，既影响教师情绪，又影响教学；公办教师下村教民办，必然造成夫妻两地分居，星期五下午就要回家，星期一上午还得迟到，这给学校的统一管理造成困难。第三、如果改革就是公办教师靠"政策"抢民办教师的饭吃，而不是靠真本事，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那这种改革就是保护落后、保护特权、违背公平、公正的基本原则，是一种倒退。如果这种改革方案能得到执行，那是否意味着今后县里机构改革会把干部压到乡里安排，乡里机构改革，会把干部压到村里安排。从另一方面讲，民办学校是村民自己集资兴办的学校，有的还是私人学校和股份制学校，凭什么硬要把淘汰下来的公办教师压给民办学校，这与国家鼓励的办学体制多元化是背道而驰的，与实施九年义务教育是背道而驰的，也与村民自治背道而驰的。我主张，公办教师多了裁公办，民办教师多了裁民办，民办学校是否愿意高薪聘请淘汰下来的公办教师，由村民自主决定。淘汰的公办教师到民办学校任教，工资多少，由双方商量解决，不能强制做出决定。民办教师无论红卡、绿卡或无卡，均统一考试、考核，按积分高低择优录用，一定三年不变。撤销教育组、教辅站、成人学校、勤工俭学办、函授站、学区等教育管理机构，在政府内设教育办公室即可。学校内部的后勤服务社会化，把有限的资源集中用于义务教育。四级领导的讨论很激烈。本来王生铁书记是赞成我的意见的，但市委书记强调省政府有文件规定，2000年底要让民师成为历史，村民办小学今后不存在民师，棋盘的改革只能按道洲同志的意见办。听说是省政府有文件规定，王书记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拍板按县委意见办。我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棋盘既然是省委的试点，可否在并校减员的改革上步子大点。如果完全按县里的意见执行，在实际中实在有困难，例如：在淘汰的教师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顶职上来的，只会养猪不会教书，放到村里教民办，还拿三倍于民师的工资，这叫家长和学生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教师是否发基本生活费回家自谋职业……"我的话还没说完，有位领导站了起来，对我大声指责："昌平同志，棋盘不是独立王国，必须按县委的意见办，当党委书记要讲政策，改革不能违背政策，党委书记要讲政治，不能与上级对着干。""当党委书记要讲政策，改革不能违背政策"——这句话是给以棋盘为试点的改革划上的注脚。"当党委书记要讲政治，改革不能与上级对着干"——这句话是给李昌平上书中央之举划上的注脚。对监利并校减员的改革，群众意见很大，可是没有哪一级领导和媒体对这样的改革提出质疑。如果湖北农村改革都是这样进行的，那真是一种悲哀啊！实事求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第四部分 3.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3）是改革还是玩政治游戏?巨额的债务已经使乡区村财政和集体经济崩溃，组织无法运转。债务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之一。对于高利贷，年初的指导思想是：坚决整顿、遏制增长势头，正确处理农民、集体、财政、债主四者关系，多种方式分期偿债，优先偿还低息无息债务。通过清理整顿高利贷可以稳定民心，通过制订多种方式分期偿还债务的办法，可以稳定债主，这样保持社会的稳定，基层政权的稳定。年初，我们计划农民负担由1382万元，下调到800万元，加上乡办企业收入200万元，村办企业收入200万元，乡区村可用资金为1200万元。保吃饭、保抗灾、保公益服务、保行政运转开支约为900万元，预计可还债300万元。这个方案，农民、集体、财政、债主四方关系是可以协调统一的。假如农民负担一定要控制在600万元以内，那么上缴到县里的300多万元就必须减少或县里通过项目资金给予补贴平衡。省市县工作队进驻棋盘后，并没有特别关注农村高利贷这个"毒瘤"。省委关注的是农民负担必须控制在589万元以内，并且发卡到户。如果把负担控制在589万元之内，就必然引发另一些问题：债务要不要还？组织怎么运转？大局如何稳定？对这样重大的问题，上级来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兴趣。省市县工作队，计划在棋盘工作一个半月，实际工作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只能做一件事：发农民负担卡到户，把负担总额定在589万以内。把这件事情做好了，工作队任务就可以说完成了。国务院再来人检查，只要农民负担没有加（没有碰高压线），工作队就有成绩。至于高利贷怎么样，干群关系怎么样、社会稳不稳、经济发不发展，组织能不能运转，责任不在工作队，因为时间只有一个月。只要负担卡发到了户，如果秋后没有执行负担卡，负担反弹了，责任就在棋盘乡，在李昌平。作为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亲自安排，现场推动，并且省委副书记任组长的这场改革，理应通过对农村存在的问题在全面调查了解的基础上加以系统的研究，统筹安排，分步实施改革计划，应该是一场艰苦、复杂、长期的改革。棋盘是指导全省改革的前沿阵地，可是，当减负后，乡区村巨额债务怎么还，基层政府将无法运转，这样一些十分要害的问题突出来时，上级领导和工作队都抱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甚至公开场合都毫不掩饰政治家独特的居高临下："有本领反映问题，就有本领解决问题，只反映问题，不解决问题的人是不负责任的人，这种人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我不知道他们心目中的真正马克思主义者到底是什么样的！？这场改革，从省市县工作队来后，就明显地发展成为为应付北京的回访而进行的改革，为造成"声势浩大"的形式，体现省市县认真开展"三讲"，深入实践"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而进行改革，为各级对湖北农村、农业、农民问题负有"责任"的领导，变被动为主动，出成绩、出经验而进行的改革。这场改革，只安排一个半月的时间，监利县的各种措施都仅以半年为限，江平得不到处理就足以说明问题。这场改革，对有些领导者而言，是一场政治游戏。这场改革，对我李昌平而言，是一场难言的痛苦。这场改革，注定是以改革始作俑者走投无路收场。第四部分 4.监利经验（1）监利经验出笼湖北省委决定，8月中旬召开省委扩大会议，研究农民、农业、农村问题，监利县委书记Y同志介绍监利农村改革经验，借"监利经验"推动全省农村改革，会议最初决定在监利召开。为了筹备这次会议，7月15日王生铁同志再一次来到监利，检查棋盘和监利农村改革工作。Y书记和我分别汇报了县乡两级的改革情况。Y书记绘声绘色地汇报了全县正在进行的和打算进行的改革所取得的巨大成果：省委省政府现场办公会以后，县"四大家"领导在监利县委党校进行三天关门学习，统一思想认识，制定整改措施。县委县政府一帮人通过学习******"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一致认为落实省委省政府监利现场办公会精神就是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最好体现。落实办公会议精神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人民利益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以此为出发点和归宿，解决好我县农村存在的突出问题。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下，特别是在王书记的直接指导下，我县通过一个月的声势浩大的改革，取得了巨大的成果。1、严格执行农民负担政策，砍掉不合理负担15亿元，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全县做到了种满种足。办公会后，我们立即组织192个工作队深入监利农村，宣传省委省政府现场办公会精神，落实减负措施，采取一杆子插到底的办法，杜绝层层加码现象，今年全县和去年比，减轻农民负担15亿元，其中县里减少5500万元。负担减轻了，群众生产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全县今年没空一分田。有很多群众说，省委、省政府这么关心我们农民，亲自到监利来抓减负，今年的钱我们要主动交，不交清对不起省委、省政府的领导。2、精减机构350个，裁减编外人员4500个，减少开支15亿元。6月23日，县委发布文件宣布：撤销管理区和办事处108个，裁减人员1000多个。7月12日，全县800所小学合并为600所，精简老师3300人，将教育组、教辅组和成人文化学校，实行三个牌子一个班子，清退临时人员150多人。全县精简机构和人员共减少开支15亿元。在全县大面积的精简运动中，全县上下，反复学习王书记"思想不能松、措施不能猛、方法不能空"的三点指示，通过深入仔细的政治思想工作，保证了改革有条不紊的进行。3、全面清理高利贷，减本减息2亿元，遏制了乡镇债务膨胀势头。4、干群关系明显改善。王书记自带行李，住农家屋、吃农家饭、干农家活，同群众打成一片，为全县干部做出了榜样，全县各级干部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思想作风教育，增强了同群众之间的感情。老百姓说："毛主席的作风又回来了。"王书记听后，高兴极了。大大赞扬Y书记了不起、有魄力、会工作。王书记对棋盘乡的改革也给了肯定。我实在是佩服Y书记当着下级的面汇报假情况、骗领导、图表扬却心不慌、脸不红的功夫。就在王生铁书记来监利前两天，7月13日监利县召开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会议上，县委副书记秦明福同志还在会上通报了全县减轻农民负担检查组的检查情况：全县除棋盘乡外，所有乡镇农民负担卡到户的不到60%，到户的负担卡也没有按政策填写，层层加码的问题依然很严重，不少乡镇的区村干部一面发卡到户一面发布"安民告示"，说明这卡是应付上面检查的，是不算数的。清理整顿高利贷和撤区并校工作，绝大部分乡镇还没开始，少数开始进行的单位大多数是走过场，流于形式，还有朱河等乡镇跟不上这种急风骤雨式的改革步伐，公开在会上表示不愿按全县部署进行改革。会上还同时下发了Y同志在看了《关于全县农民负担暗访情况的通报》这份材料后，连夜写给乡镇党委书记的一封信。这里不妨先将"暗访情况的通报"照抄如下。关于全县农民负担暗访情况的通报第四部分 5.监利经验（2）7月6日至8日，县委、县政府组织8个暗访组，采取不发通知，不打招呼，不要陪同的方式，对全县除棋盘乡以外的23个乡镇农民负担情况进行了暗访。这次暗访共走访了85个村、125个村民小组、420个农户。现将各组碰头情况通报如下：一、前段工作的主要成效从碰头的情况看，前段各地认真贯彻省委、省政府现场办公会议精神和监政发［2000］13号文件精神，做了大量工作，成效比较显著，各乡镇都召开了村组干部大会，新沟、汪桥、网市等乡镇还举办了减负专题电视讲座；大多数乡镇已将县政府减轻农民负担的通告张贴到了村组、墩台；各乡镇都按县统一要求砍减了以资代劳、螺山泵站集资，生猪屠宰税也按规定退出了监督卡。观音、红城、汪桥、周老、福田、尺八等乡镇农民负担监督卡到户率高，填卡规范，整改得力。上车、三洲、周河等乡镇重新填写了监督卡，并发放到户。此外，新沟、龚场、网市等乡镇大力精减非生产性人员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二、当前存在的突出问题尽管前段减负工作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也还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而且有些问题还相当严重。具体表现在以下6个方面：1、干部认识上有差距，群众思想上有顾虑。从暗访的情况看，绝大部分村都没有召开群众大会，汴河镇宾铺村支部书记何敏垓讲，村里肯定还要加码，否则工作无法运转。大多数群众对县委、县政府的措施持怀疑态度，认为减负口号年年在喊，实际负担年年在增。新沟镇农民编了一段顺口溜："现在喊的凶，上下一阵风，秋后一场空，我出去打工。"汪桥镇朱湖村的群众还烧掉了县政府通告。2、农民负担监督卡没有按要求全部到户。这次暗访的85个村，监督卡发放到户的只有51个村，仅占60%。已发卡的51个村中，有8个村填卡不规范（朱河镇长江村、红城乡龙套村、容城镇合心村、黄歇镇霞光村、新沟镇交通村、周沟乡新河村、程集镇谬桥村、汪桥镇周口村），有19个村村干部对群众说明此卡不算数（黄歇镇所查的5个村、桥市镇龚王村、花园村、汴河镇宾铺村、陈桥村、尺八镇老堤村、程集镇永联村、周老镇新民村、爱华村、周沟乡新河、龚场镇秦谬村、网市镇刘横村）。发卡情况较差的有：柘木、白螺、桥市、毛市、朱河、周沟、程集、汴河等乡镇。3、"二合同"、"两本账"的现象已在部分地方表露出来。网市镇刘横村虽将监督卡发到了农户，但村干部说卡不作数，并另外下发了任务通知单。6组农民邵贤文卡内负担855元，但通知单下达任务1515元，加码660元，增幅77%。程集镇永联村14组农民田发炳，卡内负担1917元，其中加码125元：农业税加4元，水电费加58元，农业特产税加23元，预提共同生产费加40元，卡外又加码219元，合计负担2136元，夏征按30%下达任务641元，如不完成则按每百元收取罚息30元。汴河镇陈桥村6组陈德全卡内负担681元，村干部夏征时告诉他全年实际负担1020元，比卡内负担增加339元，增幅达50%。朱河镇细河村2组丢开田亩，完全按人头分解负担：在家人口人平负担250元，外出人口人平负担330元。黄歇镇高黄村卡内负担亩平88元，而村里按亩平135元的标准分摊，亩平加码47元。尺八镇老堤村3组吴克祥卡内负担748元，实际负担1335元，加码587元，增幅785%。4、生猪屠宰税仍然存在向农户收取的现象。容城镇合心村将生猪屠宰税加入农业特产税中，变相由农户负担。该村一组农民胡砚能，去年负担总额4303元，其中农业特产税253元，屠宰税253元，今年负担总额4474元，其他项目持平，因为取消了屠宰税，农业特产变成了60元。红城乡一位领导抱怨说："6月30日，我们根据县政府的通告精神，下发了《关于取消年初向农户下达生猪屠宰税任务的通知》（红政办发［2000］21号）。但7月4日，县政府办公室又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2000年屠宰税征收管理的通知》（监政办发［2000］13号），规定户养10头以上的税源控管由包村财税人员负责，并适时直接征收；户养10头以下的税源控管由协税代征员负责并代征代缴。并指出县政府年终将对各乡镇屠宰税征收结硬账。这样，我们在实际工作中很难操作，很不好把握。"5、农民承担劳务强行折资的情况屡禁不止。周老镇长河村、团洲村、爱华村在卡内将劳务工和积累工按每个工5元或10元的标准变相进了卡。如爱华村有一个农户承担义务工和积累工60个，卡内下达劳务用工折资600元。黄歇镇高黄村亩平均收取10元以资代劳款。红城乡龙套村二组农民潘传华负担总额1083元，其中以资代劳200元。6、夏征期间设奖赔、拿高利贷完成任务的情况比较普遍。朱河镇长江村奖赔标准是，完成全年任务奖10%，未完成夏征任务赔8%。朱河镇付良村、龚场镇红军村、网市镇刘横村完成夏征任务不奖不赔，不完成按20%罚款，完成夏征任务后按超过部分10%计奖。汴河镇陈桥村完成夏征任务按10%计奖，完不成的按15%罚款。程集镇永联村夏征任务不能完成的按30%罚款。同时，村组拿高利贷完成夏征任务的情况也比较严重。程集镇永泰村以月息30‰借款45万元完成夏征任务，龚场镇红军村夏征任务135万元，实际上交6万元，其中向农民收取1万元，其他5万元是以月息20‰借的高利贷。新沟镇乔家村、汴河镇宾铺村、豆口村等也是借高利贷完成夏征任务。周河乡夏征时虽未向村级下达任务，但通过民间借贷才完成县下达33万元的任务。三、后段工作建议为了切实抓好减负工作，迎接全省农民负担执法大检查，针对当前减负工作存在的突出问题，特提出如下建议：1、建议县委、县政府近期召开全县乡镇党委书记和乡镇长会议，用"三个代表"统一各级干部思想，真正把各级干部的思想认识统一到省委、省政府现场办公会议精神上来，坚决克服侥幸心理、麻痹思想和畏难情绪，以对党、对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来进一步强化领导，强化措施，扎扎实实地抓好整改，确保减负工作落到实处。2、针对这次暗访查出的问题，由县减负办分乡镇下达整改通知书，责令限期改正。3、加强县基层建设工作组和这次抽调的化解村级不良债务工作组的责任。工作组要在所驻的村，开好一次群众大会，把县政府通告张贴到每个墩台，并督促放发监督卡，确保7月20日以前全部到户。4、建立农民负担问题领导干部谈话制度。5、进一步加大农民负担的案件查处力度。对因农民负担问题造成严重后果的责任人，要严肃查处，决不姑息。2000年7月11日看到暗访情况通报，Y书记夜不能寐，以他个人的名义，连夜给乡镇党委书记写了一封措词强烈的信。在我担任乡镇领导主要职务的这么多年中，县领导以个人名义写信给党委书记安排工作还没有先例。这既是一封最后通牒，也是一封求救信。7月13日县里召开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会议上，公布了Y书记的这封公开信。第四部分 6.监利经验（3）致乡镇党委书记的一封信各乡镇党委书记：昨天晚上，我看了《关于全县农民负担暗访情况的通报》后，感到十分震惊！省委、省政府在我县召开现场办公会后，县委、县政府召开了全县副局级以上干部大会，多次召开党委书记会，反复强调要坚定不移落实减负政策，并向全县发出了减负通告，可谓减负力度之大，措施之力。但是，从暗访结果看，有些乡镇的行动情况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有的乡镇至今农民负担卡没有按要求发放到户，有的村还没开群众会，少数地方甚至"二合同"、"两本账"已表露出来，生猪屠宰税也有向农户收取的现象，还有不少地方拿高利贷完成夏征任务。看到"情况通报"后，我夜不能寐，反复在想，作为一个党委书记，县委把领导几万人的担子交给你，作为一个党委书记，为什么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为什么要置党的政策于不顾，搞我行我素？为什么对县委反复强调的工作麻木不仁，一点都不重视？我不禁要问，这些同志的党性原则哪里去了，对人民的感情难道一点都没有了吗？这些人一天到晚究竟是在忙工作，还是在混日子？为此，我请大家以江总书记"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按照省委、省政府办公会议的要求，认真检查一下自己的思想动机，仔细回顾一下前段减负工作究竟抓了一些什么？迅速采取得力措施，切实把减轻农民负担工作抓紧抓实抓到位。一、要切实把各级干部的思想认识统一到省委、省政府现场办公会议精神上来，坚决克服侥幸心理，麻痹思想和畏难情绪。现在省委、市委领导坐镇监利指导工作，广大人民群众迫切要求减负，如果我们不抓住契机，切实把减负工作抓到位，怎么对得起上级党组织的重托，怎么能取信于民。二、要以对党对人民高度负责精神，认真摸好"三个底"：一是要把乡、村两级减负的现状搞清楚，尤其要搞清楚1999年乡、村两级加码数额是多少？农民实际负担是多少，今年要减多少；二是要明确县委、县政府的减负政策和措施，严格按上级规定，落实乡镇、村的减负措施；三是要通过厉行节约，找准本乡镇的财政收支平衡点，彻底打消靠加重农民负担来弥补亏空的念头。三、以铁的纪律，确保"三个一"活动深入人心。一是要由包村干部和村干部认真开好村民大会，公开向农民承诺不加一分钱；二是要把"减负通告"张贴到村，到墩台，不准漏一个墩台；三是要把负担卡发放到每一个农户，确保一卡管全年。县委已研究决定：通过暗访，对"三个一"落实不利的干部给予严肃处理：①凡是没有按要求将"三个一"落实到位的，包村干部就地免职；党委书记要向县委写书面检查，并通报全县。②乡镇党委书记的点上有一项没到位的，乡镇党委书记要写出书面检讨，并通报全县。③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村未将"三个一"落实到位的乡镇，党委书记一律就地免职。请大家不要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当儿戏。四、加强检查督办，确保"减负"措施到位。一是要认真落实乡镇干部包村责任制，党委书记、乡镇长要首先办好自己的点，以点带面，真正扎到群众之中去做好工作；二是要抓好重点村的整改，对至今仍未行动的村，乡镇要派得力干部驻村工作，绝不能做表面文章，绝不能留死角；三是一级抓一级，一级督一级。今后，县委、县政府主要督办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的点，乡镇督办包村干部是谁，就处分谁。确保在7月25日以前把减负的各项工作落到实处。Y2000年7月13日在7月13日做会议总结时，Y同志还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流下了心酸的泪水。这起码说明改革还没有像所吹嘘的那样成果丰硕。然而，时间刚刚过去两天，洋洋万言的"监利经验"就得到了省领导的认可。全省多家媒体做了大篇幅的正面报道。有意思的是，原定在监利召开的省委扩大会议，于8月中旬改在武汉召开，究竟是省里知道了"监利经验"的水分，不敢在监利开会，还是省里已经充分肯定监利的经验，对监利经验深信不疑？农村堆积如山的问题，要寻求解决的办法，少说要三五年的时间。然而监利一个月的"改革"就取得了指导全省农村改革的"监利经验"，全省农村改革的大幕也就此拉开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全省各地农村改革就会出现大批好"典型"，年底湖北省就可以报告中央：通过深入开展"三讲"，"三个代表"的学习，落实朱总理、胡副主席、李副总理、温副总理的批示，我们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农村改革，取得了巨大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