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子,得到满足的夏金逸松开了手,摊倒在床上,绣春恼怒的支起身子,却惊讶的看到这个平日嬉笑怒骂的男子面上都是泪水,他的面孔抽搐着,狰狞可怖,可是绣春却看得出来,这个男子正处于绝望的悲痛当中,她不顾身子的疲乏,将他抱住,这个男子身子一颤,然后也伸出手将她牢牢抱住,过了许久,夏金逸将她推开,跳下床,已经恢复平静的他梳洗之后,淡淡道:‘崔大人身死之事,太子妃若是知道了,你千万要劝她克制,现在太子殿下正在商议如何处置呢,你让太子妃留心暗算,兰妃娘娘在里面半天了。‘ 绣春默默的看着这个给了自己突然的刺激的男子,开口问道:‘金逸,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 夏金逸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殿下正要用我做事呢,你不要胡说。‘说罢,转身走了出去,绣春看着他的背影不由一阵辛酸,她第一次知道这个性子轻浮,油嘴滑舌的家伙也竟然有那么深的痛苦。 走出房间的夏金逸又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俊美青年,甚至看不出一丝他刚才失常的痕迹,他赶回太子秘议之处,却见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走来,见到他便喊道:‘夏老弟,你去通禀一声,出了大事情,雍王到了秦大将军府,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 夏金逸心中一动,问道:‘雍王是自己去的么,你知道用的是什么理由么,我总不能糊里糊涂的禀报吧。‘ 那个侍卫道:‘雍王带着很多护卫,还带了司马雄、荆迟、长孙冀三员大将,和江哲江司马,我们原本以为雍王是去找茬的,谁不知道秦青也在行刺江哲这件事情上插了一脚,原本想等雍王离开之后再来回禀,反正想必他也不会待得时间太长,可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出来,我们在秦府的内线听说他们谈得很高兴,所以我才回来禀报,只怕是有些迟了,夏老弟替我多美言几句。‘ 夏金逸笑道:‘你放心,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们?‘说着夏金逸再次叩门求见。这次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太子李安神情有些怔忡,而鲁敬忠和兰妃都沉着脸,只有李寒幽仍然是那样神态优雅。李安不耐烦地道:‘什么事情,不见孤正在商议事情么?‘ 夏金逸连忙避重就轻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李安一听到雍王去了秦府,立刻脸色一沉,挥手斥退夏金逸,冷冷道:‘他倒是活跃起来了,看来这阵子父皇的偏袒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鲁少傅,你献计离间雍王和秦家,如今他们倒联合起来了,你说该怎么办?‘ 鲁敬忠想了一想道:‘这样的发展当时虽然没有想到,可是也不难对付,既然雍王和秦家没有生出嫌隙,那么我们就造出嫌隙来,若是殿下现在陪着郡主去一趟秦府会怎么样?‘ 李安心中一动,想起李寒幽和秦青的婚事,虽然还没有得到秦彝的同意,但是父皇和母后都是满意的,如果此事一成,就是秦家想偏向雍王,雍王怕也不会相信他们了,自己可不能让他们走得更近,罢了既然那件事情已经决定,我就先去一趟秦府了,想明白之后,李安站起身道:‘郡主是否肯随本王一行?‘ 李寒幽脸上飘过一朵红云,低声道:‘寒幽遵命。‘ 李安立刻招呼夏金逸安排车马,他带着鲁敬忠坐一辆车,李寒幽有自己的车子,在路上,李安沉声道:‘这个李寒幽果然是聪明绝顶,竟然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就说崔央发觉有人盗卖军械,故而私下探查,不幸被那些贪官发现,因而惨死,这样一来,崔央声名无瑕,王妃和孤都不用担心被牵连,然后在户部随便找几个替死鬼,就说户部尚书失察,然后太子再担保让他戴罪立功,这样一来,两个人都保住了,日后再徐徐处置,这个主意很是不错,为何少傅和兰儿都不高兴呢?‘ 鲁敬忠苦笑道:‘殿下,这个主意虽然是两全其美,但是实际上支持的是为臣,崔央的声名保住了,那么太子妃和世子的地位稳固如山,那么兰妃娘娘自然不会高兴,她请了同门的师妹过来,本来是想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没想到郡主却支持敬忠,所以娘娘才会气恼,臣之所以不快,却是因为这李寒幽心智过人,她表面上调和,却是让我和兰妃娘娘心生嫌隙,我想郡主一定会跟娘娘说,我是太子心腹,不能和我作对,她们同门姐妹,很快就可以达成谅解,到时候臣就是众矢之的,郡主如此心机,怎不让臣担忧,殿下,凤仪门可结之以援,不可受其控制,若非李寒幽此举是凤仪门主之命,臣倒要阻止她和秦青的婚事了。‘ 李安皱皱眉,道:‘可是如今若不如此,怎能打压老二的气焰,户部的事情马上就要发作,若是老二趁机发难,只怕户部就不再是我的天下了。‘ 鲁敬忠叹息道:‘臣也正是因此为难,殿下这几日就要揭发户部不法情事,殿下掌管户部,出了这种事情,虽然可以解释的过去,但是皇上心里不免有些恼怒,所以如今殿下得依赖她们打压雍王,等到风平浪静之后,才来想办法吧,其实拉拢到秦家也有好处,只可惜又让凤仪门占了便宜。‘ 李安犹豫地道:‘李寒幽也是皇族,总不至于过分偏向师门的。‘他的声音有些充满了不自信。 鲁敬忠苦笑道:‘殿下说得是。‘面上却现出意味深长的古怪神色。只是一心想去破坏雍王拉拢秦家的太子却没有留意。 今日秦彝可是荣宠备至,正在他和雍王在后园欢宴的时候,家人来报,太子殿下驾到。秦彝微微苦笑,想不到自己一向洁身自好,却成了两位皇子争斗的导火线,不论他如何想,也只能率众前去迎接。 李安走下车驾的时候,看见秦彝和雍王匆匆走来,两人上前下拜道:‘臣李贽、秦彝叩见太子殿下。‘ 李安伸手虚扶道:‘二弟和大将军不要多礼,今日孤来此却是陪着郡主前来拜会大将军和秦夫人的,想不到二弟也在这里。寒幽,来拜见大将军。‘ 随着李安的声音,从另一辆华车走出一个身穿雪衣罗裳的绝丽女子,她走到秦彝面前,飘飘下拜道:‘寒幽拜见大将军,家父多次提及当年和将军并肩作战的事情,前些日子,寒幽代父亲送来的微薄礼物,却被大将军婉拒,想是将军恼怒寒幽拜会来迟,实在是寒幽近日一直在宫中陪伴皇后娘娘,还请大将军恕罪。‘ 秦彝神色淡然,微笑道:‘臣和王爷确是袍泽情深,只是皇命在身,王爷镇守在外,秦某在京中伴驾,故而多年未见,郡主心意,秦某心领,前些日子拒绝郡主的礼物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除了皇上赏赐之外,秦某是从不接受他人礼物的,郡主多心了。‘ 当下众人来到了后园,秦彝已经让人重新换上酒菜,李安坐在首席,抬目望去,这秦府的后园与众不同,没有什么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却是把诺大的一块空地平整之后,铺上青石板,四周种上树木,成了一个小校场,场地上摆着兵器架、石锁之类的东西,而在校场一角,更摆着几面战鼓,如今春光明媚,秦彝就在校场外面的大树下摆上酒席,让家将武士在校场上比武助兴,方才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雍王麾下的侍卫和秦府的家将都下场比武,胜的人赏酒一爵,败得人也不会收到责罚,都是军旅出身,没有那么多心机,雍王和秦彝也不会因此生出争斗之心。 可惜李安的到来让这里的气氛不免有些冷淡,秦彝让家将散去,又让人请来秦夫人相陪郡主,总算这里人人都是惯了官场的人,倒也风平浪静。 这其中有几个人,都忙着在闲谈之时打量对方的动态,鲁敬忠一边附和着太子,一边有意无意的注意着雍王司马江哲,这人始终悠闲的和秦青、秦勇谈着什么,雍王麾下的三位将军也在旁边跟着讨论,鲁敬忠竖起耳朵听去,却是什么兵法战策,山川地理之类,这些他并不擅长,而秦夫人正和李寒幽谈笑,李寒幽落落大方,很得秦夫人好感,原本秦青一直在听江哲他们谈话,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明显神思不属,目光屡屡落到李寒幽身上。而太子、雍王、秦彝正在谈得热烈,秦青渐渐开始有些放开胆量,开始和李寒幽谈天,秦夫人似乎乐见其成,不时的替他们穿针引线。 李寒幽虽然表面上专心讨好秦夫人,应付秦青,但她双目的余光却始终落在江哲和站在他身后的小顺子身上,她早已经得到了师门的情报,这个看上去形容有些瘦弱憔悴的青年在南楚的作为的情报她已经看过了,谁会知道这个以文才著称的青年,用得计策是那样狠毒,平定蜀中,离间大雍,若非德亲王已死,这人只怕会给大雍带来更大的损失,可惜凤仪门直到雍王将他俘虏回大雍之后,才注意到他,详查之下,才发觉这人乃是旷世奇才,为了剪除雍王羽翼,门主亲自下令让自己刺杀此人,可惜自己竟然失败了。 至于那个李顺,李寒幽心中顿时生成无力的感觉,论年纪,自己比他还要大一些,论出身,自己的恩师乃是三大宗师之一,可是这个少年的武功竟然超过了自己,根据自己得到的情报,这个少年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自己门中除了门主之外,恐怕只有六七个长辈可以胜过他,最令自己不平的是,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少年,竟然甘心做那手无缚鸡之力书生的奴才,你看他此刻乖顺听话,完全是一副训练有素的奴才形相,真让人怒其不争,这种高手若是为我所用,李寒幽叹了口气,这人偏偏是个残疾之身,凤仪门的‘神凤心法‘全无用处。 秦青见李寒幽叹气,不由问道:‘郡主为何叹息?‘ 李寒幽心中一动,道:‘妾身也听父王说起过一些军旅中事,可惜父王不许我参与,秦将军和诸位几乎都是沙场血战余生的名将,不知道可否给妾身讲一讲战场上的事情呢?‘ 秦青笑道:‘郡主是凤仪门弟子,可惜却是宗室,不然想上战场也没有什么难处,末将虽然也曾经沙场血战,可惜这些事情若是说出来,未免有些煞风景。‘ 李寒幽见秦夫人面上有些不豫之色,连忙道:‘我可不是想听那些杀伐之事,只是听说大漠烽烟如画,蜀中风光绮丽,南楚更是风月无边,不知道这些地方风光比起大雍来,哪里风光更动人呢?‘ 李寒幽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人人却都听得很清楚,都不由思想了起来,这些人大都见识广博,李寒幽说得这些地方他们没全到过,倒也去过大半,但是若说哪里风光最盛,这却难道了他们,就是心中觉得某处最好,空口说来也觉得没有证据。 李安虽然不知道李寒幽目的何在,但本着同仇敌忾之心,说道:‘这倒是一个好题目,我们今日闲来相聚,尽谈论些军政大事,未免有些沉闷,不如就说说自己的见闻,倒也不错,不如我们就以此为酒令,每人说出一个风景胜地,却需有前人诗词为证,若是说不上来的,就罚饮酒三杯。‘~第二十七章指点江山~ 会中,郡主笑问天下风光,王附议,乃行令。令未起,齐王已至,三王欢聚,席间其乐融融,当其时也,浑忘萧墙之乱将至也—— 《雍史·戾王列传》 ‘哈哈,好主意,这可不能把我拉下呀。‘太子刚刚说完,远处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众人看去,却是齐王李显悠然走来,他身后却是韦膺和夏侯沅峰,太子和雍王神色都是一变,秦彝却是苦笑连连,他万万想不到,今日他的府邸这般热闹,给夫人使了一个眼色,秦彝站起身道:‘今日是吹了什么风,齐王殿下也来到寒舍,秦某真是受宠若惊。‘ 李显拦住秦彝施礼,笑道:‘说来也巧,大将军可能不知道,我和夏侯原想一起出去游玩,谁知路上遇到韦大人,听大人说起今日大哥和二哥都到了大将军府上,我就想,这样的热闹我怎能不凑呢。‘ 李贽和太子都放下了心,他们知道李显平日就是没事也要找事的,今日这样热闹,他不来倒是奇怪呢。 众人重新落座,三方面倒是泾渭分明,这时秦夫人已经告辞离去了,所以太子、齐王、李寒幽、鲁敬忠坐在一处,雍王、江哲、司马雄等人坐在一起,而韦膺、夏侯沅峰和秦彝、秦青坐在一起,秦勇已经托词离去了,这里聚集了这么多贵人,他们的属下侍卫定然是很多的,秦勇这是去打理了。 李安命人取了几坛子烈酒上来,又取了大酒觞来,这种酒觞一杯就能装下四两酒,若是喝了三盏,就是酒量不错的人也不免醺醺然。他笑道:‘今日酒令严似军令,不知让谁来掌令呢?‘ 荆迟连忙站起来道:‘末将不通文字,还是我来掌令吧。‘ 李贽笑道:‘胡说,这掌令之人需得熟读诗书,你怎能掌令。‘ 李显眼珠一转道:‘我们人人都要行令,大将军是武将世家,家中若是寻个武技高强的家将到处都是,若是寻个熟读诗书的人只怕难了,既然是郡主提议,不如让郡主掌令吧。‘ 李寒幽嗔怒道:‘妾身一个弱女子,岂能掌令,谁不知道你们行令的规矩,那掌令之人是要陪酒的,不论行令之人胜负,都要陪饮一杯,你是怕寒幽不醉死么?‘ 李显摊手道:‘这样啊,不如我们替郡主找个副掌令,只用喝酒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谁有人酒量不错,但是做李寒幽的副掌令,未免有些尴尬。 这时,李显突然道:‘这样吧,你来吧。‘说着指向一人。 众人看去,李显指得却是江哲身后肃手而立的小顺子,虽然小顺子只是一个仆人身份,但是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人乃是绝顶高手,大概也只有江哲这种人敢把他当成奴才使唤,否则就是太子、雍王也会把他奉为上宾。 李寒幽心中大喜,她原本只是想借机探一下江哲的虚实,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好感就更好了,想不到突如其来的齐王这般配合,把小顺子放到了明处,自己就可以趁机施展手段拉拢这两人,至少也要减轻他们的敌意。若非齐王名分上不占优势,李寒幽还真想建议门主,支持齐王比起支持太子那个蠢人容易多了。 小顺子原本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江哲身上,至于其他的人在他眼里则是分成‘对公子有威胁的人‘和‘对公子没有威胁的人‘两类,李寒幽则是有威胁的一类,想到就是这个女子差点杀死了公子,他很早就想一掌杀了她,若非江哲低声对他说道:‘不用着急,来日方长。‘他早就忍耐不住了。 现在听到齐王的建议,小顺子神色一变,眉宇间立刻带了冰寒刺骨的杀气,那双眼睛更是射出冰冷的寒光,令众人都不由提高了警惕,这时江哲悠然道:‘这也是一个好主意,只是小顺子酒量不高,替郡主挡酒也是十分辛苦,若是郡主肯重重赏赐,那么就是他不动心,臣也会动心的。‘ 李贽神色一松,道:‘这倒也是,不过既然是大哥提议行令,六弟推荐小顺子襄助,那么两位也不应该吝啬吧。‘ 李寒幽露出纯洁无瑕的笑容,道:‘妾身来得匆忙,若是不嫌弃,就把这个做为赏赐吧。‘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众人看得奇怪,不由互相询问,这时候夏侯沅峰笑道:‘郡主果然厚赐,这一定是天山冰蚕结丝织成的手套,刀枪不如,百毒不侵,正是擅长掌法之人最喜欢的武器。‘ 李寒幽看向小顺子,只要他神色微动,自己就算达成目的,谁知小顺子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说了一句‘谢郡主赏赐。‘神色丝毫没有变化。 李寒幽心中一叹,若是小顺子见此欣喜,那么就说明他的境界还不能摆脱外物的诱惑,那么自己就知道他的深浅,而且他若是越依赖这副手套,那么他的武功就越难进步,可惜,只见他这般冷淡,就知道他不是已经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已经过了依赖外物的境界,他既无名师教诲,那么就说明他的武功已经到达了那个境界。 齐王笑道:‘本王身上可没有带什么好东西,这样吧,本王府里有一套《梦华录》,是本王无意中得到的古版,上面是一些失传已久的乐府诗词,本王这件礼物可珍贵么?‘ 小顺子神色有些改变,他服侍江哲多年,曾经听过江哲说过这本书,而且似乎还很遗憾没有看到过,不由露出喜色,道:‘谢齐王殿下赏赐。‘ 李寒幽等人一愣,心道莫非这人不喜欢武功反而喜欢书本,接着便看到江哲面上露出一丝隐隐约约的喜色,李寒幽心中又喜又忧,看来这个小顺子的唯一弱点就是江哲了,只是这样一来这个高手就不可能为自己所用了,毕竟以雍王对江哲的重视,若是江哲肯归顺了自己,自己大概也不敢用他。罢了,看来只有用雷霆手段了。李寒幽眼中闪过一丝绝决。 太子李安连呼倒霉,心道还我赏赐东西,李寒幽和李显的礼物都是很贵重别致的,若是自己赏了金银珠宝之类,未免有些俗气,他正在犹豫不定,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夏金逸突然附耳说了一句话,李安顿时眉开眼笑,道:‘本王的赏赐你也不可推辞,金逸,你就绿珠和翠莺明日送过去,这两个女子乃是本王心爱的舞姬,你可要尽情享用。‘ 这句话一说出来,空气中仿佛带了阵阵的寒意,虽然没有人明言,但是小顺子的身份大家却是心照不宣的,若他是一个平常之人,这种略带嘲弄的赠与,他也只能忍了,但是小顺子却是一个绝顶高手,若是他一怒出手,那么这里恐怕没人可以脱了干系,不仅太子和齐王留在身边的几个亲信护卫提高了警觉,就连雍王,秦彝和雍王麾下的几个将军也都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小顺子的举动。 却见小顺子不怒反笑,身影一闪,已经站在了太子面前,太子大惊,而李寒幽、齐王、秦彝都同时发动,却在丈许外站住了,只因小顺子明明站得很远,却是第一个到了太子面前,而且太子也没有收到伤害,只因站在太子身后的夏金逸已经挡在太子身前,若是小顺子出手,必然不能一举杀了太子,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不会贸然出手。 李贽也站起身来,看了江哲一眼,道:‘李顺,你要作什么?‘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江哲身上,这时候大概只有他能喝止小顺子了。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雍王等人,我开口道:‘臣代李顺谢谢殿下赏赐,殿下必然是觉得他平日劳役繁重,这才送了两个侍女替他分忧吧。‘ 李安此时真是有些后悔,夏金逸原本让自己送两个出色侍女,可是自己一时兴起,居然送了两个舞姬,而且语气中暗含讥讽,却惹祸上身,这人虽然离自己还有数步之远,但是李安只觉的从他身上传来丝丝的寒气,一听到江哲开口,连忙道:‘是啊,你武功高强,总是作些下人的工作,本王觉得说不过去。‘ 小顺子突然露出淡淡的笑容,施了一礼,十分恭敬地道:‘多谢殿下赏赐。‘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寒幽心道,还好,这个小顺子还有其他的弱点,她却不知道方才我和小顺子都已经察觉到她的试探和瞩目,偏偏齐王的礼物让小顺子流露出最大的弱点,就是我,所以我故意露出喜色,其实那本书虽然不错,但是也不至于让我连喜色都不能掩饰,我的意思是让人从我这里着手,我有小顺子和雍王的保护,应该不会有问题,可是小顺子很快就发觉了,所以借着太子的讥讽,他故意大怒,似乎忍不住要出手,这样一来就会让人以为他的修养不够,就不会特意针对我了,我知道他的心意,但也只能任由他这般做,毕竟在他心里,我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等到小顺子退回我身后,李寒幽笑道:‘我们这酒令应该开始了。‘其实众人已是全无兴致了,可是既然已经约定了,自然就要进行下去,而且也都存了比较的意味,所以这次气氛有些紧张的酒令就开始了。在酒令开始之前,韦膺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话,很多人都没有留意,我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说道:‘今日真是精彩呢,这些人凑到一起的钩心斗角比什么戏文都好看。‘我不由心中苦笑,什么时候我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好戏了,从前我可是一直是看戏的人啊。 这时,李寒幽笑道:‘这个酒令的规矩不难,就是先说一个地名,然后便需要说上几句诗词,若是说的贴切,本令就认可,若是说得不好,那就罚酒三杯,咱们也不能学人家击骨传花,就由我这个令主指定次序吧,不论名位还是辅议先后,都以太子殿下为先,就请殿下先来吧。‘ 李安已经心情平定下来,他贵为太子,诗词就算不精通,读也读过几首,便开言道:‘长安——早夏宜春景,和光起禁城。祝融将御节,炎帝启朱明。日送残花晚,风过御苑清。郊原浮麦气,池沼发荷英。树影临山动,禽飞入汉轻。幸逢尧禹化,全胜谷中情。‘众人拍手称好,我也是其中之一,但心中却想,此人喜爱的诗文少了几分天子气,看来果然是没有九五之命。李安饮了一杯,李寒幽也略略沾唇,而小顺子却也得尽饮一杯。 李寒幽笑道:‘太子之后,当是雍王殿下。‘ 李贽道:‘幽州——塞草连天暮,边风动地秋。无因随远道,结束佩吴钩。‘说罢自己饮了一杯。 我心中明白,雍王殿下引用的诗句全篇乃是‘黄阁开帷幄,丹墀侍冕旒。位高汤左相,权总汉诸侯。不改周南化,仍分赵北忧。双旌过易水,千骑入幽州。塞草连天暮,边风动地秋。无因随远道,结束佩吴钩。‘这分明是向太子表示自己只想作个一路诸侯,虽然太子肯定不信,但是却让别人挑不出毛病来。 下一个轮到齐王,李显微微一笑,道:‘晋祠——步屐深林晓,春池赏不稀。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野日荒荒白,悲风稍稍飞。无由睹雄略,寥落壮心违。‘ 我把玩着酒杯,心道:‘原来齐王心心念念的都是平定北汉,想来只有和北汉悍勇的骑兵交锋,才是他心中所想,这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帝王之份,便一心一意想做一个大将军,可惜他陷入皇位之争,只怕终究是空怀壮志可。‘我看向齐王,眼色中满是惋惜,却见李显也向我望来,神色间带着难言的疲惫。 秦彝淡淡道:‘洛阳——步登北邙阪,遥望洛阳山。洛阳何寂寞,宫室尽烧焚。垣墙皆顿擗,荆棘上参天。不见旧耆老,但睹新少年。侧足无行径,荒畴不复田。游子久不归,不识陌与阡。中野何萧条,千里无人烟。念我平常居,气结不能言。‘ 别人听了也还罢了,只道是秦彝怀念故土,他们都知道秦彝是洛阳人,李贽却是听得入神,忍不住道:‘洛阳果然已经如此荒芜么?‘ 秦彝也不作声,只是默默饮了一杯酒,李贽叹息道:‘洛阳乃百战之地,多年兵祸连绵,致令民生凋敝,我当进言,请父皇重修洛阳才是。‘ 李安听了不满,心道,何用你多嘴,我难道不知道进谏父皇么,若非你和我争夺帝位,我早就用心处理政务了。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不露神色。 接下来按照官职身份,却是轮到夏侯沅峰,他微笑道:‘西湖——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处泛归舟。白苹红蓼西风里,一色湖光万顷秋。‘ 旁人都道夏侯选的诗文优雅,我却是淡淡一笑,这人心机深沉,机巧灵变,就连吟诗也不忘遮掩性情。若非那日他上门承认救走毒手邪心一事,我怕也看不穿此人面目呢,也会只当他是个风流公子呢。 接下来,鲁敬忠道:‘长沙——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他念得抑扬顿挫,目光却斜到我身上,除了不通诗文的荆迟、司马雄之外,人人都露出尴尬的神色,谁都知道鲁敬忠是在讥讽我,指我纵然才高八斗,也没有明主赏识,自然在他心里雍王是不可能成为皇帝的,而且贾宜因梁王胜坠马之死而自伤为傅无状,哭泣而死,鲁敬忠词意歹毒,竟是诅咒我这个楚客也会失去辅佐的雍王,我便是另外一个贾宜,贾宜三十三岁而死,看来鲁敬忠也不会让我活过那个岁数呢。 雍王眼中闪过一丝深恶痛绝的寒光,他倒不是恼恨鲁敬忠诅咒自己,既然身为敌人,别说是诅咒,就是挥刀杀向自己也无可厚非,但是鲁敬忠诅咒江哲早亡却让他心中怒火汹涌,因为江哲自从遇刺之后,身体十分羸弱,他经常担心我会病故,所以特别气愤鲁敬忠的行为。他正要发作,我却已经笑道:‘鲁少傅说得好,哲也十分欣赏贾宜,若是有机会去长沙,定要去瞻仰他的故居呢?这一杯江某也相陪少傅。‘说罢,我饮下了杯中酒液,苍白的面容上顿时泛起血色,小顺子定定的看了鲁敬忠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鲁敬忠心中略略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般无礼,但是自从此人进了雍王府,他总觉得自己用计不再一帆风顺,心中久已郁闷,此番忍不住讥讽江哲,一半是泄愤,另一半却是因为他颇通医术,见江哲体弱气虚,倒希望将他气死呢。 韦膺见气氛不好,便开口道:‘也该轮到我了,终南——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他说完便饮了一杯,这么一打岔,气氛有些好转。我心想,这韦膺果然是丞相家教,不愧是韦相之子,这首诗秀雅清新,只可惜终究是不脱富贵荣华,终南捷径,天下皆知啊。 接下来该轮到几个将军了,他们除了长孙冀之外都是面有难色,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匆匆走进,是秦府的家将,他看了一眼座上众人,面有难色,走到秦彝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秦彝身躯一震,挥手斥退了家将。就在这时,几个不同势力的人几乎同时闯进校场,却是太子、雍王、齐王各自的侍卫,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说的都是一件事情,就在方才,有人袭击了军部在渭水的军械库,烧毁了那里的所有军用补给,而且留下了标记,那标记是一匹南楚的小寒绢,素白如雪的寒绢之上,用鲜血写着‘锦绣盟‘三个大字。 一时间,太子、雍王和齐王都要起身告辞,李寒幽故作不知这个变故,起身道:‘别人要走也可以,总的等江大人行过酒令才行,江大人南楚才子,怎能这样就走。‘ 我心知她设了圈套,我若是说喜欢南楚,她就会诬陷我不忘故国,我若是喜欢大雍,她又会讽刺我不念旧情,这我早就想明白了,所以听到她的指名,我只是淡淡道:‘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劳罄。流水传萧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哲曾闻洞庭君山湘妃祠,常有人听见夜半琴瑟,每思一见而不可得,今日以此作为酒令,不知可否。‘ 李寒幽柳眉轻颦,江哲所选诗词,鬼气森森,却又意犹未尽,不可揣测,只得嗔怒道:‘江大人说得好。‘慢慢饮了少许酒液,虽然李寒幽每人只陪酒少许,但是秦府的烈酒醇厚无比,此刻她已经是面带红霞,更显得美丽绝伦,她这般轻颦浅嗔,更是美不胜收,就连急匆匆要去料理麻烦的太子、心中忧虑的雍王也不由失魂落魄。秦青更是愣在那里,眼中只剩下那个绝丽的倩影。~第二十八章姻缘成双~ 武威二十四年五月,帝赐封靖江王郡主为公主,赐婚抚远大将军秦彝子秦青,或曰,皆王之力也。 ——《雍史·戾王列传》 在回去的路上,雍王沉着脸道:“随云,你放心,日后我定然为你杀了鲁敬忠。” 我淡淡一笑道:“殿下为何恼怒,理应高兴才是,鲁敬忠长于攻讦,疏于自保,他为太子出谋划策,虽然是一步三策,但是三策难成一策,这不是一件好事么,再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人臣还不放在心上,臣关心的是李寒幽,此女心智真是过人,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人心,这次胜利的是她呢,秦青只怕逃不出她的手心,就是殿下,不也是几乎动心了么。” 李贽不由赧然道:“随云说笑了。” 我神色不变,道:“此女既是凤仪门高弟,又是宗室贵女,难得的是心机深沉而不外露,形容举止不带骄矜,秦青移情于她也是情理中事,我想若非秦大将军托词拒绝,只怕此事早就成了,殿下可要当心她,她若是嫁给秦青,地位越发崇高,只怕将来阻碍殿下大业者,就是此女。” 李贽忧心地道:“若是秦青真的娶了她,那么只怕有些不妥,虽然秦大将军公正严明,但是若是婚事真成了,那么……”李贽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我已经了然,挥手道:“殿下放心,秦青虽然是大将军长子,但是却不能有效地影响大将军,父子之情虽然可以潜移默化,但是大将军为了家族着想,定然是不会和殿下为难的,而且秦勇乃是大将军亲信,此人若是能够拉拢过来,殿下就可以无忧了。” 李贽道:“秦勇对大将军忠诚不二,如何能够拉拢过来呢?” 我笑道:“这件事交给臣吧,现在殿下若是加以招揽,反而会让太子和大将军不满,臣有法子让他不知不觉的替殿下效力。” 李贽点头道:“这件事情交给你了,还有一件事,这锦绣盟如此嚣张,父皇必会派将领前去剿平,本王想推荐长孙冀,他精明能干,武功高强,正是首选,你觉得怎样?” 我说道:“殿下,长孙将军若是去办此事,就是找到了什么关联太子的证据,只怕也会受到怀疑,若是臣所料不差,太子也会推荐齐王去办这件事情,毕竟太子殿下麾下没有能征善战的将军。” 李贽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得不到任何证据了。” 我笑道:“其实太子和殿下都太着急了,锦绣盟偷袭军资,这只是小小的叛乱,若非太子做贼心虚,怎会急着派人前去围剿,殿下原也不用主动招揽此事,现在太子所作所为还没有揭穿,若是殿下揭穿此事,不免让皇上怀疑殿下的动机。太子推荐齐王去办这件事情是欲盖弥彰,崔央之死已经惊动朝野,户部的事情正在将发未发之际,若是太子推荐齐王,殿下不妨说这等小事用不着大将,就让秦青去吧,若是秦青立了功,皇上赐婚也是理所当然了。想必皇上也会觉得中立的秦家比较合适吧。我想这个人选皇上不会拒绝的。” 李贽眼中神光一闪,道:“而且还可以离间秦家和凤仪门,若是凤仪门执意阻挠,这桩婚事自然是绝对不成的。” 我笑道:“不论是什么结果,对殿下都没有好处,说句实话,臣真没想到锦绣盟有这样手段,霍纪城虽然个性乖戾,但是却是果决之人,怪不得锦绣盟至今不能彻底剿平。” 李贽叹息道:“随云,本王只觉得这世间之事无不在你掌中,幸好你终究保了本王,要不然本王真是寝食不安。” 我的面上却露出萧瑟之色,李贽惊道:“随云怎么了,莫非本王说错了什么。” 我微微一笑,抛却心中怅然,心想我虽然心有顽疾,但是只要我安心静养,未必不能长命百岁,虽然这钩心斗角只能令我损折生命,但是数年之内我必然能够保雍王登上皇位,到时候天下之大,难道我还找不到可以休养的地方么,“湖水绿盈盈,昔人自兹去。时闻棹歌声,扁舟不知处。”我低声吟诵道。李贽笑道:“这是谁的诗,怎么这般逍遥。” 我随口道:“这是臣从前在书上看到的,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了,殿下,想必皇上很快就会召见殿下了,殿下还是快回去更衣准备吧,臣答应教导荆将军,就不要让他跟您去了。” 李贽笑道:“好啊,本王要看看随云怎么把这个顽劣弟子教成材。” 我也笑道:“若是我让他自己作诗一首,不知道殿下给臣什么赏赐?” 李贽想了想道:“本王一时也想不出来,金银珠宝你不喜欢,图书典籍你也都看过了,若是随云想要什么,不妨说出来,本王都可以拿来做奖赏。” 我恭谨地道:“殿下言重了,只是有一件事,上次殿下因为臣遇刺的事情大发雷霆之怒,因为毒手邪心是江南春介绍来的,殿下虽然没有查封江南春,但是却令京兆尹严查,这些日子以来,江南春一日也不得安宁,臣请殿下开恩,饶恕了臣的表弟。” 李贽立刻想起了这件事情,当日他愤怒欲狂,若非管休提醒荆舜卿是江哲表弟,只怕就要把江南春查抄了,但是受此牵累,江南春这段时间可是度日如年,后来江哲保住了性命,李贽却又将这件事情忘记了。这时江哲提起,李贽不由有些尴尬,连忙道:“本王是忙得忘了,其实我已经查过,令表弟并未涉入刺杀此事,本王这就派人去通知京兆尹一声。这算不上什么赏赐,这样吧,你若能教会荆迟作诗,本王就将这个赏你。”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翠玉佩,在手中把玩。 我知道这块玉佩是御赐之物,正是玉中上品,何止千金,这也算是极其贵重的赌注了。便笑道:“臣也知道了一段时间,原本臣也想表弟受点教训,让他知道‘谨慎’二字,可是前两天我那位显德的弟媳来哭诉,她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已经是可怜非常,如今又抛头露面前来求恳,我总不能不给她面子。” 见我微笑,李贽道:“若是随云你输了,可要拿什么做赌注呢?” 我想了一想,道:“臣受殿下赏赐极多,若是拿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倒显得没有诚意了,这样吧,若是臣输了,愿意将此物作为赌注。”说着我指指腰间的玉带。 李贽疑惑的看过来,这玉带虽然看起来好看,可是不过是衣带上缀了一些羊脂玉带板,虽然华美,但是既没有精工雕刻,也不是上品美玉,怎值得拿来做赌注呢。但他当然不会计较,便道:“这样也好,就赌你的玉带吧。” 我微微一笑,现在还没有必要告诉李贽,这条玉带是我近日设计的,前两天刚刚才由小顺子取回来。里面设计了机关,可以连续三次射出淬了剧毒的毒针,这是为了保护自己所准备的,若是再有刺客到了我的身边,我还有反击的机会,这条玉带何等珍贵,再说,还是“天机阁特制”呢。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回到了雍王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远处飞马奔来一个御前侍卫,他手中拿着敕令,见到殿下就下马拜倒,说道:“殿下,陛下召您入宫。” 李贽连忙道:“待本王更衣之后立刻进宫。” 那个侍卫站起后退,说道:“遵命。” 我这个闲人回到寒园,跟着我的除了小顺子还有一个不情不愿的荆迟,他好不容易从那令人头疼的酒令中逃生,恨不得找个地方练几趟拳脚,活动一下筋骨,想不到却被我召进了寒园。 荆迟郁闷的望着江哲的背影,再一次在心中叫起苦来,这个文弱书生居然得到殿下的令旨管束自己,他平日就不喜欢这些写诗做赋的文人,雍王殿下麾下虽然有不少文臣,但是大多都是擅长军略的谋士,这些人荆迟倒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可是这个书生也没见他出谋划策过,整天躲在寒园,多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好像要断气一样,可是雍王对他真的很信任啊,让自己等人听从他的命令。昨夜江哲派他去做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荆迟到现在还是有些糊里糊涂的呢。 跟进寒园,虽然跟着雍王出去,但是保护江哲的侍卫也都去了,他们熟练的迅速占据了要害地点,寒园很快就成了固若金汤的堡垒,荆迟撇了撇嘴,心道,这人真是一朝被蛇咬,千年怕井绳。这时荆迟突然觉得身上生出寒意,抬头一看,却看见一双冷若冰雪的眼睛,正是小顺子瞧见了他的神情,用目光警告他。荆迟心中一凛,他可是很佩服小顺子的武功的,连忙低下头来。 回到居室,我召进荆迟,拿起一本孙子兵法,放到书案上,淡淡道:“你若能将这本书背了下来,我就放你出去。”荆迟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本薄薄的书册,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 我笑道:“我身子不好,今日就不能教你了,从明天起,我每天教你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你要抄写我教过你的内容,我知道你认得几个字的,对了,你就在旁边的房间背诵抄写吧,小顺子会监督你的。好了你去把行李搬到寒园来。” 荆迟大骇,正要拒绝,却看到那个文弱的书生眼中透出坚决的神光,不由自主地道:“是,大人。” 荆迟离开之后,小顺子不满的问道:“公子何必还要为这种粗人耗费心思,不如多多休养才是。” 我淡淡道:“看此人面相性格,最是忠心直率,果决勇敢,若是能够学些军法,殿下多一员忠心不二的将领,这人最是重情义,日后我也可得到一个保障,何乐而不为呢,你吩咐下去,秘营要派人接近秦勇,最好能够得到秦勇的信任,骅骝、绿耳都是隐组中精选出来的,让陈稹选一个去做这件事情。锦绣盟会把事情闹得很大的,我们也该收手了,其他的人如何安排,你们斟酌,但是秘营至少要留下一半人供我使用,另外一半人安排他们隐入民间,日后我们还用得着他们。” 小顺子默默点头道:“我今夜就去办,我们早有准备,不会很麻烦的,公子,李安和鲁敬忠太无礼了,若非公子有大事在身,我早就取了他们的性命了。” 我淡淡道:“日后他们的性命,必然让你去取。” 当夜我得知经过御前争论,果然秦青被任命剿灭锦绣盟,太子虽然极力支持齐王出马,但是雍王说得有理,一个小小的锦绣盟,当然用不着一个王爷去剿灭,而秦青这个人选十分符合皇帝的心意。雍王回来之后告诉我,他已经发现太子和齐王都私自派了人出去,至于凤仪门是否派了人,雍王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想也知道他们不会闲着的。 接下来我就忙着调教那个笨徒弟,虽然他一看见书本就昏昏欲睡,不过总不会比当年的陆灿顽劣,所以我也就一边讲书,一边讲一些实例引导他的兴趣,荆迟虽然开始听得很无聊,可是很快就被人引起了兴趣,他虽然不懂军法,可是常年在军中作战,很快他就根据自己的经历向我问难,就这样一问一答,教学相长,过了两三天,荆迟已经是听得兴致勃勃了,每天一大早就在外面眼巴巴的等我起床,下午我逼他抄书,他居然也坚持了下来,虽然看到那些墨迹淋漓的文稿让我哭笑不得,可是我总算在半个月里粗粗的讲了一遍孙子兵法,不过可能是性情的缘故,用间这一篇他始终不大明白,我也不强求,孙子兵法博大精深,就是我也不敢说全部精通,何况是此人呢,想起昔日给陆灿讲孙子兵法的时候,他问一知十,十分聪明,只是他有些固执,大概是出身世家的缘故,我说起九变那一章的时候,他总是有些疑惑,而且他虽然军略不凡,可惜对于人心险恶了解的太少了。 这一日,我命荆迟默写全书,看他挥汗如雨的书写,我再次后悔让他在我的书案上书写,罢了,眼不见心不烦,我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渐渐的进入了梦乡。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李贽浑身怒火的走了进来。 我微微一笑,道:“小顺子,给殿下上茶,让殿下消消怒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殿下这样子呢?” 李贽一见江哲,不知怎么胸中怒火渐渐消退,再看到愣在那里的荆迟,脸上还有墨迹,书案上也是一团混乱,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坐了下面,接过小顺子递上的香茶,喝过之后最后一丝怒气也不见了。荆迟连忙起身告辞,我笑道:“你可不许偷懒,到隔壁去写,若是偷看书本,别怪我罚你抄书抄到白头。” 荆迟连忙信誓旦旦的发誓不会偷看,他可不会忘记上次我考他的时候,他偷看书本,被我罚他整整抄了十遍孙子兵法的情景,那晚他可是一晚没睡觉啊。 荆迟出去之后,我淡淡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贽冷冷道:“秦青果然有才干,锦绣盟贪功,多次骚扰,被秦青故意放纵,然后一网成擒,虽然逃出了一些余孽,但是已经成不了大气候了,可惜霍纪城还是逃了,这虽然有些美中不足,但是也还说得过去。被俘的锦绣盟叛逆都招认了和户部官员勾结走私的经过,秦青倒是正直公正的,全部取了口供,连同人证送到了皇上面前,不过这些只是旁证,因为没有人可以指证太子和崔央,毕竟霍纪城逃走了,所以太子在父皇面前推的一清二楚,说是户部官员上下其手,而崔央奉他之命查实走私传闻,却被锦绣盟暗杀,父皇最后只让他闭门自省,户部尚书梁谨潜原本要被免职,但是被韦相劝止,让梁谨潜暂时戴罪立功,这些都还罢了,父皇接着下旨赐婚秦青和李寒幽。” 我问道:“皇上偏袒太子已非一日,殿下不必担心,如今只怕天下有志之士都已经知道了太子的真面目,这已经是达到目的了。不过李寒幽和秦青的婚事怎么这么快,大将军没有反对么?” 李贽叹息道:“李寒幽原来私下跟着秦青去平叛,又从锦绣盟刺客手上救了秦青的性命,两人同进同出,就是大将军想要阻止也不成了,宗室郡主的清誉岂可玷辱,父皇还特意封李寒幽为靖江公主,秦青如今是驸马都尉了。” 我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殿下不是早有准备么,为何如此愤怒。” 李贽沉默片刻,道:“父皇下旨,将长乐公主赐婚韦膺。” 我手一抖,手中折扇落在尘埃,过了片刻,我俯身捡起折扇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想为公主择婿,殿下早有所闻,韦膺人品才华都是非同寻常,更难得是性子平和中正,殿下不也看好他们的婚事么?” 李贽苦涩地道:“随云,你真的不知道皇妹的心意么,她为什么平日带着你的诗词朝夕不离,她将千年难遇的玄参给你续命是为了什么,王妃带着柔蓝去看她,她爱如己出又是为什么,你真的这般不解风情么,你可知道皇妹听说父皇赐婚,居然自剪长发,要出家为尼,引得父皇震怒,父皇问她,只要她开口,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召为驸马,可是长乐一言不发,如今被父皇软禁在后宫,随云,你若有心,本王拼了一切,带着你入宫求婚,你,可愿意么?”~第二十九章残月暗影~ 南楚同泰元年五月,雍帝以长乐公主许韦膺,膺贤良以闻,然主断发明誓,不肯屈从,帝暴怒,良久乃息,密语公主道:“儿若有心,无论贤愚贵贱,朕即许之。”公主唯默然。 ——《南朝楚史·江随云传》 残月如钩,夜空沉谧安宁,站在御阶之上,长乐公主一身素衣,默默看着幽淡的月光,这些日子她原本已经渐渐丰盈的容貌上带着哀伤,如墨青丝剪断了一半,如今只到肩下,已经有宫女替她修整过,只是太短了,因而不能挽髻,只是用一条丝巾系住,夜风清凉,长乐公主衣着单薄,已是彻骨之寒,她却始终不肯回房。这样的夜色,他可也中宵难寐。良久,她举起素手,手中是一把折扇,上面写着一首绝句。 “冷于陂水淡于秋,远陌初穷见渡头。赖是丹青无画处,画成应遣一生愁。”她低低吟诵,这是前些日子雍王妃带给她的,这是那人手书的折扇,雍王妃知道她喜欢江哲的诗词,便讨来送给了她,江哲或者不在意一把诗扇,可是她自从得到这把折扇便片刻不离,再也不愿割舍。 这时,绿娥走来,拿着一领披风,恳求道:“殿下,您这般自苦,奴婢看了都不忍心,若是陛下和娘娘知道,定然要责备奴婢不好好伺候的。”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接过披风道:“本宫哪有那么娇贵,只是喜欢这夜色,好了,你先去休息吧,本宫稍后就会去睡了。” 绿娥见公主神色还好,便壮着胆子问道:“公主,奴婢不明白,夏侯大人文武双全,又是俊美非常,您不中意也就罢了,毕竟人人都说夏侯公子风流倜傥,公主性子温和善良,若是不喜欢也没有什么奇怪,但是韦大人不仅品貌过人,而且洁身自好,从无风流韵事,公主却连他也不中意,真叫奴婢费解。” 长乐公主淡淡道:“你懂得什么,好了,去吧。” 绿娥心中一凛,只见公主秀雅的面容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那种皇室特有的威严让绿娥不敢再多说,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长乐公主微微叹息了一下,觉得夜冷阶凉,绣履冰寒,正要转身回寝殿休息,夜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之声,长乐公主黛眉微蹙,道:“什么人在那里窥探本宫?” 翠影一闪,一个身穿绿色宫装的女子站在长乐公主面前。长乐公主微微一怔,道:“原来是寒幽妹妹,怎么这样夜半三更来翠鸾殿拜访本宫。” 李寒幽飘飘下拜道:“妾身今日与秦将军订婚,可是想起姐姐深宫寂寞,不由心中不安,所以特意前来,果然姐姐还没有安寝,不知道姐姐能否请寒幽进去说话。” 长乐公主淡淡道:“妹妹这些日子常常前来相陪,长乐感激不尽,只是今夜夜深人静,不便叙谈,妹妹还是回去休息吧。” 李寒幽柳眉微蹙,转念一想,心道,听说前两日雍王妃进宫,莫不是长乐公主知道了我在秦府为难江哲的事情,长乐公主喜欢江哲的诗词,无人不知,而且听说长乐公主心仪的正是那人,现在看来,果然有些可能,否则上次见面还是亲亲热热,怎么如今却冷若冰霜,若是如此,自己必要问出真情才行,否则事情岂不是失去控制。 想到这里,李寒幽笑道:“久闻殿下喜欢南楚才子的诗文,前些日子寒幽在秦府有幸见到了江状元吟诗,虽然不是状元做的诗,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所谓诗以言志,姐姐不想知道其中详情么?” 长乐公主心中一动,前两日雍王妃入宫,无意中说起诗会之时,只是当时母妃在侧,自己也没有机会细问,便说道:“愿闻其详。” 李寒幽便略过众人钩心斗角不提,只是说了众人选得诗文,最后念道“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时候,突然长乐公主微微一笑,李寒幽心知有异,故作不知,继续道:“江大人选的诗是极好的,这最后两句最是意味深长,公主觉得江大人眼光如何。” 长乐公主笑道:“江大人选此诗多半是敷衍了事,我看他的诗词,或者幽远典雅,或者气势磅礴,或者情深意重,或者平和恬淡,却偏偏没有这种鬼气森森的作品。”说着不由看向手中诗扇。 李寒幽心中一动,道:“姐姐的扇子,可肯借给小妹看看么?” 长乐公主看了李寒幽一眼,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把扇子是我从二王嫂手上抢来的,江大人这几年来很少有诗词流传,手迹更是少见呢。”说着递过扇子。 李寒幽轻轻念了一遍上面的诗文,只觉得淡淡的忧伤扑面而来,诗词清雅隽永,不由道:“江大人诗才果然天下无双。” 长乐公主取回诗扇,笑道:“江大人的诗词四海皆有流传,若是妹妹喜欢,不妨寻找一下。” 李寒幽见长乐公主面上有淡淡的喜色,突然问道:“殿下为何严拒赐婚,莫非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么?” 长乐公主却神色不变,她淡淡道:“妹妹可知父皇为何急于替我择婿?” 李寒幽裣衽道:“陛下爱重公主,天下皆知。” 长乐公主淡淡道:“天家骨肉,亲情淡薄,父皇虽然宠爱我,却不是因此急于为我择婿,当日父皇遣我远嫁,心中常耿耿于怀,因而我若不能嫁个如意郎君,父皇总觉得对我不起。” 李寒幽眼中神色一变,道:“姐姐可怨恨陛下么?” 长乐公主摇头道:“我自始至终心中全无怨恨,长乐自幼喜好诗文,性子更是柔顺,不似我大雍女子那般坚强果决,若非父皇母妃爱宠,长乐只怕全无地位可言,所以父皇命我远嫁,我虽伤悲,却不埋怨,再说,本宫受天下百姓奉养,怎能不为大雍牺牲,故而我虽远嫁敌国他乡,注定今生夫妻不能白头,更是亲手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儿,长乐心中却从来不曾怨过大雍,怨过父皇,如今父皇要我嫁人,自然是希望我能够幸福,可是本宫历经风霜,早已对情爱二字心灰意冷,只愿父皇母妃膝下尽孝,日后不论那位兄长登基,我一个孀妇弱女,想必也不会遭到猜忌,到时候长乐相伴青灯古佛,此生足矣。” 李寒幽叹息道:“殿下,您莫非还是念着南楚国主么,他不过是庸碌之人,您何必为他守节。”一边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李寒幽一边用悲切的目光看着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淡淡道:“没有这回事,本宫只是心灰意冷,并非每个人都想仿效文君的。” 李寒幽道:“文君本是淑女,只是遇上了才华横溢的司马相如,这才情不自禁,若是江大人有心求凰,不知道公主意下如何。” 长乐公主深深的看着李寒幽,眼中多了一丝冰寒,李寒幽笑道:“皇上已经说过,若是公主愿意,不论什么人都可以做驸马。江大人才华盖世,若是公主心许,小妹愿意替殿下转告皇上。” 长乐公主目光更加冰寒,冷冷道:“李寒幽,本宫在大雍深宫多年,又在南楚身为王后,虽然是深居简出,但是你以为本宫真的一点心机也没有么?” 李寒幽神色大变,裣衽下拜道:“殿下息怒,小妹实在是一片赤诚,不忍见公主愁锁双眉,若是有冒犯之处,寒幽情愿领罪。” 长乐公主神色更加幽冷,缓缓道:“江大人品性高洁,若非二王兄这般人物,寻常人绝难劝他归降,虽然如此,他也不是俗人可以轻辱的,本宫爱他才华,敬他人品,岂可任你等曲解本宫心意。我知道,如今朝中之事,错综复杂,只是长乐本已是局外之人,你为何执意将本宫牵扯进去,靖江公主,本宫虽然不喜欢争斗,可是你们若是再苦苦相逼,本宫只得禀明父皇,即刻出家为尼,到时候也算是遂了你们的心愿。” 接着,长乐公主冷冷道:“本宫累了,靖江公主请回吧,更深露重,你可要小心在意,若是再有这般流言,本宫可是要请父皇和母后娘娘作主的。” 李寒幽目送着长乐公主的背影,双目闪出一丝懊悔,她万万没有料到,平日温柔可人的长乐公主竟然也有如此凛然不可侵犯的一面,自己若是再搅和下去,若是激怒了公主,愤而出家,只怕没有人能够说服陛下平息雷霆之怒了,如今,只能暂时放手了。 匆匆回到住处,只见纪贵妃神色凝重的在等她,她连忙上前道:“师叔,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纪贵妃道:“门主传来令旨,霍纪城已经被你大师姐缀上,必然不能逃生,可是如今朝野议论纷纷,必须谨慎处理。” 李寒幽喜道:“大师姐武功绝世,必然能够手到擒来。”却又柳眉微蹙道,“可是,太子之事如何可以挽救,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门主总是这样教导弟子,不知道师叔可有什么法子。” 纪贵妃道:“你也不用过于忧虑,你斩草除根做得彻底,现在没有人有证据可以证明太子涉入此事,如今梁尚书已经是笼中之鸟,只要过些时日,再将他杀了灭口,就可以了,掌控户部之事虽然紧要,可是咱们不能触动太子的警觉,所以不能明着来,只怕想法子安排进去几个咱们的人就行了,这尚书一职至关重要,还是由太子去折腾吧,倒是和锦绣盟合作的一方可能也知道一些事情,你可有眉目。” 李寒幽苦笑道:“怎么说呢,和锦绣盟合作的是南楚的天机阁,可是他们的势力是在暗处,如今已是踪影全无,就连他们掌控的商行也已经全部脱手,这个天机阁真是神秘莫测,我们在南楚的势力又不够强大,实在是鞭长莫及。” 纪贵妃淡淡道:“这件事情你记着就行了,门主说,若是不能不让人说话,那么就让他们转移视线,既然太子出了这种事情,我们就得让别人也出点事情,越打越好,这样谁还会记得太子的事,就是记得,只要我们扶保太子登基,谁还敢提这件事情,当务之急是不能失去皇上的宠信,长乐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李寒幽道:“弟子遵命,我已经有了主意,请师叔放心就是。” 纪贵妃幽幽道:“你是门主心爱的关门弟子,我怎会不放心呢,你好好做事吧。你大师姐虽然得到门主真传,但是门主毕竟还没有选定继承人,你若是功劳够大,我必然在门主面前替你进言。” 此言一出,李寒幽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是她很快就恢复平静,裣衽道:“多谢师叔美意,寒幽对大师姐十分敬重,不敢有这等妄想。” 纪贵妃微微一笑,道:“好了,你去办你的事情吧。” 看着李寒幽的背影,纪贵妃淡淡一笑,久在这名利场中,她早已知道不论什么人,若说能够轻易抛却名利的诱惑,都是一句假话,名利权势,富贵荣华,岂是可以轻易放弃的,就是不爱金钱名利,那种手握权柄,一言既出,天下俯首的威仪,却是更加令人心醉神迷,这世间有几人能够抵制这种诱惑呢。 霍纪城伏在草丛当中,屏住呼吸,不敢稍动,他此刻心中似烈火焚烧,不停的诅咒着属下无能,没有好好执行自己的计划,轻而易举的就被秦青大军剿灭,最可恨得是凤仪门,她们已经追了自己一天一夜,如果不是自己擅长隐匿行踪,只怕早就丧命在那个女子手上了。 突然,霍纪城看见黯淡的月光下,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青衣女子,衣衫朴素,正是大雍平民女子最爱穿的样式,霍纪城本是蜀人,对于锦绣布料颇有鉴赏能力,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身上衣衫并非是有名的裁缝所制,倒像是擅长织布裁衣的女子自己所作,若是往常看到,霍纪城只会以为这个女子不过是个乡下村姑,可是此时此地,却让霍纪城心中生出寒意。这时,那个女子点燃了火折,火光明灭,映射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女子面孔,这个女子相貌仅是中人之姿,可是眉宇间那种冷淡平静的神情,却让她的形象立刻多了几分莫测高深。霍纪城心中一跳,他已经想起凤仪门的传闻,据说凤仪门主因为自己相貌绝美,所以所收的弟子都要有相当的姿色,其中只有一人例外,这人就是她的首座弟子闻紫烟,闻紫烟是凤仪门主青年时候收得弟子,不仅相貌平凡,而且资质也非上乘,可是这个女子的坚忍毅力当真令人倾服,居然得到了凤仪门主的真传,今日也不过三十岁,据说已经有了凤仪门主七八成的武功,当年凤仪门辅佐李援东征西讨,闻紫烟就是凤仪门主最得力的助手,可谓转战天下,满手血腥,直到大雍平定中原之后,这个女子才归隐凤仪门,轻易不外出,据说凤仪门的弟子武功倒有大半是她替师父传授的。 霍纪城擅长一种心法,可以将心跳呼吸变得十分低微,此刻他仿佛是无生命的石头一般,他感觉到这个女子正在聚精会神的聆听四周的风吹草动,所以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良久这个女子似乎有些失望,挥手灭了火折,身形消失在夜色当中,又过了半个时辰,霍纪城才轻轻的移动了一下身子,活动早已麻木的四肢,他运气调息了片刻,看看天上的星光,判断一下方向,天机阁曾经有消息传来,如果他能够到达前面三十里之外的一处农舍,那么就可以把他送出大雍国境,霍纪城觉得精力恢复了许多,再次开始了行程。 暗夜行路,本是十分艰难之事,霍纪城又是惊弓之鸟,一路上瞻前顾后,终于在黎明时分到了那座小农舍,这座农舍十分偏僻,四周渺无人烟,霍纪城暗中监视了半天,没有发觉有埋伏,这才上前拍门,门开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到霍纪城都是露出喜色,霍纪城走进农舍,边看到寒无计的身影。 寒无计看到霍纪城,叹息道:“霍盟主,你为何如此固执,第一次你偷袭成功,我便劝你赶快撤走,你却始终不肯,如今锦绣盟遭到重创,你该如何是好。” 霍纪城赧然道:“都是我那些手下撺掇我,这才落了圈套,不过没关系,锦绣盟还有小半人手在外,我只要找到他们,不过三年五载,又可以东山再起,只是那批货物,就要拜托你替我出手了。” 寒无计笑道:“何必要替你出手,我以五成价格买下这批货物,你带着银票离开,岂不是胜过两手空空。” 霍纪城惊喜地道:“寒兄是说真的?” 寒无计道:“我怎敢欺瞒,这些货物我们慢慢出手就是,总不会亏本的,霍兄你却要重整锦绣盟,无钱怎么能行。” 霍纪城长揖到地道:“多谢寒兄厚谊,霍某若有翻身之日,必然不会亏待寒兄。” 寒无计笑道:“不敢,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也是秉承阁主的钧旨。好了,霍兄,你先沐浴更衣,我已经准备了酒菜,你饱餐之后,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易容改装,全套的身份文件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就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霍纪城担忧地道:“可是凤仪门的闻紫烟紧追不舍,她如何肯罢手。” 寒无计笑道:“盟主放心,我已经准备了一具尸体,可以代替盟主,尸体就在隔壁房间,等盟主走了,我就火焚农舍,做成盟主遇害的假相。” 霍纪城心中一动,道:“先让我看看替身可否相像。” 寒无计手一指一扇小门,霍纪城走进去一看,里面一张木床之上果然有一具尸体,身材和自己十分相似,他这次放心,看来天机阁没有准备落井下石。 换过衣服,狼吞虎咽的吃饱了肚子,霍纪城又喝了一杯茶,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疼难忍,想来是一夜奔波太辛苦了,恨不得睡上一觉再说,可是追兵在后,霍纪城只得道:“看来我得走了,这里太不安全了。” 寒无计微微一笑道:“对不住,霍盟主,你哪里都走不成了。” 霍纪城大惊,就要跳起,却觉得双腿酥软,居然动弹不得,他惊骇的望着寒无计,道:“你们也要出卖了。” 寒无计冷冷道:“同为蜀人,我们虽然没有致力复国,可也不会残害自己人,你担任锦绣盟主,害死了多少不愿同流的蜀人,你的罪行,罄竹难书。” 霍纪城怒道:“这些和你有什么相干,你可是从我这里得了不少好处的。” 寒无计淡淡道:“是的,我们却是仰赖你不少,可是今日你穷途末路,我们却不愿被你连累,你知道我们天机阁的一些事情,而且,阁主早就下了谕令,要抢在凤仪门之前杀你灭口,绝不能让凤仪门知道你身后还有我们主使。” 霍纪城心中一凛,想起这些日子自己虽然春风得意,可是所作所为当真是大半由他建议,莫非自己竟然做了别人的棋子么?他自视甚高,想到这里,不由愤怒如狂,目眦欲裂。 寒无计微微一笑,道:“霍盟主,九泉之下,见到韩章夫妻别忘了向他们请罪,还有我家公子托我转告,柔蓝小姐一切都好。”霍纪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道:“你们是替韩章报仇的。” 寒无计不再多说,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轻轻一挥,割断了霍纪城的咽喉。当这个肆意横行的男子生命终结的时候,他的眼中仍然是带着不平和切齿的愤怒。 寒无计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霍纪城的身上,一阵令人心惊胆寒的滋滋声音之后,霍纪城的尸身化成了一摊清水,只留下衣衫鞋袜和一些零碎物品,寒无计淡淡道:“山子、渠黄,你们将东西收好,我们也该走了。” 当寒无计带着两个少年清除所有线索,一把火烧了农舍离去之后不久,闻紫烟也赶到了此处,她早就发现了有人掩饰霍纪城的行踪,造了不少假痕迹将她引入歧途,可是终于被她抽丝拨茧发觉了霍纪城真正的行踪,可惜却来迟一步,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她眼中射出莫名的寒光,自此检查了那句尸体,因为来的及时,所以尸体大部分还没有烧毁,只是面容早已经烧焦了。闻紫烟冷冷一笑,这具尸体只看手足就知道非是练武之人,霍纪城想要金蝉脱壳还要看自己答不答应。~第三十章杀人灭口~ 雍王府寒园之中,我披着锦袍坐在凉亭当中,园中春花已谢,树木郁郁葱葱,精致秀雅,我今日清早起来赏玩朝阳,小顺子担心我受寒,还是坚持我披了锦袍,我看着初升的旭日和满天的朝霞,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一个人而已。 小顺子见我缄默,四下的侍卫也已经被打发走,便走近我身旁,淡淡道:‘公子还是为了雍王殿下所说之事烦心么?‘ 我轻轻一叹,道:‘小顺子,你说,长乐公主真的对我有意么,为什么我从没有感觉。‘ 小顺子轻笑道:‘公子你从未和年青女子接近,每日不是看书就是赏玩风景,你和夫人之间也是夫人先主动你,公主殿下性情端庄贞静,从来没有表白心意,也难怪公子不知,我看公主对您有意是肯定的,否则就不会日日把玩公子的诗词,南楚之事我想公主已经知道了一些实情,可是也没有别人知道,再说若非公主的半枝玄参,公子也早就性命不保,若说公主对你没有情意,我是不相信的,不过公主大概也和您有同样的心思,所以才从来不肯表白。公子你对公主不是也颇有不同么,这些小顺子也都点点滴滴看在心里。只是你们两个都碍于君臣名份,所以才不肯互表情衷吧。‘ 我淡淡的看了小顺子一眼道:‘你是责我为声名所累,不肯接受公主的情意么?‘ 小顺子默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我叹息道:‘我江哲岂是爱惜声名之人,只是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做,我上次回答秦青的责问没有一句假话,我和公主名分有别,可是我并非因为这个原因拒绝这桩婚事,若是我真的情有独衷,那么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可是你应该知道,公主没有说过一句要嫁给我的话,这说明公主就算对我有意,可是她绝对不愿违背礼法,既然如此我怎能顺着雍王的意思求婚,这样一来便坏了公主声名,虽然碍于皇室威严,可能没有敢明言,可是笔墨无情,我不想公主青史之上留下污名。再说,我和公主仅有数面之缘,怎知公主是不是真心爱我这个人。‘ 小顺子低声道:‘公子说得是,是奴才误会了。‘ 我淡淡道:‘这些还是我从私情来说,若是从公事上来说,我一个南楚降臣,凭什么求娶公主,恐怕就是雍帝当面答应,转眼就派人赐死来了,雍帝虽然是任凭公主选择,可是他心中恐怕只想公主嫁给大雍的俊杰吧。而且我若此时作出这种事情,只怕连累雍王,我岂是以私害公之人,再说,我的身体你还不清楚么,若是有什么不幸,你让公主情何以堪。‘ 小顺子没有作声,半晌才道:‘奴才只是希望公子不会终身孤独。‘ 我微微一笑道:‘等保着雍王登基,报了杀妻之仇,我就把一切都放下来,到时候我若身体好转,就娶一个贤淑女子为妻,你说好不好。‘ 小顺子笑道:‘那当然是好的,奴才等着您娶主母,然后添个小主人呢。‘ 我松了一口气,倒在椅子上道:‘雍王这几日应该也想通了,所以不会来逼我,对了,外面的情况如何?‘ 小顺子神色古怪地道:‘公子是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苦笑道:‘先听坏消息吧。‘ 小顺子道:‘这个坏消息就是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如今人人都去看热闹,却没有留意太子的举动了。‘ 我眉头微蹙道:‘是什么大事,让朝野都转移了注意力呢?‘ 小顺子道:‘这件事情原本是件江湖事,公子知道关中联吧?‘ 我道:‘记得,联主沙青元,其女沙芷菁乃是凤仪门弟子,是长安最大的帮派。‘ 小顺子道:‘说起来,公子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前些日子沙芷菁到咸阳探望外祖母,却被人给杀了,据说,据说死得很凄惨,凤仪门的女弟子就是武功再差,也练过一种叫做‘陨玉搏杀术‘的武功,这是凤仪门主亲自所创的武功,全是根据女性身体柔韧的特点所创的,近身搏杀无所不用其极,这是那些女弟子在遇到强敌而又逃生无路的时候所使用的,就是不能致敌人于死地,也能同归于尽,再不济也可自杀,现在想来当初还真是可惜,梁婉因为不敢轻举妄动,恐怕伤害到公主,所以没有施展这门武功,总之沙芷菁一死,关中联和凤仪门都是全力缉凶,而凶手连连造成惨案,咸阳一带这十几天又死了不少闺中女子,而凶手已经露了形迹。‘ 我说道:‘既然如此,凭着凤仪门和关中联的势力,应该很快就将这个人抓住处死吧。‘ 小顺子摇头道:‘原本凤仪门因为主力未到,这个人在咸阳一带肆虐无忌,如今凤仪门人手到了,这人却已经逃之夭夭。‘ 我皱眉道:‘这件事又怎会引起朝中群臣的注意呢?‘ 小顺子苦笑道:‘死去的女子都有被采补的迹象,所以江湖中人怀疑魔宗的人重入中原,当年魔门宗主京无极拜走大漠的时候,魔门弟子也随之而去,就是没有离去的也都隐姓埋名。魔门其中一支‘怜香派‘就是最擅长采补的,若是魔宗重现,说明京无极可能会重入中原,如今他已经是北汉国师,他的复出可能象征着北汉即将大举进攻,若是如此,朝中文武怎能不关心此事,所以现在没有人还记得锦绣盟的事情了。‘ 我下意识的摇着折扇,问道:‘你的看法如何?‘ 小顺子道:‘我不认为魔门弟子留在中原有什么奇怪,若是没有我才觉得奇怪呢,而且魔门的人行踪隐秘,这些年虽然不时传出有他们的行踪,可是都是捕风捉影,所以我觉得凤仪门有可能借题发挥,引开众人注意力。‘ 我冷冷一笑道:‘魔门的势力已经依附了北汉,京无极要想和梵惠瑶比个胜负,想要凭着武技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恐怕这天下一统才是他们胜负的关键。太子一出事情,魔门就出现了,还真是会赶时间。既然如此,我就凑凑热闹,小顺子,你知道现在户部尚书梁谨潜在做什么。‘ 小顺子道:‘他现在戴罪立功,但是雍王殿下的情报,太子正在安排接收他的势力,梁谨潜已经被软禁了。‘ 我微微一笑道:‘霍纪城的事情寒无计办妥了么?‘ 小顺子笑道:‘这正是我要告诉公子的好消息,霍纪城已经消失,可是留下一具假尸体,欲盖弥彰,如今凤仪门和太子到处追杀他,可惜却不见他影踪,秘营已经送来了霍纪城的信物。‘ 我站起身道:‘那么你去做一件事情,去杀了梁谨潜,不用动手,用鸩杀,这样一来,你说大家会怎么想?‘ 小顺子神色古怪地道:‘自然是太子杀人灭口了,公子此计真是歹毒。‘ 我笑道:‘这正是我的打算,我还有事情交给你,霍纪城不会死的,他虽然身死,可是他却会活在他人心中。这也是我报答他让我得了百万金银吧,你可不能辱了他的声名啊。‘ 小顺子忍着笑道:‘公子放心,我定要让霍纪城成为太子的梦魇。‘ 我嘱咐道:‘小心些,你若是被揭穿身份,我可就糟了。‘ 小顺子正色道:‘放心,打不过就跑,我绝对不会让他们逮到的。‘ 我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想到我会安排荆迟他们接应,这才放下心来。正要再嘱咐几句,就是小顺子笑我罗嗦也认了,却听到远处的脚步声,只听声音就知道是雍王来了,他应该是来致歉的,我总要给他一个台阶的。挥手让小顺子退下,我等着雍王前来。可是雍王面上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哀伤,我心中一动,问道:‘殿下为何这样难过?‘李贽苦涩地道:‘今日皇妹执意离宫,到无尘庵清修,父皇和长孙贵妃劝阻不住只得应允,只是不许她剃度出家。‘我心中一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看向雍王热切的眼神,我淡淡道:‘殿下,姻缘不可强求,公主一心求佛,或许那才是她可以平安喜乐之处吧。‘ 李贽微微叹息了一下,道:‘不说了,只要皇妹不剃度,将来总有转圜余地的,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秦青和靖江公主的婚事,太让我失望了。‘ 我笑道:‘殿下不用忧虑,唯今之际,还请殿下多多优礼秦家,否则他们投入了太子一方,才是不妙,我想秦大将军不会这么不智的,秦家还有几位小公子的。‘ 李贽眼睛一亮,没有说话,我知道这些事情他比我知道该如何作。这时,我看见荆迟偷偷摸摸的身影,想必是昨夜溜出去的吧,谁让寒园把他拘束坏了,我原想当作看不到他,转念一想,道:‘荆将军,还不过来拜见殿下。‘ 荆迟住了脚步,走了过来,规规矩矩的拜见殿下,我笑道:‘殿下想让你作诗一首,你意下如何。‘ 荆迟张大了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雍王笑道:‘听说你学会作诗,本王很感兴趣,这样吧,本王出个题目,对了,你刚才要去做什么?‘ 荆迟尴尬地道:‘末将昨天晚上出去赌钱,现在回来想去睡觉。‘ 李贽瞪了他一眼,道:‘这样吧,你就以睡觉为题吧。‘ 荆迟想了半天,说了一句道:‘佛爷睡得好。‘ 李贽噗哧一声笑了,道:‘这倒是有趣,看来你是去看过大化寺的那尊卧佛了。‘ 荆迟连忙说道:‘是的,昨天末将和长孙将军去了大化寺,因为时间太晚,就没有回来。‘ 我笑道:‘好了,不用解释了,接着作诗吧,你若是作出诗来,我就饶了你,否作我让你抄一天的兵书。‘ 荆迟连忙道:‘有了,一睡百事了。我欲效他睡。‘念到这里,怎么也想不出最后一句。 李贽笑道:‘这第二句虽然有些像打油诗,勉强还可以,最后一句是什么,荆迟,你若作不出来,江先生可就输了。‘ 荆迟脑子立刻晕了,心想若是江先生输了,只怕我今天是别想补眠了,想来想去却是想不出来,只记得满头大汗。李贽微微一笑道:‘想不出来就算了,你这个将军,平定天下还可以,作诗恐怕不成的。‘ 这时荆迟灵机一动,想起江哲每次给自己讲书,其中经常提到靖胡尘,扫狼烟的语句。便说道:‘狼烟无人扫。‘ 我和李贽都愣住了,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要赢雍王,没想到荆迟居然真的写了一首诗出来。 李贽念道:‘佛爷睡得好,一睡百事了,我欲效他睡,狼烟无人扫。好好,这最后一句,点石成金,又显英雄本色,本王输的心服口服。‘说罢解下玉佩递给我道:‘随云能够让荆迟半个多月学会写诗,李贽可是服气了。‘ 我接过玉佩,微微苦笑,道:‘荆迟,这块玉佩是殿下输给我的,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你了,若是你作不出诗,输的可是我啊。‘ 荆迟恭恭敬敬的接过玉佩,道:‘谢谢先生赏赐。‘ 我笑着摇摇头,这让我说什么好呢,想不到这个粗鲁的将军,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啊,原本想故意输给雍王,将这条防身玉带送给雍王,看来这次是不行了。 永宁坊,户部尚书梁谨潜望着孤灯,心中满是凄惶,他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如何看不穿阴晴冷暖,自从户部走私案揭发,他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什么崔央奉命稽查,根本是奉了太子之命走私,而自己事先被排除在外,事后虽然没有免职,可是只见太子只是忙着接收自己的势力,就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了,他真的很不甘心,很想拿着私自记载的帐册去告发太子,但是一想到人家君臣父子之间情谊深厚,就已经心灰意冷,更可怕的是,他想来想去想不到为什么太子会想放弃自己的时候,无意中想到了自己的妻弟多日不见,心中一动,查看自己私自记载的帐薄,其中自己做下的暗记已经全无影踪,当此之时,他真是如同寒冬腊月一桶冷水泼在身上,身处寒窟,想到自己身死之后,妻室儿女都难以幸免,他真想立刻逃走,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还没有想出办法,凤仪门的刺客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这是一个素衣女子,相貌秀丽,可是周身上下带着森然的杀气,望着这个女子抱着自己心爱的幼子,他屈服了,按照她的命令将手上的所有权力交付,如今他已经是无用之人,被太子殿下软禁在家中,想必过些日子,事情平息之后,自己不是顶上走私军械的罪名明正典刑,劝架抄斩,就是削职为民,然后死在路上吧。他真的可以死,这一生他荣华富贵、金钱美色都已经享用过,可是自己一死事小,自己的家人又该怎么办呢?不过半个多月,他已经白发如霜,原本保养良好的容貌也变得苍老憔悴。 他正在苦思冥想,突然书房之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梁谨潜一眼看到,却没有似乎惊讶,冷冷道:‘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么,老夫已经等候多时了,其实那位姑娘一直在后宅,让她杀我不是更方便么?‘ 那个黑衣人关上门,说道:‘你若一死,还要连累家人,你不想反抗么?‘ 梁谨潜心中一动,这个声音阴柔动听,不像是普通人,他抬起头,看向那人的面孔,那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寒刺骨的眼睛。 他缓缓道:‘老夫何尝不知,可是如今深陷罗网,无力挣扎。‘ 那人轻轻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秀如冰雪的面容,他微微笑道:‘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你若死在王法之下,不仅连累家人,而且只会让奸人得利,你如果肯自尽而死,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可以安度余生,他年你的子孙中有争气的,也可得到功名。‘ 梁谨潜眼中一亮,自尽,若是自己自尽而死,或许那些人就不会为难自己的家人,可是,这又如何可以得到保证呢,他真的不敢相信太子殿下的信誉。他良久才道:‘你是太子殿下的人,我若自尽,真的可以让太子放过我的家人。‘语气充满了怀疑。 那人轻轻一笑,道:‘太子的承诺不可保证,可是雍王殿下的承诺你信不信。‘ 梁谨潜大惊道:‘你是雍王殿下的人。‘ 那人淡淡道:‘雍王殿下知道你为太子做了不少事情,可是如今太子已经准备舍弃你了,你的家人子女更是会成为陪葬,你若肯自尽,你的家人雍王殿下会安排他们去幽州定居,殿下一言九鼎,绝不会欺瞒你的。‘ 梁谨潜心思百转,终于道:‘雍王殿下的诚意,我信得过,如果老夫早些跟随殿下,也不会有今日的结果。‘说罢取出一本墨迹尤新的册子道:‘老夫曾经记录了一本太子殿下从户部挪用银钱的账本,可是已经被拿走了,这是我这几天凭着记忆写下来的,希望对雍王殿下有用。‘ 那人接过册子,正色道:‘殿下会感谢你的用心,这是鹤顶红,你绝对不会有痛苦的,我知道你希望和家人诀别,可是我不能冒险,所以委屈你了,你若有什么遗言,可以写下来。‘ 梁谨潜微微一笑,拿起笔写了一封短信,也不封好,就这样递给了那人,然后笑道:‘我朝大臣犯了死罪,皇上也常常赐以鹤顶红,雍王殿下果然是心计过人,请转告殿下,臣相信他的承诺。‘说罢一饮而尽,顷刻之间,七窍流血而死。 那人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端端正正的两行字, ‘勿贪钱财而败名,勿爱权势而陨身。 梁谨潜绝笔 武威二十四年甲戌六月初二‘ 请继续期待《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续集~第一章暗波汹涌~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乙亥,自户部事发后,朝野无声,平静以待风雨。太宗托病免朝,终日不出。 ——《雍史·太宗本纪》 南楚同泰二年乙亥,哲渐病愈,其时朝野虽安,然夺嫡之事蓄势待发,哲为雍王主事,唯以隐忍为要。 ——《南朝楚史·江随云传》 春光融融,和风徐徐,寒园之内,已经是绿树成荫了,自从去年的户部风波,尚书梁谨潜被突然鸩杀之后,局势突然莫名其妙的平稳了下来,雍帝李援连下诏旨,将户部大小官员尽皆去职的去职,降级的降级,罚俸的罚俸,户部清洗之后,新任的户部尚书是三原韩德,他是在户部多年的官吏,只是没有科举,又没有背景,多年来一直不得志,这次户部清查,只有他那里帐目最清楚,所以李援将他越级提升,韩德此人,不偏不倚,心中只有一个皇上,太子也不敢轻慢他,太子虽然又将不少人手插了进去,可是户部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如臂使指了。 去年五月,咸阳出现魔宗弟子的消息闹得天下皆惊,最后那个淫贼被凤仪门抓住,那人自称是不服当年宗主被逐,故而到中原兴风作浪,凤仪门将此人杀死之后,亲自派人送了骨灰到北汉,魔门宗主京无极十分冷淡,既未发难,也未致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之后,大雍的政局突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沉静,太子每日只是按部就班的理政,雍王除了不放手军事之外,平日只是在王府中潜心读书,既不交结朝臣,也不招揽贤士,唯一的动作就是经常将一些落第书生、贫寒士子送到幽州任官,李援允许幽州自行选官,所以并不干涉,这些人都并非什么旷世奇才,所以太子方面也不愿因此翻脸。两方面都是韬光养晦,所以大雍局势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平静,可是有心人却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压抑罢了,太子和雍王已经是不死无休的局面了。 姑且不论外面的风风雨雨,寒园之内,正有一番奇景呈现,在凉亭当中,雍王悠闲的看着棋盘,小顺子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的放下了棋子,示意雍王该轮到他了,而在凉亭之外,一个白衣书生正在草坪之上,四肢着地,扮成坐骑,而在他身上,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正用娇嫩的声音喊着“驾、驾,爹爹快跑。” 这一年来的安心静养,我已经全然恢复,虽然还是显得文弱单薄,但是容光焕发,已经不是那种随时都会断气的苍白模样了。不过当了一拄香时间的“马”,也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只得告饶道:“蓝蓝,爹爹已经不行了,你也不想累坏爹爹,没人给你念骏哥哥的信吧。” 柔蓝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从我身上滑了下来,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我要去看公主娘娘。” 我笑道:“今天不行,过几天如果王妃去看公主,我请她带你去好不好?” 柔蓝撅着小嘴道:“公主娘娘都说蓝蓝可以经常去看她呢?” 我微微苦笑,这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自从公主在无尘庵清修之后,她和韦膺的婚事也就拖了下来,皇上没有取消赐婚,可也没有逼迫公主完婚,只苦了韦膺,又不敢娶妻,又不敢要求大婚。我和公主的流言也传了几日,可是毕竟我和公主都不见面,所以在雍王的打压下,又没有太子的推波助澜,流言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毕竟没有人想把不参与宫中纷争的长乐公主逼了出来,再加上不想惹怒李援,所以这些流言很快就被人淡忘了。 其实我想雍帝可能也听到一些风声,可是我和长乐既然没有私情,也没有见面,他总不能因为长乐可能对我有情而处罚我吧,所以这一年来,我还是过得很滋润的,只不过,我经常会想起长乐公主,一幕一幕的回想仅有的两次见面,后来雍王妃常常去看公主,而柔蓝也常常被王妃带去,这一点倒没有引起什么是非,谁不知道雍王妃将柔蓝视若己出,谁不知道世子李骏在幽州,每个月必定派使者进京向雍王述职,而使者每次必定带来一些小女孩的玩具和一封书信,所以柔蓝在大雍宫廷的出现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长乐公主喜欢柔蓝,大家只当她膝下空虚,所以喜欢小女孩儿罢了,虽然也有人想到“爱屋及乌”的可能,但是谁也不敢把这件“子虚乌有”的事情搬上台面。而且为了见见柔蓝,长乐公主一年倒有半年住在宫里,毕竟雍王妃进宫拜见皇后贵妃是件平常的事情,她若是总到无尘庵去看公主,这倒会令人担心公主是否和雍王走得太近。因此,就连长孙贵妃也对柔蓝十分疼爱,有时还会把柔蓝留在宫里几天。柔蓝也见过雍帝李援,李援也很喜欢这个精灵淘气的小丫头,这样一来,更没有人敢多嘴多舌了。 虽然这一年来我也没有和公主见面,甚至也不曾想办法问过她是否真的对我倾心,可是总是忍不住将新作的诗词通过雍王妃送给她,她也没有回音,只是经常给柔蓝一些玉佩护身符之类的赏赐。听雍王妃说,这一年来,公主气色大好,不仅常常欢笑,而且在雍帝和长孙贵妃面前也是神色开朗,两人见她这样,反倒觉得不必急于迫她出嫁,让她郁闷不快。如果说还有什么让她不乐的,大概就是韦膺的柔情攻势吧,说起来韦膺对公主倒也是诚心诚意,虽然因为公主拒婚而失意,但是每每送上一些小礼物,或者是孤版书籍,或者是上好的笔墨纸砚,来讨好佳人,这种细水长流的柔情攻势让皇上和长孙贵妃都十分感动和支持,虽然长乐公主并无动心,可是韦膺彬彬有礼,从不咄咄逼人,总是礼数周全,公主又是性子温柔的人,不愿恶言恶语的拒绝,只能冷淡疏离一些罢了,但是对于韦膺和公主的婚事,皇上和长孙贵妃都是乐见其成的,所以长乐公主就不免时常和韦膺“偶遇”了。前些日子,我想既然韦膺痴心追求,我不妨冷淡一些,若是公主能够匹配佳偶,我也可以放下心事了,因此一个多月没有让柔蓝进宫,谁知雍王妃很快就对我说,这段时间公主情绪不佳,又去了无尘庵小住,这种情况,我若还不明白公主的心意,那么我恐怕就是世上最大的白痴了,因而再也不禁止柔蓝进宫,虽然两人从不相见,可是奇特的,总是能够感觉到心中温馨阵阵,虽然咫尺天涯,可是却觉得并无隔绝。 不管怎么说,终于让柔蓝下去了,说来好笑,柔蓝还不认字呢,世子李骏就一封一封的书信送来,当小女孩捧着书信一个字都不认得,苦恼的扯着我教她认字,我只能哈哈大笑了,就是我想教她写字念书,想看懂这封信也得等两年,无奈何之下,只得给她念信,其实内容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今天去了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只是这个李骏倒是很会说话,每次柔蓝听了都闹着要去幽州玩,幸好她不会吵闹太久。柔蓝虽然还小,可是已经有了羞涩之心,绝对不肯让别人看到信的内容,只让我替她念,所以我才能威胁她放我一马,更决定晚点教她认字,否则没有了这个杀手锏我可怎么办呢。 看我终于起身了,领着柔蓝向凉亭走来,李贽笑道:“随云,你来了,好了这一局就这么算了吧。” 我看看棋盘上,李贽的棋子已经七零八落,笑道:“人都说善奕者善战,若是沙场作战,小顺子是必输无疑,可若是下棋,殿下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小顺子面无表情的收起棋盘和棋子,完全没有意思附和,只是嘲弄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由摸摸鼻子,实话说,我和他下棋,现在这小子可以让我三子了。 坐下来端起茶杯,小顺子已经将柔蓝交给王妃的侍女送回去了,觉得浑身上下有些酸痛,一杯热茶下肚,我觉得精神一震,不由舒适地呻吟了一声。 李贽笑道:“昨日秦青申斥了禁军北营统领裴云,说他帷薄不修。” 我微微一笑道:“这是李寒幽的主意吧,如今秦青可是唯妻命是从啊。” 这一年来最风光大概就是秦青和李寒幽了,半年前她已经和秦青完婚了,完婚之后不久,秦青就升任禁军大统领,虽然实际上禁军大统领一直都是个虚职,禁军实际上是由抚远大将军秦彝掌管的,可是秦青乃是秦彝长子,比起别人来当然不同,虽然秦彝仍然没有将权力下放,但是现在秦青还是可以调动部分禁军的。如今秦青已经是大雍颇富盛名的青年将领了,而靖江公主李寒幽本身已经是公主之尊,又是凤仪门弟子,虽然她的出嫁让她不再可能是凤仪门内堂弟子,但是她在凤仪门的崇高地位还是很明显的,这样一对夫妻,自然是万人瞩目了,更难得是,他们又是恩爱非常,更让大雍朝野艳羡非常。 李贽冷笑道:“裴云前些日子正式将爱妾迎娶入门,他的正室夫人却得到一纸休书,这也难怪李寒幽大怒,裴夫人薛秋雪乃是凤仪门弟子,据说和李寒幽情同姐妹。” 我端起茶杯,淡然道:“这也只能怪那个女子愚蠢,裴云摆明了不想娶她,当日裴云上薛家请罪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他已经有了外室,并且已经怀孕,如果薛家愿意退婚,情愿付出代价,那薛小姐却执意要嫁入裴家,这也罢了,若这个女子肯守本分,裴云本是善良之人,天长日久,未必不能接受她,可是她的手段还不到家,手段过于急进,反而让裴云敬而远之,现在还作出加害妾室和初生婴儿的事情,若非发现及时,这就是两条人命,若非碍于凤仪门,只怕裴云早就一剑杀了她了,不过秦青责备裴云也是有道理的,无论如何,这也确实算的上是帷薄不修。” 李贽说道:“这样一来,凤仪门自然不肯罢休,虽然碍于人伦不能直接插手,可是她们指责裴云不应该冷落结发妻子,已经和少林争吵了好几次。” 我笑道:“虽然她们说得不错,可是少林根本就默许了裴云这种行为,裴云是他们精挑细选的弟子,他们是绝对不愿意裴云和凤仪门有什么关联的。” 李贽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少林毕竟不会和凤仪门翻脸,凤仪门虽然也不能公开找裴云麻烦,但是李寒幽还是可以通过秦青来为难裴云,你说该怎么办呢,裴云是你好不容易在禁军扎下的钉子,可不能随便放弃。” 我摇头道:“殿下过誉了,我不过是引了一条路,能够让裴云衷心效忠殿下,都是殿下自己的本事,自古良臣择主,如果不是殿下仁义贤明,裴云怎会甘心效命,这次殿下也得出手相助,必然可以令少林寺真正支持殿下,从前虽然少林有意和殿下合作对付凤仪门,但是碍于皇上和太子,始终只能暗中支持,这次凤仪门太过嚣张,只怕会惹怒了少林,这正是殿下的机会。” 李贽叹息道:“随云,本王对你佩服万分,一年前你的作为,让朝野有识之士看清了太子的一些面目,现在他们即使没有决定支持我,也都转为中立,从前很多人都认为太子是储君,又无失德,所以就算觉得本王贤明,也总是若即若离,如今本王虽然遵照你的吩咐没有随便招揽人才,但是本王却能感觉到他们更加愿意亲近雍王府,不过一年多,你就让本王扭转了局势,本王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我淡淡道:“这也是殿下肯接纳我的意见,我让殿下不要行动,韬光养晦,殿下欣然接受,这一年来,殿下没有异动,这样太子就不能以殿下功高震主的理由攻击殿下,他的种种为难,反而越发让人同情殿下,而石彧在幽州奉殿下之命选官,人人却都以为殿下是为了封地着想,如今殿下麾下文武齐备,已经可以开始大展宏图,臣可以保证,今年之内太子就会失去储位。” 李贽疑惑地道:“虽然太子失去了部分人心,但是毕竟还没有被废的可能,这一年来他也很谨慎,你如何能够确定可以废去他的储位呢?” 我神秘的一笑,道:“殿下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在太子的势力中插入人手,从前因为太子谨慎小心,鲁敬忠和凤仪门的力量,始终难以如愿,可是这一年来,太子因为户部之事失去了人心,又因为杀人灭口的行径失去了属下的信赖,而鲁敬忠和凤仪门也是面和心不和,殿下不是已经成功的打入了太子势力的中坚么,虽然还没有接触到核心,可是太子殿下的一些行动还是瞒不过您的,您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都在干什么?” 李贽尴尬的一笑道:“这我倒是知道一点,听说太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迷上了青楼,好几次包下大雍有名的艳妓秘密金屋藏娇,直到后来父皇知道了风声,他才收敛了,最近他已经没有做这种风流勾当了,倒是总是到后宫陪着父皇皇后,孝顺他们。” 我冷冷一笑道:“那是因为他改了消遣方式,他迷上了皇上新纳的一个妃子。” 李贽一惊,道:“这怎么可能,这是乱伦的事情,若是父皇知道,岂不是要重责于他,恐怕废了他的储位也是可能的。”说到这里,李贽顿住了,半晌才道:“以宫闱之事废储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后宫不能干涉国本。” 我意味深长地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些本事,皇上或者不会废了他的储位,可是皇上本就已经对太子失去了信任,如今对皇上来说,太子恐怕更大的作用是压制殿下你,这件事情发作,就是皇上无心,恐怕也会对太子施以重惩,不管皇上是否有意废除太子的储位,态度总是要表示一下的,这样一来太子心中自然充满忧虑犹疑,父子相疑,这就是臣要的结果。太子殿下心中有愧,就是保住储位恐怕也会日夜担忧皇上是否会秋后算帐,到时候必然会乱了方寸,这样一来,他越是想要弥补,只怕越引起皇上的不满,别说宫闱之事不重要,自古以来天子父子之间,亲情从来不厚,父子相残却是屡见不新,到时候恐怕太子猜忌皇上的心情比猜忌殿下还要多些呢。” 李贽道:“可是纪贵妃等人必然百般相助,恐怕还是没有什么作用。” 我淡淡道:“她们若是明哲保身,臣才担心呢,她们做的越多,破绽也越多,殿下难道不想让她们原形毕露么。” 李贽陷入沉思,面上露出一丝喜色,道:“随云真好计策,其恶不彰,本王焉能无罪加诛。”~第二章淫威肆虐~ 武威二十四年,王因户部事受责,帝密令闭门思过,王性暴戾,多有不端事。 ——《雍史·戾王列传》 初夏的午后,阳光已经很强烈,在树荫下站着两个侍卫,神色严肃的注视着四周,执行着自己保护皇室的责任,在他们身后不远,一处秀雅的小宫殿里面,门口的几个宫女和太监正在那里低声谈笑。这里是皇上新近宠爱的淳嫔的住处,她今天才十九岁,相貌艳丽,一身媚骨,丽质天生,十分得到雍帝宠爱,不过雍帝毕竟年纪已老,皇后和几位贵妃娘娘都不愿他纵情声色,因此这里李援并不常来。现在是午后,他们也没有什么工作,所以才能这样悠闲,可是若是仔细看去,这些人眼中都带着淡淡的恐惧和忧虑,还不时的回头望向宫殿。 宫殿深处,重重帷帐的后面,一张宽大的红木软榻的上面,一男一女正在抵死缠绵,娇吟声和粗重的喘气声回荡在宫殿当中,终于,在一阵歇斯底里的发泄后,两人停了下来,那个女子紧紧抱着男子赤裸健壮的身体,死也不肯松手,两人相拥了片刻,那个女子终于松开了手,懒洋洋的道:“殿下,您该起身了。” 那个男子留恋的抚弄了片刻女子那雪白娇嫩的肌肤,终于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走到偏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浴汤,沐浴更衣之后,那个男子走回寝殿,只见他身上穿着杏黄龙纹的皇子服饰,这是只有太子才可以穿着的颜色,这充满春色的寝殿竟是乱伦的所在。 李安迷恋的看着这个女子,其实论起美色,这个女子虽然美貌,但未必就胜过他的侧妃萧兰和其它他临幸过的女子,想当初,他娶到萧兰的时候也曾经这样疯狂,身为男子,能够让一个风华高贵、清丽如仙子的女子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吟、欲仙欲死,那是何种的意气风发,可是后来,渐渐的他有些厌倦萧兰总是谆谆教诲的面孔,开始暗中猎取美人,可惜当时他最忌惮的雍王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为了得到父皇和那些道貌岸然的老臣的支持,他不得不谨慎小心,所以轻易不敢放肆,就是家中宴饮也不敢轻狂妄为。 直到他代皇上告祭太庙之后,储位稳固,他才不由放松了许多,开始豢养舞姬歌女,恰好他得到了一个贴心的侍卫夏金逸,这人虽然武功平平,却是擅长各种风流勾当,将府中的舞姬歌女调弄的色艺双全,让自己在温柔乡中沉醉不已。尤其是自从去年户部事发之后,他虽然没有受到父皇责罚,可是他也能够感觉的父皇对自己有些冷淡,想起来也真令人气愤,好不容易出了魔宗弟子进入中原的事情,引开了别人的主意,他就连受害的是凤仪门弟子也顾不得了,可是没有几天,那个梁谨潜却被鸩杀了,这个梁谨潜该死,他迟早不会放过他,可是绝对不该是这个时候,不仅皇上震怒,把他叫去训斥了一顿,不由分说的把杀人灭口的罪名加在他身上,就连鲁敬忠和萧兰也都埋怨他,好一阵子他都郁闷不安,最后还是夏金逸有法子,召集了舞姬侍女,在密室之中召开了无遮大会,就是纣王的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原本他应该谨言慎行,可是这样胡作非为,却让他心情从郁闷狂怒中平静了下来,渐渐的,他发觉好像只有通过那种方式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反正他自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再说父皇就是知道了,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和自己发怒,他又何尝不是三宫六院快乐逍遥。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在府中淫乐,后来却觉得没有趣味,这些女子不是曲意奉承就是强颜欢笑,让他索然无味,不由想起曾经的一次放纵,那个南楚名妓艳光四射,舞姿炽烈,可是却不肯和自己共度春宵,自己一怒之下用强了事,那一次的滋味他至今难忘,想来大雍的名妓也未必逊色,可是自己身为储君怎好走马章台,想到这里就不由羡慕齐王李显,后来他把心思跟夏金逸说了。夏金逸却是聪明,他自己或者派人伪装,将大雍有名的名妓接到一处庄园养起来,然后李安伪装成平常人去挑逗她们,有时候很容易上手,有时候却要苦苦追求,但总是让李安享受到不一样的风情,后来,李安厌倦了这种平常的花样,开始玩弄各种各样的女子,这个庄子也就成了有进无出的死地,不知多少青春少女的香魂埋葬在黄土之下。夏金逸更是提供了一种极品的春药给他,服用之后不仅可以连御数女,而且起床之后还是精神百倍,所以李安更加放肆胡为。 可惜他还没有玩腻,就被萧兰阻止了,萧兰神色阴森,对着他冷冰冰地道:“殿下若想登基为皇,怎能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情,不说别人知道,就是我师父知道,必然也会震怒,到时候若是师父不再支持殿下,只怕殿下后悔都来不及。这次臣妾替您善后,日后再有此事,只怕臣妾也帮不了殿下了。” 李安虽然有些恼怒,可他还是知道这次是自己过分了,接下来的日子只得闷在府里,可是他总是坐立不安,只觉得府中的侍妾宫女都是索然无味,直到有一次雍帝家宴,他看到了在妃嫔最末端的位置站着一个艳丽无双的女子,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炽热了,那是一个明丽的少女,她的微笑仿佛春花绽放,而当她婀娜多姿的上前献舞的时候,李安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渴求的欲望,这个女子乃是北地人,擅长胡旋舞,当她赤着双足,站在不过一丈方圆的圆毯上,飞速旋转的时候,那变化多样的舞姿动态和腾踏跳跃旋转的高难度技巧,让李安心中更是痒痒的,当看到父皇上前扶起舞罢躬身行礼的妾妃,看到青春焕发的淳嫔和已经显得老迈的父皇,李安不由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爱慕,可是李安毕竟还是没有昏了头,这个女子虽然只是下等妃嫔,可仍然是自己的庶母,这乱伦之事在历代宫闱中虽然屡见不鲜,可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再说他还只是太子,可没有这个胆子。可什么事情越是隐忍,引诱力就越强,李安一连多日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那个飞旋的迷人舞姿。 他贴身的侍卫,府中的副统领夏金逸见他茶饭不思,百般劝解也无效,便问他为何这样忧愁,李安对这个贴身侍卫兼副总管已经是十分信任,不仅聪明能干,更是守口如瓶,自己的私事从无外泄,夏金逸功劳非浅。李安终于还是说了自己的心事,这种事情,他就是再信任鲁敬忠,也不愿去和他商量。 夏金逸开始为难地道:“殿下,属下的性命和荣华富贵都是殿下所赐的,就是为了殿下粉身碎骨也不该畏难,可是这种事情是不同的,若是事发,就是属下想替殿下顶罪也不可能啊。” 李安也是心灰意冷,悒郁成疾,居然病倒了,这下可吓坏了夏金逸,最后忍不住道:“殿下,你在宫中势力眼线不少,皇后又是您的亲生母亲,纪贵妃娘娘更是支持你,淳嫔虽然得宠,不过是个下等妃嫔,你只要以势相逼,以权势相诱,这个女子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人物,再说,您是将来的皇上,等到您登基之后,她的生死荣辱大半都在您手上,不说别的,若是皇上万岁之后,淳嫔若没有子嗣,就得出家为尼,到时候青灯古佛,清冷寂寞,她青春年华,如何忍受得住,皇上春秋已高,恐怕没有什么机会让淳嫔怀孕了,若是她从了您,说不定还能生个一字半女,到时候就可以有了依靠,就是没有,以后有殿下照拂,也可以安度余生。” 李安听得眉飞色舞,只觉得神清气爽,立时拿定了主意,便和夏金逸商量好了计策,先是请旨要求协助皇上看折子,恰好李援也已经消了气,便允许他在东宫处理政务,而且李援也有些倦怠政务,便派了大臣辅佐李安处理政务,而李安便借机在午后去探望母后,然后便趁机去勾引淳嫔,他是太子之尊,在后宫权势极大,再加上金银开路,很快就顺利的接近了淳嫔,淳嫔初时也是婉言拒绝,后来却架不住太子的热切追求,再加上夏金逸有意无意的威胁利诱,淳嫔终于投入了太子的怀抱,这种禁忌的热恋有效地让太子忘却了外面的闲花野草,每日总是在东宫处理政务,只有在午后的一个时辰在淳嫔那里度过,皇上不知,反而觉得太子最近勤于政务,因此十分高兴,浑不知太子的逆伦丑事。 当李安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淳嫔的宫殿,在外面把风的夏金逸和几个侍卫已经迎了上来,簇拥着太子回去东宫,李安却没有注意到,夏金逸的神情有些不安。 夏金逸心中有些不安,这一年来,他用了浑身解数讨好太子,甚至做了很多从前不敢想不敢作的事情,那一个个青春少女,大半是他安排送到太子身边,而各种善后灭口的事情也是他亲力而为,这些事情他不敢对任何人说,可是他告诉自己,若想报仇雪恨,让那个绚丽的身影沉沦在地狱,他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按照那个人所说,让太子放纵肆虐,他相信自己做到了,可是他已经双手血腥,罪孽深重,恐怕九泉之下也无颜拜见爹娘了。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始终没有机会和那人见一次面,他是知道的,那个人深居王府,轻易不出寒园半步,身边侍卫更是如狼似虎,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传递消息给他,而且,他也不敢,在太子身边这么久,他是深深知道太子少傅鲁敬忠和太子侧妃萧兰的厉害的,他不敢贸然和那人联系,只能心中期望自己所作所为能够帮助那人,让自己终究有一日能够得偿夙愿。可是目前的危机可怎么办呢,昨天绣春偷偷来告诉他,听见太子侧妃萧兰和王妃崔氏说些什么,虽然没有听清楚,可是绣春听到了夏金逸的名字。夏金逸可是心里有鬼的,上次萧兰下令将山庄守卫和那些女子全部处死,然后全部毁尸灭迹,若非自己被太子带走,只怕也难逃厄运,可是他总是忘不了萧兰那看着自己的目光,冷酷而无情,这次自己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呢。 回到东宫,有些疲倦的李安看着折子直打瞌睡,终于忍不住伏案小憩,夏金逸替太子盖上披风,悄悄的退到门外,却是侧耳细听,等待太子的召唤。这时候一个侍卫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低声道:“副总管,王妃派人来传令,说是有事要您去办。” 夏金逸皱眉道:“我正在伺候殿下,你是知道的,殿下是一刻也离不开我的。” 那个侍卫苦笑道:“副总管大人,我怎么敢和王妃说这些,您还是回去一趟吧。” 夏金逸想了一想,问道:“可是王妃亲自召见你传令的。” 那个侍卫道:“大人放心,我亲自听王妃说的,她有些事情要你去办。” 夏金逸略略放心,又问道:“我师兄在不在府上,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去办。” 那个侍卫低声道:“您是知道的,总管大人性子严正,有些事情必然是不愿意去做的,说句实话,听王妃的侍女说,好像是王妃的外甥在外面犯了事,需要有人去疏通一下,您是知道的,这种事情您若不去,谁还能去办,王妃也不希望这件事情众人皆知。” 夏金逸这才放下心,点头道:“好吧,你们好好伺候殿下,我去去就回。” 在回府的路上,夏金逸却是总觉得心中不安,想起昨日绣春告诉他的事情,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妥,在临进府的时候,他吩咐一个手下道:“你不要进去了,就在外面等我,王妃吩咐事情,用不了多长时间,半个时辰之后我如果不出来,你就立刻进宫请见殿下,就说我求殿下救命。” 那个属下连连点头道:“属下明白,副总管小心一些。” 夏金逸微微苦笑,心道:“我如今满身罪孽,人皆可杀,若非心愿未了,就是死了又有什么打紧,可是现在我却不能死,若不见她沉沦苦海,我决不罢休。”想到这里,他仰头挺胸走进太子府,不管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事到临头,总不能退缩,再说王妃相召,焉能推辞。 进得府来,只见往来的侍卫宫女眼中都带着一丝同情怜悯,夏金逸便知道这次不好,他虽然得到太子宠信,为人却是豪爽大方,从不抢夺别人的功劳,也不欺凌弱小,不论是侍卫宫女,只要面子上和他过得去,他就十分周旋,这一年来太子喜怒无常,若没有他求情,只怕府中很多人都会受到太子责罚,所以虽然他这个实际上的弄臣人缘却是很好。虽然现在不敢明言,却道暗中示意,有几个要好的侍卫还示意他快走。夏金逸却知道是万万逃不得的,只得走到了后面的花厅,这里是王妃接见外臣的所在。夏金逸一走进花厅,就看见萧兰坐在上首,神色森然,而客位上坐着一个艳色绝伦的女子,正是靖江公主李寒幽。夏金逸眼中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寒光,上前拜倒道:“属下夏金逸叩见兰妃娘娘、公主殿下。” 李寒幽淡淡一笑,看了萧兰一眼,道:“师姐,这人就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奴才,挑唆太子不行正道的幸臣。” 萧兰冷冷道:“正是此人,别看他相貌堂堂,却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奴才,谄媚主上,罪大恶极,师妹你今日难得来看我,就让师妹看看我的手段。夏金逸,你知罪么?” 夏金逸抬起头,神色淡然,心中却是汹涌不安,萧兰眼中杀气纵横,看来是决定杀了自己的,可是为什么她也在,难道她还能认得自己么,不可能,不说那时自己形容还未长成,如今她如此尊贵,怎会记得当日被她狠狠伤害的少年呢。他举目看向李寒幽,李寒幽似乎为他的沉静感到吃惊,也看向他,四目相对,李寒幽眼中丝毫没有别样的意味,夏金逸放下了心,想来自己如今气质全然大变,她必然不会想到自己曾是她的旧识了。 李寒幽看向这个男子,明明是那样卑微的身份,又是人品低下,却是神情淡然。气度从容,英俊的相貌也让他颇为引动女子的春心,可是这人却是一个人品低下的弄臣小人,真是可惜了,她微微摇头,看向萧兰。 萧兰见夏金逸不答话,更是恼怒,又问道:“你不答话,是不是轻视于我,我问你,夏金逸,你可知罪么?”她的怒气如此炽烈,让夏金逸觉得胸口仿佛被她身上涌出的杀气重击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俯身道:“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请娘娘明示。”~第三章花言巧语~ 武威二十五年五月,靖江公主、王妃萧氏以侍卫夏某谄媚惑主,欲杀之,为王所阻。自此,王与王妃、公主嫌隙益深—— 《雍史·戾王列传》 萧兰柳眉倒竖,神色冷若冰霜,冷冷道:“好,你既然还敢狡辩,那本宫就和你说个明白,这一年来你都做了什么,还要本宫一一道来么,身为臣属,不知道劝谏主上,只知道谄上媚权,调唆太子做下这等没有礼法的事情,你难道不该死么,为臣不忠,为人不义,你既然是这等不忠不义之人,若是还有半点天良人性,就该横剑自刎,难道还要本宫动手么?” 夏金逸神色从容地道:“属下不过是个江湖浪子,既没有满腹诗书,也没有绝世武功,所擅长的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太子殿下救了属下的性命,属下无以为报,只能尽力让殿下开心一些,如果这也算的上不忠,属下也无话可说,说到不义,属下倒是认得,但是属下一心只是效忠太子殿下,忠义不能两全也只好罢了,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是太子殿下有些什么过分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若非如此,您又何必杀人灭口,而不是大义灭亲呢?” 萧兰顿时语塞,这时李寒幽冷笑道:“好个厉嘴的奴才,太子殿下是君,你是臣,殿下可以犯错,可是你不能,你妨害了殿下的大业,本宫也懒得和你评理,师姐,也不必和这个奴才多嘴,还是快些请太子妃殿下传下谕令吧,这外面的事情自然是太子殿下作主,这府中之事还是得太子妃作主。” 萧兰立刻省悟,高声道:“快去向姐姐禀告,就说夏金逸这个迷惑主子的奴才已经就缚,请姐姐吩咐。” 夏金逸冷冷一笑,心道,这兰妃娘娘倒是心机深沉,这借刀杀人可是做的不错,但他心中却毫无恐惧,死亡对他来说早就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李寒幽微微蹙眉,她原本只当这个夏金逸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这种人一旦面临生死关头,往往奴颜婢膝,毫无气节可言,可是如今这个青年只是微微冷笑,既不求饶也不哀告,这让李寒幽心中十分不安,是他有什么自保的法子,还是他本性如此,若是这样,他作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怕是别有用心的了。 太子妃崔氏的寝殿中,此刻绣春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崔氏无奈地道:“本宫也知道这夏金逸是你的情郎,又常常替我在殿下面前美言,怎会没有感激之心,可是兰妃说的有理,太子殿下是我们的夫君,也是我们的依靠,若是太子有了意外,我们可如何是好,夏金逸调唆殿下在外面风流,事情如果传出去,只怕要惹恼皇上,本宫也是不得已。” 绣春哭泣道:“娘娘,婢子不是说兰妃的坏话,这些年来,兰妃娘娘何曾把娘娘看在眼里,有什么事情她问过娘娘的意见,她一道令旨胜过娘娘千言万语,怎么如今想起让娘娘下令处置人了,再说,金逸就是百般不好,他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对娘娘礼敬有加,这些日子以来,娘娘还没有感觉么,不论什么事情,他总是替娘娘说好话,去年舅爷的事情,不是他通风报信,娘娘还蒙在鼓里呢,若不是娘娘在殿下面前哭诉哀求,只怕舅爷死了还要落个罪名,人死百事皆了,可让您的家人怎么办呢,还会连累到您和小世子。就看金逸这片心意,您也该帮帮他。” 崔氏长叹一声道:“是啊,这个人确实对本宫礼敬,这一年来,太子身边的这些嫔妃想要见太子一面是千难万难,只有本宫十分方便,本宫送去的补汤点心,太子都有回书,而且每个月总有几日在本宫这里留宿,我知道夏金逸用了不少心思。” 绣春神情大振,道:“娘娘,婢子说句不该说的话,太子殿下这一年来待您虽然没有特别好,可是也没有冷落您,从前来多少次,现在也是多少次,殿下就是再风流,与娘娘又有什么害处,倒是您这次若是下令杀了夏金逸,等到殿下回来,必然大怒,到时候那一位只说是娘娘的意思,只怕日后太子再也不来娘娘这里了,到时候占便宜的是谁,那位觊觎您的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世子着想,别说是现在,就是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之后,若没有这么一个心腹人在太子身边,娘娘您可怎么对付那些狐媚子呢?” 崔氏越听越是心寒,道:“绣春,你说得对,本宫几乎被那贱人骗了,你立刻去传我的令旨,就说夏侍卫是太子的心腹人,本宫不便处置,先将他拘押起来,等到太子回来再交付太子处置。”绣春大喜,连忙亲自去传令。 听到绣春的回复,萧兰秀美的面容上现出怒色,她怒斥道:“好你一个贱婢,可是你搬弄是非,让姐姐改了主意,早听说你和这奴才有私情,如今看来果然是的,罢了,本宫也不求人,今日一定要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杖杀在此。” 绣春面上现出恐惧之色,她本是担心夏金逸的安危,这次亲自来传令,不料萧兰居然要连她一起处置,吓得不敢出声,但她虽然羞愧,却是神色倔强,不肯哀告求饶。夏金逸却冷冷道:“属下和绣春的事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都早已知道,只是娘娘喜欢绣春侍奉,殿下也喜欢属下服侍,所以没有急着成婚,这奸夫淫妇四个字,属下可不敢当。” 李寒幽面色突然一变,冷冷道:“还和他们罗嗦什么,师姐,他们在拖延时间。” 萧兰立刻站起身道:“来人,用刑。给我把这对狗男女活活打死。” 李寒幽冷冷道:“那个丫头,有自己的主子,她没有廉耻,也该她的主子教训。” 萧兰道:“听见了没有,把绣春送回去,就说让姐姐管教一下这个贱婢。还不动刑,你们等什么。” 两个侍卫走了过来,手中拿着红漆刑杖,另外一个宫女则拖着绣春向外就走,绣春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夏郎,夏郎。”但那几个宫女力量极大,很快绣春的声音就听不到了。两个侍卫走到跪着的夏金逸身边,其中一个人低声道:“娘娘在上面看着,请恕属下不能手下留情。”说着一记刑杖已经重重的打在了夏金逸的肩背上,夏金逸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知道这些人是要快刀斩乱麻,几杖就可以让自己脊骨折断,但他平日虽然好像墙头草,可是此时面对那个刻苦痛恨的仇敌,竟然是绝不肯求饶的。他闭上了眼睛,也不说话,咬紧了牙关等待接下来的痛苦。 谁知下一杖迟迟不见临身,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大汉怒目圆睁,紧紧的抓住了刑杖,他惊叫道:“师兄。”原来那人正是他的师兄张锦雄,此刻他浑身上下威严可怖,眼中满是杀气。 萧兰面色一沉道:“张总管,你要做什么,竟敢对本宫无礼。” 张锦雄冷冷道:“萧兰,你也不必用身份压我,名份上你是主子,我是总管,可是我张锦雄乃是崆峒掌门弟子,你萧兰则是凤仪门高弟,当初凤仪门使者到崆峒结盟,我奉师命前来供你们驱策,可是我这个师弟碍着了你什么,你们竟然要杖杀他,难道,你们真的不将我张锦雄放在心上么,还是以为我会坐看他被你们辱杀。” 萧兰大怒,正要说话,李寒幽已经冷冷道:“张大侠,本宫说句公道话,先不说这人是你们崆峒的不肖弟子,如今他在殿下身边都做了什么,你难道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我们杀他也是为民除害,你是未来的崆峒掌门,理应洁身自爱,怎能庇护恶人。” 张锦雄冷冷道:“靖江公主,你别把我当成傻子,金逸就是有错,也罪不致死,你们有本事还是去劝劝殿下的好,我这个师弟虽然不成材,可是他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他为虎作伥,你们不去杀虎,却和我的师弟为难,也真是好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