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它被秘密写于狱中,战后发行了上百万册,无线电大肆广播,学校把它作为必读物学习的文字,泽门尼克大声朗读了其中最有名的,人人都烂熟于胸的段落。“希望我的名字永远不被悲哀玷污。这就是我给你们的遗言,父亲,母亲和姐妹们,是给你的,我的古斯达,是给你们的,同志们。是给每一个我所爱的人..”墙上伏契克的画像是出自马克斯·萨宾斯基之手,他是新艺术派的大师,擅长画讽喻、丰满的女人,蝴蝶,以及一切可爱的东西。战后,据说同志们拜访了他,请求他照着一张照片给伏—#"!—玩笑契克画一张像,于是萨宾斯基以非常优美的线条和不同凡响的趣味画了一幅他的侧面像,以至于使他看上去就像处女一样———热情而纯洁———并且非常楚楚动人,凡是认识他的人都更喜欢萨宾斯基这幅杰出的画像而对他们记忆中的那张真实的面孔却不大喜欢。这期间,泽门尼克继续念着,礼堂里的人全都鸦雀无声,聚精会神。桌旁那位胖姑娘的目光始终都落在他身上。接着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甚至带有威胁了。他已经念到有关叛徒米瑞克的段落:“想想吧,他以前绝不是一个懦夫,在西班牙前线的枪林弹雨中他没有退缩,在法国集中营的严酷考验中他也没有屈服。现在他却被盖世太保的鞭答吓得脸色发白,为了免受皮肉之苦而出卖同志。如果是挨几下打,勇气就动摇了,那么他的勇气是多么薄弱。他的信念也是同样薄弱..当他一开始考虑到自己时,他就一无所有了。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他牺牲了同志们的生命。他胆怯,并且由于胆怯而背叛了他们..”挂在墙上的伏契克的脸如同挂在我们国家许多公共场所的那张脸一样,它的表情,那种热恋中的年轻姑娘的光彩照人的表情,是那样楚楚动人,使我不但为自己的错误,甚至,也为自己的外貌感到自卑。泽门尼克继续读道:“他们可以夺走我们的生命,不是吗,古斯达?但他们夺不走我们的荣誉和爱情。善良的人们,你们能够想像,如果在经历这一切痛苦之后,我们又一次相逢,相逢在一个自由的生活里,一个由于有了自由和创造变得美好的生活里,我们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与我们曾经企盼的,当之奋斗的而今又要为之献身的一切都终于实现的时候,我们将过上怎样的生活?”读完最后这几句悲怆的句子,泽门尼克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他说:“这封信是一名共产党员在绞刑架的阴影下写的。现在我们要给你们再读一封。”他高声朗读我的明信片那三行即可笑又可怕的短小的句子。当他再次停顿下来时,礼堂里鸦雀无声,我知道我的命运已经注定。沉默呀,沉默。充满灵感又强于—#"!—世界文学名著百部吸引观众的泽门尼克,此时故意继续保持沉默。终于,他把陈述这件事的权力交给我自己。我知道我已无法辩护。如果迄今为止我所有的理由都没有任何效果,那么今天当泽门尼克拿我的明信片与伏契克的痛苦的绝对标准相比后,它们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效果呢。当然,我别无选择,只好站起来申诉。我又一次说明这封信仅仅是随便说说而已,并谴责它的极不妥的拙劣,谈了我的个人主义和理智主义,我与人民的脱离,甚至揭露了我的骄傲心态,怀疑主义和玩世不恭。我能说的惟一对我的有利的话是,即使这样,我依然对党忠贞不贰,绝不是党的敌人。接着讨论开始了。同志们指责我自相矛盾;他们问我,一个承认是玩世不恭的人如何能对党忠心?一位女同学提醒我曾说过一些淫秽的话,诘问我一个共产党员是否应讲这样的话。其他人对小资产阶级思想作了一些抽象的评论,然后引用我的所作所为的一个具体事件为例;他们似乎一致认为我的自我批评是肤浅的,不诚恳的。接着,坐在泽门尼克旁边那个梳辫子的姑娘说:“请问,你认为那些被盖世太保折磨致死的同志们对那些话会有何反应?”(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意识到他们对他的死全都在佯装不知。)我缄默不语。她又问了一遍,逼迫我回答。“我不知道。”我说。“再好好想一想,”她一再坚持,“你是知道这个答案的。”她的目的是要我通过牺牲的同志们那想像中的嘴唇对我自己做出严厉的判决,可是我却感到怒上心头,一种意想不到的,从不曾有过的狂怒,出于对这许多天来的自我批评的反抗,我回答说:“他们视死如归。他们的心胸并不狭窄。如果他们读了我的明信片,他们很可能会哈哈大笑。”我本来可以从梳辫子姑娘那里至少能得到点什么的机会。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去理解同志们的批评的程度,认同它,接受它,从而从他们那里得到几分理解。但我意想不到的回答顷刻间就把我排除在他们的思维范围之外。在上百次的会议中,惩戒活—#"!—玩笑动中以及不久以后的法庭审讯中,我不想扮演那种被扮演的那种角色:即以被告的色角指控自己,并且凭着他自我指控的热情(他与原告的完全一致)来寻求宽恕。会堂再次变得肃静。接着泽门尼克讲话了。他说,他看不出在我的反党言论有一点幽默的成分。他再次提到伏契克的话。并且说,在关键时刻左右摇摆和怀疑主义一定会转为背叛行为,党是一个堡垒,它绝不允许自己营垒里有叛徒。他说我的回答显然证明我对一件事还很不清楚,我不仅不该留在党内,而且不应享受工人阶级花在我身上的教育资金。他提议将我由党内驱逐出去,并且开除我的学籍。礼堂里的人都举起他的手,于是泽门尼克要我交出党证,退出会场。我起身在他面前的案上放下了自己的党证,泽门尼克没有看我一眼;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可是现在,我看见他妻子正坐在我面前,昏昏欲睡,满脸通红,裙子拉到腰际。她的大腿从她那松紧短裤的黑色开始,正是这双大腿的一张一合使泽门尼克十年的生活具有了节奏和律动。把手放在那双大腿上,那个生活好像就被控制在我手中。我盯着海伦娜的脸,盯着那双在我抚摸下半闭着的眼睛。脱掉你的衣服,海伦娜。”我平静地说。当她从长沙发上站起来时,裙边再次盖回到膝盖上。她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或把眼光从我身上移开),她开始解裙子侧面的钮扣。钮扣解开了,裙子从她的大腿滑落到地板上。她左腿从裙子中迈出来,然后用右脚把裙子挑到手中,把它往上椅子一丢。她穿着毛衣和内衣在那里伫立了片刻,然后把毛衣拉过头顶,扔到裙子上面。“不要看我。”她说。“我想看看你。”我说。“我脱衣服时不想要你看着我。”—#"!—世界文学名著百部我走近她,从她的两侧腋窝下按住她,通过她的身体使手逐步滑到她的臀部。通过她有点汗湿的丝绸内衣,她那具有柔软曲线的身体可以被我感觉到。她抑着头,嘴唇习惯地(恶习)半张开等我接吻。但是我并不想那样做。我想看着她,用最长久的时间打量她。“把衣服脱掉,海伦娜。”我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走开去脱我的外衣。“光线过于亮了。”她说。“这光线正合适。”我说,把外衣挂在椅背上。她把内衣拉过头顶,将它丢在毛衣和裙子上面。她解开长袜,从腿上将它们退下去。但长袜并未被她扔在长椅上,而是走过去,仔细地把它们搁好。然后她挺起胸脯,把手伸到背后,几秒钟后,她勒紧的双肩变得松弛了,向前下垂,胸罩也随之下垂,从乳房上滑落下来。乳房被她的手臂挤在一块,庞大,丰满,雪白,分量自然也不轻。“把衣服脱掉,海伦娜。”我最后一次说。她一边直视着我的眼睛,一边把紧贴在她大腿的黑色松紧短裤脱了下来,把它撂在那堆衣服上。她赤身裸体。整个情景的每个细节都看在我眼里。我不喜欢去追求和一个女人(即任何女人)的短暂放纵。我需要的是占有一个异乎寻常、隐秘的天地,并在一个下午,一次做爱的过程中完成它,在做爱时我将不仅是一个处在激荡的肉欲的痛苦中的男人,我将是一个具有较高戒备地守护着自己的逃亡猎物的男人。迄今为止,海伦娜还只是被我的眼睛所征服。在她急欲开始热烈的爱抚,使她的身体避开我冰冷的注视而隐藏起来时,我却保持着距离。我几乎能感觉到她嘴唇的温度,她舌头的欲炎难耐。时间一秒钟一秒钟地过去了,我朝她走去。在房子中间站在两张堆满我们衣服的椅子之间,我们互相搂在一起。—"!!—玩笑“卢德维克,卢德维克,卢德维克..”她喁喁道。我把她带到长沙发前。“来呀,”她说,“快来呀,快来呀。”肉体之爱和精神之爱相结合的时候很少。当肉体(以它古老的、普通的、固定不变的动作)彼此结合时,精神实际上在做什么?想一想在那些年代里从它那里生发出的众多美妙的观点吧,这些观点必然要证明精神比永无止境、固定不变的肉体生活优越得多!想一想精神对肉体的蔑视吧,后者(与它的配对一起使精神拥有了比它自身还要丑陋一千倍的幻想素材!)或者反过来想一想精神从抨击的肉体中所获得的愉悦吧,它一方面放任肉体做推拉游戏,一方面又在广阔的思想领域纵横驰骋。一盘特别引起争论的象棋布局,一顿难忘的饭,一本新书..两个陌生肉体的结合其实也很常见,甚至偶尔也会出现精神的结合。难得的是肉体与其精神在共同的激情中的结合。那么当我与海伦娜进行肉体接触时,我的精神在做什么?我的精神已把一个女人的肉体记住了。它对这个肉体不感兴趣。它知道这个肉体对它的意义只有通过当时不在现场局外人像这样看过、爱过肉体才会有效。这就是它试图通过那位第三者的眼睛来审视这个肉体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它要努力变成那位第三者的媒介。裸身的躯体,弯着的膝盖,腹部和胸脯的曲线———只有当我的眼睛被那个第三者的眼睛所代替时,这一切才具有意义。这时我的精神才能与他那完全相异的注视相结合。它不仅占有那个弯着的膝盖,那个腹部和胸脯的曲线,而且还通过那个第三者的眼光来占有它们。不但我的精神而且我的肉体都成了那个第三者的媒介,然后它站在后面,观看两个扭动的肉体,两夫妇的搏斗,直到它突然下令使我的肉体回到自身,干预这对夫妇的性交,毫不怜悯地毁掉它。一道蓝色的静脉血管可以清晰地从海伦娜脖子上看出来,浑—#"!—世界文学名著百部身震动了一下。她把头扭到一边,用牙齿咬住枕头。然后她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流露出片刻地恳求的眼神。可是我的精神要我不能停止,把她从快乐赶到快乐,强迫她做各种姿势,要让那个隐藏起来、不在场的第三者一刻不停地观看。不许她喘一口气,不,要让她反复地重复震动,在震动时她是真真切切的,在震动时她绝不会做假,凭借这个震动,她将在不在场的第三者的记忆中打下深深地烙印,就像一张邮票,一个印记,一个密码,一个符号。窃取密码,窃取玉玺就是这样!劫掠巴威尔·泽门尼克神圣的寝室,彻底搜索它,把它洗劫一空!我看着海伦娜,由于怪相她的脸变得红了起来,难看起来。我把手放在她脸上,我把手放在她脸上那张脸就像是一个东西而被翻过来又翻过去,被搓过来又揉过去,我觉得正是以这些条件她的脸欢迎我的手:好像一个渴望被翻过来搓过去的东西。我把她的头翻转到一边,然后翻转到另一边。我这样几次把它来回翻转,突然这动作变成了一个耳光。第二下,第三下..海伦娜开始啜泣和呻吟,但这只是因为激动,而非疼痛的原因。她的下巴使劲抬起来够我,于是我不停地打她。接着我看见她的乳房也努力地朝上挺,于是我便(弓在她上面)开始打她的胳膊,她的两肋,她的乳房..一切都平静了,包括我那动作优美的劫掠。她斜伏在长沙发上,疲惫不堪。我可以见到她的背上褐色胎记,以及在那胎记下边的屁股上被我打红的纹斑。我站起身,身体摇晃着过了房间,打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拧开冷水龙头,冲洗着手脸与身子。我抬起了头,看到了镜子里的我。我面带微笑,当这微笑一凸显出来,立刻就转成了大笑,一阵袭然而至的大笑。然后我用毛巾擦干身子,坐在浴盆边上。我想单独静一下,品味不经常的突然独处带来的不多有的愉悦,沉醉于快乐的心情。—#"!—玩笑是的,我感到满足,也许甚至感到十分地满足。由于沉浸在我的胜利中,我不需要后来的那些时刻。然后我重回到房间。海伦娜不再趴伏在长沙发上。她已侧过身来,正望着我过来。“到我这里来,亲爱的。”她说。我没有答理她的邀请,而是径直走到放着我衣服的椅子跟前,拾起上面的衬衣。“别穿上衣服,”海伦娜带着恳求的语气,朝我伸出一只手臂,她重复说,“到我这里来。”我此刻仅只一个期求:省去这难受的时刻,或不要这样也罢,而是使这一段完全变成消遣,无关痛痒,快活轻松,无足轻重。我不想再触及她的身躯。我害怕她会做出娇媚百生的模样。但我同样害怕她会借助于演戏,大吵大闹。因此我丢下了衬衣,坐到了她身边,太可怕了:她偎依着我,把头搁在我腿上。她不住地吻我,一会儿就弄湿了我的腿。但不是她的吻,她抬起头来时,我看见她满脸是泪。她拭掉眼泪,说:“别烦恼,亲爱的。要是我哭,请别烦恼。”她贴得更近,用手紧抱着我,突然抽泣起来。“怎么啦?”我说。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傻瓜,没什么。”然后就火热地亲吻我的脸和全身。“我在恋爱。”她说,我没做任何表示,她继续自言自语,“你愿意,你就笑人吧,我不在乎。我在恋爱。在恋爱!”我仍然默不吭声,她加了一句,“而且幸福。”然后她指了指桌上未喝完的酒瓶,“要来点伏特加吗?”我不想喝也不想让海伦娜喝。我害怕这样会更危险,因为消耗酒会再将这个下午的活动延长些(这些活动的成功是依它们的完成和结束而定)。“亲爱的,请。”她仍指着桌子,“别生气。”她抱歉地补充说,“我就高兴而已。我想要高兴..”—#"!—世界文学名著百部“想高兴也不用。”我说。“别生气。我只是想喝一点。”我能做什么呢?我给她倒了一杯伏特加。“你的确不想再喝一点吗?”她问。我摇了摇头。她举杯一饮而尽,说:“把它放在那儿吧。”我在长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放下了杯子和酒瓶。她迅速地从刚才的疲倦苏醒了过来,突然成了一个想高兴和快活,并把这种高兴和快活传染给每一个人小女孩。显然她觉得身子裸着(她反戴了手表,表链上的那个克里姆林宫在悬晃)轻松自在,没有拘束,为了舒服她换了几种坐姿。先是土耳其式,双腿交叉压在身下,然后又伸直双腿,一只肘撑着,最后翻了身趴着。把脸贴在我的腿上。她极尽所能地通过自己的方式告知我她多么地幸福,同时一直不停地吻我。我觉得,我显示出了很强的自制力,因为她的湿嘴不愿止足于我的肩膀和脸,似乎决心要达到我的嘴(我讨厌含了口水的接吻,除非欲火导致我忘乎所已)。接着她告诉我她以前还从未知道有这样的事。我说(纯粹是没话找话说)她是在夸张。她发誓她以一切她所珍视的东西保证,在爱情上她从来不撒谎,我没有什么可以怀疑她。为了证实这一点她说,她从一开始就坚信无疑了。肉体有一个永不会错的直觉。噢,当然,我的聪明和劲头(是的,劲头,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在我身上发现这一点的)在她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她也知道(尽管直到现在她才敢说出来)我们两人的肉体在短暂的一瞬已经签订了那种人的肉体在一生中只签订一次的秘密协议。“这就是我如此幸福的原因,现在你懂了吧?”她把腿从长沙发上摆下来,俯身去拿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我能怎样?”她一饮而尽后微笑着说,“你不跟我一起喝,我就独自喝!”尽管我认为这件事已经了结,但我不能否认海伦娜的话使我愉快。它们使我进一步确信,我的冒险已经取得了胜利,我有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