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槐搂着毛驴的脖子,朝远方叫着:"娘……娘……我好想你啊……"热泪滚滚而下。羊群叫着朝他拥来。边境农场。钟匡民在高占斌的办公室里,听高占斌的汇报。高占斌笑着说:"他娘的,他就这样把赵丽江姑娘给挤对走了,你儿子就这么绝。钟副师长,他可不大像你啊!"钟匡民慨叹地说:"像不像,也是我儿子啊!"钟匡民和高占斌坐着小车来到钟槐的边防站。钟槐已经外出了。钟匡民到屋里屋外看了看。屋子有些乱,显然没有精力来收拾。钟匡民心里很不好受。高占斌看了也叹口气说:"钟副师长,其他两个边防站都是夫妻两个人了。只有钟槐还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我听赵丽江说,有个姑娘在等着钟槐,那个姑娘是谁,你知道吗?"钟匡民无语。他走到院子门口。钟匡民说:"占斌,你坐车回去吧,我想在这儿住两天。"高占斌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在这儿住两天?"钟匡民说:"用不着。我只想单独跟儿子说说话。你要知道,我和儿子的关系有些紧张。可他毕竟是我儿子啊!我们不能老这样僵下去。这样下去,哪里还是老子和儿子啊!"高占斌会意地笑了笑说:"那好吧。"钟匡民说:"后天上午来接我吧。"车子开走了。钟匡民站在院子外面。浓绿的山坡,广阔地接连着地平线的草原,一只鹰在蓝天上孤零零地盘旋着。钟匡民突然感到一种被世界所遗弃了的孤单与寂寞。他面色阴沉,眼中充满着内疚,用颤抖的手点燃一支烟,大口大口地抽着。并且不时用期待而急切的眼神望着山坡那儿。他盼着钟槐的出现。太阳西下,成群的蚊子突然像一团团黑球似的向他袭来,他招架不住,只好逃进屋里,把门关紧。屋子用火墙一隔两间,外间是厨房,里间是卧室。钟匡民又抽完一支烟后,天已近黄昏了。他想了想,觉得不能干等着,该给儿子做顿饭吃。他打开面粉袋看了看,又提起青油瓶瞄了瞄,墙上还挂着条吃了一半的用报纸包着的腊肉。钟匡民开始蹲在炉灶前生火。他从来就没有生过火做过饭,弄得满屋子里浓烟滚滚……赶着羊群回来的钟槐戴上了防蚊面罩。他又从远处看到烟囱在冒烟,而且院子里也在飘着烟雾。他以为屋子着火了,急急地飞奔而来。门已被打开,浓烟从屋里冒出来。钟匡民再也熬不住,从屋里逃出来,看到了戴着防蚊罩的钟槐。钟槐吃惊地喊:"爹……"成团的蚊子扑向钟匡民。钟槐把自己的防蚊罩脱下来给钟匡民戴上,自己冲进屋子。朝门外涌出来的烟渐渐地消失了。父子和解(二)夜里,钟匡民和钟槐坐在木墩子上吃饭。屋梁上挂着盏马灯。一只大一点的树墩上搁着一小碟咸菜和几块蒸腊肉。他们喝着玉米糊糊和啃着干硬的玉米饼子。钟槐说:"爹,你吃腊肉吧。这腊肉还是高叔叔捎给我的,平时我也舍不得吃。"钟匡民啃玉米饼,但硬得啃不动。钟槐说:"爹,放在糊糊汤里泡软了再吃吧!"钟匡民说:"饼子都干透了。"钟槐说:"我烤一次饼子,得吃一个星期。中午带它晚上吃它,到晚上就多了碗糊糊,还加一碟咸菜。"钟匡民说:"每天都这样?"钟槐说:"就这条件。有时团里给我送面粉和清油时还能捎些新鲜蔬菜来。但两三个月才来一次。"钟匡民心疼地看着儿子,越来越感到内疚。但却说:"改善生活要靠自己。"钟槐说:"咋个靠法。从早上起床,赶着羊群到这儿的最后一个巡逻点,几十里的路,一天要一个来回,现在夏天还好,天长,到冬天试试,两头都得赶天黑。"钟匡民说:"怎么?泄气了?"钟槐说:"就为给你争个面子,我也不能泄气呀,何况这是公家的事。"钟匡民说:"钟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爹特不像个爹?"钟槐说:"对,没错!"边防站的屋子里的马灯还闪着幽幽的光。由于床小,钟匡民的身子已发胖,钟槐又是个大个子,两人只好相对躺着说话。钟匡民说:"钟槐,你大概认为爹把你弄在这儿是在报复你?"钟槐说:"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钟匡民沉默一会,抽了口烟说:"也许有吧。"钟槐说:"为啥?"钟匡民说:"因为到现在你也不肯好好认我这个爹。"钟槐说:"可你做的事就不像个爹么。娘有哪点儿不好?你要抛弃我娘。"钟匡民说:"你娘很好,你娘是个天下少有的好女人。"钟槐说:"那你为啥不要我娘?"钟匡民说:"可我同你娘没感情。婚姻是需要感情的。你长大了,应该懂!"钟槐说:"我已经长大了,我懂!所以我要问你没感情为啥要生我们!"钟匡民:"……"钟槐说:"我知道,生我,是娘跪着求你的。可生钟杨是你主动的。"钟匡民说:"因为当时我要离开你娘了。……"钟槐说:"反正是你主动的,你主动了,就等于你承认我娘是你的女人了。那你就应该忠于我娘。结果你看上别的女人了,那就是在玩我娘!一想到这点,我就不愿意!"钟匡民又感到很恼怒,但他强压着自己,点上一支烟猛吸了一口,终于下了决心说:"钟槐,我知道,你不会像我,你会是个好男人的。钟槐,爹现在向你认个错吧。爹养了你这么个好儿子,爹心里感到自豪。爹再不会有想要打击报复一下你的那种情绪了,那是爹的不对。只是,爹也求你原谅爹的过错,别再这么恨你爹了……"钟槐是吃软不吃硬的说:"爹……其实我知道,不管咋着,你总还是我的爹!……"钟匡民眼泪汪汪的。他被钟槐的话感动了。第59节:父子和解(2)钟槐带着一种与爹和解的心情舒了口气,睡着了。钟匡民还是睡不着,带着一种内疚与深情在马灯幽暗的灯光下看着儿子。钟匡民突然感到肚子不舒服,下床,提上马灯要往外走。钟槐惊醒了。钟槐问:"爹,你上哪儿去?"钟匡民说:"想出去方便一下。"钟槐说:"你等一下。"钟匡民说:"咋啦?"钟槐说:"你这样出去,屁股和脸回来就不是你自己的。我去帮你收拾一下。"钟槐提上马灯,戴上防蚊罩出去。院子外,天上的云隙间闪着金色。钟槐用铁铲铲出一小方空地,往上堆上一小堆干草,把干草点着后,又用水把火扑熄。干草顿时烟雾腾腾。钟槐奔回屋里,把面罩给钟匡民戴上,把马灯递给他说:"你就蹲在烟里去解,蚊子就咬不上了。"钟匡民点点头。他又感到一阵心酸与愧疚。钟匡民蹲在烟雾中,眼泪汪汪。钟匡民说:"我亏我的儿子了……"钟匡民到天快亮时才睡着。到晨光刚射进窗口。钟槐毫不犹豫地把钟匡民摇醒。钟槐喊:"爹,起来。"钟匡民说:"咋啦?"钟槐说:"该升国旗了。"钟槐唱着国歌,庄重地把国旗升起。钟匡民感动得满眼是泪。太阳高高升起来,荒原上热气在微风中飘曳。钟槐和钟匡民一起赶着羊群牵着小毛驴走在边境线上。两条已经长大了的牧羊狗在羊群的两边奔着叫着。不远处可以看到邻国的瞭望所。钟匡民已走得浑身是汗。由于发福,再加上当官后不是骑马就是坐车,一下走那么长的路,又是上坡又是下坡,他感到累了。钟槐说:"爹,你骑毛驴吧。"钟匡民说:"用不着。在战争年代,我这两条腿一走就是几百里,现在这点路算个啥!"钟槐说:"可我看你累了。"钟匡民说:"爹顶得住。"两人来到一条小溪边。钟匡民和钟槐在一条小溪边上吃干粮。钟匡民说:"钟槐,在刘玉兰的事上,爹恐怕真的是误会你了。"钟槐说:"我知道,你以为我是个年轻小伙子,见了漂亮姑娘就会动心的。"钟匡民说:"你没动心?"钟槐说:"当时我是郭伯伯派去接她的,那是郭伯伯的对象,我去动哪门子心啊,我连往这方面想的念头都没有!"钟匡民说:"赵丽江这姑娘我见了,又活泼又开朗又漂亮。"钟槐说:"你不是想把她介绍给我吧?"钟匡民说:"不!从你对她的态度,爹知道在刘玉兰的事上我误会你了。这事你确实没责任。你娘讲得对,这事你、郭文云,还有刘玉兰都没错。"钟槐说:"爹,我好想我娘!"钟匡民说:"是呀,你从小长到这么大,就没离开过娘。但男子汉,总不能老在娘的眼皮下生活吧?"钟槐说:"这我懂!"钟匡民说:"刘玉兰还在等着你吗?"钟槐自信地说:"她一定在等!爹,做人得有同情心啊!不该强迫人家做人家不愿做的事,尤其是婚姻上的事!"钟匡民点点头感慨地长叹一口气,他望着白皑皑的雪山,沉思着……第二天清晨。高占斌坐着吉普来接钟匡民。钟匡民同钟槐告别。钟匡民抱住钟槐说:"钟槐,你是我的好儿子,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我真的不配当你爹!"钟槐深情地喊:"爹!……"两人松开后,又猛地拥在一起,两人的眼泪都滚了下来。院子里,初升的五星红旗在风中啪啪作响。第60节:“包办婚姻”"包办婚姻"钟匡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钟匡民急匆匆地坐上小车。太阳初升时,刘月季在菜地摘菜,看到一辆小车停在菜地边上。钟匡民从车上跳了下来。刘月季有些吃惊。钟匡民这么早赶来找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刘月季问:"匡民,出啥事了?你这么早就赶来。"钟匡民笑了笑说:"没出啥事,我昨天刚从边境农场回来。"刘月季说:"怎么,钟槐出事啦?"钟匡民说:"我在他的边防站住了两天。他表现得很好。月季,我到你这里来,想同你商量件事。"刘月季说:"啥事?"钟匡民说:"刘玉兰姑娘还在吗?"刘月季说:"现在分在副业队的大田里干活,前天来看我,脸晒得黑黑的。"钟匡民说:"她对钟槐的态度还没变吧?"刘月季说:"我看只要钟槐不变,她也不会变!这是个好姑娘。"钟匡民说:"那你就陪着她去一趟边境农场,让她去同钟槐完婚吧。顺便你也去看看儿子。钟槐也想你呢。"刘月季说:"你不是说要三年后才能让他们结婚吗?"钟匡民说:"我误会他了。在这件事上他没错,做得也很光明磊落。不过,他确实该有个媳妇了。你去了就知道了。月季,这么些年来,我这个当爹的没疼过他一回,以后我要好好疼他。你养了个好儿子啊。"刘月季说:"光是我的儿子?"钟匡民说:"我不配当他的爹。……"刘月季高兴地说:"那我现在就去找玉兰。"刘玉兰正在大田里劳动。刘月季高兴地向她招手。刘月季把刘玉兰拉进林带里,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刘玉兰一把抱住刘月季激动地喊:"娘,这是真的吗?"刘月季说:"这样的事娘会骗你吗?娘告诉过你,世上有些事急不得,你得有耐心等。有些事成功靠的就是耐心。"刘月季陪着刘玉兰赶到瀚海市汽车站坐上长途公共汽车。钟匡民、孟苇婷在车站上为她们送行。刘玉兰一脸的幸福。长途公共汽车行驶在去边境农场的公路上。刘月季不时地看看刘玉兰,脸上也闪出舒心的微笑。长途公共汽车停在了场部车站。刘月季和刘玉兰下车。高占斌忙迎了上去。赵丽江也跟在后面。高占斌握着刘月季的手说:"月季大姐,钟副师长打电话来,我就在车站等你了。"刘月季说:"你这么忙,干吗干巴巴地在这儿等我呀!"高占斌说:"那可不一样!月季大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赵丽江。"刘月季握着赵丽江的手说:"哎哟,好俊俏的姑娘啊。"然后转脸问高占斌说:"这位姑娘咋啦?"高占斌说:"赵丽江姑娘的事,钟副师长没跟你说?"刘月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没呀,怎么回事?"高占斌笑了说:"那等会儿我再告诉你。"赵丽江很大方地朝刘月季鞠了一躬说:"大妈,您好!"然后握着刘玉兰的手说:"高团长,这位就是钟槐同志在等着的那位姑娘吧?好漂亮啊!"高占斌问刘月季说:"月季大姐,是吗?"刘月季说:"是。"刘玉兰看着赵丽江问:"你是?"赵丽江说:"我是钟槐同志的崇拜者,也是他的爱慕者。但姑娘,你可比我幸福多啦。"刘玉兰说:"娘,这是咋回事?"高占斌说:"等会儿我告诉你们,你们就知道啦。"高占斌陪着刘月季、刘玉兰来到食堂吃饭。高占斌向她们讲有关赵丽江的事。讲完故事,高占斌说:"月季大姐,玉兰姑娘,就这样,钟槐他把她这么挤对走了。"刘玉兰感动得满脸是泪说:"娘,我没看错爱错人!"刘月季欣赏但又抱怨,说:"这孩子,虽说不能答应人家赵丽江姑娘,但也不能这样挤对人家姑娘啊。玉兰我告诉你,以后见了赵丽江姑娘,客气点。可不能给人家使性子!你们姑娘家,心眼有时比针眼还小!"刘玉兰有些酸酸地说:"娘,我才不会呢!"饭后,高占斌、刘月季、刘玉兰和一位机关干部上了吉普车。翠绿的山坡连绵起伏。高占斌说:"月季大姐,让钟槐去边防站可不是我的主意噢。"刘月季说:"就是你的主意也没错呀,让孩子到艰苦的地方锻炼,对他也有好处呀。古时候,守边关本来就是男人该担的责任。我怨匡民不是因为派钟槐去了边防站,而是他的那个情绪不对。"高占斌说:"不过这次钟副师长在边防站住了两夜,把儿子可心疼坏了。"刘月季说:"当爹的就该有这份心!不疼儿子的爹就不是个爹!"高占斌笑着说:"人心哪,都是肉长的,何况是自己的亲儿子呢。刘玉兰,你去了后,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哦!"刘玉兰说:"只要能同钟槐哥在一起,我啥苦都能吃!""包办婚姻"(二)黄昏时分,山坡上抹着鲜红的晚霞。刘月季看看院子,又走进钟槐的房子看了看,毕竟是个没多少生活经验的单身男子,一切都显得有些凌乱。但钟槐的床铺却整得好好的,锅台也整得好好的。刘月季心疼地含着泪,叹了口气说:"也难为这孩子了,从小就没离开过娘。这个当爹的,心也太狠点了。"刘玉兰说:"娘,从今以后,有我呢!"夕阳已沉在地平线上。院子和屋子都收拾干净了。刘玉兰对刘月季说:"娘,你做饭吧。我在院门口等钟槐哥。"刘月季笑笑说:"为啥?饭该由你做呀。"刘玉兰说:"娘,今晚你做。你也别出来。我要给钟槐哥一个惊喜。我想看看钟槐哥,这两年过去了,他还认不认得出我来。"刘月季笑着说:"这孩子!要知道这样,刚才我该跟高团长一起下山。"刘玉兰撒娇地一笑说:"娘……"钟槐赶着羊群往回走。两只牧羊犬突然狂叫起来,朝边防站方向冲去。钟槐看到院子的烟囱在冒烟。又不知出了什么事,也立即跟在牧羊犬后面朝站上奔去。刘玉兰听到狗叫声,走出院子,她看到钟槐朝这里奔来,也立即奔迎上去喊:"钟槐哥!"两人奔到跟前,都突然急刹住自己的脚步,相互对视着,因为他俩在临离开时,还没有挑明他俩的那种关系。钟槐说:"刘玉兰,你咋来啦?"刘玉兰说:"娘跟我一起来的。"钟槐说:"那我娘呢?"刘玉兰说:"在房里做饭呢。"钟槐撇下刘玉兰朝院子奔去。刘玉兰失望地看着钟槐的背影,她知道在钟槐的心目中,更重的还是他娘。刘月季正在烧火做饭。钟槐冲进屋子,连哭带喊地叫了声:"娘!……"钟槐一把抱住刘月季,眼泪就滚了下来。钟槐说:"娘,我好想你啊……"刘玉兰出现在门口。刘月季摸着钟槐的脸说:"儿子,让我看看你,瘦了,黑了,但更壮实了。"钟槐说:"娘,你们咋来啦?"刘月季说:"你爹从你这儿回去,就对娘说,带上玉兰姑娘,让我来看看你,然后叫你和玉兰姑娘完婚吧。"钟槐这才又笑着朝刘玉兰点点头,刘玉兰这才冲上去,抱住钟槐说:"钟槐哥……"幸福的泪流了出来。钟槐说:"娘,我恨了这么些年的爹,但爹总还是爹啊!……"第二天,边防站屋子的门上贴上了红喜字。高占斌领着赵丽江等十几个人兴高采烈地笑着,纷纷走进院子。刘月季、钟槐、高占斌、刘玉兰、赵丽江还有一些机关干部模样的人,围坐在院子的地上,用瓷缸子碰着酒。赵丽江热情而大方地走上去同钟槐和刘玉兰碰酒,说:"钟槐同志,刘玉兰同志,祝你们幸福!"钟槐点点头。刘玉兰也笑着点头,但却含着些醋意。刘月季却很欣赏地看着赵丽江。笑着。夜里,钟槐、刘玉兰被人们送进洞房。刘玉兰一把抱住钟槐哭了起来。她感到心酸、激动和幸福,说:"钟槐哥,咱们这是真的吗?"……第二天清晨,山花烂漫。钟槐满脸幸福地赶着羊群巡视在边防线上。但他嘴里却哼着赵丽江唱的那首歌:"手心里捧一把热土,紧紧贴在心窝窝,沿着界河我赶着羊儿在放牧,河水的这边是我的祖国,我要歌唱这里的一草和一木,把心里的话儿跟你说,啊,祖国,我们在放牧,我们在巡逻,我们为你守护,我们愿你富饶,啊,祖国,我们在放牧,我们在巡逻……"刘玉兰在院子外的空地上打着土坯,一副能干、泼辣的劲头。院子里又盖起了一间新房子。卧室与伙房分开了。刘玉兰看着她辛劳后的成果,一脸的幸福感。第四卷"包办婚姻"钟匡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钟匡民急匆匆地坐上小车。太阳初升时,刘月季在菜地摘菜,看到一辆小车停在菜地边上。钟匡民从车上跳了下来。刘月季有些吃惊。钟匡民这么早赶来找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刘月季问:"匡民,出啥事了?你这么早就赶来。"钟匡民笑了笑说:"没出啥事,我昨天刚从边境农场回来。"刘月季说:"怎么,钟槐出事啦?"钟匡民说:"我在他的边防站住了两天。他表现得很好。月季,我到你这里来,想同你商量件事。"刘月季说:"啥事?"钟匡民说:"刘玉兰姑娘还在吗?"刘月季说:"现在分在副业队的大田里干活,前天来看我,脸晒得黑黑的。"钟匡民说:"她对钟槐的态度还没变吧?"刘月季说:"我看只要钟槐不变,她也不会变!这是个好姑娘。"钟匡民说:"那你就陪着她去一趟边境农场,让她去同钟槐完婚吧。顺便你也去看看儿子。钟槐也想你呢。"刘月季说:"你不是说要三年后才能让他们结婚吗?"钟匡民说:"我误会他了。在这件事上他没错,做得也很光明磊落。不过,他确实该有个媳妇了。你去了就知道了。月季,这么些年来,我这个当爹的没疼过他一回,以后我要好好疼他。你养了个好儿子啊。"刘月季说:"光是我的儿子?"钟匡民说:"我不配当他的爹。……"刘月季高兴地说:"那我现在就去找玉兰。"刘玉兰正在大田里劳动。刘月季高兴地向她招手。刘月季把刘玉兰拉进林带里,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刘玉兰一把抱住刘月季激动地喊:"娘,这是真的吗?"刘月季说:"这样的事娘会骗你吗?娘告诉过你,世上有些事急不得,你得有耐心等。有些事成功靠的就是耐心。"刘月季陪着刘玉兰赶到瀚海市汽车站坐上长途公共汽车。钟匡民、孟苇婷在车站上为她们送行。刘玉兰一脸的幸福。长途公共汽车行驶在去边境农场的公路上。刘月季不时地看看刘玉兰,脸上也闪出舒心的微笑。长途公共汽车停在了场部车站。刘月季和刘玉兰下车。高占斌忙迎了上去。赵丽江也跟在后面。高占斌握着刘月季的手说:"月季大姐,钟副师长打电话来,我就在车站等你了。"刘月季说:"你这么忙,干吗干巴巴地在这儿等我呀!"高占斌说:"那可不一样!月季大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赵丽江。"刘月季握着赵丽江的手说:"哎哟,好俊俏的姑娘啊。"然后转脸问高占斌说:"这位姑娘咋啦?"高占斌说:"赵丽江姑娘的事,钟副师长没跟你说?"刘月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没呀,怎么回事?"高占斌笑了说:"那等会儿我再告诉你。"赵丽江很大方地朝刘月季鞠了一躬说:"大妈,您好!"然后握着刘玉兰的手说:"高团长,这位就是钟槐同志在等着的那位姑娘吧?好漂亮啊!"高占斌问刘月季说:"月季大姐,是吗?"刘月季说:"是。"刘玉兰看着赵丽江问:"你是?"赵丽江说:"我是钟槐同志的崇拜者,也是他的爱慕者。但姑娘,你可比我幸福多啦。"刘玉兰说:"娘,这是咋回事?"高占斌说:"等会儿我告诉你们,你们就知道啦。"高占斌陪着刘月季、刘玉兰来到食堂吃饭。高占斌向她们讲有关赵丽江的事。讲完故事,高占斌说:"月季大姐,玉兰姑娘,就这样,钟槐他把她这么挤对走了。"刘玉兰感动得满脸是泪说:"娘,我没看错爱错人!"刘月季欣赏但又抱怨,说:"这孩子,虽说不能答应人家赵丽江姑娘,但也不能这样挤对人家姑娘啊。玉兰我告诉你,以后见了赵丽江姑娘,客气点。可不能给人家使性子!你们姑娘家,心眼有时比针眼还小!"刘玉兰有些酸酸地说:"娘,我才不会呢!"饭后,高占斌、刘月季、刘玉兰和一位机关干部上了吉普车。翠绿的山坡连绵起伏。高占斌说:"月季大姐,让钟槐去边防站可不是我的主意噢。"刘月季说:"就是你的主意也没错呀,让孩子到艰苦的地方锻炼,对他也有好处呀。古时候,守边关本来就是男人该担的责任。我怨匡民不是因为派钟槐去了边防站,而是他的那个情绪不对。"高占斌说:"不过这次钟副师长在边防站住了两夜,把儿子可心疼坏了。"刘月季说:"当爹的就该有这份心!不疼儿子的爹就不是个爹!"高占斌笑着说:"人心哪,都是肉长的,何况是自己的亲儿子呢。刘玉兰,你去了后,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哦!"刘玉兰说:"只要能同钟槐哥在一起,我啥苦都能吃!""包办婚姻"(二)黄昏时分,山坡上抹着鲜红的晚霞。刘月季看看院子,又走进钟槐的房子看了看,毕竟是个没多少生活经验的单身男子,一切都显得有些凌乱。但钟槐的床铺却整得好好的,锅台也整得好好的。刘月季心疼地含着泪,叹了口气说:"也难为这孩子了,从小就没离开过娘。这个当爹的,心也太狠点了。"刘玉兰说:"娘,从今以后,有我呢!"夕阳已沉在地平线上。院子和屋子都收拾干净了。刘玉兰对刘月季说:"娘,你做饭吧。我在院门口等钟槐哥。"刘月季笑笑说:"为啥?饭该由你做呀。"刘玉兰说:"娘,今晚你做。你也别出来。我要给钟槐哥一个惊喜。我想看看钟槐哥,这两年过去了,他还认不认得出我来。"刘月季笑着说:"这孩子!要知道这样,刚才我该跟高团长一起下山。"刘玉兰撒娇地一笑说:"娘……"钟槐赶着羊群往回走。两只牧羊犬突然狂叫起来,朝边防站方向冲去。钟槐看到院子的烟囱在冒烟。又不知出了什么事,也立即跟在牧羊犬后面朝站上奔去。刘玉兰听到狗叫声,走出院子,她看到钟槐朝这里奔来,也立即奔迎上去喊:"钟槐哥!"两人奔到跟前,都突然急刹住自己的脚步,相互对视着,因为他俩在临离开时,还没有挑明他俩的那种关系。钟槐说:"刘玉兰,你咋来啦?"刘玉兰说:"娘跟我一起来的。"钟槐说:"那我娘呢?"刘玉兰说:"在房里做饭呢。"钟槐撇下刘玉兰朝院子奔去。刘玉兰失望地看着钟槐的背影,她知道在钟槐的心目中,更重的还是他娘。刘月季正在烧火做饭。钟槐冲进屋子,连哭带喊地叫了声:"娘!……"钟槐一把抱住刘月季,眼泪就滚了下来。钟槐说:"娘,我好想你啊……"刘玉兰出现在门口。刘月季摸着钟槐的脸说:"儿子,让我看看你,瘦了,黑了,但更壮实了。"钟槐说:"娘,你们咋来啦?"刘月季说:"你爹从你这儿回去,就对娘说,带上玉兰姑娘,让我来看看你,然后叫你和玉兰姑娘完婚吧。"钟槐这才又笑着朝刘玉兰点点头,刘玉兰这才冲上去,抱住钟槐说:"钟槐哥……"幸福的泪流了出来。钟槐说:"娘,我恨了这么些年的爹,但爹总还是爹啊!……"第二天,边防站屋子的门上贴上了红喜字。高占斌领着赵丽江等十几个人兴高采烈地笑着,纷纷走进院子。刘月季、钟槐、高占斌、刘玉兰、赵丽江还有一些机关干部模样的人,围坐在院子的地上,用瓷缸子碰着酒。赵丽江热情而大方地走上去同钟槐和刘玉兰碰酒,说:"钟槐同志,刘玉兰同志,祝你们幸福!"钟槐点点头。刘玉兰也笑着点头,但却含着些醋意。刘月季却很欣赏地看着赵丽江。笑着。夜里,钟槐、刘玉兰被人们送进洞房。刘玉兰一把抱住钟槐哭了起来。她感到心酸、激动和幸福,说:"钟槐哥,咱们这是真的吗?"……第二天清晨,山花烂漫。钟槐满脸幸福地赶着羊群巡视在边防线上。但他嘴里却哼着赵丽江唱的那首歌:"手心里捧一把热土,紧紧贴在心窝窝,沿着界河我赶着羊儿在放牧,河水的这边是我的祖国,我要歌唱这里的一草和一木,把心里的话儿跟你说,啊,祖国,我们在放牧,我们在巡逻,我们为你守护,我们愿你富饶,啊,祖国,我们在放牧,我们在巡逻……"刘玉兰在院子外的空地上打着土坯,一副能干、泼辣的劲头。院子里又盖起了一间新房子。卧室与伙房分开了。刘玉兰看着她辛劳后的成果,一脸的幸福感。第61节:玉兰获救玉兰获救这天清晨。钟槐和刘玉兰升完国旗后,刘玉兰撒娇地说:"钟槐,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钟槐说:"让我呆在家里陪你?"刘玉兰说:"不,我跟你去巡逻。"钟槐说:"不行。"刘玉兰说:"为啥?"钟槐说:"你跟着去干啥?"刘玉兰说:"我说了,我离不开你么。早晨出去,晚上才能见到你。你不在的时候,我干啥都没劲。带我一起去吧。"钟槐说:"我也说了,你跟我一起去,这个家咋办?我娘对我说过,咱们中国人的习惯,男主外,女主内。你娘没有教你?"刘玉兰说:"教了。但我一分一秒也不想离开你。"钟槐说:"越说越离谱了!好好看着家,守好院。巡逻边防是我们男人的事!"刘玉兰说:"大男子主义!"钟槐说:"该男人干的事就得由男人干!我走了!"刘玉兰看着钟槐远去。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边境农场,赵丽江带着他们演出组的另四位演员,又坐上了牛车。姜欣兰问:"赵姐,今天去钟槐他们那个边防站?"赵丽江说:"对。时间过得真快呀,离我们第一次去那儿,一眨眼就两年了。现在他们两个人了,可不是一个人了。"姜欣兰说:"赵姐,你这话听上去,咋有点酸酸的?"周巧娣说:"姜欣兰,你干吗爱往人家伤口上抹盐啊!"扬刚喊:"上车!"王勇拉起了手风琴,唱起了《我们走在大路上》。刘玉兰在院子里打开鸡宅和鸭舍,把鸡群与鸭群赶向草原。刘玉兰锁上院门,背上装有干粮的挎包和水壶往边境线上走去。山坡在阳光下,变得金光灿灿。杨刚赶着牛车。车上赵丽江看到在山坡上有个人在走,那人也迎面朝他们走来。赵丽江似乎看出那人是谁了,赶忙跳下车也迎了上去。果然是刘玉兰。赵丽江说:"刘玉兰,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刘玉兰说:"我要去找钟槐。"赵丽江说:"刘玉兰同志,你走错路了。钟槐巡逻的边境线是在那条路上,你走的这路是往回走到农场去的。你这是第一次上边境线吧?"刘玉兰说:"是。"赵丽江说:"那你干吗不跟着钟槐同志一起走呢?"刘玉兰说:"他不让我跟他。"赵丽江说:"那你一个人这么出来多冒险哪。这儿方圆几十里见不到一个人影的。这样吧,我陪你去找他。我们今天就到你们边防站去演出。"刘玉兰不愿意地说:"你跟我去算哪门子事么。我是从小在大山里长大的,一个人都走过山路。我不怕!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赵丽江笑笑说:"那你千万当心!"赵丽江他们坐在牛车上。赵丽江看到刘玉兰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下。赵丽江想了想说:"王勇,跟我下车。"王勇说:"干吗?"赵丽江说:"刘玉兰这么一个人走,真要迷了路怎么办?"中午,刘玉兰在小溪边坐着吃干粮喝水。突然看到草丛中钻出一只狼来。吓得她背上挎包就逃。狼在后面追。刘玉兰惊慌地叫着,还不时地往后看。但脚下一滑,猛地一个翻身,滑进一个深坑里。坑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草丛。狼在坑边走了走,见不到人影。也许虽是深秋,但狼并不缺食物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狼在坑边转了转,就走了。刘玉兰吓得跪在草丛中,发现没有动静了,就想往上爬。但坑的坡很陡,她怎么也爬不上来。于是她大声地喊救命。但她的喊声在山谷间回响,却没有任何其他回音。刘玉兰绝望地哭着喊着,喊着哭着。正在刘玉兰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看到大坑边上突然出现了赵丽江的脸,接着出现了王勇的脸。刘玉兰喜出望外,激动地喊:"赵丽江,救我!"赵丽江一面脱外套一面对王勇说:"王勇,把你的外套也脱下来。"赵丽江把衣服拧在一起,然后放到坑下,刘玉兰抓住衣服,赵丽江和王勇抓着衣服,用力往上拽。但刘玉兰人很沉,赵丽江的那件外套比较单薄,只听嘶啦一声响,刘玉兰又跌回坑里。赵丽江又把那一件半衣服放下去,但太短了,刘玉兰怎么也够不着。赵丽江想了想说:"王勇,抓住我的两只脚。"赵丽江趴到坑边,半个身子弯到坑下。把衣服又放下去,刘玉兰这才又够着了衣服,赵丽江就喊:"王勇,把我人往上拽!"王勇抓住赵丽江的脚踝,拼命往上拽。赵丽江的上身被拖了上来,然后又奔到前面,弯下身把刘玉兰拖了上来。赵丽江站起来,上身衬衣被地上的小草根划破了,可能里面的皮也被划破了,渗出了血。刘玉兰说:"赵丽江,你咋出血了。"赵丽江说:"没事儿,划破了一点皮。"他们突然听到狗叫声,向前一看,钟槐正赶着羊群在往回走。刘玉兰突然奔上去喊:"钟槐……"钟槐也奔到他们跟前,吃惊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刘玉兰扑进钟槐的怀里说:"钟槐,我差点就没命了……"钟槐、刘玉兰、赵丽江和王勇赶着羊群一起往回走。钟槐说:"赵丽江,王勇,谢谢你们救了我女人的命。"王勇说:"开始赵组长要陪刘玉兰同志一起去找你,可刘玉兰同志不愿意,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可赵组长越想越不放心,刘玉兰同志是第一次一个人走边境线,要真迷路了怎么办?所以就让我和她一起又跟了上去。还好我们跟上去了,要不……"钟槐冲着刘玉兰喊:"你再这样,我把你送回我娘那儿去!在这件事上我娘咋跟你说的?不能使小性子!你瞧见没有?差点把命搭上。女人不能不听男人的话,懂了没有!"赵丽江捂着嘴笑了,说:"钟槐同志,你这话可太大男子主义了。"刘玉兰说:"就是么。你要是带我走,不就没这事了么!"钟槐发急地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刘玉兰真要有个啥,还叫我咋活在这世上呀!"赵丽江又捂着嘴笑,眼中却流出了更多的敬爱。钟槐却依然一肚子的气,有意不理刘玉兰。第62节:边防站的节日边防站的节日暮色已降临,西边的天空只露出一丝橘红色,院子里却热闹非凡。哈依卡姆在熬奶茶。赵丽江走上前来说:"哈依卡姆,我来熬吧。"哈依卡姆说:"你也会?"赵丽江笑了笑说:"我们演出队也到牧业点去演出,演出前,我就跟着你们学会了熬奶茶。连烤馕也学会了。"哈依卡姆称赞说:"你这个上海丫子啊,了不起!那我去烤馕了。"赵丽江在一边熬奶茶,刘玉兰也上来帮忙。刘玉兰说:"赵丽江,你是属啥的?"赵丽江说:"属兔的。"刘玉兰说:"你是几月生的?"赵丽江说:"六月。"刘玉兰说:"那你比我还大一个月,我就叫你丽江姐吧。丽江姐,谢谢你今天救了我的命。我不该给你使小性子。"赵丽江说:"不说这事了。既然你叫我姐了,那今天我做了件一个姐该做的事。以后我也会像个姐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刘玉兰说:"钟槐还在生我的气呢。"赵丽江说:"因为他爱你,才生你气的。没事的,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他是个真男人,有男人的那股脾性,也有男人的那份炽热。他说那句‘还叫我咋活在这世上呀‘时,眼里都涌出泪了。刘玉兰,我这个当姐的好羡慕你啊!你一定要珍惜他的这份感情。"刘玉兰含着泪点点头。哈依卡姆正在烤馕。木萨汉正在教钟槐宰羊,剥羊皮。木萨汉:"羊皮上嘛,不能沾上血,也不能沾上泥。"钟槐接过木萨汉手上的小刀,用刀尖细细地剥着羊皮。钟槐学得很到位。木萨汉在一边赞赏地点着头。木萨汉:"这样么,羊身上干干净净的,不用洗就可以煮着吃。"钟槐:"木萨汉大哥,谢谢你们。"木萨汉:"不说谢的话。我们经常路过这里,我就可以在你们这儿吃上手抓肉和吃上馕了嘛。"扬刚他们已经在院门外架起了篝火。赵丽江舀了碗奶茶给刘玉兰。刘玉兰喝了一口。赵丽江问:"怎么样?"刘玉兰笑着点点头说:"很香!"赵丽江说:"那我现在就教你怎么熬奶茶。"赵丽江又舀了两碗奶茶,走到钟槐与木萨汉跟前说:"先喝碗奶茶吧。"钟槐喝了口,说:"你熬的?好喝。"木萨汉也喝了一口说:"啊,跟哈依卡姆熬的一样正宗!"然后竖起大拇指说:"亚克西啊!"赵丽江说:"钟槐同志,我给你提点意见行吗?"钟槐说:"可以呀!啥意见?"赵丽江说:"不要太大男人。你也应该带玉兰同志一起去巡逻边防,熟悉这儿的一草一木。因为她不但是你的妻子,她也是你的战友,不是吗?"钟槐点点头。篝火在熊熊燃烧。钟槐、刘玉兰、赵丽江、木萨汉、哈依卡姆、扬刚、王勇、周巧娣、姜欣兰围坐在一起,吃着手抓肉,喝着酒。木萨汉说:"今天,我们转场到这里,演出队的同志也来了,你们嘛,好好地给我们演几个节目,让我们高兴高兴。现在嘛,我们已经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了。来,我们一起好好地喝!"大家相互用大碗碰酒。天空上布满了星星,月亮在云中穿行。篝火在燃烧。姜欣兰报幕:"下面是女声独唱,演唱者赵丽江。歌曲是由我们场业余演出队集体创作,叫《红柳歌》。"王勇拉着手风琴,赵丽江在歌唱:"红柳啊红柳,第一次见你不知是什么时候,只记得满天黄沙我苦苦寻路走,只记得狂风扑面你高昂着头。一次次飘落一次次扎下根啊,一回回伤感但泪已不再流,风风雨雨我会大胆地往前走……"赵丽江那嗓音甜美,唱得动听而感人。钟槐凝视着她,在想着什么。唱完后,大家热烈鼓掌。微醉的木萨汉弹起了冬不拉。王勇用手风琴为他伴奏。哈依卡姆、赵丽江、姜欣兰、周巧娣围着扬刚跳起了哈萨克舞。刘玉兰咯咯地笑着,上去学了几下,但觉得学得不像,笑着跑回钟槐的身边。荒凉的边境线上,这时充满了生机。夜深了。刘玉兰坐在床上。刘玉兰说:"钟槐哥,今晚可真热闹,你也累了,快睡吧。"钟槐说:"你睡吧,我不想睡。"刘玉兰说:"钟槐哥,你别这样,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钟槐情急地大声喊:"玉兰,我越想越害怕,我说了,你要真有个啥,叫我咋活在这世上!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不知道?"钟槐眼中闪着泪。刘玉兰扑向钟槐,搂着他的脖子哭了,说:"我知道,我全知道了,以后我根本用不着在丽江姐跟前使那小性子了!钟槐哥,以后我一定好好地把家看好!"钟槐说:"这也用不着,我看以后我还是隔上几天就带你一起在边防线上走走吧。也要让你熟悉熟悉这儿的路,这儿的环境。你也是这站上的人么。再说见不到你,我也真有些不放心。"刘玉兰说:"钟槐哥……"刘玉兰已是一脸的幸福。夜很深了,赵丽江依然坐在篝火旁。唱着她心中的歌:"红柳啊红柳,为什么别离我已无法再张口,只知道你永远在我梦里头。只知道今生今世同你长相守,一道道坎啊一步步走啊,一声声呼喊着我心中的柳,生生死死我要与你一起度春秋。"姜欣兰走上来说:"赵姐,不早了,该休息了。"赵丽江充满激情地说:"多美丽的草原之夜啊……今晚,过得真的很难让我忘怀。"姜欣兰说:"赵姐,我知道你的心事,但你也要尊重现实。"赵丽江点点头说:"但你也不能不让感情的波涛在心中奔腾呀。我会理智的……"她的眼中还是涌上了一股泪。第63节:风雪之夜风雪之夜大风开始呼啸,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第一场特大寒流突然袭向边境农场。木萨汉、哈依卡姆顶着风雪,艰难地赶着羊群朝前走着。木萨汉说:"哈依卡姆,我们在山坡下等等克里木和阿依古丽吧,他们可能也快到这儿了。"鹅毛般的雪花遮天蔽日,雪团像圆球似的从他们身旁滚过。哈依卡姆只好点点头。天色越来越昏暗,风雪也越来越大。木萨汉和哈依卡姆把羊群赶到一座山坡下。那儿风雪稍稍小了些。然而山坡上松松的积雪却越来越厚。克里木和阿依古丽也赶着羊群来到山坡下。天色变得越来越昏暗,风雪呼叫着撕裂着大地。风雪在边防站的院子里旋转。钟槐和刘玉兰站在窗前,听着风雪的呼叫,窗户被风扯得咯咯响。钟槐担忧地说:"木萨汉和克里木这时候应该到了。"刘玉兰说:"会不会让风雪挡在路上了?"钟槐沉默了一会,说:"不行,我得去迎迎他们。"刘玉兰说:"现在你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怎么去?"钟槐说:"他们真要被风雪拦在半道上就糟了,这寒流会冻死人的,去年不就有个牧民冻死在半道上了?"深夜的暴风雪变得越来越猛烈。哈依卡姆领着钟槐和刘玉兰顶着风雪,艰难地走上山坡。哈依卡姆骑在马上,由于是顶风,马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哈依卡姆只好下马用力牵着马走。刚走上坡顶,钟槐急了说:"刘玉兰,你和哈依卡姆在一起,我先走一步!"深夜的暴风雪变得更猛烈了。哈依卡姆领着钟槐和刘玉兰顶着风雪,艰难地走到山坡下。木萨汉高兴地迎上来说:"钟槐兄弟,我们可有救了。"他们赶着羊群,风雪又把他们推了回来。钟槐说:"等风雪歇一歇的时候再往外走吧。"山坡上的积雪越压越厚。风雪歇了口气。他们终于把羊群赶出了山坡,但风雪猛地又刮起来,几只羊又被吹回山坳里。刘玉兰说:"钟槐,你领着他们先走。我去赶那几只羊。"钟槐不放心地看看往山坳里走的刘玉兰,但仍同木萨汉他们赶着羊群往前走。……刘玉兰赶回山坡下,把五六只羊吆喝到一起,正准备往外赶。但山坡上的大块积雪突然滑了下来,把刘玉兰埋在了雪堆里。刘玉兰挣扎出来了,但她看到一只羊被雪埋住了身子,于是又转回身去扒雪,想把羊从雪堆里扒出来。但这时又有几堆积雪滚了下来,把她和羊一起埋住了,雪堆似乎动了动……风雪在怒吼,刘玉兰再也没有挣扎出来。雪花依然无情地飘落在掩埋着刘玉兰的雪堆上。钟槐在风雪怒号中艰难地往前走着,但他感到腿越来越不听使唤。他不时地回头喊:"玉兰,你跟上来没有?"除了风声,没有回音。钟槐想转身往回走,但风推着羊群与人不断地往前走。钟槐想了想,叹口气,决定继续再往前走。山坡下,埋着刘玉兰的雪堆越积越高。第64节:钟槐截肢钟槐截肢地区医院里,医生从昏迷不醒的钟槐的病房里出来。高占斌和木萨汉、克里木紧跟在医生后面。他俩用焦虑的眼神看着医生。医生心情沉重地说:"两条腿都冻坏了,从目前情况来看,左腿还可以恢复,右腿是保不住了,要立即截肢,不然就要危及生命了。"高占斌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医生肯定地摇了摇头。高占斌说:"我同他的父母联系一下吧。"医生说:"越快越好,现在对病人来说,每一秒都是很宝贵的。"高占斌拿起电话给钟匡民打电话。钟匡民声嘶力竭地喊:"让医生想尽所有的办法要保住他的腿!"高占斌说:"这也是我的想法。但再不动手术就要危及他的生命了……"钟匡民说:"真的就到这一步了吗?"高占斌说:"医生是这么说的。"钟匡民突然泣不成声地说:"儿子,我对不住你,让我咋向你娘交代啊!……"小吉普在公路上急驰。车里坐着钟匡民和刘月季。刘月季说:"那玉兰呢?"钟匡民说:"她去赶羊时,被压在了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积雪里。当哈依卡姆和阿依古丽把她从积雪里挖出来时,早就没……"钟匡民咬着牙摇摇头。刘月季欲哭无泪冷笑着挖苦地说:"匡民,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爹,真的,你真的很了不起啊……"钟匡民去拉刘月季的手说:"月季……"刘月季一下把他的手甩掉了。刘月季说:"我知道我这个娘该怎么当!我儿子是好样的,我儿媳妇也是好样的!但你欠我们母子的情你休想再还得清!"医院里,刘月季、钟匡民、高占斌、木萨汉、克里木看着护士把已全身麻醉的钟槐推进了手术室。刘月季、钟匡民他们在焦急地等待着。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被锯掉右腿,仍处在昏迷中的钟槐被推了出来。刘月季一看钟槐那条用纱布包着依然在渗着血的还剩下半截的右腿,突然扑了上去。她用手去抚摸着儿子的断腿,号啕痛哭起来。钟匡民和高占斌把她拉开,床车被推进了病房。刘月季突然冲着钟匡民喊:"钟匡民,你还我儿子的腿!还我儿子的腿呀!"钟匡民说:"月季,你冷静点,你冷静点好不好?"刘月季说:"我冷静不下来。我要你赔我儿子的腿!你赔我儿子的腿!"钟匡民说:"月季,钟槐是为了牧民们,为了羊群。你应该为儿子的英勇行为感到自豪和光荣!"刘月季说:"我不要这种自豪,也不要这种光荣,我只要我儿子的腿!"刘月季喊着,又向钟槐冲去,一下跪在钟槐躺着的活动床边,她用嘴去亲吻着钟槐那渗血的断腿,泣不成声。高占斌在一边劝,说:"月季大姐,月季大姐,你养了个好儿子!我们都为你的儿子感到骄傲!"钟匡民扶起刘月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条凳上,刘月季又悲痛欲绝地哭着说:"可我那么好的一个媳妇也没了啊……"钟槐的病房。刘月季守在钟槐身边。钟槐慢慢地醒了过来,看到的是刘月季那张和蔼而关切的脸。钟槐喊了一声:"娘。"刘月季说:"儿子啊"钟槐说:"娘,我的腿……"刘月季点点头说:"娘知道。可儿子啊,自古以来,男子汉,守边关,为国捐躯的事多的是。娘在小时候,你外公就教娘念过很多很多的诗,有两句诗叫: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自古以来,有多少守边关的人都是这样啊。还有两句诗叫: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你做的这些事,虽然没了一条腿,但也是件取功名的事。娘为你感到光荣感到自豪。"说着流下泪来。钟槐含着泪说:"娘,你别伤心,儿子听懂你的意思了。玉兰呢?玉兰好吗?"刘月季说:"娘来了,玉兰就去守边防站了,边防站总得有人守呀。"钟槐说:"木萨汉他们呢?"刘月季说:"放心吧,都很好。"一个多月后,山顶上,积雪皑皑,松柏树下,用石块砌起了一座坟。刘月季陪着十分悲伤的刘玉兰的父母,以及钟匡民、拄着拐杖的钟槐、高占斌、木萨汉、哈依卡姆、克里木,阿依古丽还有其他一些人,正向刘玉兰鞠躬告别。高占斌庄严地读着悼词:"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奉献。刘玉兰同志为了国家为了他人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你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你也永远地守在了边防线上,我们向你致敬。刘玉兰同志,安息吧。"钟槐猛地摔掉拐杖,扑向刘玉兰的坟墓,悲痛欲绝地大喊着:"玉兰!……娘,她肚子里已有孩子了呀……"钟匡民、刘月季、钟槐、高占斌、木萨汉、哈依卡姆、克里木、阿依古丽朝边防站的院子走去。高占斌拉住钟槐说:"钟槐,我们团党委已经决定,除了给你记二等功外,你的工作也从边防站上调回到团部来!"钟槐说:"我说了,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守在边防站里,我身残志不残。你们不是说了么,玉兰永远地守在边防线上了,我决不离开她!"钟匡民说:"钟槐,既然这是团党委的决定,你就要服从!"钟槐说:"我不会离开边防站的!"刘月季眼泪汪汪地说:"高团长,孩子的脾性我知道,让他再守上几年吧……"院子里的旗杆上已升起的五星红旗在寒风中猎猎飘扬。第65节:母亲的托付母亲的托付钟槐由刘月季陪着,朝边防站的院子走去。赵丽江站在了院门口。钟槐看到赵丽江,有些吃惊地说:"你怎么在这儿?"赵丽江说:"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这儿工作。"钟槐说:"又是你自己要求来的?"赵丽江说:"对,是我坚决要求来的,而且我还写了血书。你钟槐同志能为理想而献身,那我赵丽江也能做得到!"钟槐说:"现在就你一个?一个姑娘守在这儿?"赵丽江说:"这有什么好奇怪好吃惊的?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这不是大家常爱说的话吗?你钟槐同志就这么小看我?"钟槐说:"那好。不过你明天还是回去吧。"赵丽江说:"为啥?"钟槐说:"因为我要重新站到这个岗位上了。"赵丽江说:"钟槐同志,这个岗位只许你站,不许我站?你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刘月季说:"姑娘,钟槐的意思是……"赵丽江说:"大妈,我知道他的意思。上次他把我赶回去了,但这次他休想再把我赶走!"刘月季笑了,她很喜欢这姑娘的性格,说:"他是怕你在这儿不方便。"赵丽江说:"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把两间屋子都收拾好了,各住各的屋子。东边那间是男宿舍,他住,西边那间是女宿舍,我住!"钟槐说:"那也不行!"赵丽江说:"钟槐同志,我知道你刚失去了你的爱人,她是个好女人,我也很敬佩她!但我这次来,不再是为那感情上的事来的,纯粹是为崇高的理想而来的。守边防站,不光你们男同志可以做到,我们女同志同样可以做到!我就是要来证明这一点!"刘月季笑了,说:"姑娘,你真这么想?"赵丽江说:"大妈,现在是新时代,光只有男人守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刘月季笑了说:"女人总还是女人。不管时代咋变,男女可没法变。不过男人做的有些事,女人也是能做到的。古时候不就有花木兰、梁红玉吗?"赵丽江接上话茬说:"大妈,你一定是位伟大的母亲。因为你养育了这么一个伟大的儿子。但大妈,希望你也能支持我,让我也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女同志!像花木兰、梁红玉一样。"刘月季笑着点头说:"既然这样,钟槐,那就让姑娘留下吧。"钟槐反抗说:"娘!"刘月季说:"姑娘既然这么说,又想这么做,你就要相信姑娘的话。姑娘能这么说,这么做,不容易!不要扫姑娘的兴。做人,千万不能丧人志气伤人心。娘也想陪你在这儿住上几天。"拴在院子里的小毛驴冲着钟槐叫了起来。小毛驴喂养得很好,体态壮壮的,毛发也油油亮亮的。钟槐上去搂住毛驴的脖子,触景生情,眼泪汪汪的。他看了赵丽江一眼,显然他不再强烈要求她离开这儿了。赵丽江知道自己被接纳了,于是舒心地一笑,说:"谢谢大妈。"第二天早晨,刘月季在边防站的院门口同钟槐告别。刘月季说:"同丽江姑娘在一起好好工作,不要欺侮人家姑娘。丽江姑娘是个好姑娘。"钟槐含着泪点头说:"娘,你走好。"赵丽江陪着刘月季走了一坡又一坡。刘月季说:"姑娘,别再送了,后面的路我知道怎么走了。"赵丽江挥着手对走出几十米的刘月季喊:"大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钟槐的。"刘月季突然转过身,朝赵丽江鞠了一躬。赵丽江似乎感觉到了刘月季的意思,于是含着泪,不住地挥手。刘月季已是个小黑点了,赵丽江还在挥着手,眼里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