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云说:"二十一岁。"刘月季说:"那也太年轻点了。"郭文云说:"可人家愿意。我也没瞒人家什么。对方听说我是个团政委,县太爷级的官儿,就一口答应。他们那边生活艰难得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么。我把路费都给她寄去了,还给她家里多寄了一千元钱,在他们那儿,一千元钱,可以买两三头牛呢。姑娘再过几天就可以到。"刘月季端详着照片说:"长得倒真不错,她叫啥?"郭文云说:"刘玉兰。"刘月季说:"哦,是我们刘家门的人啊。"第32节:英雄救美英雄救美王朝刚兴冲冲地拿着一份电报走进郭文云办公室,对郭文云说:"政委,电报,刘玉兰已经从老家来了。"郭文云看看电报,喜滋滋地说:"那好啊!你去接她!"王朝刚说:"政委,本来应该我去接,从辈分上讲,她该叫我表哥,但这几天师土地科的人同苏联专家正在咱们团规划土地呢,我这个基建科副科长得陪着他们。"郭文云说:"那你看让谁去接好?我是团里的一把手,过几天就要麦收了。我要撂下身边这么多工作跑去接老婆,那也不像话!"王朝刚想了想一笑说:"政委,让钟槐去吧!他可是你最放心的人哦!"钟槐走进郭文云的办公室,说:"政委,你找我有事?"郭文云满脸的幸福,拍了一下钟槐的肩膀,兴奋地说:"要交给你一个任务,这任务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钟槐说:"郭伯伯,你说吧。"郭文云说:"去乌鲁木齐把这个人接回来。"郭文云把刘玉兰的照片递给钟槐,钟槐一见是个姑娘,脸羞得通红。钟槐扭捏地说:"是个姑娘啊?政委,你还是找别人去吧?"郭文云说:"咋啦?"钟槐说:"我……我见了姑娘,说不出话。"郭文云哈哈大笑说:"没事的。她是我老婆,年龄虽小点,但你也得叫她伯母!去吧,住在乌鲁木齐的人民饭店,二楼6号房间。"钟槐为难地说:"郭伯伯……"郭文云说:"怎么?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帮我郭伯伯?"钟槐说:"你自己去接么。"郭文云说:"就你去,这是命令!"钟槐走在路上,看看路牌。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刘玉兰的照片看。照片在他口袋里他一直没敢看,现在要去见这个人了,他不看不行了。这姑娘真的长得很漂亮。那双眼睛似乎在对他笑。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乌鲁木齐人民饭店。刘玉兰比照片上还要显得年轻漂亮。此时,她坐在旅馆饭店的床上,拿着郭文云的照片在看。她在沉思。郭文云的脸变成了一个五十几岁,尖下巴小眼睛的一张脸。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就是他了!你嫁也是他不嫁也是他!"一个老男人的声音:"人家是村支书,你还求个啥?"刘玉兰的声音喊:"那我就去死!……"刘玉兰想着,眼泪滚了下来。那张尖下巴小眼睛的脸又变成了郭文云的脸。刘玉兰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照片收起来。有人敲门。刘玉兰去开门。两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出现在她门口。青年甲说:"喂,我们是公安局的,来查房间,你有没有通行证?"刘玉兰看着那两个青年充满邪念的眼睛说:"什么通行证?"青年乙说:"什么通行证?连通行证都不知道?走,跟我们到局子里走一趟。"刘玉兰害怕地说:"不!我在等个人,等那人来了,我就跟你们走。"青年甲朝青年乙使了个眼色,两人夹着刘玉兰就要往外拉。钟槐推门走了进来,一看这情景说:"你们干什么!"他一看那姑娘,就知道是刘玉兰,他一把拉开那两个青年说:"你们是干什么的?"青年甲说:"你是干什么的?"钟槐问姑娘说:"你是刘玉兰吗?"刘玉兰点点头说:"是。"钟槐问那两个青年:"你们是干什么的?"青年甲说:"我们是公安局的。这个女人没通行证,让她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但这时他的气已不那么足了。钟槐说:"你们是公安局的?拿证件出来!快,拿呀!"青年甲朝青年乙一使眼色,拔腿就往外跑。钟槐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箭步冲上去,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一个,然后把那两个人的头狠狠地对撞了一下,一把推出几米远说:"臭流氓,光天化日敢跑到这里来耍流氓。"刘玉兰看着这位高大英俊的青年问:"你是?……"钟槐这时又显得很腼腆,说:"我叫钟槐,郭政委让我来接你的。"他从口袋拿出刘玉兰的照片说:"这是你吧?"刘玉兰点点头说:"是。"同时也拿出郭文云的照片说:"是他让你来接的?"钟槐说:"对!他是我们团里的政委。"刘玉兰望着钟槐说:"你好大的劲啊!把那两个家伙……"钟槐让刘玉兰望得不好意思了,忙说:"走吧!"第33节:一见钟情一见钟情长途公共汽车上挤满了人。站着的人把坐着的人也挤成一团。钟槐和刘玉兰也只好紧紧地挤在一起。钟槐感到局促不安,但刘玉兰却感到无所谓,不时地主动与钟槐说话。刘玉兰问:"你们政委在你们团是多大的官?"钟槐说:"最大的官,他还兼着团长呢,又是团里的党委书记。"刘玉兰说:"你们团有多少人?"钟槐说:"职工连带家属有一万多人。"刘玉兰说:"你们政委是多大的官?"钟槐说:"县团级,在地方上跟县委书记一样大。"刘玉兰说:"这么大啊?你们团有多远?"钟槐说:"离乌鲁木齐有几百多公里。先坐这公共汽车,再坐拖拉机,然后还要走一段路。"刘玉兰说:"你们政委没有小车?"钟槐说:"有一辆嘎斯车。但是公车,不让私用。所以政委才让我来接你。"拖拉机突突突地行驶在农场的土路上,扬起一团团尘雾。钟槐和刘玉兰坐在颠簸的拖拉机上。刘玉兰问:"钟槐,你多大了?"钟槐说:"今年足岁二十二。"刘玉兰说:"那你比我还大一岁呢。那我就叫你大哥吧。"钟槐说:"不行,不行。你怎么能叫我大哥呢。我该叫你伯母呢。郭政委比我爹还大一个月,我叫他叫郭伯伯的。"由于拖拉机的突突声太响,两人说话只好放大声音。刘玉兰说:"钟槐大哥。"钟槐说:"我不是说了么,不要叫我大哥,叫钟槐就行。"刘玉兰说:"那好吧,钟槐。你觉得我嫁给一个比你父亲还要大的男人是不是有点那个?"钟槐说:"有点啥?"刘玉兰说:"是不是很傻?"钟槐说:"我不知道。反正只要自己愿意的,也说不上傻。"刘玉兰说:"为啥?"钟槐说:"我爹现在的老婆比我爹就小十二岁。"刘玉兰说:"可是郭政委比我大二十几岁了。听你刚才的话,现在你爹的老婆不是你娘?"钟槐说:"不是。"刘玉兰说:"那你娘呢?不在了?"钟槐说:"在!是我爹把我娘抛弃了。"刘玉兰说:"你爹是干啥的?"钟槐说:"副师长。"刘玉兰说:"天哪,这么大的官啊!比郭政委还大,是吧?"钟槐说:"可以这样说吧。但他官再大,我也不认他这个爹!"刘玉兰说:"为啥?"钟槐说:"喜新厌旧,不像个好男人!"拖拉机在通往农场的路口停住。钟槐、刘玉兰跳下车。钟槐为刘玉兰背上蓝布包。西边的太阳在降落,东边的天空上布满了阴云。钟槐说:"走吧,还有十公里的路才到团部。"两边是绿油油的林带。刘玉兰说:"钟槐哥,你走得慢点么。我跟不上么。"钟槐有点气恼地说:"再不走快,到不了团部天就黑了。喂,你不要再叫我哥行不行,你不能叫我哥。不知道吗?"刘玉兰说:"钟槐哥,你干吗对我那么凶啊?"钟槐生气地说:"你还要叫!你是我伯母!你叫我哥那就乱了辈分了!"刘玉兰说:"我偏要叫,在我没跟郭文云办结婚前,我就要叫你哥!钟槐哥!钟槐哥!嘴在我身上,我爱咋叫就咋叫。"钟槐一脸的羞涩与无奈。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钟槐领着刘玉兰躲进地头一个旧瓜棚里。雨在飘散。刘玉兰说:"钟槐哥,你在团里是干啥的,政委干吗让你来接我?"钟槐说:"原先我是政委的通讯员,后来团里成立了值班室,我就当上了值勤班的班长。"刘玉兰说:"这么年轻就当上班长啦。你还没对象吧?"钟槐扭捏地说:"我还年轻着呢,找什么对象!像郭政委四十都出头了,才解决个人问题,我急啥。"刘玉兰说:"唉!人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才知道,人可以走的路多得很呢。"钟槐说:"咋啦?"刘玉兰说:"咱们老家穷啊。我娘对我说,出去找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总比在这儿这么苦熬着强。去年邻村的一个村长看上我了,那村长都五十几岁了,长得尖嘴猴腮的,下巴尖得像鹰嘴巴,眼睛小得像两粒黄豆子,又老又难看。可我娘说,年龄大点怕啥,长得难看怕啥,过一天好日子就算一天!我有点不愿意,就这么拖了两个月。可再往后拖,娘就要把我赶出家门了。正在这时候,我们村有一个从新疆回来探亲的人,就给我介绍了你们政委。"钟槐说:"你爹你娘待你咋这么狠心啊?"刘玉兰叹口气说:"那也是没办法,穷啊。可我真要离家到新疆来,我娘送我上车时,她也拉着我的手哭了。我爹呢,凡家有的,能让我用上的都让我带上了,我们山里人自制的草药丸,像治感冒,治拉肚,甚至连治被蛇咬伤的药丸都让我带上了。"钟槐很同情地叹了口气。雨点正在小下来。刘玉兰说:"那人说,政委是个县级干部,老革命,工资也高,才四十岁。还说,他们那儿粮食可以敞开肚子吃,每月还能吃上一次肉。我娘就让那人赶快给政委回信,说我很愿意,还去镇上照了张相寄去。后来,政委寄来了盘缠,还有一千元钱是给我们家的。我娘我爹去邮局拿回那一千元钱,高兴得手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千元钱,在我们那儿可以买三头牛了。"钟槐说:"你看,郭政委待你家多好啊!"刘玉兰说:"就因为这,我才一口答应的。心想他肯定是个好人。"钟槐说:"他就是个好人!"刘玉兰说:"是呀,他跟我们那个村长比起来,是要好多了。但一想到他比我爹还大两岁呢,我就……"钟槐说:"就咋啦?人不能三心二意啊。看着这个比那个好,后来另一个比那一个更好。这样比下去,还有个完呀!"刘玉兰说:"找对象就应该要找个称心如意的么。毕竟那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大事!"钟槐说:"那也不能见一个爱一个,这种人我最看不上眼!"刘玉兰说:"我一个人都还没爱呢,咋是见一个爱一个?就是那个郭政委,我连面都没见,起码的感情都还没呢,爱就更说不上了。"钟槐说:"反正你是答应做人家媳妇了,再说也没用!"刘玉兰说:"有没有用,我自己心里清楚!"雨停了。夕阳已落到西边的山顶上。钟槐说:"走吧,到团部天就要黑透了。"钟槐带着刘玉兰走过一片荒野。由于下了一场雨,原先的一条干沟里蓄满了水。两人被隔在了对岸,而对面就可以看到农场的条田和林带。钟槐往林带那边一指说:"再有两公里,就到团部了。"刘玉兰说:"钟槐哥,我怕水。"钟槐看看天色,叹了口气,犹豫了一阵。钟槐说:"那我背你过去吧。"钟槐背着刘玉兰过河,刘玉兰搂着钟槐的脖子,把脸紧贴在钟槐的背上。钟槐喊:"你脖子上没长骨头啊,把脑袋挪开!"刘玉兰说:"我偏不!"把脸贴得更紧了。钟槐说:"你再不把脑袋挪开,我把你扔到水里了。"刘玉兰说:"那你扔呀!扔呀!你把我扔在水里,回去你咋向郭政委交代!"钟槐又气又无奈,一脸的尴尬。前面团部办公室有几扇窗户上闪着灯光。钟槐指着靠大门边的那个窗户说:"那是郭政委的办公室,他肯定在等你呢。"刘玉兰突然停住脚步说:"钟槐哥……"钟槐说:"我跟你说了,你不要叫我钟槐哥!郭政委是我伯伯,你马上是他媳妇了,再小的爷也是爷!按辈分就得这样,这你难道不懂吗?"刘玉兰说:"钟槐哥,我还能见你吗?"钟槐说:"你这话是啥意思?快走吧!"刘玉兰犹豫了好一阵,才迈开步跟着钟槐走。钟槐在外面喊了声:"报告!"郭文云高兴地说:"来了。"钟槐把刘玉兰领进郭文云的办公室。刘玉兰看到王朝刚忙喊了声:"朝刚表哥。"王朝刚说:"政委等你们都等急了。"郭文云看到刘玉兰,高兴地咧着笑。郭文云说:"没淋着雨啊,刚才那场雨好大啊。"钟槐说:"我们在一个瓜棚里躲了躲,没淋着。"郭文云说:"钟槐,辛苦你了。朝刚,你先领着你表妹到你月季大姐那儿,给她做点好吃的。她想吃点什么,就给她做点什么,啊?"王朝刚说:"好,表妹,走吧!"刘玉兰看看郭文云,发现比照片上要老,那照片肯定是前几年照的。接着她又看看钟槐,钟槐转身走了,刘玉兰满腹心事地长长叹了口气。第34节 玉兰的心事(一)玉兰的心事(一)王朝刚把刘玉兰领进食堂边的那间小办公室。刘月季正戴着老花镜在记账。王朝刚说:"月季大娘,来,我给你介绍个人。"刘月季脱下老花镜说:"哎哟,好俊俏的姑娘啊,谁呀?"王朝刚说:"她叫刘玉兰,是政委的媳妇,就是钟槐今天从乌鲁木齐接回来的,政委让你给她弄点饭吃。"刘月季说:"好。今天机关刚好宰猪改善伙食。姑娘,你可真有口福。"郭文云笑嘻嘻地走进刘月季的办公室。郭文云说:"刘玉兰,吃得怎么样?"刘玉兰说:"吃得很好。政委,今晚我睡在哪儿呀?"郭文云说:"睡招待所。"想一想,"不过睡新房也行。新房都布置好了。在没有举行婚礼前,我可以睡办公室。"刘玉兰想了想说:"政委,我一个人住在新房里,我害怕,再说,我刚来就往新房里住,是不是?……"刘月季也笑着说:"让她今晚就睡新房,你这当政委的不怕人说闲话。这几天就等不住了?"郭文云想了想说:"那,你就同月季大姐住吧。月季大姐,你看呢?"刘月季笑着说:"行!这几天你就给我做个伴吧!"团部四周是一圈林带。油亮的树叶在月光下发出粼粼的闪光。郭文云背着手,满面春风一脸幸福地朝自己的新房走去。郭文云掏出钥匙开门走进新房。在当时的条件下,新房布置也算华丽,崭新的双人床、椅子、桌子都漆得锃亮。郭文云满意地在新房里踱着步,想到自己也能娶上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再过几天,这一切都将成为现实,脸上透出的笑是又得意又甜美又陶醉。团部家属区。由于钟槐住在值勤班的集体宿舍里,刘月季一个人住一间房。不过这间房还算宽畅,分里间和外间,里间是一张大床,钟柳回来可以同刘月季一起睡。外间有一张小床,是钟杨回来时睡的。夜里,刘月季和刘玉兰同睡在一张大床上。刘玉兰没躺下,只坐在床上,在想心事。刘月季说:"玉兰姑娘,你咋啦?"刘玉兰哭了。刘月季说:"咋回事?你说呀?"刘玉兰哭着懊丧地说:"月季大妈,他都可以当我父亲了。"刘月季说:"你不是自己同意的吗?事先你不知道他年龄?"刘玉兰点点头说:"知道。"刘月季说:"不知道他长相?"刘玉兰说:"介绍人把照片给我们看了。"刘月季说:"那你还有啥好说的。"刘玉兰说:"那时我父亲母亲逼我嫁给一个五十几岁的村长。要比起来,郭政委比那个村长强多了。可……"刘月季想了想,长叹了口气,言不由衷地说:"睡吧。要说,这也是个缘。再说,你又是你表哥王科长介绍给郭政委的。别多想了。郭政委是个挺不错的人,我是很尊重他的。年龄是大了点,但人好就行。啊?……"刘玉兰并不甘心,但又不知道再说什么,于是长叹一口气,也躺下了。夜深了,躺在刘月季身边的刘玉兰没睡着,睁大着眼睛在想心事。她眼前闪着钟槐的形象。她与钟槐挤坐在长途公共汽车上。她与钟槐在瓜棚里躲雨。钟槐背她过河。她咬了咬牙,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团领导宿舍区里的新房。郭文云领着刘玉兰走进房间,说:"刘玉兰,怎么样?新房收拾得还满意吧?"刘玉兰心不在焉地说:"蛮好。"郭文云说:"那今天我们就去扯结婚证?"刘玉兰犹豫着。郭文云说:"怎么啦?"刘玉兰说:"郭政委,咱们过上几天再去领吧?"郭文云说:"怎么啦?"刘玉兰说:"郭政委,咱俩总还得相互了解上几天吧?"郭文云说:"咱俩的情况不都相互介绍过了吗?还要了解啥?"刘玉兰说:"咱俩各自的脾性总还得摸一摸么。再说,一来就这么急急地去扯结婚证,让人笑话,我的脸也有些搁不下呀。"郭文云爽快地说:"你说得也有理。那就过上几天再说。三天后去办吧。就这么定了。"刘玉兰说:"五天吧?"郭文云笑了笑说:"五天就五天!我再给你点钱,让月季大姐陪你去扯几件新衣服。"刘玉兰说:"不用了,你给我的盘缠我还没用完呢。"伙房的边上有一间团领导吃饭的房间。郭文云正在里面吃饭。刘月季端了一盘菜进来,搁在饭桌上。郭文云说:"月季大姐,你坐,我有话要跟你说。"刘月季在郭文云的饭桌对面坐下。郭文云说:"月季大姐,刘玉兰昨晚跟你说啥了没有?"刘月季说:"没说啥呀,咋啦?"郭文云一笑说:"别看她是个农村姑娘,很有点心机呢!"刘月季说:"怎么,她不愿意啦?"郭文云自信地说:"那倒没有。她答应五天后,才肯跟我领结婚证。她说,人一来才见面就领结婚证,怕人笑话。我想也是,虽说我四十出头了,但也不能像饿狼似的逮住就啃。几十年都熬下来了,还在乎这几天。"刘月季松了口气说:"这就好。"郭文云说:"过几天婚宴你给我操办吧。"玉兰的心事(二)入夜了,林带上空挂着圆圆的月亮。第35节:玉兰的心事(2)刘玉兰鼓起勇气来到团部值勤班的宿舍门口。刘玉兰喊:"钟槐哥!钟槐哥!"有一战士探出脑袋说:"他在值班室值班呢!"刘玉兰问:"值班室在哪儿?"战士说:"在招待所边上的那个房间。"刘玉兰走到团部值班室门口,轻轻地敲敲门,喊:"钟槐哥。"钟槐开开门,看到是刘玉兰,有点吃惊。钟槐冷冷地说:"你找我?啥事?"刘玉兰说:"我想同你说说话。"钟槐说:"我在值班呢!我们有纪律,值班时不许同别人聊天,而且现在我也没啥话好同你说!你回去吧!"钟槐砰地把门关上了。刘玉兰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咬咬嘴唇,眼泪汪汪不甘心地离开了。钟槐在值班室里坐了一会儿,有些心神不定,他忙去拉开门,看到刘玉兰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早上。团部水池边上有几棵大柳树,柔软的柳条在风的吹拂下飘扬着。刘玉兰端着盆到水池边洗衣服。离水池边不远处有两个妇女也在洗衣服,一个是大胖子,一个是个高个子。大胖子看到刘玉兰在水池边洗衣服,就厉声地大喊:"喂!姑娘,你怎么在水池边洗呀!"刘玉兰奇怪地看看她们。高个子就大声地说:"这水池的水是咱们团部平时吃用的水,你把水弄脏了,叫人怎么吃呀!"大胖子又说:"你这个姑娘懂不懂规矩,你把女同志的脏东西也洗进去,人家喝了不恶心吗?"刘玉兰顿时羞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赶忙端起盆子,走到离水池远一点的地方。那个高个子女人拎着个桶走到刘玉兰边上说:"你连打水的桶都没带吧?"刘玉兰点点头。高个子女人说:"那你怎么打水呀,就用你洗衣服的盆子打呀?这个先借你用!"大胖子说:"姑娘,你是刚来的吧?"刘玉兰又点点头。这时炊事班的张班长挑着桶来担水。两个女人的话他都听见了,忙说:"高胖子啊,刚才你说的话也太难听了。这姑娘刚来,不懂这儿的规矩,你就好好同她说么。"大胖子就说:"姑娘,你从哪儿来呀?"张班长代她回答说:"她是郭政委接来的新媳妇。你们待人家客气点。"高个子有些吃惊地说:"姑娘,你多大?"刘玉兰说:"二十一。"大胖子说:"天啊,郭政委都可以当你爹了!大概郭政委比你爹的年龄还要大吧?"张班长说:"嗨!你们是怎么说话的!世上年纪大的男人娶年轻姑娘的事有的是!真是少见多怪!"高个子说:"姑娘,你图个啥?"大胖子说:"不就图郭政委是个官儿呗!那还能图啥?论你姑娘这条件,什么样的年轻小伙子不能找?"说着,轻蔑地撇了撇嘴。张班长挑着水,走着笑着说:"大胖子,你这张把不住门的嘴,迟早有一天会叫人撕烂!"大胖子笑着说:"张班长,我就是这么一说。要是我也有姑娘这条件,我也想嫁个政委呢!年纪大算个啥!"这时,刘玉兰的泪从眼中涌了出来。两个女人见状,伸伸舌头不说话了。刘玉兰也只是咬紧牙关,用力地闷头搓洗衣服,似乎在下什么决心似的。刘玉兰回到刘月季家。晚上,刘玉兰脱衣服准备上床,但衣服脱了一半又穿上了,她给自己打了打气,脖子一硬,爽直地说:"月季大妈,我可能要对不起郭政委了。"刘月季说:"怎么啦?"刘玉兰说:"我不能嫁给他!"刘月季说:"你不是答应他,五天后就去扯结婚证吗?"刘玉兰说:"不!我不能嫁给他!"刘月季说:"为什么?"刘玉兰说:"他是个好人,可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年龄又比我大那么多,这个婚怎么结?我不愿意。"说着伤心地哭了。刘月季抱怨地说:"那你当初就不该答应他呀。"刘玉兰说:"月季大妈,所以我说我对不起他。可当初是当初,当初老家那情况,我对你说了。但现在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看到了我还有别的希望。我不该就这么糟蹋我自己。我也想要有幸福。"刘月季同情地叹口气说:"玉兰姑娘,我理解你也同情你。但有些话我不便说,也不能说。因为你现在这么改变主意让我很为难。"刘玉兰说:"月季大妈,我知道,但在这儿,我只有对你说。我不可能对任何其他人说。我的心好乱啊。我不是想让你给我拿主意,我只是想把这事说出来给你听。"刘月季叹了口气:"玉兰姑娘,以后你别再在我跟前提这件事。你说得对,我刘月季不会为你出别的主意,这是你自己的事,主意只有你自己拿。不过你该想想,郭文云把你接过来也不容易啊!"刘玉兰说:"这我知道。但我的决心已经下了。我不能一步走出去就耽误了我一辈子。"这天,刘玉兰来到团部,走到政委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给自己鼓劲,然后敲门。郭文云的声音:"进来。"刘玉兰看着郭文云。郭文云亲切地问:"找我有事?"刘玉兰说:"郭政委,我有个要求。"郭文云和气地问:"啥要求?尽管说。"刘玉兰说:"我想参加工作。"郭文云笑着说:"想参加工作是好事呀。等我们结婚后,我就让劳资科给你安排,你想干啥?"刘玉兰说:"不,我这两天就想马上工作。"郭文云有点疑惑了,问:"为啥?"刘玉兰说:"我想好好工作,把工资积下来,还你的盘缠钱和你给我家的那一千元钱。"郭文云吃惊地说:"刘玉兰,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玉兰说:"郭政委,你是个好人,你真的是个好人。但这两天我想了又想,我不能跟你结婚。"郭文云的脸一下灰白了,喊:"你说什么?"刘玉兰坚定地说:"我真的不能同你结婚!"郭文云恼火地说:"为啥?"刘玉兰说:"郭政委,我把话说直了吧,你想,让我跟一个可以当我父亲的人结婚,我心里咋也觉得不是个滋味,这算个啥?况且我俩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在一起过日子?"郭文云双拳擂桌子恼怒之极地喊:"那你干吗要来?"刘玉兰说:"郭政委,你不会强迫我吧?"郭文云说:"我只是想问你,我的年龄,我的长相,你都知道。你既然有这么个想法,那干吗要来?"刘玉兰说:"想法是这两天才有的。来的时候我并没有。"郭文云说:"为啥这两天就改变主意了?"刘玉兰说:"有了就有了。说不出啥道道来。我现在只想能工作,能积下钱来还你。"郭文云气得直喘粗气说:"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想。"刘玉兰含泪朝郭文云鞠了一躬说:"郭政委,对不起!……"然后抹了一把泪,心情沉重地走了出去。第35节:玉兰的心事(3)郭文云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傻了,然后突然抓起电话喊:"王朝刚,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刘玉兰径直来到值勤班宿舍,刘玉兰用很坚定的姿势敲开值勤班宿舍的门。来开门的钟槐睡眼惺忪地看看她。刘玉兰说:"钟槐哥,你有空吗?我有话要跟你说,就一会儿。"钟槐说:"你没看到我正在休息吗?"刘玉兰说:"我知道你在休息,但我有话只能现在跟你说!"钟槐说:"啥话,说吧。"刘玉兰说:"这儿不行,找个地方说。"钟槐和刘玉兰走到林带旁的水渠边上站住。钟槐用很冷淡的口气说:"这儿没人了,说吧。"刘玉兰说:"钟槐哥,我有话要告诉你,这话现在不说不行了。"钟槐说:"啥事?"刘玉兰说:"我不跟郭政委结婚了。"钟槐说:"为啥?"刘玉兰说:"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要是不爱上这个人,我可能会同郭政委结婚的。但我爱上这个人后,我就不会也不能跟郭政委结婚了。"钟槐吃惊地说:"你刚来这么两天,就爱上一个人了?"刘玉兰说:"对!"钟槐说:"那人是谁?"刘玉兰说:"就是你,钟槐哥。"钟槐蒙了,傻愣愣地看着刘玉兰。刘玉兰说:"我还要告诉你,既然我爱上你了,那这辈子我就只爱你一个人,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一直等着你,等到你跟别的女人结婚,我才会……也许,除了你,我这辈子不会再嫁给别人了。"钟槐:"……"刘玉兰说:"我要参加工作,把工钱积起来,还给郭政委。我活在这世上,不沾人家这种便宜。这些,就是我要跟你说的话!"刘玉兰说完转身就走。钟槐这个壮实汉子突然两腿发软,背靠着树干,滑坐到地上。他看着刘玉兰优美的身影匆匆地消失在林带的拐弯处。玉兰的心事(三)夜很深了。此时,刘玉兰坐在机关食堂边的林带里哭泣。月色朦胧。刘月季朝她走去。刘玉兰看到刘月季,忙站起来,抹去泪。刘玉兰说:"月季大妈……"刘月季说:"你瞧,我儿子女儿回来了,差点把你这事给忘了。你怎么啦?"刘玉兰说:"月季大妈,我都想要去死!"刘月季在她的小办公室里为刘玉兰铺了张床。刘月季说:"你就在这儿将就一夜吧。我看,你最好还是同郭政委结婚吧。"刘玉兰说:"不!月季大妈,我铁心了,我不能跟郭政委结婚,决不能。"刘月季说:"原先好好的事,为啥成这样?郭政委虽说年岁大了点,但是个很不错的人。"刘玉兰说:"月季大妈,夫妻间生活在一起,是不是该有个感情基础?"刘月季说:"按理说应该是。"刘玉兰说:"没感情的婚姻是不是会很痛苦?"刘月季想到自己的婚姻,叹了口气说:"是呀,光一头有感情还不行,得两头都得有。"刘玉兰说:"月季大妈,我心里也好矛盾,但我想婚姻这事是人一辈子的事。我不能把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就这么马马虎虎地打发了!"刘月季同情地点点头说:"睡吧,这事我没法表态,因为你能这样出来也不容易,这可是郭政委给你创造的机会。晚上你再好好想想,啊?"早晨,钟槐赶着毛驴车去渠边拉水。大毛驴拉着车自己朝渠边走。钟槐则追逐着小毛驴,让它在草地上打着滚,搂着小毛驴的脖子玩耍,小毛驴也同他特别地亲,伸着舌头舔他的手。但他突然看到有个人朝他走来。那人走近了。是刘玉兰。钟槐的心一下又变得很沉重。刘玉兰走到钟槐跟前,眼泪汪汪地说:"钟槐哥,我想再跟你好好谈一谈。"钟槐说:"你昨晚不都说了么。还谈啥!你想喜欢谁我管不着,但喜欢我可不行!我告诉你,你最好还是跟郭政委结婚,你本来就是来跟郭政委结婚的么。要不你来干啥?"刘玉兰咬牙说:"不!我是来跟你结婚的!"钟槐说:"你胡扯些啥!我告诉你,我跟你啥关系也没有!你别再来找我了。这对咱俩都不好!听见没有!"刘玉兰说:"不!我就要嫁给你!"钟槐急匆匆地走进刘月季办公室。钟槐说:"娘。"刘月季说:"咋啦?"钟槐说:"娘……"刘月季说:"咋啦,说话呀。"钟槐说:"娘,你让刘玉兰住到别的地方去,别再让她住在你这儿了。"刘月季说:"为啥?"钟槐说:"你别再问为啥了,你让她找政委,让政委安排她住的地方好了。"刘月季说:"那你得说出个由头来呀!"钟槐说:"娘,你别问了。反正你不能再让她住你这儿了!要不会惹麻烦的!"说完烦恼地转身就走。刘月季困惑地说:"这孩子!怎么啦?"但又突然感到了什么,心头也一惊。钟槐走进郭文云的办公室。钟槐说:"郭伯伯。"郭文云正在为刘玉兰的事想不开,一个劲地抽着烟,心里老大的不快。郭文云说:"钟槐,你找我有事啊?"钟槐说:"郭伯伯,你赶快跟刘玉兰结婚吧。"郭文云说:"怎么啦?你知道什么啦?"钟槐说:"我啥也不知道,反正你得跟她早点结婚!要不你把她接到这儿来干吗?"接着用带哭的声音哀求的口气说:"政委,快结婚吧!"说完扭身就走。郭文云一脸疑惑说:"这孩子怎么啦?"第35节:玉兰的心事(4)这一天,机关食堂里,郭文云一个人在团领导的小餐厅吃饭,刘月季坐在他对面。郭文云说:"月季大姐,刘玉兰这几天跟你住在一起,她跟你说些啥了没有?"刘月季想了想说:"郭政委,今天钟槐来找我,要我不要让刘玉兰住在我这儿,我也摸不透这是为啥。我问他,他也不肯说,钟槐这孩子诚实厚道,但脾性却很犟。他不肯说的事,你咋问也问不出来。"郭文云说:"今天他也来找我了。要我赶快同刘玉兰结婚。我问他为啥,他也不肯说,这里肯定有原因!"刘月季猛地感觉到了什么,儿子的脾性她毕竟摸得比较清。刘月季说:"政委,那你就赶快结婚吧。今天就去扯结婚证,过两天就办婚礼。你这年纪还拖什么?我也只让刘玉兰在我这儿住最后一夜。明天,就让她进新房去住!"郭文云说:"我也希望能这样。"刘月季说:"那你就这么办!不要再拖了,夜长梦多。先把结婚证扯上再说!"刘月季说完站起来就走。郭文云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口,一脸的尴尬与恼火。刘玉兰不肯跟他结婚了,这结婚证怎么去扯?他这个当政委的真有些丢不起这个脸。夜里,刘月季与刘玉兰已上床睡觉了。刘月季说:"玉兰,这两天你在忙啥呢?"刘玉兰说:"我到团部四周的好几个单位看了看,我想找份工作做。"刘月季说:"玉兰,这儿比不得内地。在这儿自己是找不上工作的。要想工作那得由单位领导写报告,自己写申请,然后送到劳资科,最后还要团领导批。所以你要想有份工作,没郭政委批准是弄不成的。"刘玉兰说:"那我咋办呢?"刘月季说:"玉兰,你听我一句劝吧,还是赶快跟郭政委结婚吧。我说,他年纪是大了点,但是个很不错的人。"刘玉兰已铁了心了,说:"月季大妈,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比我妈还要好。按理,我应该听你的劝。既然我是答应了郭政委才来这儿的,那就该跟他结婚。可我昨晚就跟你说了,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我就害怕。我就觉得这辈子就要跟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过那种没有一点感情的日子,我就怎么也不甘心。我咋啦?我干吗非要去过那种没有一点幸福的日子呢?"刘月季说:"是呀,话是这么说。可……"刘玉兰说:"不!月季大妈,我不愿意命运就这么安排我。我得抗一抗,梁山伯跟祝英台不是抗了吗?哪怕是变成一对蝴蝶,那也是幸福!"刘月季沉默了一会,想起了什么。刘月季说:"玉兰,你是不是相中别的人了?"刘玉兰说:"大妈,我不瞒你,我是相中别的人了。我要跟他一起过幸福的日子。"刘月季说:"那你相中谁了?能告诉大妈吗?"刘玉兰说:"就是你儿子,钟槐!"刘月季一惊,她的预感没错,于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刘玉兰说:"大妈。"刘月季咬了咬牙,下决心说:"玉兰,今晚你在我这儿住上一夜后,明天就别住在这儿了。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住都行。"刘玉兰说:"月季大妈,为啥?"刘月季说:"因为我儿子今天来求我说,让你别再住在我这儿。要找住的地方,你直接找郭政委去!因为我儿子不愿意!"刘玉兰说:"月季大妈!"刘月季说:"别说了,睡觉吧!你让我和我儿子钟槐都很为难哪!"刘玉兰哭了说:"对不起大妈,但我不会再回头了。"刘月季没睡着。她的心情复杂,她回忆着往事。在值勤班集体宿舍里,钟槐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在回忆。林带里。刘玉兰在说:"我还要告诉你,既然我爱上你了,那这辈子我就只爱你一个人,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一直等着你,等到你跟别的女人结婚,也许,除了你,我这辈子不会再嫁给别人了!"渠边。刘玉兰说:"不!我就要嫁给你!"钟槐回想着,感动得眼泪汪汪的。然后又烦躁地翻了个身。刘月季来到营区,敲开值班室的门。刘月季问:"钟槐呢?"值班战士说:"大妈,今天他轮班,在宿舍休息呢。"刘月季敲值班室宿舍的门,喊:"钟槐,你出来一下。"钟槐开门说:"娘,这么晚了,有事?"刘月季说:"你出来一下,娘有话要问你。"月亮在朦胧的云朵中时隐时现。刘月季说:"钟槐,跟娘说实话。刘玉兰是不是找过你了?"钟槐说:"是。"刘月季说:"跟你说啥了?"钟槐说:"她说她看上我了。还说,既然她看上我了,她这辈子就只爱我一个人。她又说,她要等到我跟别的女人结婚。但就是这样,恐怕她这辈子也就不结婚了,要嫁就只嫁给我。"刘月季说:"你咋回答她的?"钟槐说:"我让她赶快跟郭伯伯结婚!"刘月季说:"那你是咋看她的?"钟槐说:"我……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刘月季说:"你想娶她?"钟槐说:"不!娘,我不可以做这种事的。她应该跟郭伯伯结婚才对!"刘月季说:"我知道了。回去歇着去吧。"钟槐说:"娘……"欲言又止。刘月季说:"咋啦?"钟槐说:"……那我睡觉去了。"刘月季回到家中,刘玉兰也没睡着,正坐在床上看着电灯泡发愣。刘玉兰说:"月季大妈,你……"刘月季说:"睡吧,安安心心地睡。明天再说明天的事,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刘玉兰自言自语:"月季大妈……"第38节:清官难断清官难断瀚海市。师部中学初二班。孟苇葶的侄子孟少凡与钟柳同桌。十四岁的钟柳已开始有点发育,长得非常的漂亮,大眼睛,小而挺的鼻子,嘴角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上课时孟少凡不时地斜眼看钟柳。老师正在黑板上出试题。老师说:"同学们,大家拿出纸,把黑板上这两道题做一下。"孟少凡不满地嘟嘟嘴说:"又是测验!"老师说:"谁在嘟囔啊?"孟少凡伸伸舌头,低下头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同学们开始埋头做题。孟少凡显然做不出,伸长脖子偷看钟柳的。钟柳用手臂挡住孟少凡的眼光。孟少凡轻声地说:"让我看一眼嘛。"钟柳说:"你想作弊啊。不行!"孟少凡说:"我是你表哥嘛。"钟柳说:"那也不行,让你作弊,其实是害你!"老师说:"不许交头接耳的!"孟少凡不满地瞪了钟柳一眼。生集体宿舍是一排平房。下课后,孟少凡拿着个纸盒,在女生宿舍门口喊:"钟柳,你出来。"钟柳走出来说:"啥事?"孟少凡把盒子给她说:"我送你一个礼物吧,请你收下。"钟柳疑惑地看看孟少凡,然后笑笑说:"那就谢谢了。"钟柳慢慢地打开盒子,一条四脚蛇爬了出来,吓得钟柳摔掉盒子大哭起来。孟少凡哈哈笑着说:"胆小鬼!"钟柳在宿舍门口哭。男生宿舍有个男学生朝门外探了一下头,接着钟杨从里面走出来,十八岁的钟杨已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了。钟杨走到钟柳跟前说:"妹,咋回事?"教室外面,钟杨把一个硬纸盒送到孟少凡手里。钟杨说:"孟少凡,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孟少凡不在意地说:"我知道,里面大不了也是条四脚蛇。你是想替你妹妹报仇,但我不怕。"钟杨说:"那就打开看看。"孟少凡满不在乎地打开硬纸盒,一条小蛇从里面爬出来,从孟少凡手臂上滑过,吓得孟少凡头皮发麻,一下跌坐在地上,用带哭的声音喊:"你想害死我啊!"钟杨说:"这次不算,下次我还要收拾你,看你还敢不敢欺侮我妹妹!你这个赖小子。"晚上,在师部。钟匡民家。保姆正在摆晚饭。钟匡民、孟苇婷、钟杨、钟柳、钟桃、孟少凡,正准备就坐。钟匡民在生气地说:"你看你干的好事!钟杨你已经过了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竟还做出这种小孩子家做的事!弄一条蛇当成礼物送给人家,你怎么想得出来!"钟杨不服地说:"那他怎么想得出弄一条四脚蛇当礼物送给我妹妹。而且他所谓送的礼物其实是为了报复钟柳,因为上课测验时,他要偷看钟柳做的题,钟柳不让他看!"钟匡民问孟少凡:"是这样吗?"孟少凡说:"姑父,钟杨哥哥送给我蛇,那会要我命的!"钟匡民说:"我先问你有没有作弊的事?"孟少凡不吭声。钟柳说:"爹,他上课从来不好好听讲,老是在下面做小动作。"孟苇婷说:"少凡,你要是这样,我就送你回老家去!不过钟杨,你是当哥哥的,他做错了,你怎么教育他都行,甚至打他几下都行。但用蛇来惩罚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钟匡民说:"是呀,做事总得有个分寸。孟少凡用四脚蛇来吓钟柳是不对,但四脚蛇没有毒,蛇是有毒的。那是要出人命的,这起码的常识你该懂!"钟杨说:"爹,你别看你当副师长,在这方面你就不懂,有些四脚蛇也有毒,而有些蛇就没有毒,我拿给他的蛇就没有毒。这方面,我研究过。有毒我自己都不敢拿,我还会拿给他?"钟匡民说:"钟杨,我知道你有点小聪明,但你的这些小聪明是不是用错地方了!"钟杨说:"爹,你既然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钟柳,咱们走,咱们回学校吃饭去,这儿的饭臭,我们不吃了。"钟柳说:"哥!……"可钟杨依然拉着钟柳往门外走。孟苇婷去挡,说:"钟杨……"钟杨说:"你走开!你们俩都向着孟少凡,我们还在这儿吃什么饭!爹,我也总算清楚了,为什么哥到现在还不肯认这个爹!因为你压根儿就不像我们的爹!"钟杨冲着钟匡民说完话后,就拉着钟柳走出屋外。钟匡民气恼地说:"孟少凡,你为什么只说钟杨送你蛇的事,不说你先送钟柳四脚蛇的事?"孟少凡耷拉下脑袋。钟匡民说:"孟苇婷,你把他给我送回去!明天就送回他自己的亲戚家去!"孟苇婷说:"我就是他亲姑姑,你还把他往哪儿送?"钟匡民恼怒地说:"送到他奶奶那儿去!"孟苇婷说:"我妈妈七十多岁了,带不了他,才把他送到我这儿来的。匡民,你也别生气,我让少凡给你道歉,行吗?少凡,给你姑父道歉认错,再去把钟杨哥哥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