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勺还要啰唆下去,小布头打断他说:“我根本就没感冒!”“那你干吗老捂着鼻子?”大铁勺挺认真地问。“因为..”小布头说,“因为你身上,有一股讨厌的臭稀饭味儿。”大铁勺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咕哝说:“‘臭稀饭’味儿!‘臭’不算,还得加上个‘讨厌的’!”停了一下,大铁勺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大铁勺好半天没说话。小市头心里想:“大铁勺准叫我说得伤心了。这多不好呀!大铁勺不是个坏朋友,他很关心别人。我对他的态度大不好了,这真不应该..”小布头心里挺后悔。大铁勺真的伤心了。小布头的态度不好,他倒并不在意,小布头说的话,可使他想起了一段伤心的故事。大铁勺伤起心来,就闷不作声。铁勺们都有这么个脾气。小布头却憋〔biē〕不住了,他不好意思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啦?”大铁勺说:“我在想一个故事..”一听说“故事”,小布头又来了精神。小布头可爱听故事啦!那天跟苹苹一块儿去幼儿园,就听小老师讲过一个故事。哎呀!那个故事可真好听:有一只画在墙上的黄鹤,他会从墙上跳下来,给穷人唱歌,给穷人跳舞。后来,一个有钱的坏蛋把这只黄鹤抓去了。黄鹤就不给他唱,不给他跳。坏蛋就生气了,他还打人呢!后来..后来怎么来着?小布头想不起来了。反正后来,黄鹤让那个坏蛋倒了霉〔méi〕。那个故事可真好听呀!“你会讲故事吗?”小布头问大铁勺。大铁勺说:“我就会一个。这个故事,我从来没给别人讲过。我不乐意讲它。”小布头说:“干嘛不乐意讲呀!要是我会讲故事,我就乐意讲。”大铁勺想了想说:“这么说来,你一定很乐意听故事喽。”“当然啦!”小布头说,“我们布娃娃,哪一个不乐意听故事呢!”大铁勺说:“好,既然你乐意听,我就讲给你听吧!”小布头高兴他说:“欢迎,欢迎!”小布头鼓起掌来,大铁勺就开始讲了。十五大铁勺讲的故事十五大铁勺讲的故事唉!你说稀饭,前面加上一个“臭”字!你这个傻娃娃呀!你真不知道,在旧社会,我这个大铁勺要沾到一点儿稀饭的边儿,有多么难!唉,真是说来话长。我姓郭。当然喽,铁勺也是有名有姓的。我姓郭,因为我是一个姓郭的铁匠的孩子。我爸爸郭铁匠长得可结实啦,四方脸,紫红的脸膛儿,唐膀儿宽,胸脯儿厚,两只胳脯像铁杠子似的。十几斤重的大铁锤,他一天能抡〔lūn〕几千下。抡的时候,汗珠子就像雨点儿一样飞下来,洒在烧红的铁块儿上,“滋滋滋”地响。我爸爸专打铁勺,外带修理农具。他给穷乡亲修理农具不肯收钱,主要靠打铁勺卖钱过日子。他的铁勺打得好极了,不光村子里的人称赞他,连外村的人都夸他好手艺。大家都管他叫“郭大铁勺”。穷乡亲都爱他,敬重他,不光因为他手艺好,还因为他心地好,是个勤劳的人。有一天,郭铁匠打出了一把大铁勺。这把大铁勺打造得特别漂亮!连郭铁匠自己都惊奇了,他怎么会打出这样漂亮的大铁勺来?他拿起大铁勺瞧了又瞧,实在舍不得卖掉,就把大铁勺送给了他的哥哥。这把特别漂亮的大铁勺就是我。你笑什么?这又不是我自己说的。这是老实的郭铁匠说的。他可从来不说大话。我就到了郭铁匠的哥哥——郭老大的家里。从这以后,我就住在一间孤零零的小草房里,那就是郭老大的家。郭老大跟他弟弟一样,长得又大又壮,好像一头牛。他整天扛着锄头去种地,家里只剩下一个孩子和孩子的娘。那个孩子叫丫丫〔yā〕,才四岁,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她有一个可爱的瘦瘦的小脸儿,有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她娘给她梳了两条细细的小辫儿,还扎上两条红头绳儿。丫丫看见我去,快活极了。丫丫家里穷,什么玩具也没有,跟前又没有小朋友。她娘做饭,忙活儿,也没工夫陪她玩儿。丫丫就自己玩儿。她把我装上小石头子儿,用绳儿拖着我,在炕上拉车,一边拉,还一边小声几唱:小马车,小马车,赶着你去看哥哥。哥哥住在姥姥家,姥姥给他吃饽饽。可是,丫丫的小哥哥早没有了。我去的时候,丫丫的小哥哥刚死。他生了病,没钱医,又吃不着正经粮食,就死了。死了,就用席子卷起来,要抱出去埋掉。丫丫不懂,不知道小哥哥死了,还眨巴着眼睛问:“妈妈,你把小哥哥抱到哪儿去呀?”妈妈低着头,好半天才说:“把你小哥哥送到姥姥家去住几天..”“别叫小哥哥去啦!”丫丫说,“小哥哥到姥姥家去了,谁跟丫丫玩儿“别叫小哥哥去啦!”丫丫说,“小哥哥到姥姥家去了,谁跟丫丫玩儿吃饽饽!”妈妈说:“乖丫丫,听娘话。过几天,娘赶着大车带你去看小哥哥。”丫丫看看小哥哥。小哥哥躺在席子里,不动,也不说话。“妈妈,小哥哥怎么老不说话呀?”丫丫问。妈妈的眼泪一串儿一串儿地滚下来。她说:“你小哥哥..你小哥哥睡觉呢..”妈妈赶紧用手捂着脸,把小哥哥抱出去了。小哥哥埋在山脚下,再也不回来了。丫丫不知道,老是想小哥哥。想起小哥哥,她就把我这个大铁勺当做大车,一边拉,一边唱:小马车,小马车,赶着你去看哥哥。哥哥住在姥娃家,姥姥给他吃饽饽。我喜欢小丫丫,也喜欢丫丫的娘。丫丫娘待我真好。她怕我生锈,每回用完,总把我洗得干干净净,还用抹布擦掉我身上的水珠儿。小丫丫待我更好。她天天都和我在一起玩儿。我那时候还小,也贪玩儿。我们俩成了最最要好的朋友。只有丫丫的爸爸郭老大待我不好。不知为什么,他一天到晚发脾气。他揍〔z òu〕丫丫,使劲揍;他还摔我,狠命摔。有一回,他差点儿把我的腰给摔断。他还骂,说是坏蛋王老肥把他的血都吸干了。坏蛋王老肥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他干嘛那么坏呀?郭老大摔我的时候,我就想念起他的弟弟——我的爸爸郭铁匠来。郭铁匠待我多好呀!可是郭铁匠老也不来。有一天,郭老大回来,一进门就哭,“哇哇”地哭。我可吓坏了。我想,他一定又要摔我了。果然,他紧紧地抓住了我,眼珠子瞪得大极了,上面布满了血丝。他那双手老打哆嗦,把我吓得也哆嗦起来。可是奇怪,他这回没摔我,只是对着我呆呆地瞧着。瞧着瞧着,他又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兄弟呀,我的亲骨肉呀!当兵就当兵呗,你跑什么呀!..啊..哥对不起你呀!对不起你呀!要是哥有钱,能把你赎〔sh ú〕回来,你就不会遭[zāo]这个罪啦!”后来听郭老大对丫丫娘讲,我才知道:郭铁匠被抓去当兵,他半路逃跑,叫当官儿的给抓住,枪毙〔b ì〕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也难过得哭起来。郭铁匠是多么好的人啊!我还是他打造出来的,他是我的爸爸呀!说也真怪,从那天起,郭老大就待我特别好。他再也不摔我了,不但不摔,还特别关心我。他常常用热呼呼的手拿起我来,对着我仔细瞧,瞧着瞧着,有时候又哭了。他待我就跟丫丫娘待我一样好。有时候,丫丫娘用过我忘了擦,他就说:“孩子娘,用过咱们的大铁勺,就得擦干,别让他生了锈!”丫丫和我玩的时候,他也得嘱咐〔zhǚ fǜ〕两句:“丫丫,小心点儿,可别把他弄弯啦!”大家都待我那么好。我在这个穷家里,日子也过得挺快乐。听到这里,小布头插嘴说:“这不是臭稀饭的故事呀!你不是说,要讲臭稀饭的故事吗?”大铁勺说:“娃娃,别性急,你听下去呀!”小布头说:“好,我听着。”大铁勺接着讲下去。十六一口稀饭十六一口稀饭郭老大还是那样,整天牛一样地在地里干活。一家人还是那样,吃不上一口正经粮食。我呢,也还是那样,每天在铁锅里给他们做那种臭稀饭。第二年,就连那样的臭稀饭,我也做不上了。他们谁也顾不上擦我了。其实也用不着擦,天气干燥极了,不擦,我也不会生锈。太阳像个大火球,天天挂在半空里。半年也没下过一回雨。郭老大回家来总是愁眉苦脸的。丫丫娘跑出几十里地去挖野菜。丫丫无精打采地坐在炕上,她没有力气跟我玩儿啦!头一年秋后,郭老大多多少少还弄回来几颗粮食。可是这一年,他连一颗粮食也没弄回来。听说收是收了一点儿,可是都叫坏蛋王老肥给抢走了。开头,我还有点儿事情做。他们让我在铁锅里做野菜汤,让我把野菜汤舀〔yǎo〕到三个破碗里。到第二年春天,我完全闲起来了。我躺在盖满灰尘的锅盖儿上,谁也不理睬我。小丫丫饿得受不住了,抓着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好像什么东西都是能吃的。小丫丫可懂事啦!她知道她要是哭,要是闹,爹就会更着急,娘就会更伤心。她就不声不响地,用牙齿咬着小嘴唇。只有爹娘都不在家的时候,她才一个人躲在炕头上,悄悄地哭。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小声说着梦话:“小哥哥,给我一块饽饽..”我心里难过极啦,真想给她做点儿什么吃的,可是用什么来做呢?一天,郭老大从外边回来,脸上带着笑容。我觉得很奇怪,我有一年多没见过他笑啦。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我再看他的手,他手里捧着一块白不白黄不黄的东西。“孩子他娘!”郭老大乐呵呵地对丫丫娘说,“我弄了块这东西来,煮煮看,也许还不坏!”好,这回总算用得着我了。我在半锅水里搅〔jiǎo〕着那块白不白黄不黄的硬东西。水渐渐热了,那块东西渐渐碎了。我使劲搅它,它就发出“格支格支”的声音来,好难听。这算什么吃的东西呢?干脆是一块泥巴!小丫丫可来了精神。她眼巴巴地瞧着锅里,乌黑的眼珠儿又闪亮出光来。泥巴汤煮好了。我把泥巴汤从锅里舀出来,分到三个破碗里。我接连做了好几天泥巴汤,这么“格支格支”了好几天。他们就接连喝了好几天泥巴汤,结果都躺下了。丫丫躺在炕上,背着脸一声不响。丫丫娘撑起身子来,瞧瞧丫丫的脸。丫丫脸上挂着泪水。“好丫丫,”丫丫娘轻轻地叫,“不哭..不哭..”可是她自己倒先哭了。她知道,丫丫就是饿。她心里多着急啊!要是月亮能吃,星星能吃,做娘的也会爬上天去,把月亮和星星给她的小女儿摘下来的。要是有点儿粮食多好啊!哪怕只有几颗!粮食,粮食,粮食才能救丫丫的命啊!“别哭啦..”郭老大说。他的声音很细。他没发脾气。他连说话都吃力,也没有力气发脾气啦。“丫丫爹..”丫丫娘说,“你去王老肥家讨点儿什么吧!看有没有吃“丫丫爹..”丫丫娘说,“你去王老肥家讨点儿什么吧!看有没有吃呀,..”丫丫娘又哭了。郭老大喘着气,慢吞吞地爬下炕来。他把我抓在手里,手扶着墙喘了半天气,才使劲直起腰来,摇摇晃晃走出了门。我们走呀走呀,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到离郭老大家不远的一个大院子门口。郭老大好容易爬上高高的台阶,去叩那扇黑漆大门上的亮闪闪的铜环。黑漆大门欠开一道缝儿,一个手提木棒的大汉,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他还当是有人来抢粮食呢!郭老大把我伸过去,抖抖瑟瑟他说:“我们孩子..我们丫丫..快饿死啦!发发善心吧,舍我们一口稀饭,救救孩子一条命吧!..”郭老大说着说着就跪下去了,把我高高地举在头顶上。给人家跪着,这多难为情呀!可是为了小丫丫,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这时候,门背后又闪出来一个戴着瓜皮帽儿,穿着马褂〔guà〕的胖子。胖子说:“咦!真新鲜,我们家开粮食店哪?快滚蛋!”“砰!”大门关上了。不懂事的娃娃呀!要一口稀饭,一口救命的稀饭,有多么难啊!我身上一颗饭米粒儿也没沾着,就这么回家了。在路上,我眼睛闭得紧紧的。我怕看郭老大的脸色,也怕看倒在路边上俄死的人。丫丫到底死了,跟她的小哥哥一样,不声不响地死了。过了两天,丫丫娘躺在炕上,也一动不动了。郭老大没埋她们,也没搬她们出去。他没有这分力气。他的两条腿,连自己的身子也支不住了。郭老大用破席子盖上娘儿两个,自己跌跌撞撞地爬出去了。这一去,我真怕他再也回不来了。“别一个人走啊!把我也带上吧!”我使劲喊。郭老大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让我孤单单地躺在锅盖上。过了几天,咦!我听见外边有脚步声,那脚步声还越来越近。这是谁呀?是郭老大回来了吗?人影儿在门口一闪。哦!是那个大汉,就是在黑漆大门里提着木棒的那个大汉。他在挨家挨户搜〔sōu〕东西。因为所有的小草房里,都没有人了。大汉走进门来,掀开炕上的破席子一看,吐了一口唾〔tuò〕沫,恶狠狠地骂道:“真他娘的晦〔huì〕气!”大汉两只眼睛贼溜溜地往四处一扫,又骂起来:“全是穷棒子,什么都没有!”忽然,他看见我了,就奔过来,把我一把抓住,往锅盖上敲了敲:“嗯!这玩意儿还不坏。”他就把我放在铁锅里,连铁锅一起,端出了郭老大的家。唉——!从那以后,我就换了一种生活。我住在坏蛋王老肥家里,有许多许多事他就把我放在铁锅里,连铁锅一起,端出了郭老大的家。唉——!从那以后,我就换了一种生活。我住在坏蛋王老肥家里,有许多许多事我老惦〔 di àn〕记着郭老大。我盼望有一天还能见到他,重新跟他一块儿过日子。谁知道呢?说不走他跟可怜的小丫丫一样,已经饿死了,直挺挺地躺在路边..“呜——嗯嗯..呜——嗯嗯..”小布头听着听着,鼻子就酸起来;听着听着,流出了眼泪;听着听着,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小布头越哭声音越大,把大铁勺的故事都打断了。大铁勺心里也很难过,可是他没哭。他光顾讲故事,没注意到小布头那么伤心。后来听见小布头“呜呜”地哭,他又叹了一口长气,不再讲下去“你哭啦?”大铁勺过了好半天,才轻轻他说了这么一句。大铁勺说话从来都是“丁丁当当”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小声说话呢。小布头说:“我..呜——我没..呜——嗯嗯..我没哭..”大铁勺说:“要是你没哭,你就把眼泪擦干吧!”小布头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根本就没哭,根本就没流眼泪..”过了一会儿,小布头问:“要是郭老大有粮食,小丫丫就不会饿死,对吗?”大铁勺说:“那当然。”小布头一声不响,他在想。大铁勺也一声不响。过了好久,小布头叹了一口气。他问:“喂,你怎么不说话?”大铁勺说:“我讲累了。”“后来呢?”小布头问。“什么‘后来’呀?”“故事呗!”小布头说,“后来怎么样了?”“后来——后来就完了。”小布头不信,他摇摇头说:“好像还没完。”大铁勺“当当”地笑起来。小布头看他笑,就叫着说:“哎,你骗人!还没完呢!”大铁勺就不笑了,又接着往下讲。十七弄了满身米汤十七弄了满身米汤把我拿出来,放在一个大箩筐里。我心里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儿呀?他们要把我弄到什么地方去呢?他们把我和许多别的东西放在一起,抬到广场上,摆在阳光底下。天空那么蓝,那么晴朗!太阳那么明亮!我有好久好久没见着太阳光了,心里可真痛快!我的身边还放着不少别的东西:红漆的大箱子,黑油的大柜子,一床一床的新棉被,一件一件的大皮袄..广场上围着很多人。他们跟郭老大一家人一样,都穿得破破烂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们都那么快活,在一起说呀,笑呀,唱呀,闹呀。孩子们也赶来凑热闹,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追着玩儿。我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不知道人们竟会这样快活。原来,他们打跑了大坏蛋王老肥,要把这个坏蛋从大伙儿手里抢走的东西,再还给大伙儿。我觉得挺有意思,正在东张西望地看热闹,忽然有个老头子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眼睛直瞪瞪地瞧着我。老头子瞧呀,瞧呀,瞧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没想到他一把抓住了我,突然叫起来:“在这儿!你会在这儿!不错,一点儿也不错!”老头子的手哆嗦起来,把我给弄得心里慌极了。“不错,一点儿也不错!除了我们老二,谁能打出这样漂亮的大铁勺来!”老头子的声音好熟呀。他瞧着我,我也仔细瞧着他。他是——对啦,不会错!他就是我的老朋友,我天天盼望的郭老大!郭老大没死,郭老大还活着!哎呀,这该多好!我多么快活,真是快活极了,可是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浑身哆嗦。我真是太激动啦!也不怪我一下子没认出他来。他实在变得太厉害了。那张脸又黑又瘦,还满是皱纹。头发本来全是黑的,这会儿白了一多半儿啦!郭老大抓住我,对站在他身边一位高个子叔叔说:“同志!把这把大铁勺分给了我吧!别的,什么金银财宝,我都不要啦!”那位高个子叔叔笑着问:“这就是你讲过的那把大铁勺吗?”“对呀!”“老大爷,拿去吧!是你自己的东西嘛!别的东西,还照样儿分给你。”那天晚上,郭老大把我带到了一间小屋子里。这间屋子,也是他新分到的。他还带回来不少别的东西,什么碗柜啦,镜子啦,衣服啦..郭老大点起油灯,把我拿在手里,凑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瞧,一边笑呵呵地对我说:“哈哈,大铁勺呀大铁勺!共产党和毛主席来啦!这回,咱们翻了身啦!”过了一会儿,郭老大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很久才说:“唉!要是老二还在,要是孩子和孩子娘还在,让他们看看今天,那有多好呀!”说着说着,郭老大流下眼泪来了。郭老大这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跟我叨唠〔dāolɑo〕了一晚上。我懂得了翻身的意思。因为从那以后,我们的日子过的跟从前完全不同了。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啦!大铁勺讲到这里,微笑着舒了一口气,停住了。“这个郭老大,他到什么地方去啦?”小布头问。“他在自己的土地上种庄稼,从此就能吃上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啦!”“后来呢?”“后来又过了几年,他很老了,差不多不能下地干活了。解放前的苦日子,把他的身子给折磨坏啦!”“那多糟糕呀!”小布头真替郭老大担心。“一点也不糟糕。那一年乡里成立了敬老院,大伙儿请他到敬老院去过幸福生活,他不肯去。他说他还能干三十年活儿!”“后来呢?”小布头问。“后来他就去管理粮食仓库。”“后来呢?”“后来,他给大伙儿做了许许多多好事情。他生活得非常愉快,非常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