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如果你可以送梅医生回她旅馆的话,可不可以等一下就麻烦你了。我真的得回去忙功课了。不好意思啊。”我说。 “别这么冷淡嘛。年轻男士,这这样拒绝年长女性的邀请,会不会太残忍啦?”马格丽特说。 “对嘛,去嘛,一起去,坐个半个钟头就走,也让我请你吃点东西,谢谢你。”梅医生改口讲中文,跟我商量。 我其实饿得半死,电影所的学生,为了筹钱拍片,常常省饭钱,能错过一顿是一顿,因此常处饥饿状态,街口这家饭店在LA这么有名,我一次也没进去过,这是可以进去坐,顺便有人请客吃东西,似乎应该接受邀请。 * 到了饭店坐下,我忙着观赏这家饭店的气派,玛格丽特却开始用奇特的眼神望着我。我起初还礼貌的微笑回应,但过一会儿发现她是在放电。我从来没有遭遇六十岁女士对我放电,不免有点坐立不安。 酒来了,玛格丽特灌下一大口,接着她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 她打开皮包,拿出两张百元美钞,推到我面前,还帮我用酒杯把钱压好。 “这是补给你的。”她说。 “什么补给我的?玛格丽特小姐你干嘛给我钱?”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明白。 梅医生在旁边也很好奇。 “我上次只给了你两百美金,虽然是讲好的价钱,可是我觉得你表现得实在太好了,实在是一次很愉快的相处,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再碰到你,我一定要补一倍的钱给你。”马格丽特说。 “原来你们认得啊?”梅医生问我。 “怎么会?哪有?我刚刚才第一次见到玛格丽特的!”我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玛格丽特倒笑了。 “是喔,因为我上次不叫玛格丽特,我上次用的名字是蒂娜,哈哈哈——我每次不乖就用我姐姐的名字,不错吧!哈哈哈——”玛格丽特大笑了一阵,瞟我一眼:“你还不是一样,上次我们碰面,你可是叫做丹尼的哦,你是不是早就忘啦?我看你很记得我嘛,要不然刚才干嘛一看到是我,就想开溜的样子,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呀,哈哈哈……” 我这下听懂了,可是更加尴尬。玛格丽特显然曾经跟某位东方男生进行过某种交易,天知道是哪个单位中介,还是有专供东方男孩遇见年长西方女士的玩乐场所,反正我只知道那个男生决不是我。 我把两百美金退回玛格丽特面前。 “听着,玛格丽特,我很高兴你上次度过了愉快时光,可是你真的认错人了,上次是另一个人,那个丹尼是另一个人,不是我,我没见过你。” “何必这样呢——”玛格丽特眯起眼,嘟起红红嘴唇:“其实我很乐意跟你再来一次的,这次我愿意直接就付你五百美金哟——” “嘿,女士,我已经跟你说了,真的不是我。我知道在你们眼中,很多东方人都长得很像,所以你认错人,我一点都不会怪你,可是请你不要再——” 我话没说完,玛格丽特就很不高兴的站起来,“唰”的把钞票抽了回去。 “哼,找到新顾客,就翻脸不认人!这个东方老太婆,能比我有钱到哪里去。不要就拉倒,给脸不要脸,LA的东方男孩,要多少有多少!”一大串骂完,玛格丽特气呼呼地走了。留下我和梅医生呆在座位上。载梅医生回旅馆的路上,气氛很僵,梅医生没有再跟我聊一句话。 * 哎……我的沉冤,看来是永远不可能洗清了。 13、流出波兰去。 我从这里流浪到LA, 你从那里流浪到LA, 我们各自有我们流浪的护照, 可是谁来给我们的护照盖个章, 让我们入境啊? 美国名校里,争电影系排名前三名的,不外就是纽约大学NYU、南加州大学USC,还有我们这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 其中争得最凶的,是南加大与敝校,因为两校同在洛杉矶,而且两校的球队,简直是见面就要相杀到眼睛发红的死敌。 * 有一次我走在校园,看到校警部的楼顶上停了直升机,我问身边的多猫同学,能不能跟学校申请,借那架直升机来拍几个空中镜头。 多猫说大概不行,因为名义上,那架直升机要随时为UCLA医学院的急诊室待命,或者要随时准备营救落难的UCLA学生。 “你讲的是‘名义上’,那‘实际上’直升机到底主要是干啥用的哩?接送校长的情妇吗?”我问。 多猫同学摇摇头—— “有没有接送情妇我不知道。但敝校在与讨厌的南加大斗法时,直升机倒满有用的。” “愿闻其详。”我说。 “有一年两校的足球队要比赛的前夕,敌人南加大的校报头版,竟然刊登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我们UCLA的‘国徽’,也就是我们校园里的铜雕巨熊,竟然被喷漆喷得全身都是脏字! “原来是本校世仇南加大的激进派学生,趁半夜潜入UCLA校园来下的毒手,故意在比赛前,触UCLA球队的霉头。这种公然羞辱,UCLA怎么忍得下来这口气,立刻有学生组了敢死队,带了一堆油漆,杀往位于LA另一区的南加大,要去把他们的‘国徽’,也就是他们校园里的古武士雕像,也去漆它个不成人形。 “谁知UCLA敢死队抵达现场,目瞪口呆,原来南加大早有防范,动员了学生近千人,把他们的古武士雕像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要去给这尊武士上油漆,根本以雕像为中心点的直径五十公尺圆周都挤不进去。 “UCLA敢死队白白拎着油漆、束手无策,又好生受了对手一场嘲笑,气呼呼的撤退回校。 “过了一个钟头,围在古武士雕像四周的南加大学生犹在喧哗作乐,好像野餐一样,忽然听得‘哒哒哒’巨声逼近,再过一会儿,群树低头、沙尘四起,南加大学生们惶然起身,抬头一看,标明了UCLA四个大字的直升机,如同被魔兽召唤而来的巨灵,声势惊人的从半空压迫而下。 “南加大学生四散奔逃,只剩几十名亲卫队不顾扑头盖脸的风沙,依然拼命围住了古武士雕像。奈何直升机居高临下,只见刚才狼狈离开的UCLA敢死队,这时从直升机里探出头来,把一颗一颗装了油漆的水球炸弹,往南加大国徽之古武士雕像投掷过去,霎时水球炸开,红绿油漆四溅,三分钟内就把威武的武士像漆成一个巨型小丑。 “UCLA敢死队哈哈大笑,直升机优雅的盘旋飞高,从容扬长而去。” 多猫同学叙述告一段落,我们刚好也走到了本校的巨熊铜雕底下。 “UCLA扳回了面子,所以,我想……每个学校都至少该有一架直升机吧。”多猫说。 * 这是很孩子气的两校过招,你吐我口水,我甩你鼻涕。但UCLA和南加大在很多方面的互相较量,当然不会都这么幼稚,而是根据不同的办学态度而来。 比方争冠亚军争得很凶的两校的电影研究所,在收研究生时,采用的标准就不同。南加大的电影研究所,只收拍过电影的学生,意思是起码练过几套拳,才让你挑战少林寺十八铜人阵。但UCLA却不喜欢收大学时就念电影的学生。UCLA可能觉得如果大学已经学过拍电影,毕业后就应该直接进电影圈工作了,何必再进什么电影研究所? 所以UCLA反而特别爱收大学时念各种科系、而且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研究生。应该是相信这样才能持续使电影界视野变开阔、人才变更多样,而且也使UCLA作为一个美国的大学,却能广纳百川,进而与来自不同国家的有潜力年轻人,互相影响。 这种收研究生的态度,也就造成了我们电影所卧虎藏龙的场面,听说每年申请要进这个研究所的学生人数约六千人,从六千人中录取三十名。 同学们彼此当然都摸不清底细,如果有机会看看这人来UCLA以前的作品,就可以掂一掂他的斤两。 * 机会来了,导演课的指导老师,安寨垦教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请带一样你们以前做出来的东西,拿到班上来给同学们,也给我看看。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样的创作者。” * 有的人带来一张他设计的名牌奶粉海报,有的人带来一副用立得照片做成的扑克牌,有的人交出一篇刊在有名杂志上的短篇小说。贾维岢同学来自名医家族,他带来的竟然是一截他在小时候当神童时期设计的人工关节。安寨垦教授把那截怪东西像拎猪蹄一样拎在手上,眉毛扭了两下。 我带到课堂上的,是我高中时自己好玩发明的“诗蜡烛”。我那时喜欢谁,想写首诗给对方,就会把这首诗刻在一根蜡烛身上,刻的时候,每行诗刻成绕着烛身转的一行字。这样,这根蜡烛点着以后,诗就一行一行的减少,诗的感情就一分一分的改变,有时蜡烛烧到只剩最后一句诗的时候,语气跟感情,都和刚开始诗还完整时大不相同,会创造出一种很微妙的气氛。 我随手找了蜡烛,复制了一根“诗蜡烛”来交差。安寨垦教授当然并不认得蜡烛上刻的中文意思。我把蜡烛诗燃烧后造成的效果跟他解说了一下,他“啊”了一声,点点头,,说:“应该是谈恋爱时的好道具吧?” 他把我的诗蜡烛,放在贾维岢的人工猪蹄旁边。 * 班上有些同学还是拍过一些小短片,也都交出来给安寨垦教授过目,当中最怪的大概是豪放女葛洛丽亚同学十八岁时拍的三分钟小品: 画面播出—— 影片主角是个女孩,显然是生理期来了,边走边有鲜血沿腿滴下,一路滴过去,只见血越流越多,女孩简直像藏了水龙头在裙子里一样。 播到这里,已经两分钟了,有的同学笑,有的同学“啧啧”表示反感。 最后,女孩跨过一个马路上平常用圆钢盖盖住的人孔,正好有工人探头出洞,当下就被血云罩顶,一道血瀑从女孩裙中涌出,浇得工人一头一脸。 这结局很有气势,全班哄然怪叫鼓掌,也有保守派不以为然,发出嘘声。 安教授抬抬眉毛,礼貌的嘟囔了一句:“很有活力。”全班又笑,葛洛丽亚很得意,站起来向大家挥挥手。 * 我们这些惨绿时期的作品都展示过了以后,这时只见安寨垦教授缓缓站起,他把驼着的背略略挺直,说:“同学们,我们都已经欣赏过各位某个人生阶段的代表作了。现在,也容我把我的旧作放给大家看看,让大家也对我有点了解,请大家移动到大放映间去。” * 进了大放映间,灯转暗,绒幕嘶嘶拉开,银幕浮现“夜与日”大大三个字的英文片名,接下来的画面,看的全班嘴张大大的。 画面出现了遥远的地平线,只见有一道烽烟从地平线缓缓升起。自那烽烟起处,出现蚂蚁般大小的战争难民,一路往前大河般延伸过来,人流一直延伸到镜头前,这些难民可不是电脑动画做出来的,摆明了一个一个都是真人演出,也就是说,这部电影才开演两分钟,但保守的算:光这个开场镜头,就起码有两、三千个临时演员演出。 安寨垦教授放给我们看的,是三十年前的波兰战争史诗大片“夜与日”,当年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得主。这部电影竟然是安寨垦教授拍的。 * 电影系所有许多老师是“退役名家”,我们有时晃进系主任或所长的办公室,看到他们架上排得满满的十几座金像奖或艾美奖,免不了悚然一惊,心中暗暗怪叫一声:“想不到这老小子当年也有这等威风!”然后忽然就对人生的无常有了顿悟:“唉,得这么多奖,也就是昨日黄花了,老来还得跟我们这些不成材的小鬼纠缠,也真难为这些老人家了。” 大家一边呆呆的看这部充满大场面的巨片,一边手上收到了一份影印的资料,我们低头一看,是一页从《世界影坛名人录》影印下来的内容。这一页上面,有当年安寨垦教授英姿勃发的照片,嘴角抿得紧紧的,样子很像很多人放钢琴上的乐圣贝多芬雕像活过来了,照片下的介绍文字说他创立了波兰国家电视台、电影曾获东欧哪些大奖等等…… 老实说,“夜与日”这种又长又旧的东欧片,虽然三十年前得过大奖,但现在大概真的没几个人记得,也没多少人想看了。 可是放映这部电影,似乎为安寨垦教授注射了恢复青春的灵药,尤其是我们几个学生又对这部电影的拍摄,提了很多问题,应该是让他重温了被记者包围的重要感。 * 安寨垦教授高兴的亲点了几名学生,晚上到他家吃晚饭。 抵达安教授家时,我们有点反应不过来。 照那一页影印的《世界电影名人录》来看,安寨垦在波兰影视界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本来虽然没期望造访一栋豪宅,但也没料到他会住一户跟我们穷学生租的、差不多简陋的小公寓。 进了他家,他的夫人,安师母,开始忙东忙西,招呼我们吃喝。师母打扮得很简单,虽然五官秀丽,但也是位老妇了,为了招呼我们这么多人,忙得脸上泛油、头发凌乱,我们很过意不去。 像安寨垦这样的波兰人物,为什么宁愿在LA过这样的生活?答案渐渐浮现了—— 安教授兴致高昂,酒越喝越多。他从拥挤的书架上搬下来好几册剪报,让我们看他当年得了奥斯卡以后,是多么风光的要从波兰进攻好莱坞。 简报大部分是波兰文,我们都看不懂。安寨垦又搬下来几册电影剧本。 “波兰!伟大的国家!痛苦的国家!世界上有哪个国家,像波兰被侵略得这么悲惨?!这些故事有人好好拍过吗?没有! “这难道不可惜吗?太可惜了! “谁,最适合拍出波兰的苦难?除了我,安寨垦,还有谁?!” 安教授有点醉了,拍着胸脯,舌头变大,但还是像活过来的贝多芬头像。 这时,贝尔同学翻到了一本很旧的德文电影特刊,贝尔略懂德文,他看着这本特刊的封面,轻轻碰碰我,指指封面上的女明星,说:“柏林影展的影后。” 我点点头,我们两人的动作却被安寨垦瞧见了,他激动得一把把那本特刊抢过去,秀给大家看—— “柏林影后,美丽吧?!而且,是最好的女演员!带给我电影灵魂的巨星!” 安寨垦说到这里,刚好忙到很狼狈的安师母端了一大盘点心上桌,安教授立刻用力抱住师母肩膀,把特刊放在师母的脸旁边,得意的喊叫:“看哪!我一个人的柏林影后!” 我们这才惊觉特刊封面上艳光四射的女星,跟安师母是同一个人! 师母却被这个举动惹毛了,她眼泛泪光,恨恨的骂了一句波兰话,用力拂开安寨垦的手,抢下那本特刊摔在桌上,转身回厨房去了。 我们呆在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安寨垦却已醉得差不多了,他渐渐趴在他那堆沾了灰尘的剧本上,喃喃自语着:“只有她可以主演我的电影,只有她是我永远的女主角……只有她能显现波兰女性的伟大、坚强与美丽……” * 安教授后来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失态过,他整学期都以高昂的波兰热情、浓重的波兰口音,教导我们他相信的导演手法。 但我们知道,他体内仍然跟他的学生们一样,燃烧着熊熊的电影梦想吧。 只是好莱坞恐怕仍然会像过去三十年来一样,对波兰的苦难与兴趣缺缺、对衰老的柏林影后兴趣缺缺。 好莱坞对这些的兴趣,远远抵不上它对一则美国总统绯闻的兴趣,远远抵不上它对又一双新诞生的巨大胸脯的兴趣。 * 电影梦好过瘾、好灿烂、也好难醒过来啊。 同为电影国流浪子民,波兰吾师所持的护照,要比我的护照大本得多、华贵得多,也镀了很漂亮的金边。 只是,谁来给他的流浪者护照用力盖个大章,让他入境啊?…… 14、流浪进裙去。(上) 每天穿裤子时, 都没有流浪的感觉呀? 为什么一穿上裙子, 忽然就好像到了异国? 有很强烈的陌生感啊…… 本班三巨人当中,最魁梧、最雄壮的一位,并不是课余时间去跳钢管猛男秀的公牛同学。而是比公牛更“大只”的乔·狄明哥。 我在开学第一天,就对狄明哥同学很惊叹,他的肌肉戏剧化的起伏,五官全部巨大到具有警告意味,毛脚毛发浓密到足以另织一层薄内衣,唯独头顶光秃敞亮。 幸好狄明哥甚雄伟,这些配备一一加上去也都各得其所,并不突兀。他整个人一眼看去,就是个被人从神灯里搓唤出来的巨灵,然后那人恶作剧的把神灯丢掉,他就留在UCLA了。 第一堂课,我被他骨碌碌的巨眼扫到,顿时觉得喉咙一紧,吞咽困难,我认定他隶属于某个恐怖组织,学拍电影是为了宣扬他们组织的理念,或者下次发布攻击原因的录影带时,把他们的首领拍得更有型点。 UCLA本来就标榜吸收各种异类文化,以扩充电影创作的视野,如果真的收进来一名潜伏的恐怖分子,也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狄明哥同学,是一个不粗野、不暴烈、不豪迈的人。狄明哥如果遇到他认为可笑的事,他会把头往后一仰,轻蔑一笑,用手轻拂过额前头顶,其姿态完全符合日本漫画里常出现的势力贵妇的表情,只是贵妇浅笑之余,带着钻戒的纤纤玉指拂过翻飞秀发,闪耀动人,自有风韵。 而我们的狄明哥,巨掌拂过巨型光头,咧开巨嘴嗤笑,声势虽然惊人,但实在谈不上风韵。 另外,狄明哥也常显示兰花指,端杯子、捏底片、出指骂人,必有小指翘起,做兰花状,只是手指粗大,呈现的是热带雨林的异种巨兰。 狄明哥同学身体锻炼得壮硕,天生身材又巨大,只是气质阴柔,眼角眉梢,风情无限。他当然也不隶属于任何恐怖组织,他是意大利血统,生长于纽约,毕业自设计界有名的帕森思学院,进UCLA之前,向来在纽约做设计。 * 有一天,狄明哥同学,对我出示请帖一份,说是设计界的派对,为了欢迎几个欧洲来的年轻设计师,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参加。我当然说好。我们拍电影的学生,为了挤出每一分钱来拍自己的学期制作,生活上拮据得要命,既不能吃美食,也不能饮好酒,这种学生,就该参加排队。派对不同于宴会,不必跟众宾客对坐,面面相觑、没话找话、彼此检查身份、验明正身。派对形式松散,大家晃来晃去,交谈不必超过三分钟,找个借口就能轻易闪人。这样的派对,最适合饥饿的人快速补充营养,桌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