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可夫斯基前往時他居然失約了。 梅克夫人在資助柴可夫斯基十三年之後破產且重病而死。柴可夫斯基的前妻後來也死在精神病院,她早期給柴可夫斯基的一封信,或許正說出她的心情「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所以我大概快結束自己的生命了。請讓我看著你、吻著你,讓我將這吻帶到另一個世界。」 柴可夫斯基毀了兩個女人,兩個深愛他的女人。因為這兩個女人不知道柴可夫斯基是同性戀。 電影演完了,一群人沈重地走出戲院,我聽見有人低聲地說:「愛,真不公平!」 O讀張邦梅的《小腳與西服張幼儀與徐志摩的家變》,敘述徐志摩怎麼看不起鄉下要的老婆張幼儀。先冷嘲熱諷,以「纏過的小腳」和「西式服裝」,比喻兩個人的不相配,再進一步提出離婚。 下堂而去的張幼儀擔起「對公婆不孝敬,講話太多、忌妒小妾、諸病纏身」的罪名。但是她沒被擊倒,也沒被徐志摩與陸小曼的韻事氣倒,反而努力進修,成為上海某銀行的副總裁。 更難能可貴的,是她繼續照顧徐志摩的雙親,而且認為在徐志摩眾多的女人當中,她是最愛志摩的一個。 O突然想起電影《風月》裡,扮演在上海勾引富家少奶奶,再串通黑社會搞仙人跳的張國榮,對癡情的鞏俐所說的話:「我有過多少女人,糟塌了她們、毀了她們,把她們踩在御下,她們還是要我,她們跪在我的面前,為我哭、為我笑……」 愛,真不公平!熾天使書城--------------------------------------------------------------------------------【第四章】[知與負] 離婚是什麼? 是另一段生活的開始、生命的另一種曲調,還是對過去的全盤否定? 離了婚的愛人由台北飛紐約,實在無聊,就抱了一堆雜誌看。 先翻到《中外雜誌》裡的《中外名人傳》,一篇篇短短的傳記,評論了;多名人的一生。 能名垂青史的人物,似乎都有些共同的遭遇--出身貧寒、創業艱辛。更驚人的是,他們都經歷戰亂、死裡逃生。 看到一位名報人的小傳。 畢生擔任新聞尖兵,苦心孤詣、風骨嶙峋的老報人,年輕時因為大膽直言,差點被北洋軍閥張宗昌抓去斃掉。 幸虧他的夫人,透過關係找到「要員」,並且泣跪哀求,才由要員出面,救了一命。 0只是那位報人在後來為的自述中,並沒有提到「夫人營救之功」。於是寫小傳的人猜測:「可能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夫妻之間不須互相表功……另一個原因是(他們後來)雜婚了……寫的是「追憶」,已不是當日的記述,筆鋒多少有些保留。」 O按著,又翻到《新新聞》,談到極有希望出任美國軍隊最高職位的空軍四星上將羅斯頓,由於早年的婚外情,而未能「升上去」。 耐人尋味的是,羅斯頓的前妻雖然因為他屢次偷情,而和羅斯頓離婚,卻在這件升官事件時,「力促他堅持到底,並公開稱揚羅斯頓的能力」。 「多有意思啊!這麼大的差異。」我對同行的朋友說,並把那兩篇文章指給他看。 「這有什麼稀奇?」他翻了翻說:「愈是認為男女平等的社會,夫妻離婚之後愈能變成朋友。」 「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兩個人離婚,只認為是合不來,沒覺得自己被甩了。」他一笑:「這當中又有個差異,是即使剛離婚的時候,那女人恨死前夫,可是兩個人各自嫁娶之後,男人還不如女人敢當眾讚揚「以前的另一半口。」 「這又為什麼呢?」 「因為男人多半找個比自己年輕很多的女人,處處靠那女人照顧,再不然把她捧得像公主似的,當然不敢在她面前提前妻。至於女人再嫁,就相反了,四十五歲的女人可能嫁個六七十的老頭。女人顯得年輕力壯,私下比比,眼前的老頭哪及得上以前年輕記憶裡的前夫。在這種優勢下,當然比較敢說前夫好。」又笑笑:「而且老男人的「忍耐力」比較強,不是嗎?」 O回到紐約沒幾天,就看到一件離婚的大案子。 四十三歲的桃樂賽,控告前夫的新老婆「離間她和前夫的感情」。 官司贏了,桃樂賽得到美國婚姻史上最大的賠償金一百萬,而且成為全美國婦女的偶像。 耐人尋味的是,桃樂賽從頭到尾都沒像一般打離婚官司的婦人,把丈夫罵成狠心狗肺。相反地,她說:「回顧過去十八年的婚姻,有那麼多美好的時光,我們養育了三個兒子,去夏威夷和歐洲度假,還一起為社區服務,教孩子們踢足球,我的婚姻就像童話故事一樣美好。」 她把一切過錯,都推給「那個女人」,而沒有否定前夫。 O放下報紙,想到近來看到的幾個離婚故事。 我想:離婚是什麼?是另一段生活的開始、生命的另一種曲調,還是對過去的全盤否定? 總聽人數落前夫、前妻的不是,怨過去的幾十年全白過了。 沒錯,這十幾年、幾十年,忙白了髮、忙皺了臉、忙彎了腰,但是不正如桃樂賽所說,也忙出了許多成績,留下許多美好的回憶嗎? 沒錯!初分手時,「恨」常為了比較能夠「忘掉愛」。 在新的另一半面前,不說前人,也為了避免傷害。 但那畢竟是一段緣,而且總發生在我們的黃金時代。 否定一切,不也等於否定了自己,和自己的半生嗎? O總記得名音樂家鄧昌國逝世之後,他的前妻藤田梓,在台北聖家堂舉行的追思彌撒。 老朋友們都到了,大家肅穆地追思、安靜地離場,向藤田問安,也彼此問安。 沒有人說「天人永隔」之類哀傷的話,大家也都知道藤田不是所謂的「未亡人」。 只是這個不是「未亡人」的未亡人,重新把老朋友拉在一起,追思一種往日的情懷。 往日情懷可以是甜的、是酸的、是苦的,也是意味深長,不必哀傷,卻又深藏難忘的。 O突然想起三十多年前,《今日世界》雜誌上刊載鄧昌國、藤田梓載譽歸來的照片,真是一對璧人,令人豔羨。連我這個懵懂少年,都留下深刻的記憶。 那畫面留在腦海,還是那麼美,他們還是一對璧人,不曾因為後來的離異,而改變我的印象。 我相信,他們一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離了婚的愛人……熾天使書城--------------------------------------------------------------------------------【第五章】【尋找.失落.尋找.失落】 [尋找與失落]有一天,據說只是看見女孩子牙齒上黏了一小片韭菜葉兒,突然心裡覺得討厭,就這樣,不愛了! 找回失去的半生「我發現我嫂嫂可能有外遇。」 一個學生神祕兮兮地對我說:「我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附近的一間咖啡廳裡,好像在等人的樣子。晚上我故意裝作沒事地間她:「妳今天下午都在忙什麼啊?」她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她去了一趟超級市場。笑死人了!提著菜籃去咖啡廳,還買了一堆水果回來。」突然換了個表情:「真沒想到,以為她每天作牛作馬,忙丈夫、忙孩子,居然還有空去偷人。」 「不要瞎猜。」我說:「說不定是妳看錯了。」 隔了一個月,學生果然不好意思地對我說:「老師,我是看錯了。不是看錯人,是看錯了事。我後來發現每個星期三,嫂嫂都會去那裡喝咖啡,我就躲在車裡,偷偷看。結果每次,她都只是一個人坐一陣子,就轉去超市,買東西回家了。」停了一下,又笑笑:「有一天,我問她,說好像看見她去喝咖啡,她居然面無表情地說,一個星期忙死了,只有那幾十分鐘,她要有一點屬於自己的時間。多風雅啊!」學生大笑了起來。 O朋友的女兒,交了個不錯的男朋友,研究所畢業的,老老實實,總坐在未婚妻的家裡看電視,看到深夜,才離開。 「這年頭,這麼老實的男孩子真少有。按時下班,也不應酬,跟我女兒一塊兒出去旅行好幾趟了,據說兩個人都沒發生關係。」 「發生關係沒有,你怎麼知道?」我說。 「看得出,他家教嚴、老實,我也家教嚴。」 沒想到,有一天,兩個年輕人又一塊出去旅行。回來,居然分手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吹了。是我女兒要吹的。」朋友嘆口氣:「說有一天在游泳池旁邊,看見另外一群男孩子,年齡跟他們差不多。但是當我女兒男朋友叫飲料,拿出普通的信用卡的時候,那群男孩子全掏出了金卡。」他眼睛一瞪:「我女兒說,就在那一刻,她突然不再愛她男朋友了。她也不是愛上了別人,甚至現在連半個男朋友都沒有,但她就是覺得不愛了。」 我怔了一下,心想:「多麼現實的女孩子啊!」 可是,才不久,我去東北瀋陽,一位當地的朋友居然說了個相似的故事:「我弟弟,跟他女朋友吹了,吹得真奇怪,兩個人三四年,形影不離,有一天,據說只是看見女孩子牙齒上黏了一小片韭菜葉兒。突然心裡覺得討厭,就這樣,不愛了!」 O想起我的一位朋友,六個弟妹,父親又早死,一家重擔全落在他的肩上。雖然功課很好,但念完初中,他就自動輟學了。白天到外面打工賺錢,晚上幫著母親漬醬菜,禮拜天再抬到菜場賈。 十幾年下來,連最小的妹妹都進了大學。我這朋友居然走了,自己出去打天下,結了婚,買了房子,有了子女。 只是,他不再跟任何一位弟弟妹妹連絡,連老母,都只有過年時打個電話。 他有他的道理「我半輩子給了他們,我不欠他們的,我要做我自己了。」 O也想起一個母親得了乳癌的女孩子,對我說:「我媽媽從手術之後,就變了。好像一下變開朗了,以前她難得出門,現在居然學交際舞,二一天兩頭出去應酬。」歪頭笑:「不過我老爸也改了,以前拿我媽當傭人,現在不但搶著做家事,還鼓勵我媽出去瘋。」 我早期的一個男學生,最近來看我,也對我說:「我媽媽前年死了,我想了很多,一下子辭掉日本公司年薪二十萬美元的工作,回來了。想自己搞點自己喜歡的東西,也想去幫佛教團體,把佛經輸入電腦、帶上網路。」 O二十年前,當我初到美國時,曾住在維吉尼亞州一個美國人家裡,他們有一群孩子、一堆貓,熱鬧得好像天天開派對。 只是我離開不久,就聽說那位女主人,突然隻身去了加拿大。我當時很不解,還把這事寫進了文章。 但是,二十年下來,無論在太平洋的東岸或西岸,總聽到這樣的故事。 突然之間,可能是親人的逝去,可能是孩子的叛離,可能是健康的惡化。可能只是梳頭時見到一絲白髮、攬鏡時看到幾條細紋。 彷彿石破天驚的一擊,好像當頭喝斥的一棒。那人就突然變了,也可能是突然悟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想到另一個世界,重新過一生。 所以,我對那懷疑嫂嫂的學生說:「不要覺得奇怪。她整年為你們一家忙,心裡會空的、會亂的,她總要有一點自己的時間,找回她自己的心靈。」找更強調:「妳跟妳一家都該慶幸,她能一個星期找到她自己一個下午,就不會突然不見,去找尋她失去的半生了。」熾天使書城--------------------------------------------------------------------------------【第六章】【尋找與失落】 「我愛你」遣是多麼簡單,又多麼沈重的三個字啊,輕鬆得不用一秒鐘就能說完,沈重得許多人用一生去猶豫,終究沒有說出來。 大膽說聲我愛你有一天搭美國朋友的車出去,他上幼稚園的小兒子坐在後面,不但用腳踢前座的椅背,而且尖聲怪叫,吵得我頭都要炸了。 更糟糕的是我這位朋友,會冷不防地對孩子大吼:「閉嘴!」因為開車,他不能回頭,看來就像是對我或對著高速公路在喊,害我神經更緊張了。 妙的是,他不但喊「閉嘴」,而且會接一句「我愛你」,成了「閉嘴!我愛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既然罵他,叫他閉嘴,又要說你愛他。」我好奇地間。 「我是有道理的。」他一笑:「以前我只喊閉嘴,後來有一天人家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居然說:「我爸爸叫我閉嘴。」我想想不是辦法,在孩子印象裡,我好像只會喊閉嘴,為了改善他的感覺,所以在罵完之後,一定加一句「我愛你」。」按著轉過臉問我:「你平常不限孩子說「我愛你」嗎?」 我支支吾吾地點了點頭:「……說,當然說。」心裡卻想,天哪!我好像從來沒對兒子說過「我愛你」。 O直到三年前,我的兒子寫了一本《尋找自己》,裡面談到他在叛逆時期,有一次被我罵了之後,把我送他的玉佩狠狠砸在玻璃板上,玻璃裂開,把手割傷了。我衝進去,以為他要割腕,把他抱住,滾倒在地上,不斷對他說「爸爸愛你!爸爸愛你!」 我才發覺我說過「爸爸愛你」,是在那麼驚恐的情況下喊出來。 那一幕還清晰地浮在眼前,當我看他雙手流血、渾身顫抖的時候,我還能說什麼?我能罵他嗎?還是跟他說一番大道理? 什麼道理都沒用,只有一個道理最是道理「爸爸愛你!」 無論我們對孩子的責難與寬恕,或孩子對我們的責難與寬恕,不都是因為愛? 也都能在「我愛你」當中得到化解嗎? 這世上有什麼比「我愛你」更能包容的話?只是為什麼我們總開不了口,說「我愛你」? O最近讀到一篇有關電影導演林正盛的報導。 這位從小喜愛戲劇,後來雖然做了麵包師傅,仍然參加電影編導班,終於在東京影展獲獎的導演,提到他拍《春花夢露》的靈感,其中有一段得自他的祖父。 熱中政治的祖父,認為太太應該是待在家裡的女人,總以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對待自己的「牽手」。 直到有一天,老婆中了風,不再能行動。老祖父突然改變態度,回頭照顧老妻。 他騎著腳踏車,載老妻去雜貨店看電視、餵老妻吃飯,還為老妻洗澡。 林正盛說每次祖父為祖母洗澡,祖母都會掉眼淚。他猜想,這會不會反而是祖母覺得「今生最幸福的時刻」。 於是,他用這個題材,也可以說用這個「省思」,拍成了《春花夢露》。 O這確實是個值得省思的事,尤其對我們中國人而言。 我們都愛自己的父母、子女,可是有幾人,真真正正,對著他們說出心聲--「我愛你」? 我們會用唱的,在母親節唱:「母親、母親,我愛妳。」 我們會用寫的,在父親節卡片上寫「爸爸,我愛你。」 我們會用吼的,對孩子瞪著眼睛喊:「你知道這都是因為我愛你嗎?」 我們會用英文說「Iloveyou」好像換一種語言,就能減少尷尬,比較不會「不好意思」。 甚至總說「我愛你」的情人,在成為老夫老妻之後,再講「那句話」,就成了肉麻。 記得前兩年,看過一個漫畫,畫個妻子問丈夫:「你愛我嗎?」 「愛呀,」丈夫從報紙後面抬起臉答。 「你真的愛我嗎?」太太又問。 「愛呀!」丈夫學著報紙答。 太太還不滿意,又追問:「你確實愛我嗎?」 丈夫突然狠狠地放下報紙吼道:「咬呀!」 這個漫畫真是活生生地描繪了中國人的老公。 O不錯!把「我愛你」掛在嘴邊的洋人,可能有些是假的,但如果你永遠不說,又怎麼可能是真的呢?你雖然可以用行動表現,在妻子有一天病重時,遂湯送藥、幫她洗澡;在父母有一日病危時,跪在床前傷痛欲絕。 只是,那一刻是不是嫌晚了呢? 最近,在一個寒冷的夜晚,看見一個溫馨感人的聚會,有火炬、有燭光,有市幕上映出勇者的畫面。樵悴的洪萬生,緊緊握著孩子的手,懷念他深愛的妻子彭婉口。 必逝者生前的畫面,是那麼清晰,讓人難以相信她居然會往某一日開完會,走出飯店,就再也回不來。 她的丈夫沒有林正盛祖父幸運,因為那位祖父有機會照顧風燭殘年的老妻。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竟趕不及讓至親的人,見上最後一面。 晚會中,洪萬生朗讀了彭婉如生前在報章發表的文章《愛的三字經》,提到台灣男士「愛在心裡口難開」的通病。為了彌補自己在妻子生前,沒能好好表達心中的愛意,洪萬生更在現場四千多人的見證下,向彭婉如的在天之靈,說出他深藏已久的那句話「我愛妳!」熾天使書城--------------------------------------------------------------------------------【第七章】【尋找與失落] 有人分居了,有人離婚了,有人再去尋找新的伴侶,也有人很聰明地「放下生活」,兩個人重新約會、重新戀愛、重新結婚。 找回那種微妙的感覺o尋找與失落。 找回那種微妙的感覺一個二十多年前教過的學生結婚,我說送幅「山水畫」作賀禮,他不要,堅持要我畫張「番茄和小鳥」。 手頭沒有番茄的資料,只好特別種了棵番茄,等番茄長大,畫畫好了,那小兩口卻分居了。 請他們吃飯,各自從家中趕來,談笑自若,一點看不出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