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10

“太难猜了。”哆哆说，他已经把这故事背熟了。“安静，哆哆。他们有了三个后代。”“什么叫作后代？”“你就是后代，双胞胎。”“你听到了没有，约翰？我就是一个后代。.. ”“后代就是孩子们。”约翰道。“呵，哎呀，呵，哎呀，”温迪叹着气说，“现在这三个孩子有一个忠实的保姆，名字叫娜娜。达林先生对它的行为很生气，把它锁在院子里，所以孩子们全都飞走了。”“这故事太动听了。”尼布斯说。“他们飞走了，”温迪继续说，“飞到了永无岛，遗失的孩子们也都在那儿。“我正在想他们是在那儿，”小卷毛兴奋地插嘴说，“我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但我认为他们就在那里。”“啊，温迪，”哆哆喊道，“那些遗失的孩子们当中是不是有一个就叫哆哆的？”“是的，有一个。”“我成了故事里的人物啦，哈哈，我成为故事中的人物啦，尼布斯。”“别闹了。现在我想要你们好好想想，因为孩子们全都飞走了，那对不幸的父母心情怎样？”“唉唉。”他们全都悲叹起来，虽然他们一点也不会替那对不幸的父母着想。“想想那些空着的床铺！”彼得·潘.. ·103·“唉唉！”“太悲惨了。”双胞胎中的老大高兴地说。“我想这个故事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双胞胎中的老二说，“你认为呢，尼布斯？”“我十分担心。”“如果你们知道母爱是多么的伟大，”温迪得意地对他们说，“你们就不再害怕了。”于是，她现在说到彼得最讨厌的那一部分。“我最喜欢母亲的爱，”哆哆一边说，一边用枕头砸尼布斯，“你喜欢母亲的爱吧，尼布斯？”“我也喜欢。”尼布斯一边说，一边将枕头砸回去。“你们瞧。”温迪愉快地说，“我们故事中女主人公知道，那位母亲肯定是总开着窗子，好让她的孩子们飞回来。孩子们在外面呆了很多年，玩得十分快乐。”“他们没回来过吗？”“现在，”温迪尽她自己最大的努力说，“让我们猜一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孩子们都按照自己的想法，简单地猜猜后来的事。“过了许多年，有一位不知年龄的漂亮小姐在伦敦车站下车，她是谁呢？”“啊，温迪，她是谁？”尼布斯喊道，浑身兴奋得就像他真不知道似的。“可能是——是——不是——正是——美丽的温迪吗？”“啊！”“陪伴着她走的那两个仪表堂堂的男子汉又是谁呢？会是约翰和迈克尔吗？他们正是！”“啊！”“瞧，亲爱的弟弟，”温迪指着上面说，“那个窗子仍敞开彼得·潘.. ·104·着。啊，我们对于母爱有极崇高的信仰，现在得到了回报。于是他们飞到他们的爹妈跟前，这幸福快乐的情景是难以用笔墨描述的，我们只好避而不谈。”这段故事就讲完了，听故事的孩子们和讲故事的温迪都很高兴。你看，这故事讲得多么合情合理。我们就像世界上最没心肝的东西一样，一下就跳得不见了，孩子们也是这样，但是又很逗人爱，我们会自私地在外面玩儿个痛快，当我们需要人特别照顾时，便大方地回去，并确信我们不会受惩罚，而会受奖赏。他们这样深深地信赖着母爱。他们觉得，在外边多游玩儿一些时候没有关系。他们中有一个更懂事的孩子，温迪讲完以后，他便叹了一口气。“怎样啦，彼得？”她一边喊着，一边跑过去，以为他生病了。她担心地抚摸着他的胸：“哪儿不舒服，彼得？”“并不是那一种痛。”彼得忧伤地回答说。“那么是哪一种？”“温迪，你的有关母亲的观念是错误的。”他们惊恐不安地围绕着他，他这出人意外的话是如此吓人，接着他便诚实地把一直藏在心中的话告诉了他们。“很久以前，”他说，“我也和你们一样，以为我母亲总是会为我开着窗子，所以我在外边游玩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然后才飞回去，但是窗子早已锁上了，因为母亲早已忘记了我，另一个小男孩睡在我的床上。”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彼得说这是真的，这一下把孩子们都惊呆了。“你相信母亲们会那样吗？”彼得·潘.. ·105·“是的。”母亲们真是这样。坏蛋！最好还是小心点儿，什么时候放弃自己的信念，只有小孩知道得最快。“温迪，我们回家罢。”约翰和迈克尔齐声喊道。“好吧。”她说，搂着他们。“不是今晚吧？”那些遗失的孩子们迷惑不解地问。在他们所谓的心里，他们知道没有母亲也能生活得很好，只有母亲才以为孩子们没有母亲便不能生活。“立即就走。”温迪坚决地回答说，因为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也许母亲这时已经在哀悼着他们。”这种恐惧使得她忘记了彼得的心情，十分尖刻地对他说：“彼得，你做好了必要的准备吗？”“遵命。”他冷淡地回答说，好像是温迪要他传递干果似的。他们两人之间就连告别的话都没说，要是温迪不在乎告别，他也要让温迪瞧瞧，他彼得也不在乎这样做。彼得当然还是很在乎的，他对那些成年人十分痛恨，他们总是破坏一切，所以当他一钻进他的树洞里便立刻上故意地短促地呼吸，差不多每秒钟呼吸五次。他这样做是因为永无岛有这样一种传说，那就是你呼吸一次，就会有一个成年人死去；所以彼得报复性地尽快地杀死他们。他给印第安人作了一番必要的吩咐后，便回到了家。他不在家的那会儿，家里已发生了一件可耻的事。那些遗失的孩子们想到将失去温迪，就惊慌失措地威胁她。“事情将比她来之前更糟。”他们高声说。“我们不能让她走。”“我们把她监禁起来。”彼得·潘.. ·106·“对，把她锁起来。”在危急的时候温迪灵机一动，忽然想起要向谁呼救。“哆哆，”她喊道，“我向你申诉。”这不奇怪吗？她向哆哆申诉，哆哆是最愚蠢的人。可是哆哆的回答却妙极了。在那一瞬间他去掉了傻气，很威严地说起话来。“我只是个哆哆，”他说，“没有人在乎我。但是谁敢第一个对温迪有不像英国绅士的举止，我便狠狠地让他流点血。”他拔出了他的刀，这是他最威武的时候。其他的孩子不安地朝后退。这时彼得回来了。他们马上就明白彼得是不会支持他们的。他不会违背一个女孩子的意愿而把她强留在岛上。“温迪，”他踱来踱去地说，“我已经要求印第安人带你走出树林，因为你飞得太疲劳了。”“谢谢你，彼得。”“然后，”他用那惯于发号施令的短促且又尖锐地声音说，“叮当铃将带你们过海。喊醒她吧，尼布斯。”尼布斯敲了两次门才听见回答，实际上叮当铃一直坐在床上，偷听了多时。“你是谁？你怎么敢？滚开！”她大声说。“你该起床啦，叮当铃，”尼布斯说，“让你领温迪上路。”叮当铃听说温迪要走当然十分高兴，但她下定决心，坚决不当温迪的带路人，于是她说了更加难听的话，后来她假装又睡着了。“她说她不起来！”尼布斯大声叫道。对叮当铃的不服从命令，彼得大为吃惊，他严肃地向叮当铃的房间走去。“叮当铃，”他叫道，“如果你不起床马上穿好衣服，我就会扯开门帘。我们全都会看见你穿着内衣的样子。”彼得·潘.. ·107·听到这话，她马上跳到地板上。“谁说我没有起床？”她说。这时孩子们都十分失望地凝视着温迪，她正在为约翰和迈克尔准备上路的行装。孩子们都闷闷不乐，不仅是因为他们将要失去温迪，而且还因为他们觉得她将会得到什么好东西，可他们却无法一起去。像往常一样，新奇的事物正在召唤着他们。温迪认为他们具有一种高尚的感情，不由得心又软了下来。“亲爱的孩子们，”她说，“假如你们都愿意和我一起去，我可以肯定我的父母会收养你们。”这个邀请原是特别讲给彼得听的，可是孩子们全都以为是讲给自己听的，立刻高兴得跳了起来。“他们会不会感到我们人太多？”尼布斯在跳跃中问。“啊，不会的，”温迪说，她很快就想出了办法，“只要在客厅里加上几张床就可以了，开始的几个星期，床可以收藏在屏风后面。”“彼得，我们能去吗？”他们都恳求道。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只要他们去，彼得也肯定会去的，不过他们确实不在乎这些。孩子们总是这样，一旦迷上了新奇的事物，便会抛弃他们最亲爱的人。“好吧。”彼得苦笑着说，他们立即跑去拿他们的行装。“现在，彼得，”温迪说，“出发之前，我要给你们吃药。”她喜欢给他们吃药，并总是给他们吃得很多。当然，那只是清水，水是从一只葫芦瓶里倒出来的，她老是摇晃着葫芦瓶，数着倒出来的滴数，水真成了药。可是这次，她没有给彼得吃，因为她正准备给他吃时，忽然看见他脸上的神色，她的心就软了。“快收拾你的行装，彼得。”她颤抖地说。彼得·潘.. ·108·“不，”他装着冷静地回答说，“我不会和你同去，温迪。”“你得和我一起去。”“不。”为了要表示自己对温迪的离去无动于衷，彼得在房里走来走去，快乐地吹着他那没心没肺的笛子。温迪只得追着他跑，虽然那样子不大体面。“去找你的母亲吧。”她用好话劝他说。现在假如彼得真有一个母亲，他也不再想念她了。没有母亲，他生活得也挺好。他早就看透了她们，只记得她们的坏处。“不，不，”他果断地告诉温迪，“或许她会说我长大了，我只想永远是个小孩子，永远玩耍。”“但是，彼得..”“不。”温迪不得不把这消息告诉给别的孩子。“彼得不打算去。”彼得不打算去啦！孩子们呆呆地看着他，他们每人肩上扛着一根木棍，棍上挑着一个包袱。他们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彼得不打算去，他或许会改变主意，也不让他们去。彼得很傲气，决不会这样做。“如果你们找到了你们的母亲，”他忧伤地说，“我希望你们会喜欢她们。”这一句尖刻讥讽的话使得孩子们深感不安，他们中大半人都露出怀疑的神情，他们的脸色好像是说，难道要想回家的人是傻瓜吗？“喂，”彼得喊道，“别大惊小怪，别哭鼻子了，再见吧，温迪，”他愉快地伸出了手，好像他们立刻就要走一样，而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做。她不得不握了握他的手，因为他并没有对她要一只顶针的彼得·潘.. ·109·表示。“你会记得那件法兰绒的衣服吗，彼得？”她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说。她总是特别关心他的法兰绒衣服。“好。”“你还要吃药！”“好。”一切似乎都很周到了，之后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但是彼得不是那种在人们面前哭哭啼啼的人。“你准备好了吗，叮当铃？”他叫道。“好了，好了！”“那么带路吧。”叮当铃飞上了最近的一棵树，可是没一个人跟随她，因为这时海盗们正在猛烈地攻击印第安人。地上面一直是那么寂静，现在却充满着一片喊杀声及兵器碰撞声，地下面是死一般的寂静。个个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呆呆地傻愣着。温迪跪了下来，她的两只手臂伸向了彼得。孩子们也都把手臂伸向彼得，好像是一阵风突然朝他那个方向刮过去似的，他们是默默地恳求彼得不要抛弃他们。彼得呢，他抓住他的剑，就是那把他以为杀死过巴比克的剑，他的眼睛里显示出对战争的渴望。彼得·潘.. ·110·第十二章孩子们被海盗抓走了海盗这次攻击完全是一次突然袭击，这就足以证明鲁莽的胡克指挥不当，因为要出其不意地袭击印第安人，白人显得不够聪明。所有粗鲁的人进行战斗时，会有一种不成文的法律，总是印第安人先发动进攻。他们十分狡猾，进攻大多在拂晓，因为他们知道这时候白人勇气最低落。白人也在那起伏不平的山坡的最高处，搭建起了一个简陋的小木棚，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流淌着，因为离水太远人就会灭亡，他们就在那里等待着突袭。没经验的人紧握着手枪站在树枝上，老水手仍旧放心大胆地一直睡到拂晓。在那漫漫的黑夜里，印第安人的侦察兵蛇一样地蜿蜒前进，经过草丛时，一片草叶都没有碰。那一片小树林在他们身后合拢起来，就好像一只鼹鼠钻沙土一样寂静无声，一点声音都听不见，除了他们维妙维肖地学草原上的野狼发出的哀嚎。嚎叫声还与其他印第安战士呼应，他们中有的甚至比真狼叫得还好，这些草原狼并不擅长嚎叫。严冬就这样挨过去。长久的担惊受怕对于初次上阵的白人是极可怕的，但有经验的水手，听见了可怕的号声，便知道这不过暗示着黑夜是如何进展的。这种情形胡克通常是一清二楚的，他要是忽略了，我们不能用无知来原谅他。印第安人在这方面完全相信胡克的准则，他们这天晚上的行动，正好和胡克的行动相反。部落擅长做的事，他们都一一完成了。他们那种敏锐的感觉立刻使这些文明的人感到惊讶和彼得·潘.. ·111·绝望，只要有一个海盗踩响了一根干树枝，他们立即知道海盗来到了岛上，刹那间那种草原狼的嚎叫声又开始了。从胡克这帮海盗登陆的海岸，一直到孩子们地下的家，这段路的每一步路面，都被印第安人的勇士们穿着柔皮鞋细细地侦察过。他们仅发现路当中有一个小小的小丘，山上有一条小溪，所以胡克别无选择，他只能暂住在这儿，一直等到天亮。印第安人十分狡猾地把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们就裹着毯子，以他们男子汉杰出的镇静态度，已守在孩子们的家上面，等待着决一死战的严峻时刻。虽然他们完全清醒，但仍在这里梦想着天亮时，他们会抓住胡克，并对他进行严刑拷打，不料他们这些自信的粗鲁人早已被奸诈的胡克发现了。据一位从这次屠杀中逃出来的印第安人侦察兵说，他好像从未在那个小山丘脚下停留过，虽然在昏暗的夜光下，他肯定看到了那座小山丘。他狡猾的心里自始至终没有想过等待印第安人来攻击。他甚至连等到天亮都来不及了，除立刻动手外，他再无别的策略了。这些被弄糊涂了的印第安侦察兵不知所措，他们一向精通各种战术，这次却没有防备胡克这一招，只能无可奈何地紧跟着他跑，当他们悲哀地发出草原狼的嚎叫时，不幸暴露了自己。勇敢的虎莲身边带着１２个最勇猛强悍的战士，他们突然看见狡诈的海盗们还向他们进攻。他们梦想的胜利一下子就从眼前消失了。要想酷刑拷打胡克恐怕办不到了。面对他们的幸福的猎场（此处幸福的猎场是指印第安人死后升天的地方）。这一点他们很清楚，他们必须表现出他们是印第安人的子孙。尽管他们还有时间很快组成一个密集仍很难攻破的方阵，但是印第安人的传统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他们明文规定，凡是高贵的印第安人在白人面前永远不能表示惊恐，因此，当海盗们猛彼得·潘.. ·112·然出现时，他们不免有点儿害怕，但仍站在那里，巍然不动，连小小的肌肉都纹丝不动，似乎敌人们是被邀请来的一样。他们确实勇敢地坚守了这种传统习惯，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到处是一片厮杀声，可是这时已太晚了。这分明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大屠杀，再用不着我们的描述了。印第安人部落中很多优秀的战士就是这样被杀害的。他们也不是没有拼杀地白白死去，阿尔夫·梅森和瘦狼拼得一起倒下，再也无法侵扰西班牙海岸了，其他战死的还有：乔治·期库利，查理·托利，阿尔塞人福格蒂。托利倒在可怕的豹子的斧头之下，豹子和虎莲以及部落所剩的一小部分人，最后杀出了一条血路。逃跑了。胡克这一次的策略有多少该指责，去让历史学家决定吧。如果胡克在小山丘上一直等到合适的时候再交战，那他与他的部下也许就会都被屠杀了，要公正地评判他，就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或许他应该通知他的对手，他要制定新的策略。另一方面，如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就会使他的策略不能奏效。所以这个问题就很难解决。不过他的智慧能够设想一个这么大胆的计划，他凶恶的天才能够执行这个计划，我们起码还是不得不佩服他。在他胜利的时刻，他自己对自己又是如何评价的呢？他手下的人很想知道。他们一边喘着气，一边擦着刀，远离他那个铁钩手，用他们那双鼠眼斜视着这个特殊的人。他心中肯定洋洋得意，可他脸上一点也没显露出来。他和部下相差甚远，他永远是一个神秘孤独、不可思议的人。这一夜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因为胡克出来并不是为了杀印第安人。他想要的是彼得、温迪和那帮孩子，但主要还是彼得。彼得是这样小的一个男孩，这个小男孩会这样恨胡克。不彼得·潘.. ·113·错，他已把胡克的一只胳臂扔给了鳄鱼，由于鳄鱼的固执，他的生命更加不安全。这也难以说明胡克的报复为什么这样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