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3

“痛是要有一点儿痛的。”她警告他说。“啊，我不哭。”彼得说，他认为自己一生从来没有哭过。他真的咬住了牙，没有哭。不一会儿，影子就被缝好了，只是有一点点皱痕。“也许我应该把它好好熨一熨。”温迪沉思地说，可彼得就像男孩一样，一点儿也不注重外表，喜欢在房子里乱跑乱跳。他早已把温迪赐于他的快乐忘记了。他认为是他自己把影子粘上去的。“我多么聪明啊！”他高兴得大喊起来，“啊，我多么能干呀。”如果说彼得的这种骄傲自大正是他的可爱之处，固然有些勉强，但是说实在的，生活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傲慢的孩子。当时温迪很惊讶。“你这个傲慢的家伙，”她尖刻地讽刺他说，“当然我什么也没做！”“不过你还是帮了一点儿忙。”彼得随随便便地说，继续在那儿蹦蹦跳跳。“一点儿？”她傲慢地反问说，“如果我没有什么用处，我应该可以走了。”她神气活现地跳上床，用毯子蒙住脸。彼得装作要走开的样子，想要让温迪抬头看他，结果没成功。于是他坐到床头用脚轻轻的踢她。“温迪，”他说，“你别走。温迪，我一高兴起来，就实在禁不住要自夸几句。”她仍没抬起头，虽然她用心在听。“温迪”，他接着说，他说话的语调使任何女孩都无法抗拒，“温迪，一个女孩子比２０个男孩彼得·潘·２４·都有用得多。”温迪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充满着女人味，虽然她只有几寸高，听了彼得的话她便从床毯里伸出头来向外偷看。“你真是这样认为的吗，彼得？”“是，真的。”“我认为你太可爱了，”她说，“我要起来。”于是她与彼得一起坐在床边上。她还说假如愿意，她将给他一个吻，可彼得没有听懂她的意思，期待地伸出了他的手。“你一定知道什么叫做亲吻吧？”她吃惊地问。“你给我一个吻，我就会知道，”他局促地回答。为了不伤害他的感情，温迪给了他一个顶针。“现在，”他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吻吗？”她很拘谨地回答说：“假如你愿意。”她把她的脸向他凑过去，显得十分温顺，但彼得仅仅把一颗纽扣放在她的手里，于是她又慢慢地把脸退回原处，她很愉快地说要把他的这个吻挂在项链上，戴在脖子上。于是，她将纽扣挂在项链上，后来这个东西救了她一命。人们彼此介绍过以后，习惯于相互询问年龄，做事一贯正确的温迪也这样做了，她问彼得多大年纪。彼得觉得这不是一个愉快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不安地回答说，“但是我很年轻。”他确实不知道，不仅仅是猜测。接着他胡乱地说，“温迪，我出生的那一天就逃跑了。”温迪十分惊讶，但也觉得十分有趣，于是她用那迷人的待客的礼貌，碰了碰夜礼服，以示意彼得能够与她坐近些。“我听到我的父母谈论”，他低声地解释，“说我将来长大后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他非常激动不安。彼得·潘·２５·“我永远也不想成为一个长大的人，”他气愤地说，“我永远想做一个小孩子，永远玩耍。于是我就跑到肯辛顿公园，陪着仙人们一起住了很久很久。”温迪十分羡慕地望了望彼得，他不仅出逃，还结识了仙人们。温迪一直过着一种普通的家庭生活，听说彼得和仙人们结识，感到很有趣。她提出很多很多关于仙人的问题，使彼得很奇怪，因为对于他来说，仙人们是相当讨厌的，常常妨碍他，有时候他还不得不躲避她们。但是总的来说他还是喜欢她们的，于是他告诉了温迪仙人的来历。“温迪，你瞧，当第一个婴儿发出第一声笑时，那笑声便破碎成一个块，所有一块块的笑声就到处欢蹦乱跳，这就是小仙女的来历。”这些话真无聊，但老是呆在家里的温迪却喜欢听。“因此”，他继续温柔地说，“每一个男孩和女孩，都应该有一个小仙子。”“应该吗？真的会有么？”“不会？你瞧瞧，现在孩子懂得这么多事儿，他们很快便不相信神仙了，每当有一个孩子说，‘我不相信神仙’，就会有一个小仙子在什么地方掉下摔死。”彼得觉得他们谈论小仙子已经很多了，又想起叮当铃一直在那里没吭声。“我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喊叮当铃的名字。温迪的心突然惊慌得猛跳起来。“彼得，”她一把抱住他大叫，“你不是说这屋里有一个小仙子吗？”“她刚才就在这儿，”他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难道没听到她的声音吗？”他们俩都静静地听着。“我只听到一种声音，”温迪说，“像铃声一样叮当叮当的彼得·潘.. ·26·响。”“那么，这就是叮当铃，铃声就是小仙所说的话。我好像也听见了。”声音是从抽屉里发出来的，彼得高兴得满脸笑容。没有人能像彼得那样笑得那样开心，他那格格的笑声是最可爱的。他还保存着他的第一声笑。“温迪，”他高兴地低声说，“我一定把她关在那个抽屉里了！”彼得把可怜的叮当铃从抽屉里放了出来，她在育儿室里到处乱飞，怒气冲冲地大声怪叫。“你不该这样。”彼得说，“当然，我应该道歉，但我怎么能知道你在抽屉里呢？”温迪没有听他说话。“啊，彼得，”她说，“假如她能停下来，让我看看就好了！”他说：“她们难得停住。”就在这时温迪突然看到那个浪漫的小仙子落在一座杜鹃钟上。“啊，太可爱了！”她叫，虽然叮当铃脸上仍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叮当铃，”彼得亲切地说，“这位姑娘说她希望你做她的小仙女。”叮当铃无礼地问道：“她说什么，彼得？”彼得只好把叮当铃的话翻译给温迪听。“她十分不礼貌。她说你是一个很丑很丑的大女孩，她说她是我的小仙女。”彼得和叮当铃争辩，“你知道，你不可能是我的小仙女，因为我是一位男人，你是一个女人。”叮当铃生气地说：“你这个蠢物！”就逃到浴室里去了。“她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仙女，”彼得抱歉地解释，“她的名字叫叮当铃，因为她是补锅补壶的。”彼得·潘·２７·这时，他们两人一起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温迪又向彼得提了许多问题。“你现在是不是住在肯辛顿公园里。”“我有时候还住在那儿。”“那你现在大部分时间住在哪儿呢？”“和那些遗失的男孩子住在一起。”“他们是谁呢？”“他们是当保姆到处张望时，从儿童小推车里滚出来的孩子。如果七天之内没人来认领，他们就被运送到永无岛去支付费用。我是队长。”“那一定十分有趣啊！”“是的，”狡诈的彼得说，“但是我们相当寂寞。你知道吧，我们没有女孩子作伴。”“那些孩子里没有女孩子吗？”“没有，你知道，女孩子们太聪明了，不会从她们的小推车里滚出来。”温迪听了这一番话，心里甜蜜蜜的。“我觉得，”她说：“你谈起女孩子来，真是非常的令人喜爱；那个约翰却瞧不起我们。”彼得站起来，一脚把约翰连同床毯一起踢到床下，以此来作为答复。温迪觉得头一次见面便这样，似乎太莽撞了一点，便严厉地告诉彼得在她的屋里他并不是队长。约翰一直安稳地睡在地板上，她就让他睡在那儿。“我知道你本是好意，”她后悔地说，“你可以给我一个吻。”这时候她又忘了彼得是不懂得什么叫吻的。“我想你想要将它收回吧。”他略为悲痛地说，要还给温迪那个顶针。“啊，”温柔的温迪说，“我说的不是吻，我是说一只顶彼得·潘·２８·针。”“什么叫顶针？”“就像这样。”她吻了他。“真有趣！”彼得庄重地说，“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顶针好吗？”“假如你愿意做。”温迪说，这次她一直把头挺得直直的。彼得给了温迪一顶针，几乎就在这同时温迪尖叫起来。“怎么了？温迪？”“好像有什么人在扯住我的头发。”“那一定是叮当铃，以前我还从来不知道她会这样调皮捣蛋呢。”叮当铃果然又满屋子乱飞起来，还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温迪，她说当每次我给你一只‘顶针’时，她将会对你做这些。”“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叮当铃？”叮当铃又说：“你这个笨蛋！”彼得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温迪明白了。彼得告诉温迪，他来到育儿室的窗口，不是为了看她，而是为了听故事，听了这话温迪有点儿失望。“你清楚，我不知道什么故事。那些遗失的孩子们更没有一人会讲故事。”“真是太糟糕了。”温迪说。“你知道吗，”彼得问，“燕子为什么会在房檐上筑巢？就为听到更多的故事。啊，温迪，那天你母亲给你讲了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哪一个故事？”“那个王子找不到那位穿玻璃鞋的姑娘。”彼得·潘·２９·“彼得，”温迪高兴地说，“那就是灰姑娘的故事，王子找到她了，之后他们永远快乐地住在一起。”彼得高兴得从坐着的地板上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跑到了窗前。“你要到哪儿去？”她担心地问。“去告诉那些男孩子。”“别去，彼得，”她恳求说，“我知道很多很多故事。”她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不可否认她首先是想要引诱彼得。彼得退了回去，眼睛里露出渴求的神情，这本可以吓唬一下温迪，但是她并没有害怕。“啊，我会把许多故事讲给那些男孩子听！”她大声喊道。这时，彼得一把抓住她，一个劲地往窗口拉。“放开我！”她命令他道。“温迪，你跟我来吧，讲给那些男孩听。”虽然她很高兴被邀请，但是她还是说：“啊，亲爱的，我不能去。想想妈妈！况且，我不会飞呀。”“我教你。”“啊，飞起来该多有趣呀！”“我教你怎样跳上风的背，那么我们就可以一起走了。”“啊！”她激动得喊道。“温迪，温迪，你无聊地躺在床上睡觉多没意思呀，你完全可以随我一起飞来飞去，与繁星说说笑笑。”“啊！”“而且，温迪，还有美人鱼哩。”“美人鱼！有尾巴吗？”“这么老长老长的尾巴。”“啊！”温迪叫喊起来，“快看美人鱼去！”彼得变得越来越狡猾了。“温迪，”他说，“我们都会非常彼得·潘·３０·非常尊敬你。”她正在痛苦地扭动她的身体，好像极力想停留在育儿室的地板上似的。但他一点也不可怜她。“温迪”，狡黠的彼得说，“夜里你能帮我们盖好被子，使我们安睡。”“啊！”“我们还从来没有在夜里这么安睡过。”“啊！她向他伸出了两臂。“你还可以给我们补衣服，为我们缝衣袋。我们谁都没有衣袋。”温迪怎么能抗拒这种诱惑呢。“当然，这真是太吸引人了！”她喊道，“彼得，你也愿教约翰和迈克尔飞吗？”“假如你愿意。”他毫不在乎地说。于是她连忙跑到约翰和迈克尔身边，使劲摇醒他们。“快醒醒，”她喊，“彼得·潘来了，他要教我们飞了。”约翰揉了揉眼睛。“那我就起来，”他说。其实，他早已经在地板上了。“喂，”他说，“我已经起来了！”迈克尔这时候也起来了，敏捷得像一把六刃一锯的刀，彼得忽然做了个手势，叫他们别作声。他们的脸上立即显露出孩子们那种乖巧的样子，显示出他们正在倾听来自大人世界的声音。大家全都屏住呼吸，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一切都相安无事。不，等等！一切都弄错了！娜娜一晚上都在吠个不停，现在刚刚静下来。他们听见的是它的沉默。“灭灯！藏起来！快！”约翰喊道，在整个冒险行动中仅这一次是由他发号施令。所以当莉莎牵着娜娜进来时，育儿室看起来仍是原来的样子，很黑很黑，你们保证能听到三个淘气彼得·潘·３１·的小主人睡觉时发出的天使般的呼吸声。其实，他们是躲在窗帘后面故意装出来的。这时莉莎心里有点儿不高兴，因为她正在厨房里做圣诞节布丁，为了娜娜莫名其妙的疑虑，她不得不放下布丁，走出来看看，脸上还粘着一粒葡萄干。她想得到一点儿安静的最好办法，就是带娜娜到育儿室房里去看一看。“瞧，你这多心的畜牲，”莉莎说，她毫不顾及娜娜的面子。“他们都很安全，是不是？小天使们个个都在床上睡得正香呢。你听他们的轻柔的呼吸声。”迈克尔见装睡成功了，便更加大声呼吸起来，还差一点儿被识破。娜娜能辨别出呼吸声的真伪，所以它极力想从莉莎的牵拉中挣脱出来。莉莎很顽固，就是不松手。“别再这样，娜娜。”她严厉地说，将娜娜拉出了房间。“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叫，我立刻就把先生和太太从晚宴中请回家来，你想想吧，到时候说不定主人会拿鞭子抽你一顿。”莉莎又把这条不幸的狗锁了起来，你们以为娜娜会停止吠叫了吗？把先生和太太从晚宴上请回家，那正是它求之不得的事。只要它所守护的孩子们安全，它不会在乎挨不挨一顿鞭子？莉莎又回去做她的圣诞节布丁了，娜娜眼看着不能得到莉莎的帮助，便拼命地挣扎，终于把锁链挣断了。只一会儿的工夫，它便快跑到２７号家的餐厅去了，娜娜把脚掌朝天仰起举着，这是它表达意思的最简单明了的方法。达林先生和太太立即明白了，育儿室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他们俩还没来得及向主妇说声再见，就冲到了街上。现在这些捣蛋鬼已躲藏在窗帘背后１０分钟了，这１０分钟内，彼得·潘能够做许多的事。彼得·潘·３２·我们现在再回到育儿室房里。“一切都好了，”约翰从他躲藏的地方闪出来宣布说，“我说，彼得，你真的能飞吗？”彼得嫌回答起来麻烦，干脆在房子里飞了一圈，顺便拿起了火炉上的架子。“太精彩啦！”约翰与迈克尔一起喊道。“太美妙啦！”温迪喊道。“是呀，我美极了！啊，我太美妙啦！”彼得得意忘形地说。看起来这事儿好像很容易，他们先在地板上试了试，接着又在床上试了试，可总是往下坠，不能往上升。“我说，你是怎么搞的？”约翰问，他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说。他是一个什么都喜欢去尝试的孩子。“你只要想一些可爱而离奇的念头，”彼得解释说，“这些念头就会让你们升上半空。”彼得再次给他们示范。“你做得太快，”约翰说，“你能很慢很慢地做一次吗？”彼得把慢的快的都分别示范了一次。“我学会了，温迪！”约翰喊道，但是他马上就明白了自己还没掌握飞的技巧。他们中没一个人能飞，哪怕只有一寸远，即便迈克尔已经能认得两个音节的字了，而彼得连一个字母都不认识。当然，彼得是在同他们开玩笑，除非身上吹一点仙尘，不然，谁也飞不起来。前面我们已经说过，彼得的一只手粘了不少的仙尘，他在每人身上吹上一些，就能产生奇妙的效果。“现在你们这样挥动你们的臂膀，往上飞吧。”他说他们全都站在了床上，勇敢的迈克尔第一个起飞。他本没打算就能飞，但刚一试，便飞过了房间。彼得·潘·３３·“我飞起来了！”他刚到半空就大喊道。约翰也飞了起来，在浴室旁遇到了温迪。“啊，太可爱了！”“啊，妙极了！”“瞧瞧我！”“瞧瞧我！”“瞧瞧我！”他们都远不及彼得飞得优雅和潇洒，两只脚总有点儿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