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问!快说!”小燕子更是大吵大闹的叫着:“如果你说不出口,我们只好把金琐带到云南去,我还缺一个嫂嫂,我看,金琐配箫剑挺合适!” “小燕子,说些什么嘛?”金琐大窘,抗议的喊:“好象我都没有自主权,一天到晚,凭你们把我送给这个,送给那个!” “那么,你的‘自主权’是什么?你到底要嫁谁?”小燕子逼问。 柳青看到金琐涨红了脸,又羞又窘的样子,一急,就冲口而出了: “你们一个个明知故问,真是烦死了!”他就往金琐面前一站,大声说道:“金琐!我是个粗人,说话没有尔康永琪他们好听!那些肉肉麻麻的句子,诗啊词啊,我一句也说不来,什么海誓山盟,我也不懂!这辈子,只有一次,吓得我魂飞魄散,就是你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当时,我脑子里闪电一样的闪过一个念头,万一你活不成,我以后要怎么办?这个念头把我自己也吓住了!后来,我帮你接骨,你大叫一声,痛得晕了过去。那时候,我差点也晕了过去,这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了!好了,这是我这一辈子说的最肉麻的话,你,到底要不要嫁我?” 大家听了,人人瞪大了眼睛。小燕子大叫: “哇!柳青!你真是那个那个……什么藏什么露!” “深藏不露!一鸣惊人!”永琪也张大眼睛:“哇!柳青,你太不简单了!” 众人就情绪高昂,把柳青和金琐包围起来。小燕子喊道: “金琐!你怎么说?快回答人家呀!” 金琐脸上,一片红晕,眼里,绽放着光彩,低低的说: “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给他骗走了,就对了!” 紫薇和尔康,很快的交换了一个安慰的、安心的笑。紫薇就兴奋的说: “箫剑!能不能问一问贺大哥,我们可不可以借他们家,办个小小的喜事,就像当初,我们帮含香和蒙丹那样!金琐没有爹娘,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在我们大家分手以前,让我了了这段心事,给他们两个洞房花烛一下吧!” 小燕子就欢天喜地的舞着拳头喊: “对对对!洞房花烛!洞房花烛!洞房花烛……” 三天后,大家就让柳青和金琐成亲了。 这是逃亡以来,大家第二次办喜事,一切已经驾轻就熟。大家吹吹打打,鞭炮喜烛,一样不少。金琐凤冠霞帔,在紫薇和小燕子的扶持下,嫁给了柳青。福伦、贺大哥、贺大嫂都是佳宾。小鸽子充当花童,提着花篮,把花瓣撤得满洞房都是。 “一拜天地,再拜亲人,夫妻交拜,送人洞房!”一对新人终于进了洞房。柳青在众人的掌声中,在小燕子的尖叫声里,在紫薇的泪眼凝注下,在尔康的凝眸祝祷中……挑起了喜帕,金琐低俯着头坐在那儿,双颊嫣红,双眸如醉。柳青凝视着她,不禁疑真疑幻,恍然如梦。大家挤在洞房里,闹着一对新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紫薇和尔康忍不住彼此对看,紫薇泪光闪闪,尔康也恍然如梦了。他情不自禁的握住紫薇的手,两人心念相通,都是百味杂陈。回忆这条婚姻之路,金琐和柳青走得曲折,尔康和紫薇陪得艰辛。实在没有料到,乾隆的“斩格格”,会成就了金琐和柳青这对佳偶。如果没有这一路的逃亡,谁知道,他们的姻缘,还要错失多久?人生,就有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往往化悲剧为喜剧,化腐朽为神奇!两人想着,深深的、深深的感动了。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小燕子高声的唱起歌来:“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大家看着一对新人,个个都是一团喜气。逃亡以来,这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候了。 第二天,小燕子心血来潮,亲手做了一桌子的菜,给大家吃。紫薇帮她把丰盛的菜肴.一盘一盘端上桌。小燕子兴高采烈的嚷着: “为了庆祝我找到了哥哥,为了庆祝金琐和柳青新婚,为了庆祝皇阿玛原谅了我们,为了庆祝一大堆一大堆的好事,我今天做了一桌子酒席来给你们吃!全体都是我做的,紫薇金琐都没有帮忙哦!如果我不好好的表演一下,你们一定会把我那个‘酸辣红烧肉’说一辈子!” “真的!”紫薇为小燕子作证:“今天全是小燕子做的,真不简单!我帮她打下手,切切菜而已。她这么有心,你们可要用力的吃!使劲的吃!努力的吃!” “遵命!”众人欢呼着,就要动筷子。 “不忙,不忙!”小燕子拦住大家:“吃饭以前,我还有一篇‘吃饭论’!听完再吃!” “啊?吃饭论?你什么时候变成学问家了?”柳青惊奇的问。 “快‘论’吧!大家可都饿了!”尔康喊。 小燕子就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念“吃饭论”: “人都要吃饭,早上要吃饭,中午要吃饭,晚上要吃饭。饿了当然要吃饭,不饿还是可以吃饭。春天要吃饭,夏天要吃饭,秋天要吃饭,冬天还是要吃饭……” 小燕子才念了一半,众人已经笑得东倒西歪。永琪就对箫剑解释: “这本来是小燕子的一篇作文,原来的题目是‘如人饮水’,小燕子就作了一篇‘喝水论’,现在,她把‘喝水’两个字,改成了‘吃饭’,变成‘吃饭论’了!当初,她的‘喝水论’,曾经让皇阿玛评为‘淹死了孔老夫子’的杰作!” 箫剑不禁大笑。小燕子一本正经继续念: “男人要吃饭,女人要吃饭,小孩要吃饭,老人还是要吃饭。狗也要吃饭,猫也要吃饭,猪也要吃饭,人当然要吃饭!所以,我们今晚要吃饭!明天还是要吃饭!” “好了吗?大家可不可以吃了?”尔康再问。 “不忙!不忙!”小燕子又拦住大家:“当初,我们跟皇阿玛去出巡,紫薇表演了一桌菜,每道菜她都取了一个好好听的名字,什么凤凰游,什么比翼鸟,吃得皇阿玛眉开眼笑!我呢?也学习了一下,刚刚在厨房里,把脑袋都想破了,给这些菜也取了名字!这四个字四个字的词我也会!不要一天到晚笑话我!” 众人全部睁大眼睛,又惊又喜的看着满桌子菜。 “你还取了名字?不简单!赶快说吧!这是什么?”尔康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那个呀?那个的名字是‘大卸八块’!”小燕子说。 “大卸八块?”尔康大惊:“怎么有菜名叫做‘大卸八块’?吃下去一定会消化不良!我还是换一样吃吧!”尔康急忙换了一碗葱姜烧猪血。“我吃这个!这是什么?” “那是‘狗血淋头’!”小燕子不慌不忙的说。 “狗血淋头?天啊!”尔康再一惊,赶紧停筷,怀疑的看着那些菜。 箫剑听到菜名有些惊人,就选了一个冬瓜盅,自以为很聪明,问: “我吃这个!这个是什么?” “那是‘脑袋开花’!”小燕子大声说。 “啊?”箫剑吓了一跳:“脑袋开花啊?”他伸伸脖子,吃不下去,急忙放下筷子来研究:“我研究研究再吃!” “为了安全起见,我吃这盘卤味总没错!”金琐就去夹鸡翅膀和鸡脚。 “那是‘断手断脚’‘四分五裂’!”小燕子嚷着。 “啊?这么厉害?”金琐瞪大眼睛,赶快放下筷子。 “我吃这个‘肚丝’总没错!”柳红去夹一筷子凉拌肚丝。 “那是‘开膛破肚’!”小燕子解释。 “什么?‘开膛破肚’?哪有这种菜名?”柳红一愣,也急忙把筷子放下。 “有没有素菜?我今天吃素!”柳青满桌子找,发现有盘豆腐,就用汤匙去盛:“我吃豆腐就好!” 小燕子伸头一看,嚷着: “那不是豆腐,是猪脑,我给它取名字叫‘脑浆迸裂’!” “啊?”柳青直跳起来:“怎么一盘比一盘厉害?” 小燕子就指着每一样菜,介绍着: “我给你们通通介绍一遍吧!那是‘狼心狗肺’,那是‘白刀子进’,那是‘红刀子出’!那是‘碎尸万段’,那是‘粉身碎骨’……”指着沙锅鱼头说道:“那个鱼头,我给它取名‘要头一颗’,那锅鸡汤吗?就是‘要命一条’了!” 众人把筷子叭哒一声,全部放下,纷纷大嚷大叫: “你挖空心思,要倒我们的胃口是不是?”永琪说。 “人家紫薇上次做菜,取的名字多么雅致,‘在天愿作比翼鸟’,‘凤凰台上凤凰游’,‘秦桑低绿枝’,‘燕草如碧丝’……怎么到了你这儿,变得这么难听?怪不得含香会引蝴蝶,你只能引蜜蜂!”尔康喊。 “你如果不取名字,我们还吃得下去,现在,让我们怎么吃?”柳青叫。 只有箫剑,笑嘻嘻的说: “难得难得!你没有把‘肝脑涂地’‘行尸走肉’‘柔肠寸断’‘五马分尸’‘血流成河’……这些菜端出来,已经是你对我们的客气了!好吧!你赶快坐下来,不用再介绍你的菜名了!为了庆祝那么多美好的事,我们来行酒令如何?” “好好好!”紫薇立即同意:“我们赶快行酒令,把这些奇怪的菜名给忘掉,要不然,真的吃不下去!” 小燕子坐下,兴高采烈的喊: “好好!行酒令,但是不可以太难!” 尔康想了想,说: “我们来一个最简单的吧!我们每一个人说一个三个字的词,这个词要颠来倒去念三次,都能通!说不出的人,要罚酒一杯!例如……我来开始!”就领先示范:“舍不得,不舍得,舍得不?” “好!我来!”紫薇接口:“做人难,难做人,人难做!” “无底洞,洞无底,底无洞!”箫剑接了下去。 “大风吹,吹大风,风大吹!”永琪再接下去。 “好花开,开好花,花开好!”柳青也接出来了。 “鹤顶红,红顶鹤,鹤红顶!”柳红说。 “上高山,高山上,山上高!”金琐说。 轮到小燕子了,她眨巴着大眼睛,拼命想。想来想去想不出。 “这个好难,你们还说不难!” “快说快说!要不然就罚酒!”尔康催着。 “说就说!我也有一大堆,不过是三个字嘛!”小燕子嚷着。 “是啊!只有三个字,想一想嘛!”永琪鼓励着。 “不用想了!我说!”小燕子喊。 大家都看着小燕子,她就大声的说道: “牛吃草,吃草牛,草吃牛!” 众人大笑,紫薇拉着小燕子嚷道: “罚酒,罚酒!吃草牛已经有一点勉强了,还能通过!这个‘草吃牛’是什么玩意?草怎么可能把牛给吃了?赶快喝酒!” 小燕子不服气,挣扎着,眼珠一转,嚷着: “有了!有了!我想起一个很通的来了!” “是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紫薇喊。 小燕子就大声的说了: “放狗屁!狗放屁!放屁狗!” 大家全体差点晕倒,笑得东倒西歪,有的去打小燕子,有的趴在桌上,有的揉肚子,有的离桌捧腹大笑,一餐饭吃了一个乱七八糟。 这一餐饭,真让大家永远难忘。接下来,另外一餐饭,也让大家终身难忘。 原来,福伦决定要回北京了,这天,来到贺家小院,对小燕子、紫薇、尔康、永琪四个人说: “看样子,你们的决心是不会改变了,那么,我也要回北京去了!既然我要走了,大家再见面,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明天中午,我在城里那家‘醉仙居’订了一个房间,我们好好的吃一顿,算是我给你们大家饯行吧!我看,就是我们五个,话话家常。你们那些朋友,就不必参加了!” “应该是我们给阿玛饯行才对!”尔康恭敬的说,难免充满了离愁和不忍。 “要吃饭呀?好,反正‘人都要吃饭,今天要吃饭,明天还是要吃饭’,我们去!”小燕子好脾气的说。 于是,这天中午,大家都到了“醉仙居”,那是南阳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福伦订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四个年轻人就和福伦依依话别。 “想到你们今后,就要远离家乡,我的心里,还是不能不难过!不止为我难过,也为皇上难过!对皇上而言,他能够赦免你们,真是不容易!不管怎么说,你们几个,确实闯下滔天大祸!皇上的宽容,最起码应该换得你们的感恩!为什么你们连感恩都没有?”福伦感慨的问。 “我们确实感恩,但是,感恩是一回事,伤心是另外一回事。”尔康诚挚的说:“我不得不承认,对于皇上,我们有爱,有敬,有怨,有恨,有怕!这种感觉是很复杂的,是说不清楚的!”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爹,”紫薇接口说:“他操‘生死大权’,这个权利非常可怕!父母子女间,生气吵架,立场不同,做法不同,是经常有的事,任何家庭都可能有!但是,一生气,就要杀人的,却只有他一个……” 紫薇话没说完,帘幔一掀,有个人大踏步走了出来,大笑说: “哈哈哈哈!说得好!紫薇!生气要杀人的那种‘爹’,只有我一个,可是,你的脑袋还在你的脖子上,嘴巴还是能说善道!” 大家抬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竟是一身便衣的乾隆!乾隆这样戏剧化的出现,四个年轻人都震惊得跳了起来。 尔康、永琪就噗通一跪,惊喊: “皇上!” “皇阿玛!” 小燕子惊愕的看着乾隆,怎么也没料到,乾隆会到南阳来。她又是惊异,又是震撼,又是感动……双膝一软,也跪下了,不由自主的喊: “皇阿玛!” 只有紫薇,看着乾隆,惊得震住了。然后,她退了一步,屈了屈膝,傲然不跪,低低的喊了一句: “皇上!” 乾隆看着四人,眼光落在紫薇脸上。 “紫薇,你叫我什么?” “皇上!”紫薇脸色苍白的看着乾隆,轻轻的说。 乾隆颇为震撼,紧紧的盯着紫薇,问: “你的意思是,这个‘阿玛’,你不要认了?” “是你不要认我了!”紫薇抬着头,勇敢的看着乾隆,清晰的说:“在我舅婆舅公出现的那天,你已经亲口否决了我,你不相信我娘,认为这是一个‘处心积虑,策划多年的大骗局’!想到我娘终身的等待,换来了‘处心积虑,策划多年的大骗局’,我真为我娘心痛抱屈!何况,那天,你斩钉断铁的对我说‘不要叫朕皇阿玛!朕不是你的皇阿玛’!这些日子以来.你的这些话,常常在我脑子里一次一次的回响,所以……”她顿了顿,毅然的说:“即使你现在还要认我,我也不要认你了!” 乾隆更加震撼了,注视着紫薇: “说得好厉害!你不去仔细想想,那天是多少状况一起发生?你娘,完全是受你的连累,如果没有你撒下瞒天大谎,偷走我的爱妃,让我痛彻心肺,我怎样也不会被那三个老百姓给唬弄住!” 尔康一震抬头,惊喜的问: “皇上!你说‘唬弄’?那么,真相已经大白了吗?紫薇的舅公和舅婆,是故意那样说的,是不是?那三个老百姓,才是‘处心积虑的大骗局’,是不是?” “我并没有去调查!”乾隆坦白的回答:“但是,心里已经明白了!如果我再去调查,才是对雨荷的侮辱。雨荷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欺骗我!当时,是我气糊涂了……”他看着紫薇,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配不上你娘,因为我冤枉了她!” 紫薇再也料不到乾隆会这样说,就震动得呆住了。 乾隆就对大家挥挥手,说: “通通起来!不要跪我了!这儿是南阳,我是‘微服出巡’!所以,大家把称呼都改一改,我是‘老爷’!你们大家坐下,跟我吃一顿‘家常便饭’吧!” 乾隆就在主位落坐,拍拍身边的位子。 “福伦,跟我一起坐!他们小辈,坐在对面!” “是!”福伦恭恭敬敬的坐了下来。 尔康、永琪和小燕子这才起身,大家都没有从震惊中恢复。 永琪情绪激动,不能自已,说: “阿玛!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亲自到南阳来!” 乾隆凝视着永琪,用一种有些心酸的语气,充满感情的说: “我没办法了!前前后后,派了好多人来找你们,左一句‘不许伤害他们’,右一句‘毫发无伤的带回来’,结果,还是弄得你们遍体鳞伤!一下子摔马车,一下子掉悬崖,一下子瞎眼睛,一下子受重伤……我听得心惊胆战,坐立不安!只得把福伦也派来,谁知,你们几个,每个都伤痕累累,居然还负气,不肯回家!你们要我怎么办?下‘圣旨’命令你们?还是亲自来接你们?” 乾隆这样一篇话,永琪顿时热泪盈眶了,喊道: “阿玛!让你这样操心劳累,我实在该死!太对不起你了!” “不要说‘对不起’了!此时此刻,我不是一个‘皇上’,我只是一个失去子女的父亲!而且……是一个没有骄傲,也没有火气的父亲。”乾隆抬眼看着四人,声音里充满了感情:“孩子们!流浪的日子还没过够吗?天气好冷,快要下雪了!漫长的冬天,你们在外面,要怎么过?漱芳斋里面,火炉准备好了,棉袄准备好了,厚厚的棉被,都准备好了!明月,彩霞,小邓子,小卓子都在等你们,还有那只鹦鹉,每天在窗子下面喊‘格格吉祥’!” 乾隆这篇话还没说完,小燕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边哭边说: “皇阿玛!请你不要对我好,你骂我也可以,凶我也可以,对我吹胡子瞪眼睛都可以,就是不要对我好,你对我好,我就没辄了!我们已经决定,再也不回那个回忆城了!所以,请你不要对我们好!” “回忆城?” “是!我们都把皇宫叫做‘回忆城’,那个地方,是我们大家的‘回忆’了!”尔康应着:“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回不去了!” 乾隆看着四个仍然站在那儿的年轻人,好心痛: “你们总不至于连跟我吃餐饭都不愿意吧!坐下!坐下!” 四人这才坐了下来。 乾隆拍了拍手,就有四个宫女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把托盘放在桌上。乾隆看看小燕子,看看紫薇,说: “小燕子,我从那个‘回忆城’里,带了你最爱吃的杏仁酥来,这些日子,那个杏仁酥,大概你很久没吃到了!紫薇,你喜欢核桃糕,我也带来了!还有豌豆黄,松子花糕,枣泥馅饼……记得你们两个丫头,最爱吃这些小点心……我临时决定带点心来,把整个御膳房弄得手忙脚乱!可惜路上走了太久,即使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还是耽搁了好多天!来!快吃!看看还新鲜吗?” 紫薇和小燕子,泪眼看着那些点心,简直不敢相信乾隆会这样做。 “哇……” 小燕子再也忍不住,扑在桌上,放声痛哭了。小燕子这样一哭,紫薇也忍不住,泪珠滴滴答答往下掉。永琪和尔康,又是震撼,又是感动,两人眼睛都是湿漉漉的。 福伦已经忍不住.用袖子擦着眼泪。 四个宫女含泪退出了房间。 乾隆就离席,走到小燕子和紫薇身边,一手一个,把两人拉了起来。他左拥紫薇,右拥小燕子,俯头看着她们两个,柔声说道: “两个丫头,我常常说,你们两个,亲切得像我的两只手,你们想想看,我怎么能够失去自己的两只手?你们就算有气,有失望,有委屈……现在,都该过去了!我也有气,有失望,有委屈呀,你们把我的爱妃都弄丢了!我还不是让它‘过去’了?你们两个,是我心爱的女儿,我不能让你们流落在外面!何况,你们还拐走了我最心爱的儿子和臣子!” 小燕子崩溃了,扑倒在乾隆怀里,哭着说: “皇阿玛……对不起,我有好多好多错……” “别说了!”乾隆就关心的看紫薇:“紫薇,你的眼睛怎样?确实好了吗?我把所有的太医都带来了,等会儿让他们给你会诊一下!” 紫薇抬眼,泪眼迷蒙的看着乾隆。喉咙里卡着一个硬块,半晌,才哽咽的、困难的喊出一句: “皇……皇……阿玛……” 乾隆心中一抽,把紫薇紧紧的搂在怀里,眼中潮湿了,哑声的说: “好珍贵的三个字!” 尔康和永琪,都落泪了。 好半天,室内静悄悄,只有两个姑娘的抽噎声。 最后,还是乾隆振作了一下,放开两人,哑声的说道: “好了!擦干眼泪,赶快吃东西!吃完东西,回到那个贺家去收拾收拾,你们那些‘生死之交’,我都听说了……大家拼命保护你们,每个都有功,等我们回到‘回忆城’,我再论功行赏!” 紫薇和尔康交换了一个深刻的注视。紫薇抬头.泪眼看乾隆,温柔却坚定的说: “皇阿玛,你这样待我们,我心里好感动,有任何的委屈,现在都不存在了!可是,我们不能跟你回去!” 乾隆大震,不敢相信的看着紫薇。 小燕子也抬起头来,幽幽的看着乾隆,结结巴巴的说: “我知道不应该再说‘不要’了,可是……我和我哥哥相认了,我现在有一个哥哥,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们已经决定了,要去云南大理!” “哥哥?什么哥哥?”乾隆一怔。 福伦赶紧禀道: “关于这个哥哥,我再跟老爷慢慢解释!” 乾隆看看两个姑娘,再也没想到,自己亲自出马,放下所有身段,仍然无法说服她们回宫,又是伤心,又是挫败,又是痛楚。 “你们还是不肯回去?” “那个回忆城里,我和小燕子,都是‘异类’,实在没有容身之地!”紫薇说。 “有我撑着,怎么会没有容身之地?”乾隆问。 “有你撑着,仍然会有我的舅婆舅公出现,仍然有布娃娃的出现,仍然有老佛爷的怀疑和不满,仍然要面对皇后的疾言厉色……最后,当人人都在指责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就动摇了!” 乾隆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看样子,你们这口气,还没消!”就看向尔康和永琪:“你们两个怎么说?” “皇阿玛,”永琪含泪说道:“从小,你在我心目里,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是个叱吒风云的皇帝,光芒万丈,不可一世!但是,距离我却很遥远!只有此时此刻,我才深深感觉到,你是一个慈爱宽容的爹!我真的非常非常想跟随你,也以当你的儿子为荣。可是,重回皇宫,确实让我们四个很为难,我们劫后重生,很怕再堕苦海!阿玛,请你原谅!” 尔康看看紫薇,抬头定定的看着乾隆,恭敬而诚恳的说: “皇上,在这次的逃亡里,我曾经被砍了两刀,差点失去了我的左手……我知道失去手臂的痛,实在不愿意您也痛一次!但是,紫薇和小燕子,在宫里饱受迫害,两人又不知人情世故,再度犯错的可能性太大!皇上如果真的爱他们,不如放掉她们!也允许我和永琪,跟着她们去流浪!‘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算是您对我们的恩赐!” 乾隆怔怔的看着这四个年轻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58 从“醉仙居”回到贺家,紫薇、小燕子、尔康、永琪四人,仍然深陷在激动和感动的巨浪里,思潮起伏,无法平息。箫剑、柳青、柳红、金琐围绕着他们,听到乾隆亲自来了,大家都震住了。 “他亲自跑到南阳来接你们回去?他居然能够放下身段,日夜赶路到南阳?”箫剑无法置信的问,看看小燕子和紫薇:“怎么眼睛都是红红的?哭过了?” 小燕子马上去擦眼泪,把两盒点心拿出来。 “快吃!是御膳房的点心,平常吃不到的!” 柳青柳红看看点心,看看四人。 “他带点心来给你们吃?”柳红睁大眼睛问。 “哎!”金琐惊呼:“小姐,都是你们最爱吃的点心耶!” “是!”永琪看着那些点心,眼神里都是内疚:“皇阿玛说,连夜要御膳房做出来的!看到皇阿玛这样,我觉得我们好残忍,好自私!他几乎是在迁就我们,讨好我们,许多他从来不说的话,他都说了!那么低声下气,可是……我们还是坚持不回去。我们比他狠心!” 尔康喃喃的、需要说服自己似的说: “我们不能再来一遍了!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皇宫,好不容易,走到了南阳。如果我们再一次半途而废,以后会怎样?如果再碰到第二个‘香妃’,我们会不会又管闲事?这次,皇恩大赦,我们死里逃生。下次呢?下次的下次呢?” “就是就是!”小燕子拼命点头。 紫薇擦擦眼睛,叹了口气: “他亲自来南阳,他说要‘接我们回家’,他说他不是皇上,只是一个‘没有骄傲,没有火气的父亲’……听了这些话,我真的不能不感动!他没有派人‘追杀’我们,那是一个误会。我娘的事,他也明白过来了!‘砍头’也不过是要吓唬我们……小燕子……你赶快跟我说一些他不好的地方,免得我又举棋不定了!” 柳青看到四人如此,冲口而出: “我看你们就算了!大家改变路线,回北京去吧!我和柳红金琐,重新把会宾楼开张,你们还是去当你们风风光光的格格、阿哥、和额驸!大家随时可以见面,可以和大杂院的老老小小聚会,不是挺好吗?我看,你们忘掉大理吧,都打道回府,各归各位!也免得我们一南一北,分在两个地方。金琐从昨天晚上起,就在为分别掉眼泪了!” 金琐一听,就激动的抓住紫薇的手,嚷着: “就是!就是!小姐,你心里最气的,就是皇上否决了太太,现在,皇上既然想明白了,你的气就该消了!他好歹是你的爹嘛!你们去了大理,我要哪一年才能再见到你们呢?不要去了!回宫吧!” 箫剑听到这儿,就抓住了他的箫和剑,往门口掉头就走。 小燕子一个箭步,上去挽住了他。 “你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了,而且非常失望!”箫剑大声说:“我已经勾划出很多图画,到了大理,我们要怎么生活!现在,看样子,我们永远也到不了大理!” “我们没有说要回宫呀!没有答应皇阿玛呀!”小燕子急急说。 箫剑看着小燕子,眼神深不可测,突然激动的抓住她的胳臂,用力的摇了摇,冲口而出的喊: “小燕子!你不可以再回到那个回忆城里面去!如果你是我妹妹,跟着我走!永远不要再回头!只要你不回头,我什么都认了!保护你和永琪.好好的活一辈子!” 小燕子张大眼睛,怔怔的看着箫剑。 尔康忽然打了一个冷战,悚然而惊。 “听我说……”箫剑严重的凝视着小燕子:“我要告诉你……” 尔康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箫剑的胳臂,很快的打断了他: “箫剑!何必那么激动?大家并没有放弃大理呀!那儿,有我们的梦想,是我们理想中的天堂,我们不会轻易让它失去的!来,我们去外面散散步!我跟你‘从长计议’,好不好?” 箫剑怔忡着,抬头看着尔康,只见尔康目光深沉恳切,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神情。他不禁深深的震动了,情不自禁的放掉了小燕子,跟着尔康出去了。紫薇看着他们两个消失在门口,叹了口气: “难怪箫剑会生气,好不容易,把我们带到这儿,我们居然想回去,我看,大家还是仔细想一想再说吧!” 箫剑跟着尔康,走出了贺家,一直走到后面的山坡上。箫剑站定了。 “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 “谈你和小燕子那个‘杀父之仇’!”尔康紧紧的盯着他,说:“刚刚在屋里,你是不是几乎脱口而出了?如果我不把你拉出来,你预备就在大家的面前,把你苦苦隐藏的秘密,就这样公布了吗?你不是说,不会剥夺小燕子的快乐吗?如果你不小心说出来了,你认为,小燕子还会这么快乐,这么开朗吗?” 箫剑大惊,一退,瞪着尔康说: “难道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你怎么会知道?” “我并不知道,只是猜测!我把和你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拼凑在一起,觉得你的身世,非常不简单!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杀父仇人,大概住在回忆城里!他和我们每一个人,都关系密切!” 箫剑再一退,不敢相信的看着尔康。 “你怎么猜出来的?” “难道我猜对了?那个人……是……一定不是吧?”尔康虽然料到了,仍然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你猜的人是谁?” “你就说了吧!你是一个坦荡荡的人,为什么吞吞吐吐?你越吞吞吐吐,我就越紧张!难道那个人是……老爷?”尔康问。 “你太厉害了!没料到什么都瞒不住你!”箫剑对尔康重重的点头:“你猜对了!就是那个人!他,就是你们那个‘卧龙帮帮主’!” 尔康虽然已经猜到,仍然深受震动,脸色蓦然变白了。 “你的父亲,到底是谁?” “我的先父,就是当过知府,后来因为文字狱.被乾隆斩首的方之航!” “方之航?文字狱?”尔康抽了一口冷气。 “文字狱!”箫剑咬牙说:“我爹作了一首诗,被冠上反清的思想!牵连我家每一个人,当初,我爹被处死,我的叔叔们下狱,一共被牵连的,有十九个人!对!你们那个磕睡龙,就是我和小燕子的杀父仇人!” 尔康睁大了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箫剑: “你有意接近我们,不止要认妹妹吧?你还想混进皇宫?” “不错!我是很想混进皇宫,我也成功了!今生,我唯一一次,有了报仇的机会,就是假扮成萨满法师,接近了乾隆!我看着他,跟他四目相对,那一剎那,我要取他性命,轻而易举!我也差一点做了!” 尔康回忆起来,不寒而栗: “好险!为什么你又把机会放过了呢?” “为了你们每一个人!我实在没有想到,和你们几个萍水相逢,你们居然对我推心置腹!我这人,只要别人对我‘推心置腹’,我就愿意为对方‘粉身碎骨’!这也是为什么,我在江湖中,能够交到这么多生死之交的原因!那天,我看着你们大家,为了蒙丹和含香,去冒生命的危险!也看着你们几个,对磕睡龙的那种崇拜依恋和矛盾,体会到你们一面欺骗他,却一面爱他的情绪……我,下不了手!” 尔康听傻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谢谢你当初‘手下留情’,要不然真是天崩地裂,不可收拾!”他吸了一口气,思前想后,觉得毛骨悚然。“箫剑,这个秘密,绝对绝对不能让小燕子知道!” “为什么?” “你想想清楚!”尔康恳切的说:“小燕子和永琪已经山盟海誓了,她将来是皇上的媳妇,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世竟是这样,她和永琪还能成为夫妻吗?你和他们两个相处了这么久,应该完全体会到他们两个那份深刻的感情吧?” 箫剑点了点头,脸色凝重了。 “这正是我矛盾痛苦的原因!为了小燕子的幸福,我似乎应该死守这个秘密!这也是为什么,我曾经想送你们到这儿,就离开你们,连妹妹都不要认了!”他叹口气:“当我发现,小燕子已经进了宫,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这四个字太重了!不可以这么想,这太偏激了!箫剑,文字狱是每个朝代都有的事,它是每个帝王对‘思想’的统治!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的先父,有没有‘反清’思想呢?” 策剑愣了愣.反问: “如果他有,他就该死吗?” “不是他该死,而是他犯了大忌!或者,有一天,这个时代会进步,人类会走到一个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信仰自由的时代!但是,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时代!我的意思是,文字狱的死难者,往往是思想的‘殉难’者!是为‘理想’而死的!他是明知故犯的,是‘视死如归’的!” “我必须承认,你的话也有你的道理!”箫剑深思着。 “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皇上错杀了你爹,他现在已经变了!现在的皇上和以前有很多的不同,他已经不再残忍,心存仁厚,轻易不用死刑!” “但是,他却要砍两个格格的脑袋!差一点,我唯一的妹妹,也被他处死了!” “这是一个误会,现在,我们已经证实,皇上根本没有存心要她们两个的脑袋,只是想给我们一个教训,吓唬吓唬我们而已!” “看样子,你们一个个,仍然对他死心塌地!” “因为我们心底,也有一股正义感,就是这股正义感,让我们不顾一切的去救含香,也是这股正义感,使我们不能抹煞皇上的好,和他的英明!”尔康坦白而正直的说,凝视着箫剑:“其实,皇上对于小燕子,真是宠爱极了,明知她不是格格,依然视如己出。如果皇上使小燕子成了孤儿,冥冥中,又有一个力量,把小燕子牵引进宫,让皇上成了她的父亲,这不是很神奇的一种回报吗?” 箫剑锐利的盯着他.提高声音: “你的意思,是要小燕子继续去当她的还珠格格吗?” “有什么不好?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她会做一个快乐的还珠格格!只要皇上不知道真相,皇上会宠爱她到极点!上苍用另一个方式,让这个‘血海深仇’化解!你自己也说过,‘报仇’不是你生命的主题,你也不会把小燕子变成一个满心仇恨的人!我现在才知道,说那句话的人,有颗多么高贵的心!” 箫剑注视了尔康好一会儿,心里真是矛盾极了。 “再说,你这个仇,要报起来,并不容易!”尔康继续说:“万一不成功,又是多少颗脑袋要落地!包括被你救下来的、小燕子的脑袋在内!万一万─,你徼幸成功了,你却杀了一个好皇帝,成为整个中国的罪人!”他盯着箫剑,有力的问:“你的‘家’和‘国’比起来,哪一个重?” 箫剑怔住了。半晌,才说道: “尔康,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聪明,你的才智,你的观察力和说服力,都让我自叹不如!乾隆有你这样的臣子,是他有福了!可惜他不知道珍惜!”他看看天空,深深一叹:“我就说,不能和你们这种人在一起,跟你们相处久了,会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我记得,有人告诉我,人生最大的美德,是‘饶恕’!” “谈这两个字,好容易!想做到这两个字,好难!我怕我没有这样的胸襟!” “为了小燕子,试试看!你的故事,对小燕子未免太残忍了!” “我知道。所以,我告诉小燕子,我们的仇人死了!我连爹的真名字,都不敢告诉她!我早已体会,这个秘密说出来,会造成小燕子的不幸!永琪.他是我们仇人的儿子,可是,他却是小燕子的心上人!这件事,对我真是一个震撼!这些日子来,我眼看他对小燕子的付出,为她拋弃一切,还要忍受她的坏脾气,真让我深深感动!我没办法拆散他们!不忍心让小燕子得到一个哥哥,却失去一份真情!如果他们两个,跟我去大理,我就认了!如果小燕子还要回到那个磕睡龙身边,我实在无法心平气和!” “我明白了!一切还没有做定论。我们走着瞧吧!在我内心,也一心一意,要去大理!你无论如何,沉住气,行不行?” 箫剑深思着,矛盾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尔康松了一大口气: “箫剑!听了你这篇话,我才知道,什么叫作‘英雄’!你当之无愧了!” 箫剑一楞,黯然一笑,说: “尔康,你好高段,用‘英雄’两个字,封了我的口!如果我不能守秘密,我大概就是‘狗熊’了!”他抬眼看了看天空:“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人生,充满了故事!有人,用生命写故事,有人看故事!看来,你我,都是故事中人,逃不掉了!” 尔康点头,两个英雄人物,不禁惺惺相惜。这番谈话,就深深的烙印在箫剑的心灵上了。为了小燕子,什么都不能说! 尔康在紫薇面前,是没有秘密的。当紫薇听了箫剑的身世,真是吓得魂飞魄散,震撼得一塌糊涂。 “原来是这样?太不可恩议了!现在,我才恍然大悟,什么都明白了!那……怎么办?如果小燕子知道了,不是天下大乱了吗?你有没有告诉箫剑,如果小燕子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承受不了的!” “我说了!什么都说了!所有的利害,得失,我全分析过了!事实上,箫剑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我分析的事,他自己早就分析过几千几万次了!他清楚得很,要保护小燕子,就什么都不能说!只是,事情牵涉到杀父之仇,恐怕谁都无法一笑置之吧!” “以你看,他会死守这个秘密吗?”紫薇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才体会出,他身上为什么总有一种沧桑感!我可以深刻的感受到他的矛盾和痛苦,除非有一天,他能够潇潇洒洒的把这个仇恨彻底忘掉,否则,他永远都会很痛苦!” “你认为他会彻底忘掉吗?” “有可能!只是好难。” “有大智慧的人就做得到,我一直觉得,他就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只怕‘饶恕’两个字,是属于‘神’而不是‘人’的!” 紫薇想着小燕子的身世,心里充满了恐惧,抬头看着尔康,深思的说: “我们不要再犹豫了,一定去大理,好不好?到了大理,这些恩恩怨怨,就不会存在了!远离了那个回忆城,我们才能远离仇恨,获得真正的平安!” 尔康握住她的手,郑重的、承诺的说: “是!我们去大理!” 尔康对紫薇的承诺,真能做到吗? 这天,乾隆带着福伦,来到了贺家,大踏步走进了那个小厅。福伦嚷着: “永琪!尔康!紫薇!小燕子……老爷来看你们了!” 紫薇、小燕子、尔康、永琪全部跑了出来,见到乾隆,大惊。柳青、柳红、金琐、箫剑跟在紫薇等人后面,看到乾隆,个个震惊。尤其是箫剑,一眼看到乾隆,他整个人就像触电一样,通过了一阵颤栗,站在那儿,动也不能动了。 乾隆完全不知道,有个这样复杂的人物存在着。福伦已经告诉他,关于箫剑认妹妹的故事。但是,福伦自己知道的,就是一个“有保留”的故事,告诉乾隆的,更是“语焉不详”。反正,乾隆知道有个自称是小燕子的哥哥出现了,一路上帮小燕子打架,保护这群王孙公主流浪,为他们拼命,对这四个人好得不得了,这些,也就够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反正,小燕子来历不明,到处认哥哥、认姐姐、认妹妹……是她的习惯,连“皇阿玛”她都认了,再认一个“哥哥”,也不稀奇。他对小燕子认哥哥的事,就这样理所当然的接受了。看着一屋子的人,他轻快的说: “小燕子,紫薇,我来见一见这些帮助你们的朋友,也见见小燕子的哥哥,既然你们都不跟我回去,我要回北京了!” “皇……老爷,你怎么来了?”小燕子惊喜的喊。 乾隆笑着骂: “又给我改了姓?什么黄老爷,我是‘艾老爷’!” “是!艾老爷!”小燕子更正着,不禁想起和乾隆微服出巡的情景。 乾隆脸色一正,也不胜怀念的说: “想起那次‘微服出巡’,真是记忆犹新。可惜你们已经决定去大理了,要不然,真想再带你们几个,去徽服出巡一次!我们可以游一游江南!小燕子,听说你是杭州人,那个杭州,真是美极了!” 柳青柳红金琐就急忙上前,预备下跪,喊着: “皇上吉祥!” 乾隆急忙伸手一挡: “不要跪我,喊‘老爷’就好!”看着柳青柳红。 金琐就介绍着: “这是柳青,这是柳红!” “就是会宾楼的老板,对不对?”乾隆问。 “是!”柳青、柳红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个会宾楼,福伦已经跟我说了,回去以后,我马上就让他们拆掉封条,你们可以重新开张!以后,任何人都不许查封会宾楼,这是承诺!” 柳青、柳红大喜,急忙道谢: “谢谢老爷!” “小燕子,你那个哥哥呢?”乾隆四面看。 箫剑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乾隆,已经出神了。尔康和紫薇,都紧张得一塌糊涂,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箫剑。 小燕子就回头,急忙拉了箫剑过来,喊着: “老爷,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哥哥,箫剑!” 箫剑挺立着,眼光锐利的凝视乾隆。 乾隆接触到这样的眼光,不禁一震,觉得这样锐利的目光,依稀仿佛,好象在哪儿见过?他就走向箫剑,仔细的看着他,困惑的问: “我们见过吗?” 尔康和紫薇交换了一个视线,两人都像绷紧的弦。 箫剑的手一动,紫薇好紧张,忽然扑过来,把乾隆一撞,慌慌张张的喊: “老爷!你坐这边来!”不由分说的把乾隆拖到老远的一张椅子上,推他坐下,急喊:“金琐!还不给老爷泡茶……老爷爱喝的茶叶呢?” “老爷爱喝的茶叶……哎!小姐,我们没有带出来啊!”金琐莫名其妙的说。 “随便什么茶叶,老爷爱喝茶,先倒杯茶来再说话!”永琪说。 “是!”金琐就去泡茶。 尔康趁此机会,就大步一迈,站在箫剑身边,严阵以待。空气蓦然之间,变得怪异而紧张。箫剑看到尔康和紫薇如此这般,不禁用眼角扫了尔康一下。 小燕子心无城府,又把箫剑拉到乾隆身边去,紫薇立刻紧贴着乾隆。尔康亦步亦趋,跟了过去。小燕子快乐的嚷着: “老爷,我告诉你,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老天对我真好,给了我一个好哥哥!” 乾隆回过神来,看着箫剑: “福伦告诉我,你和小燕子是兄妹,你们父母在临终的时候,把你们一南一北,托人抚养,所以兄妹分散了!” 箫剑默然不语。乾隆又说: “听说,你费了很多工夫,才找到小燕子,所以,想把她带到云南去定居?” 箫剑点点头。 “听说你能文能武,饱读诗书?” “世上哪有‘能文能武,饱读诗书’的人?”箫剑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带着萧索和嘲讽:“生命这么短暂,学问那么广大,用有限的生命,去学习无边的学问,谁能学得完?这几个字太重了!” 乾隆深深的看了箫剑一眼,有些好奇,有些震惊,心想,又是一个江湖奇人! “箫剑!你既然是小燕子的哥哥,等于也是我的孩子了!我看你一表人材,谈吐不俗,你愿不愿意随我到北京去,博取一个功名?也给你早逝的父母,光宗耀祖?” 箫剑直视着乾隆: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愿意。” “不愿意?”乾隆惊讶的:“你答得好干脆!为什么?” “人各有志!我海阔天空,已经习惯了!只想四海为家,不求功名利禄!” 乾隆迎视着箫剑的眼光,诚挚的说: “好!我尊重你的意愿!”就看着小燕子和紫薇,说:“小燕子!紫薇!你们两个过来!” 小燕子和紫薇并排站在乾隆面前。乾隆看看两人,看看箫剑和柳青柳红等人,就正色的、郑重的说道: “两个丫头,这次,我的一道命令‘斩首示众’,逼走了我心爱的几个孩子,这些日子,确实让我悔不当初!现在,我在你们的朋友,哥哥面前,给你们两个一件礼物!以后,不论你们在哪儿,这礼物对你们的帮助都很大!万一,我又发了脾气,再要你们的脑袋时,可以救你们一命!”乾隆就从怀里,掏出两个金牌:“这就是‘金牌令箭’!在朝里,只有立下战功的大臣,才有这项殊荣,能够得到我的金牌令箭!你们傅六叔有一个,兆惠将军有一个,福伦都没有!我现在破例,把两个金牌,送给小燕子和紫薇!允许你们两个,拿出金牌,就代表我的命令,可以饶你们不死!记住!只有三次机会!如果你们犯下大祸到第四次,这个金牌也救不了你们了!这三次的限制,是免得你们滥用金牌的权利!这样,你们应该不会再害怕,动不动就被我砍头了吧?” 紫薇和小燕子,惊愕的看着那两个金牌,震动得不得了。 “老爷……我们不能收这个!”紫薇吶吶的说。 “你可以收!是我的赏赐,你只能谢恩,不能拒绝!” 紫薇深深的看着乾隆。在乾隆眼底,读出了那份宠爱和珍惜,眼睛就湿了。 尔康和永琪,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满脸的震动。 小燕子已经拿起了金牌,激动的看着,喊着: “哇!金牌令箭!给我一个金牌令箭?那……老爷,如果老爷要砍别人的头,我能不能用金牌的权利去救他?” “可以!任何人都可以,但是,只能用三次!你不要阿猫阿狗都去救,最后,自己没有权利了!我看你一天到晚闯祸,三次权利够不够你用,都有问题,你最好节省着用!” 小燕子就高兴的握住金牌,嚷道: “这个礼物太好了!太有用了!皇……老爷,你怎么不早一点给我呢?那么,我们上次就可以用它,也不会弄得这样天翻地覆了!”说着,就欢天喜地的拿着金牌,去给箫剑看:“箫剑!你看我的金牌!你看你看……老爷给我一个金牌令箭耶!我以后不会被砍头了,我有金牌令箭了!” 箫剑看看金牌,看看喜悦的小燕子,看看乾隆,心里翻滚着难言的情绪。这是乾隆吗?是一国之君吗?怎么对小燕子这样好?给她一个金牌令箭?是给她多少宠爱和保证?这个人,是自己的仇人?还是小燕子的恩人?他迷惑起来,内心深处,被乾隆和小燕子这种“父女之情”深深的撼动了,就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 尔康看到他退后了,才稍稍放松了自己。 小燕子喜不自胜,又奔过去给永琪看: “永琪,你看你看!” 永琪感动得不得了,说: “小燕子,老爷给你的,是从来没有过的‘殊荣’啊!” “什么‘丝绒’?”小燕子嚷:“这不是‘丝绒’,这是‘金牌’啊!” 小燕子这样一嚷,屋子里那股紧张的气息就缓和了好多。柳青柳红和倒茶过来的金琐,都忍不住笑了。 乾隆就宠爱的看着紫薇和小燕子,说道: “你们把东西收好!别弄丢了!只要把金牌拿出来,任何人见到金牌,就和见到我一样!它的效用还不止这一点!文武百官,看到金牌,都要下跪!所以,你们不要随便拿出来!” 小燕子和紫薇就慌忙收起了金牌。紫薇屈了屈膝说: “那么,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燕子好快乐,也屈了屈膝: “我也‘恭敬不如虫子命’!” 乾隆瞪着小燕子,笑了,问: “你是什么‘虫子’?” 小燕子看看众人,清脆的说: “蜘蛛!我们大家都是‘蜘蛛’!” 一句话把众人全说傻了。乾隆莫名其妙的问: “蜘蛛?为什么你们大家都是‘蜘蛛’?这话我听不懂!” 小燕子瞪大眼睛,振振有词的说: “永琪说的,我们大家都是‘蜘蛛死了还会活’!” “蜘蛛死了还会活?为什么?”乾隆更加糊涂了。 “老爷,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尔康忍着笑说。 乾隆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小燕子,这些日子没看到你,这种笑话我都差点忘了!好久,我没有这样开怀一笑了!”笑完,他就十分不舍的看着小燕子。 箫剑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了。 乾隆看看小燕子,看看紫薇,突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 “紫薇,小燕子,永琪,尔康!你们好自为之!从这儿到大理,还有漫长的路要走!紫薇身子弱,路上风吹日晒,尤其要小心!小燕子喜欢管闲事,有勇无谋,大家要特别注意她!听说,你们身上的钱,都用光了!我让福伦给你们准备了一些盘缠!至于穿的用的,还有药材,都给你们准备了!要走长路.有备无患才好!好了,你们要爱护自己,保护自己,我走了!” 乾隆就往门口走去,福伦急忙跟随。尔康仍然亦步亦趋。 一屋子的人都呆怔着,连送都忘了送。 乾隆已经走到门口,紫薇心中,热血奔腾,再也忍不住了,蓦然间冲上前去,拉住了乾隆的胳臂,眼泪一掉,冲口而出的说: “皇阿玛,我跟你回家!” 尔康惊看紫薇,脱口惊呼: “紫薇?你不是已经决定……” 紫薇凝视尔康,含泪说: “尔康,我知道大理很好,是我们的梦,是我们理想中的天堂……可是,我走了二十年,才走到我爹的身边,好珍惜这份父女之情……大理没有脚,它不会走!让那个大理,再等我几年吧!” 尔康看着紫薇,知道她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她的话说出口,再难收回了。他吐出一口长气,心里若有所失,也如释重负了。 小燕子看到紫薇如此,哪里还控制得住,追上前去,含泪嚷: “紫薇要跟你回家……那……我也跟你回家!” 永琪咬了咬嘴唇,眼中湿了。 箫剑看到这儿,一气,转身出门去了。尔康看到箫剑出门去,就追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尔康一把拉住了他,诚恳的说: “箫剑!人生没有解不开的仇恨!过去的事,已经那么多年,其中的是是非非,恐怕连你自己也弄不清楚来龙去脉,你就让它过去吧!” 箫剑站住了,盯着尔康,说: “我很好奇,刚刚你拦在我前面,你怕我对那个‘老爷’下手,是不是?我怎么可能那么轻举妄动?但是……如果我真的下手了,你预备怎么办?跟我拼命吗?” “是!我会跟你拼命!”尔康看着他,一脸的严肃:“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在紫薇还不是格格的时候,我们曾经一起跟老爷去微服出巡。有一天,我们赶上了一个庙会,当时,所有的人,都去围观八仙表演,老爷身边,只有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紫薇。谁知,八仙都是大乘教的刺客,那些刺客突然发难,一个武功高强的老头,拿了一把尖刀对老爷刺过去。当时,紫薇想也没想,就挡在老爷身前,那一刀,就刺进了紫薇胸口。紫薇直到现在,身体都不是很好,就因为那一刀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