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吗?他只有十岁耶,我佩服他,我崇拜他!” 雨鹃看着阿超,有着真心的感动。 “你和小四,如此投缘,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他!” 阿超也看着雨鹃,笑嘻嘻的问: “这是不是表示,你对我们的敌意,也一笔勾消了?” “我没有办法,去恨一个照顾我弟弟的人!”雨鹃叹口气。 云飞立刻接口,诚恳的说: “那么,对一个深爱你姐姐的人,你能恨吗?” 雨鹃一怔。抬眼看看云飞,又看看雨凤。 “我早就投降了!我斗不过你们!”她就盯着云飞说:“我只认苏慕白,不认展云飞!如果有一天,你对不起雨凤,我会再捅你一刀,我力气大,绝对不会像雨凤那样不痛不痒!至于你怎样可以只做苏慕白,不做展云飞,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云飞头痛的看雨凤。雨凤微微一笑: “我昨天学到一句话,觉得很好:“路很长,要慢慢走,走急了,会摔跤!”” 云飞听了,怔着,若有所悟。 雨鹃听了,也怔住了,若有所思。 这晚,云翔带着天尧和随从,到了待月楼门口,嚣张的吆喝着: “金银花!雨鹃!雨凤!我来解救你们了!这“封口”的事嘛,到此为止!你们还不出来谢我,幸亏我跟老爷子求情……” 云翔喊了一半,抬头一看,待月楼门前的告示早就揭掉了,不禁一楞。 云翔再一注意,就听到楼内,传来雨凤和雨鹃的歌声。他呆了呆,看天尧: “谁把这告示揭了?好大的胆子!谁许她们姐妹两个又开唱的?纪叔不是说,今晚才可以取消禁令吗?” 天尧好诧异,抓抓头: “嘿!这事我也搞不清楚!大概金银花急了,听说这两个妞儿不唱,待月楼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所以,她们就豁出去,不管警察厅的命令了吧?” “岂有此理!那怎么成?警察厅的告示,是随便可以揭掉的吗?这金银花也太大胆了!”他对着大门乱喊:“金银花!出来出来……” 这样一阵喧嚣,早就有人进去通报了。 金银花急急赶出来,身后,还跟着郑老板。金银花看到云翔就眉开眼笑的说: “哎哟!展二少爷,你可来了!我还以为咱们待月楼得罪了你,你就再也不上门了呢!来得好,以前的不愉快,大家都别放在心上!两个丫头已经尝到滋味了,不敢再冒犯了!来来来!快进来坐……” 云翔盛气凌人的问: “金银花,我问你!是谁揭了门口的告示?” 金银花还没说话,郑老板好整以暇的开口了: “那个告示吗?是警察厅李厅长亲自揭掉的!已经揭了三天了,怎么展二爷还不知道啊?” 云翔一楞,瞪着郑老板,不相信的: “李厅长亲自揭的?” 金银花笑嘻嘻的说: “是呀!昨晚,待月楼才热闹呢,李厅苌和孙县长都来捧两个丫头的场,黄队长和卢局长他们全体到齐,几乎把待月楼给包了!好可惜,你们展家怎么不来凑凑热闹呢?” 云翔傻了,回头看天尧。天尧想想,机警的对郑老板一笑: “哦,原来是这样!郑老板,您好大面子!不愧是“郑城北”啊!” “哈哈!好说好说!”郑老板笑着。 云翔脸色十分难看,金银花忙上前招呼。 “大家不要站在这门口说话,里面坐!” 郑老板看着云翔: “雨凤和雨鹃刚表演完,我呢,正和高老板赌得热和,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玩玩?至于两个丫头上次得罪的事,已经罚过了,也就算了,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好歹,你们都是男子汉,还跟这小妞儿认真吗?宰相肚里能撑船嘛!”金银花笑着接口。 “不过今晚牌风满大的!”郑老板说。 “今晚,咱们好像没带什么钱!”天尧暗暗的拉了拉云翔的衣服。 云翔大笑: “没带钱来没关系,能带钱走就好了!” “展二爷,这郑老板的牌最邪门,手气又旺,我劝你还是不要跟他赌!高老板已经输得冒汗了!”金银花警告着。 云翔一听,埋头就往大厅走去。 “来来来!看看这天九王,是不是也是“北边”的?” 他们大步走进待月楼,大厅中,和以往一样,热热闹闹,喧喧哗哗。他们三个一落坐,珍珠、月娥、小范就忙着上茶上酒。 金银花进入后台,带着雨凤和雨鹃出来。两姐妹已经换了便装,两人都已做好心理准备,带着满脸的笑,走了过来。 郑老板洗着牌,问云翔: “我们玩大牌九,还是小牌九?” “小牌九就好!一翻两瞪眼,简单明快!大牌九配来配去,太麻烦了!” “好极!我也喜欢简单的!我们两个赌,还是大家一起来?” “大家一起来吧!”高老板说。 “是啊!赌得正起劲!”许老板也说。 “你作庄?还是我作庄?”郑老板再问云翔。 “我来作庄!欢迎大家押!押越大越好!”云翔意兴风发。 “好!你作庄,我坐“天门”!雨鹃!准备筹码!”郑老板把牌推给云翔。 雨鹃捧了一盒筹码,走到云翔面前,嫣然一笑。 “展二爷,你要多少钱的筹码?” 云翔抬眼看她: “哟!什么时候这么客气,居然叫我展二爷?今晚,有没有编什么曲儿来骂人呀?” “被你吓坏了,以后不敢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雨鹃娇笑着说。 “你是真道歉,还是假道歉呢?”云翔斜睨着她:“我看你是“吓不坏”的,反正,有郑老板给你撑腰,还有什么可怕呢?是不是?” “不不不!你可怕,不管有谁给我撑腰,你永远是最“可恶”的,说错了,是最“可怕”的!好了,少爷,大家等着你开始呢,你要两百块?还是五百块?” “云翔!别赌那么大!”天尧着急,低声说。 云翔有气,大声说: “拿一千来!” 郑老板笑而不语。 大家开始热热闹闹发筹码,接着就开始热热闹闹的赌钱。 云翔第一把就拿了一副对子,通吃,他好得意,大笑不止。筹码全体扫到他面前。第二把,他又赢了。他更是笑得张狂,笑着笑着,一抬头看到雨凤。他忽然对雨凤感兴趣起来了: “雨凤!你坐我身边,我羸了给你吃红!” 雨凤面有难色,金银花瞪她一眼,她只好坐到云翔身边来。云翔对她低声说: “我跟你说实话,我对你一直非常非常好奇,你对我们家那个老大是真心呢?还是玩游戏?” “我对你才很好奇!你是不是从小喝了好多墨水?”雨凤也低声说。 “啊?你觉得我学问好?”云翔听不懂。 “我觉得你的五脏六腑,心肝肠子,全是黑的!” “骂人啊?”云翔好纳闷:“能唱着骂,能说着骂,还能拐弯骂!厉害厉害!” 谈笑间,云翔又赢了。他的心情太好,大笑着说: “大家押呀!押呀!多押一点!不要客气!” 郑老板下了一个大注,其他两家跟进。 云翔狂笑着掷骰子,砌牌,发牌,嚣张之至。三家牌都不大好,高老板叹气,许老板毛躁,郑老板拿了一张一点,一张两点,云翔大乐。 “哇!今晚庄家的牌太旺了!金银花,雨凤!雨鹃!天尧!你们怎么都不插花?放着赢钱的机会都不会把握!笨啦!” 云翔一张牌是四点,开第二张牌。 高老板,许老板嘴里都吆喝着: “六点!六点!” 云翔兴奋的叫着: “对子!板凳!对子!板凳……” 云翔捂着牌,开上面一半,赫然是个两个红点。这副牌极有可能是板凳对,也极有可能是六点。如果是板凳对,又是通吃。如果是六点,两张牌加起来就是十点,称为瘪十,瘪十是最小的牌,会通赔。大家紧张得不得了,天尧的眼珠瞪着云翔手里的牌。云翔嘴里喊得震天价响,再开下面一半,赫然是六点,竟是瘪十,通赔。 大家哗然,云翔大骂: “岂有此理!是谁给我把瘪十喊来的?小心一点!别触我霉头!来来来,再押!再押……” 从这一把牌开始,云翔一路背了下去。桌上筹码,推来推去,总是推到别人面前。郑老板不愠不火,沈着应战。金银花笑容满面,从容观战。雨鹃不住给郑老板助威。雨凤静静坐着,不大说话。天尧代云翔紧张,不住扼腕叹气。 客人们逐渐散去,只剩下了这一桌。窗外的万家灯火,都已陆续熄灭。云翔输得面红耳赤,桌上的筹码,全部集中到郑老板面前。 高老板退出了,许老板也走了。桌上,剩下郑老板和云翔对赌。云翔不停的拿筹码付筹码,天尧不住的擦汗。雨凤雨鹃对看,乐在心头,心照不宣。珍珠、月娥在一边打瞌睡。 ※ ※ ※ 最后,云翔又拿了一个瘪十,丢下牌,跳起身大骂: “真是活见鬼!我简直不相信有这种事!太离谱了!怎么可能这么背呢!” 天尧脸色铁青。 雨凤打了一个哈欠。 郑老板推开牌,站起身来: “太晚了!耽误待月楼打烊了!展二爷,如果你兴致不减,我们明晚再来!” “一言为定!”云翔大声说。看筹码:“我输了多少?” “不到一千!八百二十!”金银花算着。 “郑老板,我先欠着!来,帐本拿来!我画个押!”云翔喊。 “不急,不急!尽管欠着!还没赌完呢,明晚再来!”郑老板笑着。 金银花拿过帐本和笔墨,云翔龙飞凤舞的签上名字。 帐本“啪”的一声阖上了。 从这一天开始,云翔成了待月楼的常客,他来这儿,不再是为了和雨凤雨鹃斗法,而是为了和郑老板赌钱。赌,是一样奇怪的东西,它会让人陷进一种莫名的兴奋里,取代你所有的兴趣,让你血脉偾张,越陷越深,乐此不疲。 云翔就掉进这份血脉偾张的刺激里去了。 和云翔相反,云飞却很少再到待月楼来了。他宁可在萧家小屋里见雨凤,宁愿把她带到山前水畔去,而避免在待月楼和云翔相见的尴尬场面。 这兄弟两个,和这姐妹两个,就这样度过了一段比较相安无事的日子。17 对萧家姐弟来说,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真是难得那么平静。小三小四小五不用再去“恨”云飞和阿超,都如释重负,快乐极了。 这天,云飞和阿超带了一辆崭新的脚踏车,走进萧家小院。阿超把车子往院内一放,咧着大嘴,向涌到院中来看的五个兄弟姐妹笑。云飞站在旁边解释: “我一直觉得,你们五个,缺乏一件交通工具!不论到那儿,都是走路,实在有点没效率,所以,我买了一辆自行车来,你们可以轮流着用,上街买个东西,出门办点事,就不会那么不方便了!” “你又变着花样给我们送东西来就对了!我不是说过不要这样子吗?这自行车好贵,根本是个奢侈品嘛!”雨凤说。 “食衣住行,它是其中一项,怎么能算是奢侈品呢?”云飞辩着。 小三、小四、小五早就跑过去,摸摸这儿,摸摸那儿,对那辆车子兴趣浓厚。雨鹃兴趣也大极了,走过去按了按车铃: “可是,我们五个,没有一个会骑车啊!” “那个吗?包在我身上了!”阿超笑得更开心了。 结果,那天,全体都跑到郊外去学骑车。因为只有一辆车,不能同时学,大家乾脆把风筝也带去了,算是郊游。当阿超在教雨鹃骑车的时候,小四和小五就在山坡上抢着放风筝,大家嘻嘻哈哈,笑得好高兴。雨凤和云飞,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笑声,看到这样的欢乐的画面,两人看着看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种种事情,就都觉得已经再世为人了。 雨鹃骑在车上,骑得危危险险,歪歪倒倒,险象环生。阿超努力的当教练,推着车子跑,跑得满头大汗,紧紧张张。 “你扶稳了把手,不要摇摇晃晃的,身子要平衡,脚用力踩,对了,对了!越来越好!大有进步!”阿超一面跑着,一面教着。 小三在一边看,拚命给雨鹃加油: “努力!努力!骑快一点!快一点!二姐,等你学会了,就轮到我了!阿超,是不是下面就轮到我了?” “是啊!下面轮到你!” 小四从山坡上回头大叫: “不行!下面要先轮到我!我学会了比较有用,每次帮你们跑腿买东西,就不会那么慢了!” “我才比较有用,你现在都在上学,跑腿都是我在跑!”小三喊。 阿超扶着车,跑着,喊着: “没关系!没关系!一个一个来,保证全体教会你们……” 正说着,车子到了一个下坡。向下飞快滑去,阿超只得松手。 “我松手了!你自己控制车子……”阿超喊着。 “什么?你松手了?”雨鹃大叫,回头看了一眼:“不得了!阿超……阿超……你怎么能松手呢?怎么办?怎么办……”她尖叫起来。 “扶稳龙头,踩脚煞车,按手煞车……”阿超大喊着,看看情况不对,又冲上前去追车子。 “脚煞车在那里?手煞车在那里?不得了……不得了!阿超……前面有一棵树呀!树……树……树……”她急着按手煞车,慌乱中按成了车铃。 “转开手龙头!往右转!往右转……”阿超急喊。 雨鹃急转手龙头,却偏偏转成左方,于是车子就一面叮铃叮铃的响,一面对着那棵树笔直的冲过去。 雨凤、云飞、小三、小四、小五全都回过头来,雨凤惊喊: “小心呀!雨鹃……”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阿超飞跃上前,一把拉住车子的后座。岂知,车子骤然一停,雨鹃的身子就飞跌出去。阿超抛下车子,腾身而起,窜到车子前方,伸手一接。她不偏不倚,正好滚进他的怀里,这股冲力,把两人都撞到地下。他本能的抱紧她,护着她的头。两人在斜坡上连续滚了好几滚,“嗤啦”一声,阿超的衣袖被荆棘扯破了。总算,两人停住了,没有继续下滑。雨鹃惊魂未定,抬眼一看,和阿超灼灼然的眸子,四目相接,两人都有一刹那的怔忡。 雨凤、云飞、小三、小四、小五全都追了过来。云飞喊: “摔着没有?阿超!你怎么不照顾好雨鹃?” “雨鹃?你怎样?站得起来吗?”雨凤跟着喊。 雨鹃这才醒觉,自己还躺在阿超怀里,急忙跳起来。脸红了。 “我没事!我没事!”她喊着,低头看阿超:“有没有撞到你?” 阿超从地上弹了起来。笑着说: “撞是没撞到,不过,给树枝刮了一下!” “那儿?那儿?给我看看!”雨鹃一看,才发现阿超的袖子扯破了一大片,手臂上刮了一条伤口。 小三跑过来看: “二姐,你真笨,骑个车,自己摔跤不说,还让老师受伤!” “你敢骂我笨,等你自己学的时候就知道了!”雨鹃对小三掀眉瞪眼。 “还真有点笨,我跟你说往右转,你怎么偏偏往左转?”阿超笑着问。 雨鹃瞪大眼睛,也笑着,嚷: “那么紧张,那里还分得清左呀右呀,手煞车,脚煞车的!最气人的是那棵树!它居然呆在那儿不动,看到本姑娘来了,听到车铃叮叮当当响,也不让让!” 这一说,大家全都笑开了。 小五一手拖着风筝,一手抱着小兔子,笑得好开心。崇拜的说: “二姐,你摔得好漂亮,就这样“咻”的一声飞出去,好像箭一样!” 小四不服气的大声接口: “是阿超接得漂亮!先窜过去接车子,再一伸手接人,好像在表演功夫!” 阿超和雨鹃对看一眼,笑了。雨凤和云飞对看一眼,也笑了。小三、小四、小五通通都笑了。 云飞看到大家这么快乐,这么温馨,心里充满了安慰和感动。雨凤也是如此。悄悄的,两人离开了大伙,走到山林深处。站在绿树浓荫下,面对浮云白日,万树千山。两人都有好深好深的感慨。 “在经过了那么多灾难以后,我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温馨的一天!我娘的身体状况稳住了,我的伤口也完全好了,你对我的恨……”云飞凝视她:“慢慢的淡了,连雨鹃,似乎都从仇恨中醒过来了。这一切,使我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你瞧,我们大家不去恨,只去爱,可以过得好快乐,不是吗?” 雨凤沈思,似乎没有云飞那么乐观。 “你不要被雨鹃暂时的平静骗住,我知道,她最近心情好,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你也看到了,你那个弟弟,最近很倒楣!输了好多钱给郑老板和高老板他们,已经快变成待月楼的散财童子了!只要展夜枭倒楣,雨鹃就会很快乐!但是,她心里的恨,还是波涛汹涌,不会消失的!” “云翔输了很多吗?有多少?”云飞不能不关心。 “我不清楚。他每次好像都是赢小的,输大的!反正是越赌越大就对了!我想,你家有万贯家财,才不在乎输钱,可是,那些数字,常常会吓坏我!人,真不公平,有人一个晚上,千儿八百的输,有人辛辛苦苦,一辈子都看不到那么多钱!” “他赌那么大,拿什么来付呢?我家虽然有钱,什么开销都要入帐的,他怎么报帐呢?”云飞很惊异。 “那就是你家的事了!好像他一直在欠帐,画了好多押!” 云飞想想,有些惊心。再看雨凤,临风而立,倩影翩翩,实在不想让云翔的话题来破坏这种美好的气氛,就用力的甩甩头,把云翔的影子摔走。 “我们不要管云翔了,随他去吧!”他抓住她的手,看进她眼睛深处去。心里有句话,已经萦绕了好久,不能不说了:“你愿不愿意离开待月楼?你知道吗?这种日子对我来说,很痛苦!我每晚看着那些对你垂涎欲滴的男人,心里七上八下。看着,会呕。不看,好担心!这种日子,实在是一种煎熬!” 雨凤一听,就激动起来: “说穿了,你就是很在乎我的职业!其实,你和你的家人一样,对我们这个工作,是心存轻视的!” “不是轻视,是心痛!” “说得好听,事实上,还是轻视!如果我是个女大夫什么的,即使也要和男人打交道,你就不会“心痛”了!” “我承认,我确实不舒服!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很坦然吗?当那个高老板色迷迷的看着你,当许老板有事没事,就去拉拉你的小手,当金银花要你去应酬这桌,应酬那桌,当客人吵着闹着要你喝酒……你真认为我应该无动于衷吗?” 她抬眼,幽幽的看着他。 “我知道,我和你之间,问题还是很多很多,一样都没有解决!基本上,我对展家的排斥,并没有减轻一丝一毫。我和以前一样坚决,我不会嫁到展家,去做展家的儿媳妇,我爹在天上看着我呢!既然对未来没把握,我宁愿在待月楼自食其力,不愿意被你“金屋藏娇”,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他震动的盯着她,是的,她说得好明白。“金屋藏娇”对她来说,比唱曲为生,是更大的辱没,这就是她自幼承继的“尊严”。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雨凤又正色的,诚挚的说: “不过,让我郑重的告诉你,我虽然在那个恶劣的环境里生存着,我仍然洁身自爱,是清清白白,乾乾净净的!” 云飞心中猛然抽痛,他着急的把她的手紧紧一握,拉在胸前。激动的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有怀疑这个,让我被天打雷劈!” 她深深的凝视他: “我跟你保证,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嫁给了你,我交给你的,一定是个白璧无瑕的身子!” “雨凤!”他低喊。 “所以,你不要再挑剔我的职业了,我好无能,除了唱小曲,也不会做别的!” “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我尊重你的意志!但是,你什么时候才要嫁我呢?嫁了我,就不算被我“金屋藏娇”了,是不是?” “你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我们一家五日,心上的伤口都没好!直到现在,我们每个人都会从恶梦中惊醒,看到我们浑身着火的爹……请你不要勉强我,给我时间去复元。何况,你的爹娘,也没准备好接受我!我们双方,都有太多的阻力……如果你愿意等我,你就等,如果你不愿意等我,你随时可以娶别人!” “你又来了!说这句话,真比拿刀捅我,还让我痛!”他紧紧的看着她,看得深深切切:“我等!我等!我不再逼你了,能够有今天,和你这样愉快的在一起,听着小三,小四,小五,甚至雨鹃的笑声……在以前,我连这样的梦都不敢作!所以,我不该再苛求了,应该全心来珍惜现在所拥有的!” 雨凤点头,两人都深情的看着对方,他轻轻一拉,她就偎进了他的怀里。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听着风声,听着鸟呜。野地里有一棵“七里香”,散发着清幽幽的香气,空气里荡漾着醉人的秋意,他们不由自主,就觉得醺然如醉了。 那天,大家都玩得好开心,笑得好过瘾,学骑车学得个个兴高采烈。 学完了骑车,回到萧家小屋,雨鹃不由分说,就把阿超拉到里间房的通铺上,忙着帮他上药。阿超褪下了衣袖,坐在那儿,好不自然,手脚都不知道往那儿放。雨鹃上药,小三、小四、小五全围在旁边帮忙。房间太小,人挤不下,雨凤和云飞站在通外间屋的门口,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小五不住口的吹着伤口,心痛的喊: “阿超大哥,我帮你吹吹,就不痛了,我知道上药好痛!” “二姐,你给他上什么药?”小三问。 “这个吗?是上次医院给小五治烫伤的药,剩下好多,还没用完!” 小四很怀疑,眼睛一瞪: “治烫伤的药?二姐,你不如拿红药水给他擦擦就算了!这烫伤药可以治伤口吗?不要越治越糟啊!” 阿超笑嘻嘻的说: “只要不用毒老鼠的药,什么药都没关系!其实,我这一点点擦伤,根本就不用上药,你们实在太小题大作了!”说着,就要穿衣服。 雨鹃把他的身子,用力拉下来: “你别动,衣服也脱下来,我帮你缝缝!” “那怎么敢当!” “什么敢当不敢当的!说这种见外的话!喂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动,让我把药上完呢?”她忽然发现什么,看着阿超的肩膀:“你肩膀上这个疤是怎么弄的?不是上次被展夜枭打的,这像是个旧伤痕了!” “那个啊?小时候去山里砍柴,被野狼咬了一口!”阿超毫不在意的说。 “真的还是假的?”雨鹃瞪大眼睛问。 “野狼啊?你跟野狼打架吗?”小三惊喊。 “野狼长什么样子?”小五问。 “它咬你,那你怎么办呢?”小四急问。 “它咬我,我咬它!” “真的还是假的?”雨鹃又问。 小三、小四、小五的眼睛都张得骨溜滚圆,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 ※ ※ “是真的!当时我只有八岁,跟小五差不多大,跟着我叔叔过日子,婶婶一天到晚让我做苦差事,冬天,下大雪,要我去山里砍柴,结果就遇到了这匹狼!”他挣开雨鹃上药的手,比手画脚的说了起来:“它对我这样扑过来,我眼睛一花,看都没看清楚,就被它一口咬在肩上,我一痛,当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开嘴,也给它一口,也没弄清楚是咬在它那里,反正是咬了一嘴的毛就对了!谁知,那只狼居然给我咬痛了,松了口噢噢叫,我慌忙抓起身边的柴火,没头没脑的就给了它一阵乱打,打得它逃之夭夭了!” 小三、小四、小五听得都发呆了。 “哇!你好勇敢!”小五叫。 “简直太神勇了!”小四叫。 站在门边的云飞笑了。 “好极了,你们大家爱听故事,就让阿超把他身上每个伤痕的故事都讲一遍,管保让你们听不完!而且,每一个都很精彩!” “好啊!好啊!阿超大哥,你讲给我们听!我最爱听故事!”小五拍手。 雨鹃凝视阿超,眼光里盛满了怜恤: “你身上有好多伤痕吗?在那里?给我看!”她不由分说,就去脱他的上衣。 阿超大窘。急忙扯住衣服,不让她看。着急的喊: “雨鹃姑娘,别看了,几个伤疤有什么好看的?” 雨鹃抬眼看他,眼光幽柔: “阿超,我跟你说,以后,你可不可以把对我的称呼省两个字?每次叫四个字,罗不罗嗦呢?我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你偏要叫得那么复杂!” 阿超一楞: “什么四个字?两个字的?”他糊里糊涂的问。 “叫雨鹃就够了!姑娘两个字可以省了!”雨鹃大声说。 阿超楞了楞,抬眼看雨鹃,眼神里有怀疑,有惊喜,有不信,有震动……雨鹃迎视着他,被他这样的眼光搅得耳热心跳了。 门口的雨凤,看看云飞,眼中,闪耀着意外之喜。 接下来,日子几乎是“甜蜜”的流逝。 秋天的时候,萧家五个姐弟,都学会了骑车,人人都是骑车的高手。以前,大家驾着马车出游,现在,常常分骑三辆自行车,大的载小的,跑遍了桐城的山前水畔。 这晚,姐妹俩从待月楼回到家里。两人换了睡衣,上了床。雨鹃嘴里,一直不自禁的哼着歌。 “雨鹃,你最近好开心,是不是?”雨凤忍不住问。 “是呀!”雨鹃兴高采烈的看雨凤:“我告诉你一件事,郑老板说,展家在大庙口的那家当,已经转手了!” “谁说的?是郑老板吗?是来的?” “大概不完全是赢来的,他们商场的事,我搞不清楚!但是,郑老板确实在削弱“南边”的势力!我已经有一点明白郑老板的做法了,他要一点一滴的,把南边给蚕食掉!再过几年,大概就没有“展城南”了!” “你的高兴,就只为了展夜枭的倒楣吗?” “是呀!他每次大输,我都想去放鞭炮!” “有没有其他原因呢?我觉得,可能还有其他原因,你自己都不知道!” “有什么其他原因?” 雨凤看了她一眼: “雨鹃,我好喜欢最近的你!” “哦?最近的我有什么不同吗?” “好多不同!你快乐,你爱笑,你不生气,你对每个人都好……自从爹去世以后,这段时间,你是最“正常”的!你不知道,这样一个快乐的你,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好快乐!原来,快乐或者是悲哀,都有传染性!” “是吗?” “是!最主要的.是你最近不说“报仇”两个字了!” 雨鹃沈思不语。 “你看!我以前就说过,如果我们可以摆脱仇恨,说不定我们可以活得比较快乐!现在就证实了我这句话!” 雨鹃倒上枕头,睁大眼,看着天花板。两凤低下头,深深的看她: “实在忍不住想问你一句话,你心里是不是喜欢了一个人?” “谁?”雨鹃装糊涂。 “我也不知道,我要你告诉我!” “那有什么人?”雨鹃逃避的说,打个哈欠,翻身滚向床里:“好困!我要睡觉了!”她把眼睛闭上了。 雨凤推着她。 “不许睡!不许睡!”她伸手呵她的痒:“起来!起来!人家有心事都告诉你!你就藏着不说!起来!我闹得你不能睡!” 雨鹃怕痒,满床乱滚,笑得格格格格的。她被呵急了,反手也来呵雨凤的痒。姐妹两人就开始了一场“呵痒大战”,两人都笑得喘不过气来,把一张床压得吱吱轧轧。好半天,两人才停了手,彼此互看,都感到一份失落已久的温馨。雨鹃不禁叹口气,低低的说: “我不知道我心里有什么人,只觉得有种满足,有种快乐,是好久好久都没有的,我不得不承认了你的看法,爱,确实比恨快乐!” ※ ※ ※ 雨凤微笑,太高兴了。心里,竟然萌生出一种朦胧的幸福感来。 天气惭惭凉了,这天,雨鹃骑着自行车,去买衣料。家里五个人,都需要准备冬衣了。她走进一家绸缎庄,把脚踏车停在门口。挑好了衣料。 “这个料子给我九尺!那块白色的给我五尺!” “是!”老板介绍:“这块新到的织锦缎,要不要?花色好,颜色多,是今年最流行的料子,你摸摸看!感觉就不一样!” 雨鹃看着,心里好喜欢,低头看看钱袋,就犹豫起来: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了,算了吧!” 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老魏!给她一丈二,是我送的!” 雨鹃一回头,就看到云翔挺立在门口,正对她笑嘻嘻的看着。她一惊,喊: “谁要你送!我自己买!” “到展家的店里来买东西,给我碰到了,就没办法收钱了!”云翔笑着说。 “这是你家的店?” “是啊!” 雨鹃把所有的绸缎,往桌上一扔,掉头就走。 “不买了!” 她去推车子,还没上车,云翔追了过来。 “怎么?每天晚上在待月楼见面,你都有说有笑,这会儿,你又变得不理人了?难道,我们之间的仇恨,到现在都还没消吗?你要记多久呢?” “记一辈子!消不了的!”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吻之情啊!”云翔嘻皮笑脸。 雨鹃脸色一板,心中有气: “那个啊!不代表什么!” “什么叫作“不代表什么”?对我而言,代表的事情可多了!” “代表什么?” “代表你在我身上,用尽心机!为了想报仇,无所不用其极,连“美人计”都施出来了!” “你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就好了!如果误以为我对你有意思,那我才要呕死!” “可是,自从那天起,说实话,我对你还真的念念难忘!就连你编着歌词骂我,我听起来,都有一股“打情骂俏”的味道!” “是吗?所有的“贱骨头”,都是这样!” “奇怪,你们姐妹两个,都会用各种希奇古怪的方法骂人!” “反正是“打情骂俏”,你尽量去享受吧!”雨鹃说完,准备上车。 ※ ※ ※ “你要去那里?”他一拦。 “你管我去那里?” 他不怀好意的笑: “我要管!我已经跟了你老半天了,就是想把那天那个“荒郊野外”的游戏玩完,我们找个地方继续玩去!你要报仇,欢迎来报!” 雨鹃扶住车子,往旁边一退: “今天本姑娘不想玩!” “今天本少爷就想玩!”云翔往她面前一档。 雨鹃往左,云翔往左,雨鹃往右,云翔往右,雨鹃倒退,云翔跟进。雨鹃始终无法上车。她发现有点麻烦,就站定了,对他展开一个非常动人的笑。 “你家有娇妻,你不在家里守着你那个得来不易的老婆,每天晚上在待月楼混,白天还到外面闲逛,你就不怕你那个老婆“旧情复燃”吗?” 云翔大惊失色,雨鹃这几句话,可歪打正着,刺中了他心里最大的隐痛。他的脸色倏然变白: “你说什么?谁在你面前多嘴了?那个伪君子是吗?他说些什么?”他对她一吼:“他怎么说的?” 她知道刺到他了,不禁得意起来。 “慕白吗?他才不会去说这些无聊的事呢!不过,整个桐城,谁不知道你展二少爷的故事呢?谁不知道你娶了纪天尧的妹妹,这个妹妹,心里的情哥哥,可不是你哟!” “是谁这样胡说八道,我宰了他!”他咬牙切齿。 “你要谁宰谁?宰全桐城的人吗?别说笑话了!反正,美人不是已经到手了吗?”她眼珠一转,再接了几句话:“小心小心啊!那个“情哥哥”可比你有格调多了!只怕流水无情,落花还是有意啊!” 雨鹃这几句话,可把他刺得天旋地转,头昏眼花。尤其,她用了“格调”两个字,竟和天虹批评他的话一模一样,他就更加疑心生暗鬼,怒气腾腾了。他咆哮起来: “谁说我没格调?” “你本来就没格调!这样拦着我的路,就是没格调!其实,你大可做得有格调一点,你就是不会!” “什么意思?” “征服我!” “什么?” 雨鹃瞪着他,郑重的说: “你毁了我的家,害死我的爹,我恨你恨入骨髓,这一点,我相信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果你有种,征服我!让我的恨化为爱,让我诚心诚意为你付出!那么,你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云翔死瞪着她,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不住摇头: “那种“征服”,我没什么把握,你太难缠!而且,你这种“激将法”对我没什么大用,既然说我没格调,就没格调!我今天跟你耗上了!” 雨鹃发现情况不妙了,推着车子,不动声色的往人多的地方走。云翔一步一趋,紧跟过去。走到了人群之中,她忽然放声大叫: “救命啊!有小偷!有强盗!抢我的钱袋呀!救命啊……” 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都惊动了,就有一大群人奔过来支援,叫着: “那里?小偷在那里?” 雨鹃对云翔一指: “就是他!就是他!” 路人全都围过去,有的喊打,有的喊捉贼,云翔立刻陷入重围,脱身不得。雨鹃乘乱,骑上脚踏车,飞驰而去。 云翔陷在人群中,跟路人纠缠不清。急呼: “我不是小偷,我不是贼!你们看看清楚,我像是贼吗?” 路人七嘴八舌喊: “那可说不定!搜搜看,有没有偷了什么!别给他逃了……” 云翔伸长脖子,眼见雨鹃脱身而去,恨得咬牙切齿,跺脚挥拳。 雨鹃摆脱了云翔的纠缠,生怕他追过来,拚命踩着脚踏车,逃回家里。车子冲进小四合院,才发现家里有客人。 原来,这天,梦娴和齐妈出门去上香,上完了香,时辰还早,梦娴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压抑好久了。这时候,心血来潮,怎么都压抑不住了。就带着齐妈,找到了萧家小院,成了萧家的不速之客。 梦娴和齐妈敲门的时候,雨凤正在教小三弹月琴。听到门声,她抱着月琴去开门。门一开,雍容华贵的梦娴和慈祥温和的齐妈,就出现在她眼前。 “请问,你是不是萧雨凤萧姑娘?”梦娴凝视着雨凤问,看到雨凤明艳照人,心里已经有了 雨凤又惊奇又困惑,急忙回答: “我就是!你们是……” “我是齐妈……”齐妈连忙介绍:“这是我们家太太!” “我是云飞的娘!”梦娴温柔的接口。 雨凤手里的月琴,“叮咚”一声,掉到地上去了。 接着,雨凤好慌乱,小三和小五,知道这是“慕白大哥”的娘,也跟着雨凤忙忙乱乱。雨凤把梦娴和齐妈迎进房里,侍候坐定,就去倒茶倒水。小三端着一盘花生,小五端着一盘瓜子出来。雨凤紧紧张张的把茶奉上,再把瓜子花生挪到两人面前。勉强的笑着说: “家里没什么东西好待客,吃点瓜子吧!”回头看小三,小五:“过来,喊伯母呀!”又对梦娴解释:“这是小三和小五,小四上学去了!” 小三带着小五,恭恭敬敬的一鞠躬。 “两位伯母好!” “好好好!好乖巧的两个孩子,长得这么白白净净,真是漂亮!”梦娴说。 小五看到梦娴慈祥,忍不住亲切的说: “我很丑,我头上有个疤,是被火烧的!”她拂起刘海给梦娴齐妈看。 雨凤赶紧说明: “她从小就是我爹的宝贝,爹常说,她是我们家最漂亮的女儿。寄傲山庄火烧那晚,她陷在火里,受了伤。额上留了疤,她就耿耿于怀。我想,这个疤在她心里烙下的伤痕,更大过表面的伤痕!” 梦娴听雨凤谈吐不凡,气质高雅,不禁深深凝视她。心里,就有些欢喜起来。 齐妈忍不住怜爱的看小五,用手梳梳她的刘海,安慰着: “不丑!不丑!根本看不出来,你知道,就连如来佛额上,还有个包呢!对了……你那个小兔儿怎么样?” “每天我都带它睡觉,因为它有的时候会做恶梦!我要陪着才行!” 雨凤对齐妈感激至深的看了一眼: “谢谢你!那个小兔儿,让你费心了!” “那儿的话?喜欢,我再做别的!”齐妈慌忙说。 雨凤知道梦娴一定是有备而来,有话要说,就转头对小三说: “小三,你带小五去外面玩,让大姐和伯母说说话!” 小三就牵着小五出去了。 雨凤抬头看着梦娴,定了定心,最初的紧张,已经消除了大半。 “前一阵子,听慕白说,伯母的身体不大好,现在,都复元了吗?” 梦娴听到“慕白”二字,微微一楞,更深刻的看她: “我的身子没什么,人老了,总有些病病痛痛。倒是,和你家小五一样,心里总烙着一个疙瘩,时时刻刻都放不下,所以,今天就这样冒冒失失的来了!”她顿了顿,直率的问:“我刚刚听到你喊云飞为“慕白”?” 雨凤立即武装起来,接口说: “他的名字没有关系,是不是?就像小三,小四,小五,我爹都给他们取了名字,我们还是叫他们小三小四小五。” 梦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问: “你真的爱他吗?真的要跟他过一辈子吗?” 雨凤一惊,没料到梦娴这样直接的问出来,整个人都怔了。 “我可能问得太直率了,可是,对一个亲娘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问清楚,我夜里连觉都睡不着!最近一病,人就更加脆弱了!好想了解云飞的事,好想帮助他!生怕许多事,现在不做,将来就晚了。你可以很坦白的回答我,这儿,就我们三个,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梦娴真诚的说着。 雨凤抬头直视着梦娴,深吸口气: “伯母,我真的爱他,我很想跟他过一辈子!如果人不止一生,我甚至愿意跟他共度来生!” 梦娴震撼极了,看着雨凤。只见她冰肌玉肤,明眸皓齿。眼睛,是两潭深不可测的深泓,唇边,是无尽无尽的温柔。梦娴心里,就涌上了无法遏止的欣喜。 “雨凤啊,这话你说出口了,我的心也定了!可是,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一定要爱他所有的一切!你不能只爱他某一部份,而去恨他另一部份,那样,你会好痛苦,他也会好痛苦!” “我知道!所以,有的时候,我宁愿我们两个都很勇敢,可以拔慧剑,斩情丝!”雨凤苦恼的说。 “你的意思是……”梦娴不解。 “我不会进展家的大门!他对我而言,姓苏,不姓展!”雨凤冲口而出。 “那么,如果你们结婚了,我是你的苏伯母吗?你们将来生了孩子,姓苏吗?孩子不叫我奶奶,不明艳望爷爷吗?你们家里供的确宗牌位,是苏某某人吗?清明节的时候,你们去给不存在的苏家具坟扫墓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雨凤问倒了。她睁大眼睛,愕然着。 “你看,现实就是现实,跟想像完全不一样。云飞有根有家,不是一个从空中变出来的人物,他摆脱不掉“展”家的印记,永远永远摆脱不掉!他有爹有娘,还有一个让所有人头痛的弟弟!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他生命的一部份,你无法把他切成好几片,选择你要的,排除你不要的!” 雨凤猛的站起来,脸色苍白: “伯母,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我离开慕白?” 梦娴也站起身来,诚挚的说: “听我说!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你误会了!我本来只是想看看你,看看这个捅了云飞一刀,却仍然让云飞爱得神魂颠倒的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今天见到了你,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么冰雪聪明,纤尘不染!我不知不觉的就喜欢你了!也终于明白云飞为什么这样爱你了!” 雨凤震撼了,深深的看着她。梦娴吸口气,继续说: “所以,我才说这些话,雨凤啊!我的意思正相反,我要你放弃对“展家”的怨恨,嫁给“云飞”!我的岁月已经不多,没有时间浪费了!你是云飞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了!即使你有任何我不能接受的事,我也会一起包容!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样一篇话,使雨凤整个撼动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梦娴,感动而痛楚着。半晌,才挣扎的说: “伯母,你让我好感动!我一直以为,像你们那样的家庭,是根本不可能接受我的!我一直想,你会歧视我,反对我!今天听到你对我的肯定,对我的包容,我觉得,这太珍贵了!”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梦娴一见到她落泪,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冲过去,就把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胸前。 “孩子啊,我知道你爱得好辛苦,我也知道云飞爱得好痛苦,我真的不忍心看着你们这样挣扎而矛盾的爱着,把应该朝夕相守的时间全部浪费掉!雨凤,我今天坦白的告诉你,我已经不再排斥你了!你呢?还排斥我吗?” “伯母,我从来没有排斥过你!我好感激你生了慕白,让我的人生,有了这么丰富的收获,如果没有他,我这一生,都白活了!” 梦娴听到她如此坦白的话,心里一片热烘烘,眼里一阵湿漉漉。 “可是,我是展家的夫人啊!没有祖望,也同样没有你的“慕白”!” 雨凤又楞住了。梦娴深深的看她,掏自肺腑的说: “不要再恨了!不要再抗拒展家了!好不好?只要你肯接受“展家”,我有把握让祖望也接受你!” 雨凤更痛苦,更感动,低喊着说: “谢谢你肯定我,谢谢你接受我!你这么宽宏大量,难怪慕白有一颗热情的心!今天见了你,我才知道慕白真正的“富有”是什么!我好希望能够成为你的媳妇,和你共同生活,共同去爱慕白!但是,伯母,你不了解……”她的泪珠滚滚而下,声音哽咽:“我做不到!我爹死的那个晚上,一直鲜明如昨日!” 梦娴叹口气,温柔的说: “好了好了,我现在不勉强你!能爱自己的爹,才能爱别人的爹!我不给你压力,只想让你明白,你,已经是我心里的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