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到你这样说,我太感动了!”新月诚心诚意的说:“我才该请你原谅,刚刚你说的这些话,是不是表示你已经原谅我了?”“你要我原谅你什么?原谅你爱我的阿玛,爱得太多,爱得太深吗?”珞琳问,深深的看著新月和努达海。于是,新月和努达海明白了,不用再对珞琳说什么了,她,终于了解了这份感情,也终于接纳了新月。对新月和努达海来说,这份了解和接纳,实在是难能可贵呀!去过了老夫人房,去过了珞琳房,去过了塞雅房,他们最后去了雁姬房。雁姬正站在窗前,默默沉思。她穿著整齐,面容严肃而略带哀伤。可是,那种勇敢的个性,和高贵的气质又都回复到她身上来了。她的眼中有著宽容,眉宇间透著坚定。新月走向了她,深深的请了一个安。“夫人……”“你还是叫我雁姬吧!听起来顺耳多了!”“雁姬,”新月顺从的说:“以前,我已经对你说了太多请你原谅的话,我现在不再重复了!因为,我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根本不是原谅两个字可以解决的。我现在来这儿,只是要对你说,我会尽我的全力,照顾他们父子两个。虽然打仗的事我并不能帮忙,但是,衣食冷暖,生活起居,我都会细心照料。你放心吧!”雁姬的内心,思潮澎湃,对新月的恨,已被离愁所淹没。此时此刻,自身的爱恨情愁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父子二人的生命!“我不会放心,我也不可能放心的,”雁姬震颤的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起去出生入死,这种状况,没有人能放心。新月,你既然随军去了,我有一件事必须托付给你!”“是!”“他们父子二人,都是个性倔强,不肯认输的人。就像两只用犄角互斗的牛,现在要从家里的战场,搬到真正的战场上去了,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请说吧!”“解铃还须系铃人!”新月对雁姬弯了弯腰,诚挚已极的说:“我知道了!”“雁姬,”努达海接了口:“你放心,不管骥远曾经对我做了些什么,不管我对他有多生气,他总是我的儿子呀!我会用我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雁姬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努达海,”她认真的喊:“我希望骥远平安,我也希望你平安,请你为了家里的妇孺妻小,让你们两个,都毫发无伤的回来!”“我会的!”努达海慎重的承诺。新月看著他们两个,猜想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她再请了个安:“我先回望月小筑去了,克善云娃他们还在等著我!”努达海点点头,雁姬没有说话。新月退出房间的一瞬间,雁姬终于吐出了两个字:“珍重!”新月蓦然回头,感到了这两个字的份量,它太重太重了!她眼里凝聚了泪,脸上却绽放出光彩,她鼻塞声重的答了两个字:“谢谢!”新月退出了房间以后,雁姬和努达海静静相对了。好半晌,两人就是这样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谁都说不出话来。然后,还是努达海先开口:“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发生了新月的事以后,再说这句话,好像非常虚伪,但,确实如此。”“不管是不是如此,”雁姬微微的笑了,笑容里带著一丝凄凉:“我独占了你生命中最精华的二十年。这二十年,是新月怎么样也抢不走的!如果早能这样想,或者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努达海凝视著雁姬,在她这样的眼光和言语中,感觉出她的无奈和深情,就觉得自己的心痛楚了起来。雁姬深深的,深深的看著他,内心的感情终于战胜了最后的骄傲,她低低的说:“请原谅我!请原谅我这些日子来的嚣张跋扈,乱七八糟……”“珞琳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新月格格30/32“她说什么?”“原谅你什么?”他重重的说:“原谅你爱我太多太深吗?”雁姬再也熬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努达海张开了手臂,她立刻就投入了他的怀里。他紧紧的抱著她,试图用自己双臂的力量,让她感受出来自己的歉疚,谅解,和爱。雁姬哽咽的喊著说:“哦!努达海,请你千万不要让我有遗憾!不要让我的醒悟变得太迟!你要给我弥补的机会,知道吗?知道吗?以后,天长地久,我会努力去和新月做朋友,我明白了,有个女人和我一样的爱你,并不是世界末日!努达海,请千万千万不要让我们两个失去你!那,才是世界末日呀!”“放心,”努达海感动至深的说:“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以后,天长地久,让我们一起来弥补,这些日子彼此的歉疚吧!”这一夜,将军府中,没有人能成眠。离愁别绪,把每个人都捆得紧紧的。新月整个晚上,都在和克善、云娃、莽古泰依依话别。离别时的言语总是伤心的。前人早就有词句说:“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才有一些儿蒙蒙亮,努达海、骥远和新月,带著阿山和几个贴身侍卫,就离开了将军府,到城外去和大军汇合,起程去巫山了。新月走的时候,穿著一身蓝布的衣裤,用一块蓝色的帕子,裹著头发,脂粉不施。她的个子本就瘦小,此时看起来更加小了,像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厮。老夫人、雁姬、珞琳、塞雅、甘珠、乌苏嬷嬷、巴图总管、云娃、克善、莽古泰……以及家丁丫头们,都到大门口来送行。雁姬看著那瘦瘦小小的新月,不大敢相信,这个小小的人儿,曾是自己的头号大敌。更不相信,这个小女子,会两度赴巫山!努达海策马前行,骥远紧跟在侧,再后面是新月。他们走了一段,努达海回过头来,向门前的众人挥手。骥远新月也回过头来挥手。“马到成功!”珞琳把手圈在嘴上,开始大叫:“早去早回啊!”“马到成功!”众人也都大叫了起来,吼声震天。“要大获全胜啊!”“随时捎信回来啊!”塞雅喊著:“要派人快马回来报告好消息啊!要保重保重啊……天冷的时候要记得加衣啊……”“不要忘了咱们啊……”克善也加入了这场喊话:“把敌人打一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啊……”努达海笑了笑,一拉马缰,掉转头,向前飞驰而去。骥远和新月也跟著去了。众人在门口,疯狂般的挥著手,喊著叫著,目送著努达海等一行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终于,变成一团滚滚烟尘,消失在道路的尽头。16风萧萧,马萧萧,山重重,水重重。这次的“巫山之役”,是一个艰苦而漫长的战役。在这次的战争中,努达海的父子兵,采取了持久战术,他们包围了巫山,长达四个月之久。他们断绝了敌军的粮食补给,消耗他们的战备和武器。随时和他们打一场遭遇战。这样逐步逐步的把敌军逼进了巫山的一个侧峰,大洪岭的山头上。然后,他们就在山谷下扎营,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准备著来日大战。在这个漫长的战争里,努达海的军队和十三家军一共交手了十七次。努达海非常辛苦,带兵遣将,运筹帷幄,几乎没有好好的睡过一夜。前人有诗说:“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正是努这海这支军队的写照。骥远是初生之犊,像个拚命三郎似的,每次打仗,都豁出去打,完全不要命。这种不怕死的打法,打得居然也轰轰烈烈,有声有色。使努达海在心惊肉跳之余,不能不生出骄傲和喜悦的情绪。但是,随著战事越来越密集,骥远是越打越神勇。努达海每次派他出去,都要捏把冷汗,生怕他一去不回。为了不放心他,常常要尾随在他后面保护他。这样,好几次都在危急关头,把他救了回来。一次,他差一点被敌人掳走,幸好努达海及时赶到,杀退了敌兵,才解了他的围。但,过了没有几天,他又去死追一股溃败的军队,一直追进了九曲山的峡谷里。努达海上次就在这九曲山的峡谷中吃了大亏,得到消息,立刻带著人马,追进峡谷里去增援。果然,山谷中有伏兵,而且是十三家军里最精锐的部队,骥远中了埋伏,兵士伤亡惨重。当努达海赶来的时候,骥远正腹背受敌,战况已岌岌可危。努达海虽带军杀了进去,逼退了十三家军,但,父子二人,却双双挂彩。当新月看到父子二人,都受伤回到营地时,吓得魂都没有了。幸好骥远只是手臂上受了一些皮肉之伤,经过军医包扎之后,已无大碍。努达海就没有这么幸运,一支箭射进了他的肩膀里,军医硬是把肌肉切开,才把箭头挖了出来。新月一直在旁边帮军医的忙,一会儿递刀子,一会儿递毛巾,一会儿递绷带……忙得不得了。看到努达海咬紧牙关忍痛,看到鲜血从伤口冒出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始终勇敢的站在那儿,双手稳定的,及时的送上军医需要的物品。终于,伤口包扎好了。大夫一退出了帐篷,骥远就懊丧无比的冲到努达海面前,扑跪下去说:“阿玛,都怪我好大喜功,不听从你的指示,这才中了敌军的埋伏!都是为了救我,你才受伤的!我死不足惜,万一连累你有个什么的话,我就死有余辜了!”努达海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激动的喊了出来:“什么叫你死不足惜?这是一句什么鬼话?为什么你死不足惜?咱们这一路打过来,你每次都在拚命,你到底想证明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做为一个将领,运筹帷幄比身先士卒更加重要?你这样天天拚命,看得我胆战心惊,你以为,只要你拚了命,战斗至死,你才算对得起皇上朝廷,对得起家人吗?”“对!”骥远喊:“我确实想证明一件事;证明我不是一个只会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儿!我不怕死,只怕你以我为耻,如果我死得轰轰烈烈,你会以我为荣,以我为傲的!”努达海震动到了极点。“你怎么要怀疑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啊!我从来没有以你为耻!”“可是我做了那么多混帐的事,甚至和你大打出手,说了那么多不像样的浑话,我想你早就恨死我这个儿子了!”努达海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骥远。“不,正相反,”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恨死我这个老子了!”骥远痛苦的看著父亲,内心有许许多多的话,一时间汹涌澎湃,再也藏不住,冲口而出了:“就算我恨过你,那也出自于我的糊里糊涂,和年少轻狂!自从上了战场,我才知道你的份量!这几次仗打下来,你的勇敢冷静,策略计谋……实在让我发自内心的崇拜!我每崇拜你一分,就自惭形秽一分,每自惭形秽一分,就希望能好好表现一番!我不要你对我失望,我……我是那么强烈的要在你面前表现,这才会如此拚命啊!”努达海看了骥远好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勾住了骥远的脖子,把他勾进了自己的怀里。“听著!你从小就是我的骄傲,我的光荣,我重视你更胜于自己的生命!即使我跟你打架的时候,因为你打得那么漂亮,虽然让我有时不我予的伤怀,却有更深的,青出于蓝的喜悦!这些日子以来,我心里最大的痛苦,是以为我失去了你的重视和爱!如今我知道,你仍然是我的骥远,这对我太珍贵了!让我们父子,把所有的不愉快都一齐抛开吧!从今天起,让我们联手抗敌,真正父子一心吧!”“是!”骥远强而有力的答了一个字。站在一边的新月,眼睛是湿漉漉的,喉咙中是哽哽的。她吸了吸鼻子,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然后,她收拾起地上带血的脏衣服,拿到帐篷外的小溪边,去洗衣服去了。她洗衣服的时候,嘴里还情不自禁的哼著歌。哼著哼著,她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新月!”她回过头去,看到骥远站在那儿。“你阿玛呢?”她问。“睡著了!”“唔,”她微笑著:“他一定会做一个好梦。他虽然受了一点伤,但是,你给了他最有效的药!”骥远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有些话想和你谈一谈。”“你说,我听著呢!”“自从离开了家里那个局限的小天地,这段日子,我的视野宽了,磨练多了,体验也深了,过去种种,竟然变得好渺小,好遥远。现在再回忆我前一阵子的无理取闹,实在觉得非常汗颜。直到今天,我才能平心静气的对你说一句,难怪你选择了阿玛!”新月静静的听著,唇边,一直带著笑意。等骥远说完,她才抬起头来,深深的看著骥远,摇摇头说:“你错了!其实我从来就没有‘选择’过!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阿玛的时候,我正被强盗掳走,你阿玛从天而降,飞扑过来,像一个天神一样,把我从敌人手中夺了下来。我眼中的他,是闪闪发光的,是巨大无比的,是威武不凡的,也是唯一仅有的!他一把攫住的,不止是我的人,还包括了我的心!从那一天起,我的眼中,就没有容纳过别的男人。你的阿玛,他就是我今生的主宰,我的命运,我的信仰,我的神。我对他,就是这样‘一见倾心’的,完全‘一厢情愿’的!所以,我根本没有选择,我早就以心相许,放弃选择的权利了!”骥远呆呆的看著她,好半天,才透过一口气来。“哦,你早就应该告诉我这些话,免得我在那儿做我的春秋大梦!”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如果早说,我可能更生气,会暴跳如雷吧!假若没有经过这一次的战争,我大概永远都醒不过来。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我一直是个作茧自缚的傻瓜,自己吐的丝,把自己缠得个乱七八糟,还在那儿怪这个怪那个的怪个没了没休!真是又可怜又可笑!说穿了,你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从头到尾,你眼里就只有阿玛一个人……我啊,真是庸人自扰,人在福中不知福!”他不胜感慨。新月格格31/32“你知道吗?”新月感动的看著他,由衷的说:“你真的是脱胎换骨了,此时此刻,我真希望家里的人都在场!”“我也希望,尤其是……塞雅!”新月一震。“哎……”他拉长声音,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现在还真有些怀念塞雅,怀念她那傻呼呼的笑,和她那毫无心机的天真。”新月眼睛发亮的看著他,太激动,太高兴了。“我就知道的!”她欢呼似的说:“你一定会想明白的,你们以后,会有好多好多平安幸福的日子……我就知道的!因为我捡起了塞雅的苹果!”骥远注视著欣喜若狂的新月,不禁开始想家了。夜色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几丛营火,在山野中明明灭灭。家,好遥远啊,但是,等他们凯旋归去时,应该什么都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个新的家庭里,再也不会有战争有仇恨了。即使是雁姬,说不定也能接受新月了。如果她还不能,他一定要告诉她,爱一个人好容易,陪一个人“出生入死”实在不简单!天下的英雄好汉,没有人能逃得开新月这样的爱!努达海不是神,就算他是神,他也逃不掉!经过了这一次的坦诚交心,努达海,骥远和新月是真正的水乳交融了。再也没有猜忌,再也没有怨恨,再也没有愤怒和勾心斗角,这种滋味实在太美妙了。父子二人,到了此时,是完完全全的一条心了。骥远对努达海心悦诚服,又敬又爱,也不再做“拚命三郎”了。然后,那决定性的一仗来临了。这一仗,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都伤亡惨重,血流成河。但是,努达海的部队终于打赢了!胜利了!但是,这场胜利,努达海却付出了最大的代价!胜利了!胜利了!胜利了!当骥远把那一面绣著“靖寇”字样的镶白旗,插上大洪岭的山头上,那种骄傲和狂欢,简直没有任何语言或文字可以表达。但是,就在这胜利的欢腾中,突然之间,敌军冒出了最后的一支敢死队,扑向了插旗的骥远,几十支箭,从四面八方,射向了骥远。变生仓卒,骥远还来不及应变,努达海已大吼一声,阖身飞扑过来。他像一只白色的大鸟般,把骥远整个人都撞落于地,他张开的双手,像是一双白色的羽翼,把骥远牢牢的遮护在羽翼之下。顿时间,所有的箭,全都射在努达海身上,把他射成了一只大刺猬一样。努达海被抬回营地的时候,还维持著最后的一口气,没有见到新月,他不肯咽下这口气。躺在地上,他用左手握著骥远,右手握著新月,含笑看著他们两个,眼神十分平静的说:“不要难过,死在战场,马革裹尸,我是死得其所!你们要好好的,勇敢的活下去,把胜利的荣耀带回去!骥远,告诉你额娘,我好抱歉,我答应过她要平平安安回去的,我无法遵守诺言了!”骥远已经伤心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都失神了。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事实,也无法进入状况,一双眼睛,只是直直的,痴痴的看著努达海,动也不能动。新月却勇敢的摔了摔头,把眼中的泪,硬给摔掉了。坚定的看著努达海,她用平稳的声音,有力的说:“努达海!你听著!黄泉这条路,我不能让你单独去走!人生这条路,你也不能让我单独去闯!上一回我追来巫山,就为了与你同生共死,这一回我坚持随你出征,为的也是与你同生共死,上次在巫山,你本要死,是我要求你活了下来,这一段活著的日子,虽然风风雨雨,可到头来,你反败为胜,已经洗雪前耻,恩恩怨怨,也拨云见日,咱们真是没有白活这一场,是不是?”努达海动容的,深深的凝视著新月。“现在,你我心中,都了无遗憾,雁姬托付我的事,我也不负使命。全天下最了解我的一个人就是你,请你告诉我,你死了,我怎样单独活下去?追随你而去,是我唯一的,也是最美好的一条路!你如果觉得你是死得其所,你让我也死得其所吧!”努达海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何况,他也没力气去多说了。他的唇边涌现了笑意,眼光和新月的眼光交缠著。“新月,”他低唤著:“你让我没有虚度此生!”“你也是!”新月痴痴的说。努达海的双手一松,溘然长逝。骥远猛的一惊,扑上去大喊:“阿玛!阿玛!你回来!回来!阿玛……”新月轻轻的放下了努达海的手,弯下身子,很细心,很轻柔的抚摩著努达海的眼皮,让他阖上了双目。然后,她慎重的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新月项链,转身对骥远说:“骥远,这条项链上的心意与爱,我受之有愧!能不能请你帮我,再转赠给塞雅,我一直觉得,这条项链是属于她的东西,你曾经拒绝过我一次,希望这次,你不会再拒绝了!”说著,她就抓起了骥远的手,把那条项链塞进了他的手里。骥远呆呆的看著手里的项链,整个人陷在剧烈的悲痛中,已经神思恍惚了。一时间,他握著项链,呆怔在那儿,不知道心之所之,身之所在。就在骥远失魂落魄的当儿,新月已拔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双手握住匕首的柄,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的对心口刺了下去。她倒在努达海的身上,头贴著他的前胸。她的血和著他的血,染红了他那件白色的甲胄。上天没有让她痛苦太久,她很快的,就追随他而去了。骥远蓦然醒觉,震撼与悲痛,都达于极点,他目瞪口呆的跪在那儿,接著,就双手握拳,仰头狂喊:“阿玛……新月……”他的呼声,穿透了云霄,直入苍天深处。山谷中震荡著回音,似乎天摇地动。但是,无论怎样强烈的呼唤,都再也唤不回新月和努达海了。他们平静的偎依著,两人的唇边,都带著微笑,把人世的纷纷扰扰,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一齐都抛开了。一个月以后,骥远带著大军,扶著努达海和新月的灵柩,回到了北京。老夫人、雁姬、珞琳、克善、云娃、莽古泰、以及挺著大肚子的塞雅,都是全身缟素,迎接于北京城外。那时已经是冬天了,雪花纷飞,大地苍茫。两路悲凄的队伍汇合在一片白茫茫中。骥远抬起满是风霜的面孔,对家人们说了两句话:“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壮烈的战争,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美丽的死亡!”——全书完——一九九四年六月二十二日完稿于台北可园新月格格32/32本书故事纯属虚构,与正史无涉琼瑶识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