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会吗?毕竟——如果你了解了那些事实,那看起来确实对你不利。但是特里·瑞知道那些事实,而他……但是,她是在他的权力之中,那就是了。或许他别有企图,她是他的一个人质——他并没有真地相信她是无辜的。怎样才能使每个人都相信?如果迪克知道了,怎样才能使他相信?恰恰是任何别的人都不可能杀害了卡伦。特里·瑞曾经这样说了。面临最可恶的事实摆在面前,却期望完全的信任——即使对一个情侣来说,也不可能期待这么多。并且,如果迪克认为她是杀人犯,她也决不可能忍受他的保护。一切都在反对着她。那一次她曾经和卡伦有过争论……关于什么问题?她记不起来了。但那是一次激烈的争论,并且埃尔西——卡伦以前的白人女仆——无意中听到了。毫无疑问,警察将发现埃尔西,他们将寻找曾经和卡伦有过联系的所有的人……那是仅仅几个月以前,当麦可卢医生与卡伦之间相互理解的时候,伊娃曾经反对过。伊娃总是认为卡伦奇怪。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卡伦,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当你进行分析的时候,关于她有太多的诡秘,太多的秘密以及隐藏起来的事情。而隐藏起来的事情,往往是不体面的,而卡伦却知道实情。在蕾丝和麦可卢的订婚仪式举行之后,他们总是互相有礼貌,当然,那只是妇女们表面上的彬彬有礼,在它下面的则是尖酸刻薄。假设他们发现——「不,迪克!」伊娃大声叫喊,「不!」他对她的激烈反应感到吃惊了:「但是,伊娃,我想……」「现在不同了,迪克。由于卡伦的死,所有这些可恨的秘密。爸爸……我现在不能了。不过暂时,请理解我,亲爱的。求你了。」「我当然理解。」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但她知道他并不理解,在他的眼睛的深处有某些东西,差不多是某些奇怪的东西,「我感到遗憾。请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认为只有这样才会有所帮助——」「我了解你,迪克,你是那最宝贵的爱。啊,迪克!」然后她靠着他,哭了起来,而他则好像从她的眼泪中取得了稍微缺乏的安慰。他们坐在那嘈杂的房间中心,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这时特里·瑞说话了:「喂,又一次哭起来了?」伊娃快速地坐了起来。他在朝着他们微笑,他是那样冷静,那样纯洁,而且安定,就好像谋杀以及嚎哭的妇女以及危险的秘密,都是他每天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情一样。斯科特博士站起来,同时这两个大块头的男子互相看着。「这是谁?」特里·瑞突然问道,「你这个小伙子为什么会让她孤独一个人呆着?你难道没看见她遭受到多么大的打击了吗?」「迪克,」伊娃说道,把她的手放在斯科特的臂上,「你不知道,这是那位先生,他——他来到时我正好发现……这是特里·瑞先生。」「啊,对不起。」斯科特博士脸红了,「险恶的事情。」「嗯——哦,」瑞先生说着,然后他看了看伊娃,在他的灰色眼睛里有着询问和警告。伊娃几乎要喘息了。纯粹的、道地的神经!想警告她不要向她自己的未婚夫说任何事情。但是那时伊娃记得,她毕竟没有对她的未婚夫说任何事情,以及为什么不说。同时她感到如此地不幸,如此地孤独,使她几乎要再一次流出眼泪来,只不过她并没有剩下更多的眼泪了。她惟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同时她在想,而且在此后的几个月中,她多次想到,希望自己可以完全平静地死去。第九章星期二混混沌沌地过去了。伊娃不得不到警察总部去。特里·瑞在那里,但并没向她说话。斯科特博士在这铁一般的环境中有些呆板,但是,他支持了她,并且努力去保护她免受一切的侵害。有不少报表需要签名,同时有更多的问题需要回答。伊娃一整天没吃东西。到了傍晚,斯科特博士把她送到东六十区麦可卢的公寓。那儿有一封麦可卢医生打来的海底电报。电报简单地说:别担心。船星期三上午到达。抬起头来。爱你的。爸爸。伊娃为他的宏大胸怀而恸哭,因此完全地忽略了在门厅桌子上堆积的电话留言——一整天以来,朋友打来的吊唁电话倾泻而至,简直要使可怜的黑色的威尼夏发疯。伊娃一下子躺在了枫木床上,并且让斯科特博士在她的额头上放了块冷的敷布。电话铃响了,威尼夏报告说是特里·瑞先生打来的。斯科特博士怒吼着,告诉他麦可卢小姐不在家,这时伊娃已没有力量去与他争辩。他给伊娃喝了些浑浊的东西,然后她就睡着了。当她在十点钟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仍然坐在她身旁,对着窗户皱眉头。他进入厨房,又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威尼夏拿来了一些热汤。伊娃感到如此地困倦,喝着喝着汤,又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晨,她才知道斯科特博士一整夜未睡,只是穿着衣服在起居室长椅子上躺了躺。对于完全感到恐惧的威尼夏,他的强健的施洗礼者的灵魂,总是在不断地反抗着现代生活的舒适。星期三早晨,他们去了市中心码头。在途中,他们不得不像逃犯那样躲避着记者。但是,当他们最终到达大仓房的避难所时,特里·瑞已经在那儿了。他穿着蜜色华达呢西服,褐色的衬衣,系着黄色领带,在海关办公桌附近闲逛,这样子看上去令人讨厌。他甚至没有瞥他们一眼,而斯科特博士用他眼睛之间的皱纹审视着那高高的黄褐色的形状。医生留下伊娃在等候室,自己匆忙的赶去问讯处。当他刚一离开,伊娃的目光尾随着他时,突然发现那褐色人正站在她前面。「你好,华丽的人。」特里说道,「看起来你今天早晨好多了。你那个帽子是在哪儿买的?看起来很漂亮。」「瑞先生,」伊娃仓促地说,并且望了望四围。「对你来说是特里。」「特里,我没找到机会感谢你所做的一切——」「省掉它吧。我是个毒品。听着,伊娃。」他如此自然地说着,使伊娃几乎没注意到它,「你把真实的经历透露给你的男朋友了吗?」伊娃低头看着她的穿孔的猪皮手套说:「没有。」「真是个机灵的女孩。」她让自己没有去仰望他,而是对自己发怒,「要一直保持着闭上你的嘴。」「不,」伊一娃说道。「我说是!」「不,请求你。我不能够把它藏起来不让我的父亲知道,那是不对的,瑞先生。」「愚蠢!」她听到他的吼声,知道他发怒了,「难道你不明白你的尴尬处境吗?首先你要机灵,其次你要变哑!」「特里,」伊娃感到她不得不说了,「那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帮助我呢?」他没回答。然后她抬头看了他,看到他的眼睛在局促不安地闪烁着,而且是以狂怒的方式。「如果是为了钱,」伊娃迅速地说,「我——」她想到他会在当时当地就打她,在等候室中所有人的注视下。「给我听着,给我听着。」他弯下腰来,由于激动,他的褐色的脸变得像桃花心木一样红,然后突然地变成了淡紫色,同时他静静地说道,「你能有多少?」「啊」,伊娃说道,「我感到非常遗憾。」「害怕我要把你打倒,嗯?你永远不要再向我说类似的任何事情。」伊娃感到了可怕的惭愧,她把她戴着手套的手放在他的臂上了,但他猛然推开了它,并且再一次直直地站着。在她前面的黄色小工感到她看见了他的拳头张开又握紧。「我真地感到遗憾,特里。但是我能够想什么呢?」「因为我是个粗暴的人,哈!」「我不知道你为我这样做的理由——」「我是穿锡衬衫的家伙。我逛一逛,营救处境困难的少女。」「但是,如果我能信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么毫无疑问,我也能够信任我自己的父亲吧?」「你自己考虑吧。」「并且,我也不能把你再放入更危险——」「呀哈,」他嘲弄道,「谁打算去帮助你?」她感到了她的情绪的巨浪:「迪克!你是最——」「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伊娃眼皮落下了:「有一个——原因。」「担心他会被你吓跑?」「不!」「只有小人才会那样做。你害怕。你不想去发现你那漂亮的男孩子是个小人。别告诉我说不是。」「你简直就是个最讨厌的小人——」「你知道你的处境。那个老鳖鱼奎因,不会遗漏多少线索。我以前曾经看到过他的工作。他在怀疑。你知道他是谁。」「我害怕。」伊娃低声地说了。「你理应如此。」他高视阔步地离开了。他走路时的大摇大摆中有着男孩气质的野蛮;他把他的黄褐色男式浅顶软呢帽推离了他的额头,这显示出他心里感到苦涩。伊娃朦胧不清地看着他。他没有离开码头,而是走回到被一大群记者包围着的海关办公桌附近。「潘希亚号在隔离中。」斯科特博士在长椅子上坐下,报告说,「他们将被警察的小船接下来——这是港口当局的特殊安排。他们现在应该在靠岸的途中了。」「他们?」伊娃重复道。「你父亲和一个叫奎因的人。他们好像是在船上相会的。」「奎因!」斯科特博士忧闷地点了点头:「那个警官的儿子,与警察没有什么关系。他写作侦探小说,或其他一些东西。他不是在卡伦的露天晚会上来过吗?」「奎因。」伊娃用压抑的声调再一次说。「我并不认为他在这件事中能够做什么。」斯科特博士喃喃自语道。「奎因。」伊娃无力地说了第三遍,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名字。它这样一直出现,确实很离奇。她依稀记得,在卡伦的聚会上,那个稍高的戴着夹鼻眼镜的年轻人——他看起来是那种足够大方的,而且他相当有人情味地看待她,她甚至曾经对他粗鲁无礼,这使她感到愉快。但这是那时的事了,而现在……她斜倚着斯科特博士的肩,害怕再去想。他再一次用那种好笑的神色朝下看着她——非常像特里·瑞曾经对着她的目光——尽管事实上他对她很温柔,而她对他的温柔也非常感激,然而他们之间以前从没有过的裂痕已经出现了。那种像巧克力苏打一样美妙的日子,看起来令人难以想象地遥远了。然后,斯科特博士看见了向他们飞扑而来的记者们,于是他拖着她的双脚,他们逃走了。关于她和麦可卢医生的重聚,伊娃从来没有这么多回忆,大概是因为她问心有愧,因此她选择了忘记,能忘记多少,就忘掉多少。在两夜一天的时间里,她曾给自己加劲,并下定了决心,但又是她毁掉了这些,并且他是稳固的。她靠在他胸膛上哭泣,就像她的洋娃娃打破时她曾经哭过一样,南塔斯凯特房屋周围的人和田地,看起来已经扩展到了整个世界。她哭泣,因为他是如此稳固。因为他如此瘦小,面带着土壤的颜色,而且上了年纪,所以他更显得悲惨。他的双眼有鲜红的眼圈,好像是他在船的甲板上偷偷地一直哭着,并且自从听到这消息后,就一直没有睡过觉一样。那个戴着夹鼻眼镜的高高的的青年,同情地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在码头上消失了一会儿,很快地他就从电话亭的方向回来了,脸色很冷酷。也许是打电话给他的父亲!伊娃想着想着颤抖起来。然后他迈着大步,不在意地跟一群闲荡的人说话,于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加速进行——海关,例行手续及其他等等。而那压力,曾经是不可抵抗的,现在对他们停止了干扰。当医生的行李在运往麦可卢公寓的路上时,年轻的奎因先生把他们的三个聚集在一处,帮着找出租车,完全像他自己所解释的那样,是他们的男保姆。伊娃试图逗留在后边,便同她的未婚夫说道:「迪克——我想和爸爸一个人单独谈话,你介意不介意?」「介意?当然不了。」斯科特博士吻了她,「我将制造一些借口,并且实行它。我明白,亲爱的。」啊,迪克,伊娃想着,你一点也不明白!但是,她对着他暗淡地笑了笑,并让他把自己带到麦可卢医生和埃勒里·奎因等着的地方。「对不起,先生,」迪克向着医生说道,「我不得不回到医院去。而现在你们在这里——」麦可卢医生摸了摸他的额头,显得很疲乏:「去吧,迪克。我会照顾伊娃的。」「今晚再见,东爱的?」斯科特再一次吻了她,稍微有点挑衅地看了一眼埃勒里,就乘上出租车离去了。「都上车。」埃勒里叫道,「跳进去,麦可卢小姐。」伊娃没有往里边跳。她把她的猪皮手提包压在胸口,并且看上去很害怕:「我们要去哪里?」「跟着奎因先生。」麦可卢医生说道,「别担心,宝贝儿。」「但是爸爸!我想和你谈话。」「我们能和奎因先生一块儿谈,伊娃。」医生奇怪地说道,「我已经约好了他。」「并不是真的约好,麦可卢小姐。」埃勒里微笑着说道,「让我们谈谈像友谊一样的问题。你会参加吗?」「啊。」伊娃用窒息的声音说着,然后她进去了。一路都在非闹市区。当奎因先生喋喋不休地谈着欧洲人的政治以及布列塔尼人的离奇的习惯时,伊娃的心一直往下沉,她想知道当奎因先生了解了真相之后,他会以何种方式表现出来。迪居那——奎因的长着黑眼睛的贴身男憧——对他的偶像从国外归来非常兴奋,不得不受到了强力地限制。终于埃勒里设法使他平静下来,让他忙于在厨房里准备咖啡了。而一段时间之内,埃勒里使他自己忙于他的安慰对象,用香烟、垫子,以及迪居那的咖啡,还有闲谈。然后门铃响了,迪居那开了门。然后,一个双手放在衣服口袋中的高个子褐色青年,旁若无人地逍遥地穿过门厅。伊娃屏住了呼吸。「哟,奎因。」特里·瑞说道,把他的帽子脱下,放在壁炉架上。「还记得瑞夫人的乳臭未干的小孩特伦斯吗?」——甚至在这儿!即使埃勒里对这种打扰不快,但他没有显露出来。他真诚地握着手,并给麦可卢医生介绍了特里。「你在这悲惨事件中的角色,我爸爸全都告诉了我,特里。」埃勒里说道,「那是——所有他知道的,看起来似乎不多。」特里微笑着,并且坐下。他注视着麦可卢医生,麦可卢医生同样也注视着他。伊娃吸饮着她的咖啡,低声说道:「你也知道瑞先生吗?」「怎么会不知道?特里和我在骨子里是兄弟。我们两人长期以来都不断地打扰警察部门,所以,他们都憎恨看到我们。」「不过有点差异,」特里和蔼可亲地说道,「我是为它而工作,但你不是。我始终这样说。」他继续着,在伊娃的头上说道,「你能信赖一个为了生活而工作的人,但是你不能总是能信赖一个——你把它叫做什么——艺术爱好者。」这样做,表示他不希望伊娃告诉埃勒里·奎因那些事情。好像她愿意告诉似的!她抑制住内心的颤抖。于是,她非常平静地坐着。埃勒里·奎因先生固执地注意着她。他转过去用相同的方法注视着特里·瑞。然后他坐下来吸了根香烟,并且把他们两人都一同死死盯了一会儿。「好吧,特里,」最后他说道,「这次出乎意料的访问,目的何在?」「友谊,仅仅是为了友谊。」特里露齿笑着。「我推测你已经知道你正在被监视。」「唉?啊,确实。」特里说着,挥了挥他的手。「有人告诉我,自从蕾丝小姐死的那个下午之后,你就像个求爱者那样,对麦可卢小姐穷追不舍。」那褐色人的眼睛收缩了:「那是我的业务。」「也是我的。」麦可卢医生静静地说道。「这不可能,」埃勒里说道,「你害怕麦可卢小姐可能向某些人说出某些事情,而这也许会损害到——让我们直说了吧——损害到你?」特里打开了新的一包香烟。埃勒里站起来,有礼貌地为他点燃了火柴:「是什么把那个想法放入你的脑袋的?麦可卢医生和我已经确定,你知道的比你已经告诉我父亲的要多得多。」「那就使你们两个成为聪明的男人,不惜花费地去打穿越大西洋的电话,以证实医生的疑问?」埃勒里吹了一口烟:「我想到我们最好重新开始了。没问题,医生。」伊娃匆忙插进来说:」爸爸,我们能不能——我想说的是,让我们另外找时间再和奎因先生谈吧。让我们回家。我想,奎因先生和特里·瑞先生将会原谅我们的。」「伊娃,」麦可卢医生严肃地说。他把他那多毛的手放到她的肩上,「我希望你告诉我一些事情。」伊娃如此害怕,以至于她情不自禁地咬着她手套的食指。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麦可卢医生如此苍白,如此严厉。那三个人正好都看着她,她觉得她陷入圈套了。「伊娃,」医生捧起了她的脸,「你杀了卡伦吗?」这问题带着如此的震惊,突然向她爆发,使她不能回答。她仅仅能够瞪视着麦可卢医生茫然不安的蓝色眼睛。「你必须回答我,宝贝儿,我一定要知道。」「还有我,」埃勒里说,「我也一定要知道。事实上是,麦可卢小姐,你用这样的恐怖的眼光看着他,对你父亲来说,是非常的不公平的。这问题实际上是我提出的。」她不敢移动,不敢看特里·瑞一眼。「我想把一件事情弄明白,」埃勒里说道,而麦可卢医生则作了个打断的手势,并且坐在了长椅子上,「只有我们四个人在这个房间中,并且这些墙壁使得任何人不能偷听,同时我的父亲外出不在。」「你的父亲?」伊娃窒息了。「你必须明白,麦可卢小姐,如果和业务有关联的话,在我们的家庭中,那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我父亲有他的生活,而我有我自己的。我们的方法,我们的技巧,是不同的。我父亲寻找证据,我寻找真理。而这二者,并不总是处在同一方向的。」「你知道了什么?」特里·瑞突然地发问,「让我们停止这些先导语。」「好吧,特里,这是桌子上的牌。我将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埃勒里把他的香烟弄碎了,「我在潘希亚号船上,一直与我父亲保持着经常的通信。他并没有明确表示,但是我认为,他对你们两人都有怀疑。」——伊娃垂下了她的眼睑——「爸爸工作很细心。我应该说,你们哪一个都没有逃出他的视野。」「伊娃,宝贝儿,」麦可卢医生叹息道,「为什么你不……」「请慢说,博士。现在我想解释我自己的身份。我已经很好地知道麦可卢医生,非常地喜欢他。我已经见到了蕾丝小姐和你,麦可卢小姐。并且你父亲,已经非常亲切而坦率地告诉我,关于你们之间关系的背景情况,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同意来帮忙。我父亲要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了他。从现在起,他采用他的方式办案,而我采用我自己的。我所获悉的材料我一人独有,他听得到的则他自己独占。」「继续说。」特里·瑞慢吞吞地说道,「你在浪费时间。」「难道这些没有价值吗?现在我把已经得到的情况汇集一下:一个未知的攻击者,通过顶楼的窗户,沿着顶楼的楼梯,进入到蕾丝小姐的房子,刺死了蕾丝小姐,并且沿着相同的路线逃跑了。这是从推测上讲。但这仅仅不过是推测,因为明显地,在那里并非一条线索,并非一条证据。在厄尔屋顶下面的庭院中并没有脚印,也没有那么远的指纹,除了假设的入口和出口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支持这种推测。它是惟一说明蕾丝小姐是在身体接近的情况下被谋杀的推测。」他耸了耸肩,「除非是你自己刺死了她。」「啊,」伊娃微弱地说,而特里吃惊了。「如此直截了当地说话,真对不起,麦可卢小姐,但是,如同我向你父亲解释的那样,我必须把这些事情像数学中的问题那样对待。没有证据支持有人从外面使用那打开的窗户和门而后进入的推测。并且,你被公认在隔壁的房间里。」「伊娃——」麦可卢医生开始用痛苦的声音说。「如果你不能让我相信你的清白,」埃勒里温和地继续说,「现在我将一步一步说出来。对于你是否有罪,这和我没什么关系——而我不厌其详地解释清楚,是为了麦可卢医生的缘故。」「让你满足!」伊娃跳起来哭喊着,「我怎么能?任何人都能!」「你?」医生喃喃自语,「真是你,宝贝儿?」伊娃把头上的小工帽子推回来,用双手抓住她的鬓角。「我想到我去……任何人都不相信我。我没有什么话好说。我——我正好陷入了圈套!」「住嘴。」特里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没有!我没有杀卡伦!我有什么理由去杀她?我幸福——迪克正好刚刚答应与我结婚——我急忙赶去告诉卡伦。即使我有理由要杀卡伦,我会在星期一下午那种情况下干吗?那是杀人啊!」她颤抖着,跌坐到椅子中,「我甚至不能够杀害一个——一个虫子。」医生用不同的眼光凝视着她。「但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伊娃绝望地继续说,「我——」「别犯傻了。」特里怒吼道,「记得我说过什么!」「是吗?」这提醒了埃勒里。「你肯定会说是我干的。任何人都会说,任何人,任何人!」她开始在椅子把手上大哭。「也许那正好是个理由。」埃勒里低声说,「我不会。」特里·瑞看着她,然后耸了耸肩膀,走到窗口猛烈地吸着烟。斜依着的麦可卢医生拂去她的帽子,抚摸着她的头发。埃勒里直走到椅子边,并且把伊娃的脸抬起来。然后伊娃嚷泣了:「我将告诉你一切。」特里咒骂着,把他的香烟头用力扔向窗外。当伊娃叙述完了之后,她靠回到椅子上,闭上了她的双眼,感到精疲力竭,而且无限空虚。麦可卢医生瞪着他的鞋,并以野蛮的、受虐狂的方式敲打着他的指节。特里从窗户处说道:「知道了吧,私家侦探。结论是什么?」埃勒里进入了他的卧室,关上了门。他们听到了电话的叮当声。然后他出来了,并且说道:「在我到过那所房子之前,我不能做任何事情。我已经请了莫勒尔——蕾丝小姐的律师,他会在那里见到我们。有一些问题我想问他。麦可卢小姐。」「叫我?」伊娃回答,并没有睁开眼睛。「我希望你控制你的神经。如果你能记起什么,那对这个案件会有巨大的帮助。」「我没问题。」「她没问题。」特里说道。「而你,特里,你是专家。明显地,你马上弄乱了麦可卢小姐的困境。你在想什么?」「我在想着那门闩,如果你能闭上你的嘴,时闯越长越好,那么她就会没问题了。」「总是对传统观念进行攻击的人。」埃勒里小声说道。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周:「我承认这是个难题。如果我们设想麦可卢小姐无罪,这事情简直不可能。它无法做到。但是,明显地它已经做到……特里,你星期一为什么会在卡伦·蕾丝的房子里?」「不关你的事。」「这简直是不合作。并且,你怎样知道,总部侦探星期一五点钟时在那儿和卡伦·蕾丝有个约会?她自己在电话中要求的是在星期日早晨。」「一个小鸟告诉了我。」「所有问题中最重要的,你为什么会成为事实上看来是杀人犯的女孩子的同犯?」「我将告诉你那一点,」特里回转过身,厉声说道,「因为那是太可恶的爱尔兰人。因为她是惟一的一个。因为事情正好不照那样发生。因为我认为她正在被愚弄!」「啊!阴谋,嗯?」「阴谋?」麦可卢医生疲惫地摇了摇他的头,「那不可能,瑞。那儿正好没有一个——」「但是很有可能,」特里说着,向伊娃走过去,并对她微笑,「因为我认为她在说实情。也许我是个乳儿,我不知道。但是,固执于它,儿童。我和你说到这儿为止了。」伊娃脸发红了,她的下嘴唇颤动了。那时特里皱着眉头,开始走过房间。「我还没告诉你,瑞,」医生笨拙地开始说,「我是多么赞赏——」「感谢他,」特里说着,消失于门厅中,「他要用大手段去取那个材料。」而后,他们听到前门砰地关上的声音。「我认为,」埃勒里向伊娃乏味地说,「你已经获得了战利品。对我的知识来说,这是仅有的已经完成的壮举。」第十章在出租车驰向闹市区途中,埃勒里问道:「你在星期一下午去卡伦·蕾丝住宅之前,有什么人事先知道吗?」「只有迪克一人知道。」伊娃靠着她父亲的肩膀斜倚着,他们二人都好像满意这种回答,「而迪克也是在四点前几分钟知道的。」「你出于冲动去的?」「完全是。」「那么特里·瑞是错的。你不可能遭到诬陷。」使他们的惊讶的是,他们发现那个到处游走的瑞先生正在华盛顿广场的房屋中取笑着奎因警官,他看起来好像除了开玩笑取乐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做。老、小奎因用他们的眼光互致问候,然后,埃勒里介绍了看起来疲乏、而且有病的麦可卢医生。「为什么你不回家,医生?」警官说,「这对你来说不可能愉快。我们在另外的时间再好好谈谈。」麦可卢医生摇了摇他的头,伊娃放开了他的胳臂。警官耸了耸肩膀:「好吧,儿子,这儿仍然保持着它发现时的原样,除了尸体之外。」埃勒里的鼻孔有点儿翕动。他仅仅看了起居室一眼,然后径直走进卧室。他们沉默地跟随着他。埃勒里站在入口处,并且观察着。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又看:「发现武器了吗?」「嗯,是。」警官说道,「是的,我想我们应该找到了。」埃勒里听到他腼腆的声调,看了他一眼,开始徘徊着。「顺便说一下,」他一边查看写字台,一边说道,「究竟怎样,并且为什么,蕾丝小姐要找一个侦探?」「她在星期日上午九点左右,打电话给总部,要求派一个人,在星期一五点来这里。格维尔弗依尔来了,发现她死了,而且麦可卢小姐和特里都在这儿。因为她没有说为什么要派人,所以很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伊娃把她的脸转过去。那矮小老人说的一切,都像刀子一样刺透了她。「你能确定,」埃勒里问道,「真正是卡伦·蕾丝打电话的吗?」「当她打电话的时候,那日本女子——可纽梅——正和她一起在这里。听着,特里,」警官笑嘻嘻地说,「你为什么不全盘招供?给我们一个突变。」「我正在听着。」特里简短地说。「从上周末以来,你给卡伦·蕾丝打了好几次电话——事实上,你在星期日下午还给她打电话来着。那个叫欧·马拉的女孩子告诉了我。你和蕾丝小姐之间的业务是什么?」「谁说它是业务?你们警察给了我一个痛苦。」奎因警官冷静地耸了耸肩,他能够等。在等待方面,他总是很拿手……埃勒里眯缝着眼,一直盯着挂在矮矮的日本床附近的空鸟笼。「那个被看做是象征主义吗,或者,那个笼里真有鸟?」「我不知道。」警官说道,「那就是我们发现它时的样子。当你星期一来到这儿时,它是空的吗,麦可卢小姐?」「我真的不记得。」「它是空的。」特里厉声说。「神谕似的说法。」埃勒里说道,「你知道有关这鸟的什么事情吗,比如它栖息的地点之类的事情,医生?」「非常少。我曾经在它周围看过,如此而已。一些日本种类的鸟,是卡伦在九年以前从东京带回来的。她非常依恋鸟,给于它像孩子一样多的照料。可纽梅肯定会知道这方面更多的东西,她们是一起过来的。」警官出去了,而埃勒里重新开始了他在房间的悠闲的检查。他没看一眼顶楼开着的门那边的通道,尽管他看了看插销。麦可卢医生坐在奇怪的日本小脚凳上,并且把脸埋藏在他的手中。伊娃躲藏在靠近特里的地方。房间中有些东西使交谈变得困难。当警官回来的时候,他的后面跟着可纽梅,她带着第二个鸟笼——与挂在床上的那一个不同。这笼里有一只鸟。白人女仆欧·马拉跟在可纽梅后面,在门口停下来,并且用愚蠢、贪婪而且可怕的好奇心窥视着。「多么漂亮!」埃勒里大声叫着,从那日本女子手中拿过鸟笼,「我记得你是可纽梅。你女主人离开了你,你感到非常悲伤,是吧,可纽梅?」那老年妇女垂下了她的眼睛,双眼因哭泣而仍然发红。「这是邪恶的事情,先生,」她喃喃低语道。埃勒里把视线从她转到了那鸟。这二者莫名其妙地好像走到了一起。这鸟的一些东西——它的头、翅膀和紫色的尾巴以及那巧克力色的身体——是从外国来的,在它的身体和咽喉上,有一条细致优雅的白色线条。它有强壮的喙,而从喙到尾巴之间,大约一英尺长。它好像对埃勒里不满,用它那闪亮的眼睛盯着他,张开它的像,并且发出刺耳的喊叫。「自然补偿,」埃勒里评论道,「漂亮的生物在某些地方必然会有些丑陋。可纽梅,这鸟叫什么名字?」「喀什-都里。」可纽梅发出嘶嘶声说道,「你说——鸟。绿础-喀什-都里。他来自我的国土。他老。」「绿础鸟。」埃勒里深思地说,「它看上去倒像个傻瓜。它为什么不在这房间的笼子内,可纽梅?」「它有时候在这儿,有时候在楼下。在另一个鸟笼中。在有太阳的房间。他晚上吵闹。小姐不能睡觉。」可纽梅把她的双眼埋在她的和服袖子里,又哭泣了,「小姐爱。小姐对什么东西都很爱。小姐随时照顾。」「我要说,」出乎意料地,那个叫欧·马拉的女孩子从门口突然说道。接着她被自己说话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迅速地环视四周,并开始退却。「等一下!你要说什么?」埃勒里要求道。她停下来,犹犹豫豫地,开始用手指摸弄她的头发。「我什么都没说。」她沉闷地回答道。「但是,你说了。」「那么,她对那件事情着迷。」女孩子开始再一次向起居室门口退却,眼睛注视着警官。「这里来,」埃勒里说道,「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关于这鸟的一阵惊慌,那都是些什么?」警官皱着眉头说道。「并不是一阵惊慌。我正好寻找信息。你的名字是什么,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日内瓦·欧·马拉。三个星期。」现在她感到害怕了,并且看上去她性格上有着愚蠢的乖僻,情绪也不好。「你照顾这鸟吗?」「她照顾。但她有一星期不在这里了——她有病——」 她态度有了些改变,她带着日耳曼人的轻蔑,用手指着可纽梅,「这样,我必须给它牛肉和蛋,以及那东西,并且,这个魔鬼从笼子里溜出来了,飞到后院,于是我们有了追逐它的可怕的时间。它不肯从房顶上飞下来。我想蕾丝小姐肯定会发作,她那样疯狂。在那里她想马上解雇我。她总是解雇她的女佣人。埃尔西告诉我的——那是最后的一个。除她之外的所有人。」「你这个坏女孩!」可纽梅哭叫着,她的弄斜的眼睛闪着光,「你闭上嘴!」「请停下。」麦可卢医生说,而白人女孩再一次感到恐惧,逃走了。绿础鸟又开始呱呱地叫了起来。「把这可恶的东西拿走。」医生疲惫地说。「鸟。」特里·瑞说道,他看上去令人作呕。「你可以走了。」埃勒里向可纽梅说道,而她则谦卑地弯着腰,带着那鸟笼离开了。埃勒里正要清除写字台上文具中的日本球时,一个矮胖的、穿着起皱的亚麻布西装、带着公事包的人跑进来,擦拭着他光秃的头上的污点。「我是莫勒尔,」他在吱吱的叫声中宣布道,「蕾丝小姐的律师。你好,警官。你好,麦可卢小姐。啊,悲剧。无疑是哪个狂人干的。而你,我已经看了你的照片——当然了,埃勒里先生。」他伸出了一只湿手。「是的,」埃勒里说道,「我想你认识每一个人,不过,除了瑞先生。」「瑞先生。」莫勒尔斜着眼看了看说道,「怎么回事?」——特里·瑞看了看他的湿手——「哦——现在,奎因先生,我们要干什么?」「你已经读过这封信了吗?」「昨天读过了。奇怪的是她没有写完,或者不是没写完。也许她在——我是说,在她能结束之前就——」律师咳嗽起来。「那么是谁把它弄皱的?」特里·瑞轻蔑地说道。埃勒里对他看了一眼,然后读着这封信。信是写在一张在小的、几乎是科学地精确的手稿上,它的日期写的是星期一下午。亲爱的莫勒尔:我的记录表明,我在欧洲的外国权利支付款额中,有确定数目的一笔钱未曾偿付。如同你知道的那样,最大的项目在德国,主要是从纳粹党人的法律在德国实行以来,出版商不得向国外的人支付。我希望你马上,并且彻底、全面地调查整个一览表——有些书籍使用费应来自西班牙、意大利、法国和匈牙利,一些零星的报纸和系列作品应来自丹麦、瑞典以及其他等等国家——并且,要努力得到直接的支付。看一看你是否能够进行某种类似于哈德斯特与皮特格之间的协定;我知道信用文件交换已经在一些作者中实行着,就像在他们的英国代理商和德国出版商之间实行的那样。「怎么样,」埃勒里抬起头来问道,「莫勒尔先生,蕾丝小姐请你查对她的外国使用费,她没有文学代表吗?」「不要相信他们,绝对地信赖我。我是她的律师和代理商,并且天知道还是另外一些什么。」埃勒里继续看信的第二段:莫勒尔,我希望你为我做些事情。它是最重要和极端机密的。我知道我能信赖你,你从来不——「嗯嗯,」埃勒里说道,「在她说明之前就停止了。我认为特里是正确的。她只是改变了她的愿望。」「重要的是要知道她提交的是什么。」莫勒尔嗫嚅般地说道,「我最想明确地知道。」「谁不想知道?」特里吼道。麦可卢医生和伊娃都走到了写字台处一同读这封信。那个大块头摇了摇他的头。「我认为那个最重要和极端机密的事情,只能是个愿望。」「不,先生。不,先生。蕾丝小姐刚刚在上星期告诉我,她对她所立的意愿非常地满意。」「那时她立下了遗嘱了吗?」埃勒里询问道。「是的。她要求在她的遗产清算后,能够分出文学基金,以使几个研究机构受益——」「学院。」特里解释说。他看起来讨厌莫勒尔。「一份捐赠,」律师呆板地继续说着,「到东京的帝国大学。你们知道,在她父亲去世后她在那里教过书。」「这事麦可卢医生已经告诉了我。个人的遗产是怎样处理的?」「什么都没有。」「但是,考虑到她即将和麦可卢医生结婚,她有没有打算改变她的意愿?」「她没有,先生。」「没有必要。」医生用单调的声音说道,「我自己的收入比她的要大得多,而她知道这一点。」「非常奇怪,这整个事情。」特里坚决地说。「但是,有没有任何一个——我是指任何的个人——会从她的死亡得到利益?」「没有任何活着的人。」莫勒尔迅速地唧唧般地说道,「我想起,蕾丝小姐从她的父系亲属——一个已故的大姑妈——那儿得到大量年收入。在姑妈的遗嘱中,蕾丝小姐可得到收入,直到她四十岁,而在此之后,本金也成为她的了。」「这样她就要变成富裕的女子了?」「视情况而定,」律师说,「看你表示什么意思。财富——哈哈!——是个比较的关系。我应该说,是良好的弹性垫。」「但我想到,你说过她继承大量财产?」「啊,事实上并没有,她在明确规定的年龄之前,为幸运结束而死了。换句话说,她在四十岁前死了——她的第四十个生日是在十月里。仅仅差一个月没有达到——确实遗憾!」「真是有趣,至少说起来是如此。」「或者宁可说是不幸。你们看,姑妈的遗嘱也防备着那个偶然性。如果在到四十岁之前蕾丝小姐死去,姑妈的所有遗产,将归蕾丝小姐最近的有血缘关系的亲属。」「是谁?」「一个也没有,她没有任何亲戚。在这世界上她是绝对孤独的一个。这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另外,现在姑妈的遗产就要根据姑妈的遗愿,归特定的慈善机关处理了。」奎因警官搔了搔他的下巴:「麦可卢医生,在蕾丝小姐的生活里,有没有失望的求婚者?」「没有。我是那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莫勒尔先生,」埃勒里说道,「关于蕾丝小姐,你知道任何事,包括私人的事件,可以给我们提供有关她被谋杀的线索吗?」莫勒尔再一次挠了挠他那光秃的头:「这的确要答复你吗?在不久以前,她告诉我说,她在世界上没有一个敌人。」特里却说:「那是她自己认为的。」莫勒尔用两只明亮的小眼睛看了看他,小声咕哝着一些模棱两可的、上下跳动的词语,带着那没有打开过的公事包,离开了。伊娃有些歇斯底里的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带着这公事包。埃勒里说道:「你知道,那是奇怪的。这儿一个女子活着拥有一切,而死掉只能是最天然的不幸。她有名望,她刚刚获得一个美国作家所可能得到的最高的荣誉。她是潜在的——几乎马上就——非常富有:在一个月后她就会继承大量财产。她幸福,而且拥有所有变得更幸福的前景——在短时间内,她就将和她选择的男人结婚……然而,突然,在全部幸福之中,她被暗杀者击垮了。」「这我不能理解。」麦可卢医生喃喃低语道。「人们为什么犯谋杀罪?为了获利?但是从她的死亡,没有一个人能得到一便士,除了几个公众机构,而这些机构简直不可能被怀疑为杀人者。为了嫉妒?但是,显而易见地在她的生活中并没有爱情纠缠者——这不是一个犯罪情结。为了仇恨?但是你已经听到莫勒尔所说的——没有一个敌人。这一定奇怪。」「我希望我知道应该提议什么。」医生说道。他有些僵硬,这使得伊娃要转开她的脸。「律师在那一点上不可能错得如此厉害。」特里·瑞突然说道,「精神病患者。」最终埃勒里说道:「坐下,麦可卢小姐。这对你们民族来说是残忍的,我知道。但是,我需要你。坐下。」「谢谢你。」伊娃微弱地说道,「我——我相信我愿意。」她坐在低床的边缘上。埃勒里围绕着写字台,开始在废纸篮子中挑选碎片。「那就是砸坏窗户的石头。」警官申诉说。他用鞋指着石头,那块石头放在伊娃曾经看到的地板上的确切位置上。「啊,石头,」埃勒里说着并看它一眼,「爸爸,你知道,特里对那块石头有一种理论,爸爸。他认为某个孩子投掷它。恶作剧。」他继续在篮子中探究。「他干的,他干的吗?可能是,在那时。」「啊!」埃勒里大喊,从底部捞出一些东西。他拿着它,犹如它是炸弹似的。「不必担心指纹。」警官随便地说道,「它已经拍照存档了。」麦可卢医生瞪着眼——充血的双眼——走过来。「这是新东西。」他复活了往昔的力量,尖锐地说道,「我以前从没有见到过,奎因先生。」「它并不新,」警官纠正道,「至少是那老年妇女这样说的。她说蕾丝小姐和她从日本带来的。」——它就是星期一下午伊娃在桌子上发现的那半把剪刀。当缺少的那一半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时,埃勒里看了一眼,整个工具像个鸟,有着灿烂的羽毛,以及一个鸟喙的两部分,长半英寸。制造工艺是东方式的完美无瑕。金属是用巧妙款式的瓷器镶嵌着。刀片必须在整个剪刀中才显现出鸟嘴,鸟胫,鸟身,而那弓形是鸟腿——一种极其非正统外观的剪刀,但从其刀片的锐利来说,又是非常经久耐用的。含有全部色彩的半宝石的晶片镶饰在剪刀上,造成羽毛的幻觉;并且在从凸肚窗透过来的光亮中,它们五彩缤纷,闪闪发亮。在埃勒里手中的五英寸长的半把剪刀——尽管它是如此的轻,以至于他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重量——象生物那样长着羽毛,但它意味着抗议。「聪明的想法。我想知道它模仿的对象是什么种类的鸟。」「可纽梅说它是鹤——她称它的日本名字像是『绿础」或者类似的东西。」奎因警官解释道,「她说是被神化了的鸟,好像是蕾丝小姐喜爱所有的鸟。」「现在我记起来了!日本鹤——长寿的象征。它不太像是十足的预言家,是不是?」「如果你需要的话,你能够从中看出某些微妙的东西。」老人淡淡地说道,「对于我,它只不过是杀死了她的那把刀。」如果那矮小的人再保留他那不可思议的温柔多一秒钟的话,伊娃感到她一定会尖声地叫喊出来。啊,也许她及时记起,可能他们擦掉了她的指纹!「你能确定那就是武器?」埃勒里小声说。「塞缪尔·普鲁提说,伤口是精确地和那个刀片具有相同的宽度和厚度。它几乎不可能是巧合。」「不。除了它,也可能是别的东西。」「不是那刀鞘!」「什么刀鞘?」「我们在顶楼上的房间中发现了一个箱子,就是日本女子说的总是用来装剪刀的那种。但是,它不锋利。」「屋顶阁楼?」埃勒里的眼光看向写字台,固定在一条金色的封蜡和一块金属印章上,印章上刻有日本的表意文字,但是,他又好像没有看见它们。屋顶阁楼——?伊娃彻底忘了屋顶阁楼。那阁楼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并且任何人从来没有被允许去看过。在那上面有什么?而她并没有真的在意。她认为那不能造成什么问题……「所以剪刀是从上面那里来的。」警官说道,「这就是为什么除了可纽梅之外,任何人都不记得它了。她说,它已经坏了好些年了。看起来确实如此。杀人犯通过阁楼窗户,拾起了这半把剪刀,走下来,刺杀了蕾丝小姐,擦掉了刀刃上的血,丢下在篮子里,然后从他来的路线逃脱了。是的,看上去确实如此。」在他的声音里,有着嘲弄的痕迹吗?伊娃胡乱地想着。他所说的是不可能的——凶手不可能来自屋顶阁楼。不可能是因为卧室的门是从里面门上的。他真地相信他嘴里所说的那些吗?「我认为,」埃勒里深思地说道,「我要看看那个屋顶阁楼。」第十一章楼梯狭窄、陡峭,走上去吱吱嘎嘎地作响。走着走着,埃勒里感到有必要和其他人靠近一些,就挨着尹娃和她的父亲一道向上爬。特里·瑞与奎因警官,为好奇心所驱使,马上也尾随在池们的后边。那个褐色人,由于警官的刺激,最终胜利了,走到了他的前面。因为老人讨厌有人跟在自己后边,同时他尤其讨厌那些安装吱吱嘎嘎的楼梯,却不去减低其噪音的房主。他们逐步进入到一个冷清的、有着倾斜天花板的房间,完全没有人们对伊娃想象中所描绘的那些神秘景象。钻出了楼阁的阴影之后,出现了太阳的光芒,一个清静、优美、没有任何一点邪恶、几乎纯洁的房间展现在他们面前。房间的两个窗户都挂着带花的薄罗纱窗帘,而有着四根枫木床柱的床,用磨擦轧光印花棉布床单覆盖着,床单的花纹像窗帘一样,颜色是樱桃色的。此外,墙壁上挂着日本水彩画,磨光地板上面铺着垫子,这些是房间中仅有的来自太平洋之外的东西。「多么令人愉快的房间!」伊娃下意识地叫喊出来,「怪不得卡伦要在这里写作呢。」「我发现它,」麦可卢医生用噎塞的声者说道,「通风不良。」他转过身去,走向开着的窗户。「这房间是东方和西方的多么奇怪的混合,」埃勒里评论道,看了一眼小巧的柚木桌子,以及它上面的老旧的打字机,「它有着楼下所没有的反常现象。」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有一台电冰箱,电冰箱上面是厨房柜橱,旁边是煤气用具。在卧室边缘是一个很小的浴室,其中的设备却非常时髦。浴室中有一个小窗和一个天窗,却没有另外的门。这小小的公寓,就像曾经住在其中的女子一样,优雅——而且有良好的习惯——是一个避难所,它的门安装在楼梯口处,那是它通向世界的惟一的出口。「这是一种强烈的孤独。」埃勒里说道,「她是怎样做——如何分配她在这间屋里工作和在楼下房间的时间?」「她在这里写了《升起的八朵云》,」泪水在眼睛中打转的伊娃说道,「我决没有想到过它是这样——美好。」「从我的经验可以发现,」奎因警官说道,「当她想写出特殊事情的时候,她就把她自己锁在这里,待上一星期或两星期。」埃勒里看了一眼挤满墙壁的竹制书架——有六七种语言的参考书,日语的书,有拉夫卡多·赫莫的著作,以及张伯伦、阿斯顿、奥克由玛的著作;还有日本诗的英语、法语和德语的翻译本——全部都可以在天主教的图书馆中借到,都属于西方古典文学的范围之内,看样子这些书已经使用好多年了。埃勒里静静地继续检查书桌和所有的抽屉,那儿有更多的书,手稿的剪报,整段整段匀称地打印的笔记,内容多是高深莫测——这些是作家的一整套随身用具,却随着作家生命的结束,使它们在时间中凝固了,真正的创造过程因之停止了。伊娃对这房间的态度经历了从厌恶到着迷的巨大转变,因此在她看来,埃勒里把文件弄得乱糟糟的,并且进行粗暴地检查,真好像是在亵渎圣物。埃勒里挑选着。这时他注意到一个象牙制的细长的剪刀鞘,表面上有浮雕,有一根丝带系在一端,还有一枚题写了日本箴言的好运硬币,摇晃地悬挂着。「剪刀鞘。」警官点了点头。「你已经发现剪刀的另一半了吗?」「还没有。也许它已经丢失好多年了。」埃勒里放下了刀鞘,环视四周,并走向一扇打开着的壁橱门。壁橱里挂着各式各样女人的用品——各种已经过时的衣服,在其底层是两只鞋。但是没有帽子,也没有外套。他看看里面,看看下面,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小小的枫木化妆台,上面放着梳子和刷子,一套化妆用具,还有一个充满着各种漂亮小玩意儿的瓷漆盒子,一些头发卡子,修剪指甲的器具。看到这些,他的瞳孔收缩了。「发现了什么问题?」奎因警官询问道。埃勒里拿掉他的夹鼻眼镜,擦了擦镜片,又戴回到鼻子上,然后才走到壁橱处。他把一件印花布衣服从挂衣钩上拿起,仔细地看着,然后把它放回去,又拿出另外一件,这是一件带有整齐的本色花边的黑色丝绸服装。他把那件也放了回去,咂咂嘴唇。然后他弯下腰,注视着地板上的两只鞋。然后,从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发现了某种东西,但是它被悬挂的服装遮住了,于是他就伸出手去,在壁橱后面摸索寻找。原来那是一个老式的小提琴盒。看着看着,一种奇特的怀疑开始在伊娃头脑中形成。她怀疑其他人是否注意到,另外那些东西好像不是——埃勒里打开那盒子,里面是一个巧克力色的小提琴,但四根弦却在木钉上摇晃地悬挂着,由于过去某个夏天的炎热,使琴弦膨胀之后断掉了。对着这损坏的音乐女神缪斯,他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接着,他带着琴盒,走到了床前,把它放在亚光印花布上。这时他们都在凝视着他——甚至连麦可卢医生也被吸引过来,带着显然的沉默转身离开了窗户。「好吧,」埃勒里叹息道,「好吧!」「什么好吧?你的问题是什么?」警官故意为难地询问道。特里·瑞用低沉的音调说:「著名的奎因先生正在进入他的舞蹈。」「有了发现,奎因先生?」埃勒里点燃了香烟,并且深思地凝视着它。「是,我有发现。相当值得注意的一个……卡伦·蕾丝并不在这个房间居住!」「卡伦——不住——」麦可卢医生睁大了双眼。伊娃尖声地叫喊,显然奎因先生已经与她一样发现了它!她的脑筋因思考而沸腾。如果——那一件事情——也许——「是的,医生,」埃勒里说道,「我应该说的是,有好几年了,并且直到最近,总而言之,这房间一直被另外一个女子占据着,就像是她的永久的生活寓所。」奎因警官的小嘴巴因吃惊而可怕地张开着,但他的灰色的小胡子却由于惊奇和恢愤慨而直立起来。「啊,快过来!」他大声吆喝道,「你想说的是:卡伦·蕾丝不住在这房间?男孩子们已经结束——」「让我们说,」埃勒里耸了耸肩膀,「男孩子并不起同等作用。关于这一点确实没有疑问。」「但是,它不可能!」麦可卢医生唾沫四溅地吼道。「我的医生!我合乎情理地相信,蕾丝小姐是习惯用右手的,是不是?」「当然她是!」「是的,我好像回忆起在她的庭院晚会上,她是用右手搅和那种日本式茶的。这样就符合了。你的未婚妻最多只能是五英尺一到二英寸高,体重不会超过一百零五傍?」「是这样,奎因先生,」喘不过气来的伊娃说道,「她是五英尺一英寸半高,体重是一百零三磅!」「并且她是个明显的浅黑肤色的女人,当然了——是我见到过的最黑的头发,带着暗黑的、土色的面容。」「好了好了!」警官急切地说。「好吧!她习惯于用右手,可是,我一眼就看出了这小提琴是被惯用左手的人使用的,因为这非常罕见。」他拿起小提琴,抚摸着摇晃地象挂着的琴弦。「看这些琴弦。当你的脸正对提琴时,从左到右一般的顺字是G-D-A-E。而这些,通过每根弦的粗细,正像你说的,是E-A-D-G,正好颠倒过来,所以是惯用左手的人。」埃勒里把小提琴放回到盒子里,并且走到壁橱前。他再一次拿起了印花布衣服。「这件怎么样,麦可卢小姐?你能说这件衣服适合像蕾丝小姐那样矮、那样瘦的女子穿吗?」「啊,当然不适合了。」伊娃道,「当你从壁橱拿出它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卡伦穿十二号——非常的小。那件最少三十八号。另外,你查看的那件黑丝凋衣服也是这洋!」他把印花布衣服挂回去,走到化汝台前面。「你会认为,」他拿起发刷问道,「难道这些头发串会来自卡伦·蕾丝的头上?」现在他们紧紧地围着他。他们看到刷子上有着几束灰白色的头发卷。「或者,」埃勒里继续着,他拿起梳妆用具中的粉盒子,「这粉的非常光亮的底纹,难道一直是卡伦·蕾丝这样有暗黑皮肤的女子所使用的吗?」麦可卢医生跌坐到床上。伊娃把他的巨大而毛发蓬乱的头拉向她的怀中。现在他们明白了这儿曾有另外一个人!这个可怕的矮小的侦探所想象的那个人!一个女子曾经在这里生活着,奇怪的女子……奎因警官将会想到是这女子杀害的卡伦。他一定会这样想。她高兴,高兴!他会拒绝去认真想一下,那个女子根本不可能去杀害卡伦的事实——因为那门是闩上的。因为那门是闩上的。门是闩上的。门是闩上的……「我将知道有什么人隐藏在这地方。」警官生气地说。埃勒里把粉盒子和头发刷放回它们在化妆台上原来的地方。他有些突然地说道:「情况非常清楚。占住这房间的女子能够被推测出来。你的部下在这里发现了任何指纹吗?」「一个也没有。」老人厉声说道,「这房间最近肯定有过一次充分的清扫。那日本妇人将不会说出来。」「让我们仔细考虑一下,」埃勒里沉思着说道,「从这些衣服——我应该说她有五英尺七或八英寸高。她的体重应该在一百三十至四十磅之间。她有自然的浅色的头发,白皙的肤色。从壁橱中衣服的种类来看,不是个年轻的女子。你同意我的看法吗,麦可卢小姐?」「是的,这些衣服是那些四十岁的女子们可能穿的类型,而且非常的老式。」「并且,她拉——或者过去经常拉——小提琴。并且,还有秘密——一些重要的秘密——和她有密切关联——不然的话,为什么蕾丝小姐要瞒着?为什么她从不透露这个女子的存在?为什么她不惜如此麻烦地去掩盖任何有关这女子的线索?比如说,那条铁定的规则,任何人都没有到过这儿;频繁地改换白人仆人;如果你核查的话,这些墙壁肯定是隔音的……秘密!」——他这番话使得麦可卢医生眩晕了——「医生,我的描述,是不是符合某一个你所了解的人?」麦可卢医生慢慢地擦了擦他的脸:「我想不起来——」「再想想。这也许不是她来到美国之后才认识的某个人。这事情有年龄上的特征。日本,日本!」他热切地向前探着身体,「来,医生,想想!你在东京就认识她了——她的亲属……」他非常缓慢地伸直了身体,「她的亲属。是的,那种声音——等等!」他跑向壁橱,拿着两只鞋回来了:「这就是另外的东西,我几乎都忘了。两只鞋,两只右脚的鞋,并且那就是全部,却没有左脚的。你们看见了没有?」「干得好,侦探。」特里·瑞喃喃低语道。「它们崭新。它们从没被穿过。」埃勒里性急地向他们大家咂了咂嘴,「它暗示出两件事情中的一件——要么她是个用右腿走路的女子,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不正常,使她只能穿专门定制的鞋——要么是另一种可能性,使得普通的右脚鞋没有用处。是吧,医生?」麦可卢医生看上去好像是正在挨打的姿态。但是,他的声音奇怪地矫饰着说:「不,这不可能。」「爸爸!」伊娃大声喊道,同时摇晃着他,「是什么人?告诉我们呀!」特里·瑞慢吞吞地说道:「当然,发现它足够简单,只是个时间问题。医生。」「我说它不可能!」那个大块头咆哮道。然后他的肩下垂了,并且他再一次走到窗口。这一次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变得坚硬而单调。不过他们能看见他的手正紧握着轧光印花布的窗帘,像要把它撕碎似的。「在卡伦的生活里,有一个女子符合你的描述。当我认识她时,她是金发女郎,有教养,几乎和你描绘的这房间的占住者有着同样的高度和体重,习惯使用左手,喜爱演奏小提琴。但是,那在二十年以前就结束了,她二十二岁……她穿着特别定制的右脚鞋,因为,她从出生时右腿就短,右腿——拖着。」「她是谁,医生?」埃勒里轻轻地问道。「卡伦的姐姐。卡伦的姐姐伊斯特。」站着的伊娃在她身后的床上盲目地搜索着。这太过分,的确太过分。她知道伊斯特·蕾丝的事。她知道麦可卢医生刚才说的,伊斯特·蕾丝不可能在这屋顶阁楼房间居住的原因……「不可能是巧合。警官慢慢地说道,「肯定那是个女子。」「你这样认为吗?」接着麦可卢医生转过身来而使他们看到了他的脸。伊娃小声地抽泣着,「你这样认为吗?当我告诉你伊斯特·蕾丝从未离开过日本之后,你将说什么?「伊斯特·蕾丝仍旧在日本?」「啊,开始讲吧,」老人厉声说道,「你能不能确定对那一点有把握。」「我对那一点非常有把握,」麦可卢医生严厉地说,「伊斯特·蕾丝于一九二四年在东京去世了——那是在十二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