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明眼睛一亮,高兴地拍掌叫好,他觉得这主意很有创意,也很实在。拉拉说:“我们可以像写电视剧本那样,每一个观点都用若干个独立的典型案例去说明。” 两人当场一言为定,拉拉回去就结合童家明的就业辅导计划编写教材大纲,写好后两人一起讨论修改,直至敲定这本教材到底需要展示灌输哪些理念和技巧,然后两人分头去准备案例,材料完备后由拉拉主笔。 拉拉说:“我刚才给这本教材想了个名儿,《毕业头三年》,你看怎么样?”童家明一咂摸,觉得就是这么个意思,挺准确。 拉拉临走,童家明反复交待说:“拉拉,莫负我心,千万不要放我鸽子。”拉拉说:“得了,你看中我,不就是因为我是一头明知前面是坑也坚持要掉进去的倔驴吗?”童家明把手放在胸口表白:“那不是我说的,是李斯特说的,当然,我认为他有他的道理。”令人意外的应聘者 当老猎说出最后找来的这个应聘者的姓名时,拉拉半天没出声,因为老猎喉咙里发出的两个音节是“陈丰”。 拉拉满心纳闷:“陈丰在DB待得好好的,怎么会肯考虑SH?” 拉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陈丰了。两人聊了一会儿陈丰在DB的情况,拉拉话题一转,“跳槽可是很辛苦的。”陈丰淡淡地说:“知道,又不是没跳过。”拉拉愣了一下,说:“可你上一次跳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陈丰一笑,说:“是呀,再不跳,恐怕要失去跳槽的能力了。” 拉拉说:“你在DB待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想起要跳槽了?” 陈丰说得挺直接,“因为我还想发展。” 拉拉点点头,不满足地追问了一句:“就因为这个?” 陈丰解释说:“这是主要的。DB的情况你都了解,我继续待下去,估计现在的职位已经是到头了,有时候想一想,还是不太甘心吧。当然,还有些别的利益,回到广州,对家庭也更好。” 陈丰这么说,拉拉就基本明白他的心思了,他是因为老猎跟他说了接班人计划,冲着副总来的。拉拉婉转提提醒陈丰说:“我有一点个人的体会,不见得对,说出来跟你分享,所有的跳槽,前面都会有一个大坑等着你跳下去填。” 陈丰马上说:“这个当然,不然人家要你来干吗。” 拉拉眨了眨眼,说:“实话实说,作为HR,我巴不得你能马上来SH,我自己能完成任务,又给公司招来个人才。不过,毕竟你现在已经做到这么高的职位了,好歹有八十来万年薪,所以跳槽的事情,你可一定要慎重考虑。” 陈丰听出拉拉有点不放心,说:“拉拉,你了解我的性格,对我个人来说,这是大事,如果没有考虑好,我不会贸然出来面试。” 拉拉说:“嗯,万一……陈丰,我是想说,跳槽的时候当然会有乐观的预期,也要作好悲观的打算。” 陈丰笑了笑,诚恳地说:“拉拉,我在外企也这么些年了,要是还有什么估计不足的,那只能怪自己了。这个世界,总是适者生存的。如果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我反而会觉得遗憾。” 陈丰等于把话都说透了,拉拉这才稍感踏实,再想想,他还未必能过何查理那一关。拉拉就告诉陈丰这个职位已经招了五个多月了,一直没能招到让领导们满意的人。陈丰说,猎头跟他说过这一点,仍然很平和的样子。 融入新鲜血液 销售队伍拆分的事情,一直是易志坚在协助何查理筹划。五月中旬,何查理在销售市场的总监会上要求一周内把拆分方案最后敲定,易志坚就猜到是新总监已经签了OFFER。 易志坚是何查理的得力干将,一般有什么机密大事,何查理多多少少都会和他通通气,可这次他从何查理那里完全得不到一点新人的具体信息,他不由得有些失落。他又拐弯抹角地问了拉拉两次,拉拉只是装傻充愣,易志坚心里有点酸。 越是问不出新人的背景,易志坚心里就越不踏实。易志坚是个很有想法的人,特别是近年来,随着SH中国的战略地位越来越重要,他渐渐萌生了有朝一日坐上副总宝座的强烈期望,而现在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新总监可能会导致他的雄心壮志落空。 易志坚迅速作了一个决定,在报给何查理的拆分方案中,他作了一个调整,把原本打算留在自己团队的曹远征调到了新总监手下。 何查理说:“你把万方也给了新总监?” 易志坚表白说:“是呀,这次我够大方了吧?最好的两个大区经理都给了新总监,张寅和冯浩不能再说我小气了。” 何查理轻轻点了点易志坚,道:“万方一季度就险些没完成指标,我看她二季度又悬了,这样的大区经理还能算‘最好的’吗?” 易志坚有点尴尬,辩解说:“那是属于掌控中的、暂时的,万方到三季度就发力了,一准把前面落下的差额给补回来。” 何查理没有理会易志坚的信誓旦旦,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觉得也好,分两个难搞的大区经理给新总监去管,才能看出新总监有几两本事。 直到陈丰报到的当天,何查理才宣布了对他的任命。 公告一出,不但曹远征郁闷失落,连易志坚也很是愤懑,高级总监的“高级”二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再一看新总监的背景介绍,他就更恼火了。 “一个卖通信的,跑来卖化工!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他凭什么‘高级’呀?就凭本科和硕士学的是化工?还有八年前做过化工?八年!行业每一天都在不断进步,八年不接触一个行业,还能算懂行吗?”易志坚在心里暗骂着。 易志坚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起身就往张寅办公室去了。到了那儿一看,巧了,另一个销售总监冯浩也在。易志坚自己找了把椅子一坐,说:“你们聊什么呢?看了咱们新来的高级总监的任命了吗?唉!还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咱们也得向人家看齐,争取早日‘高级’!”俏皮话逗得那两人都笑了起来,易志坚自己也跟着哈哈大笑。笑罢,他提出一个问题:“你们说,这通信和化工隔得那么远,按卖通信那一套来卖化工,行不行呀?有点悬!”不等那两人说话,他自问自答地摇了摇头。 陈丰来了不久就立了一些新规矩,说是为了完善原有的体系。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有两个表格,一个是销量预估表,还有一个是销售进度复核表,这都是大区经理们每月必填的。 易志坚发现,光是每月研究这些表格的数据,就对陈丰加快对化工行业的学习颇有帮助,陈丰进步得很快。可是大区经理们过去都随便惯了,指标分下来,谁也不会偷懒,干吗要做这么多文案工作?表格是都按要求填了,私下里却颇有抱怨,风声也传到了何查理耳朵里。 一次在销售总监的月会上,何查理提起这件事情,陈丰解释说:“作为管理者,本来就该对全局心中有数,而且白纸黑字的东西,每个人写的时候自然又会格外慎重,这样可以逼着粗枝大叶的人变得更踏实一些。” 易志坚说:“你那两个表格是不是有点儿重复累赘呀?” 陈丰坚持说:“不重复。销售部作为执行者,自己要心中有数,这些计划是怎么具体地得以分阶段、分区域实现的。而且,很多情况是不断变化的,销售作为战斗在一线的部门,对各种变化是最敏感、最快得到消息的,各级经理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及时有序地调整战术。” 易志坚笑道:“我听说你现在的很多手法都是从DB套用过来的,可是毕竟行业不同,SH有SH的做法。我冒昧说一句,你来的时间还不长,有些事情可能还需要花时间来慢慢了解,先融入,然后才谈得上完善嘛。” 陈丰正待反驳,突然有人说话了:“老易,新人应该努力融入是不假,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讲,一家公司要想进步,就需要不断补充新鲜血液,要不断借鉴市场上更先进的做法,尊重多样性,企业才有活力。否则的话,全是内部提拔,就成了近亲繁殖,一代一代的经理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所有的规矩也是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没有任何变化,这可不是好事情。”说话的人是培训经理李卫东。 易志坚素知李卫东在麦大卫面前颇为得意,就打了个哈哈,“融入重要,新鲜血液也重要,都重要哈。” 何查理又转头问了冯浩和张寅的意见后,才表态说:“我看陈丰的表格不错,值得你们几位借鉴。这样吧,陈丰你找一个大区经理出来,给所有的大区经理培训一下这两个表格该怎么用。到时候,你们几位总监都要去听,我也去,记得通知我一声。对了,让曹远征讲怎么样?” 易志坚为了表示自己的积极,推荐万方讲课,何查理则转过头征求陈丰的意见,陈丰说他觉得小梁不错。李卫东力挺陈丰,“小梁讲课的确不错,我们上半年的领导力论坛就是他做讲者,效果挺好。” 会后,李卫东快走几步追上陈丰,说:“要是小梁觉得有需要,可以找我先试讲一次,我帮他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做点改进。”陈丰自然高兴,连声道谢。投鼠忌器 一转眼,陈丰进SH三个月了,虽然作了很多努力,业绩却并不理想,几个总监中,他的排名是第三,马马虎虎,刚刚及格。何查理虽然让陈丰过了试用期,但是在面对面的评估谈话中毫不客气地指出,作为“唯一的高级销售总监”,陈丰的业绩距离公司对他的期望有差距,他应该尽快让业绩有“明确提升”。 陈丰多少年没听过这种话了,和让人抽了脸也差不了多少,何况何查理白纸黑字地给他在试用期鉴定评语中写了下来。陈丰当晚没睡好,他想到了种种可能性。过了一周,何查理、麦大卫、黄国栋还有何查理的老板威廉聚在香港开会,对何查理手下总监级别的人员进行下半年的人才评估。 何查理说:“一年前我们评估总监的时候,易志坚确实还不够格进入这个人才库,可是在过去的这一年里,特别是近半年来,他的进步很大。除了保持了业绩的一贯优秀,在本位主义和霸道上也有了很好的改善,比如二季度销售队伍拆分的时候,他主动提出把手下最优秀的两位大区经理曹远征和万方都调给新总监。” 麦大卫问他陈丰的表现如何。何查理说:“正如我们期待的,陈丰确实带来了一些时尚的管理工具和销售理念,但是从过去的三个月来看,这些东西更多的是停留在理论的层面,而没有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在四位销售总监中,三季度他的业绩排名倒数第二,令人失望。” 麦大卫怔了一下,反驳说:“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按照我们的游戏规则,加入公司不满半年的员工,可以讨论其表现和潜力,但暂时不给予打分。” 在销售总监的评估标准里,业绩永远是第一条。易志坚当总监两年来,业绩一直很好,这一点使得何查理理直气壮,在何查理的坚持下,他的老板威廉终于也表态,可以把易志坚作为“READY IN 2 YEARS”(指接班人并非现成就够格提拔,而是还需要两年的时间为晋升做好准备)的接班人选放入高潜力人才库,并责成黄国栋配合何查理,针对易志坚的优缺点,抓紧制定出一个培养他的一年期的行动方案。 至于陈丰,威廉表示赞成麦大卫的观点,“陈丰的逻辑思维能力确实很优秀,但是,”威廉很严肃地强调说,“他必须用业绩证明自己!”黄国栋把总监级别的评估结果发给马莱,让她把各级别的评估结果汇总到一起。马莱汇总后把结果发给了黄国栋和其他两位HR经理,拉拉和李卫东都一眼从总监级别人才库的变化,看出了端倪——易志坚成了接班人了,虽说是两年后才能READY(就绪),但接班人总归是接班人。而陈丰,虽说是“TOO SOON TO EVALUATE(现在评估为时尚早)”,“优势”方面也给予了“逻辑思维缜密”的肯定,但在“需改进之处”也白纸黑字地写着“业绩待改进”。 黄国栋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很严肃地告诫HR经理们务必对评估结果严加保密,他强调这是纪律。 纪律归纪律,这种事情对聪明人其实保不了密。首先是易志坚,现在又是要送他去念EMBA,又是要请老外来教他学英语,他还能不知道自己上位了?其他几个得不到类似待遇的总监,不也马上看到这种区别了吗?谁还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拉拉知道陈丰在系统完善和人员整顿上花了不少精力,就劝陈丰把别的事情暂时缓一缓,先集中精力把业绩冲上去再说。陈丰却很坚持,说有了好的制度,有了合适的人,销售一定会上去。 拉拉心里替陈丰着急,忍不住说:“你现在身边这些人有哪个不合适吗?曹远征和万方可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区经理。”陈丰不吭声。拉拉想起曾听人说曹远征的状态不太好,就追问陈丰是不是对曹远征表现不满意?陈丰没有回答,反问道:“听说本来有提拔他做总监的考虑?” 拉拉谨慎地回答:“据我所知,提拔曹远征的事情没有在正式场合拿到台面上讨论过,民间说法倒是有的,他自己抱有期望也很自然,毕竟是业绩排名第一的大区经理嘛,查理和老易还是挺欣赏他的。” 陈丰道:“我知道了。” 拉拉又问他:“万方怎么样?”陈丰先是不说话,等拉拉追问,他忽然冒出一句:“拉拉,你有没有听说过万方的区域业绩虚高?”拉拉吓一跳,说:“你发现了什么?”陈丰说:“肯定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要不是这样,易志坚也不会把万方扔给我。” 拉拉说:“怎么会这样?老易知道吗?”陈丰淡淡一笑,说:“当然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拉拉问:“你觉得老易参与了吗?”陈丰分析说:“一般说来应该不会参与的,他已经做到这么高的级别了,犯不着因小失大。他只是一直在装傻。” “装傻也够严重的了。”拉拉说。她想了想,小心地试探道,“你觉得需要和查理谈这件事吗?”拉拉没有把话全说出来,陈丰明白她的意思,他说:“放心吧,查理肯定早看出问题了。” 拉拉想到何查理平时看到曹远征就眉开眼笑,跟万方却不怎么说话,她恍然大悟。心想,既然何查理肯定早看出问题了,却一直没有动手捅破这层纸,是因为后面是一个马蜂窝吧?如果陈丰现在要明着清理假销量,只怕不单是易志坚处境微妙,就是何查理面上也不好看,拉拉问陈丰:“能不能和平过渡?现在起对万方盯得紧一点儿就是了。” 陈丰苦笑道:“拉拉,现在不是我非要翻旧账,而是我自己就面临着难关。要是按实际情况来,估计万方连去年销量的百分之七十都完成不了,何况是今年还要求百分之二十的增长?她的大区可是主力大区之一,她的情况这么不好,我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也跟前手一样装傻吧?而且,老易还有装傻的余地,我却已经没有那个余地了,再瞒下去,马上彻底穿帮。” 两人沉默了一阵,拉拉问陈丰:“你准备跟查理摊牌?” “对!我在等待一个恰当的谈话时机。不过,拉拉,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免得你跟你的老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拉拉苦笑。陈丰望着桌面,幽幽地说了一句:“事情要是闹大了,恐怕我也干不长了。”位置决定观点 陈丰在万方的大区里挑了一个重灾区悄悄作了点儿调查,然后就跟何查理摊牌了。 何查理稍作思索后,当着陈丰的面,直接把易志坚和销售市场效益部的总监都叫了来。 那两人刚一落座,何查理就把那几张报表递了过去。两人毕恭毕敬地接过去一看,心里都明白了要谈的是什么,易志坚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几倍。 何查理说:“万方那组的数据我一直就在说看不懂,但是从来没有人回答我,我呢事情一忙,也就没顾上追问你们。现在陈丰提出来要彻底搞明白这个问题,这很好,就此把事情搞搞清楚,不能继续不明不白地糊涂下去。” 三个总监都假装在认真研究那几张报表,谁也不吭声。 何查理就点效益总监的名,说:“马腾飞,你马上派人下去查万方的数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查清楚,不要给我一本糊涂账。” 马腾飞谨慎地说:“这几个地方的经销商历来都不太好讲话,当然,谈我们是肯定要和他们谈的,但是说不好他们能合作到什么程度。” 何查理似笑非笑地对马腾飞说:“我和孟扬谈一下,让商业部派一个经理跟你们一起下去,协助你搞定经销商。” 易志坚可真慌了,急不择言地说:“万方的部分区域是没有办法的,所有跨国公司在那里都是那么做生意,当地的民风如此。” 何查理脸一沉,说:“什么叫没有办法?照你这么说,在那里做生意就非作假不可?那我就不要那一块生意了又如何?!解散那里的销售队伍,生意嘛,由着它去自生自灭,有多少自然销量就算多少!”何查理讲话的声音依然不高,却杀机毕露,吓得易志坚整个心几乎翻了个个儿,不敢再随便发言。 这当口,商业总监孟扬接旨飞奔而来。何查理说:“来得正好,马腾飞,你把你的要求和孟扬说一说。”马腾飞大概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由来,孟扬就问:“是查数据异常的小区,还是万方管的所有小区都查?” 大家都看着何查理,何查理说:“看我干吗?你们是怎么想的?”易志坚硬着头皮说:“老板,万方下面有六个小区,如果每个都查,我担心这样影响面太大,一旦查起来,必然人人自危,没有心思做生意了。” 何查理说:“陈丰,你看呢?” 陈丰也知道,要是整个大区这么横扫过去,只怕生意都不用做了,就爽快地说:“那就把检查重点放在问题较大的两个小区吧。” 孟扬又提出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是查最近三个月的数据呢,还是查最近半年的数据?” 陈丰马上说:“我个人意见,应该查最近二十四个月的数据,至少也应该查最近十二个月的数据。” 易志坚几乎要跳起来了,“陈丰,你这比秋后算账还厉害!你这样的查法,基层那些销售代表都要寒心了,他们在前方拼杀,结果现在公司内部要查他们,以后谁还肯给公司卖命?!” 陈丰觉得易志坚在危言耸听,淡淡地说:“没那么严重,老老实实做销售的就没事儿。公司也不是要揪着小辫子不放,只不过要确保大问题不能有。” 易志坚不看陈丰,话里有话地回了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从销售代表做起到今天的,老老实实的,能做得好销售吗?” 陈丰针锋相对说:“不实诚的人,老易你敢用吗?” 何查理见两人各不相让,当即作出决定:“这样吧,先查今年一月到九月的数据,然后,要不要再接着往下查,视具体情况再定。陈丰,你看怎么样?” 陈丰知趣地点头表示这样很好。 效益部派出去查销量的经理回来了,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和大家估计的一致。几个总监关在何查理的办公室里嘀嘀咕咕开了大半天的会。 何查理的想法是把万方调到效益部去,级别上降了一级,但是由于换了部门,相对没有那么扎眼,也算给她留了面子。马腾飞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要万方,可何查理发话了,也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陈丰心里非常非常的不爽。 首先,他感到何查理很不尊重他。毕竟是他陈丰管的区域出了事,何查理事先却根本不问他的想法,就直接在总监会上把处置方案端出来了!二者,陈丰觉得,照何查理这么处理,作假的成本也太低了:作假成了,能扶摇直上,不成的话,抬屁股挪个位置就是了,撑死了也就是拍拍屁股走人。如此,公司“商业行为准则”上的那些规定,还有什么严肃性可言?他以后还怎么管其他人呢? 心里这么想,话还不好直说,陈丰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担忧,“这个方案,我感觉是非常仁慈的,讲良心的人会深受感化就此改过,但是人有百种,会不会有人把公司的宽大错误地解读为软弱,今后只要看着利益足够大,他就又犯老毛病呢?” 何查理沉吟了一下,问陈丰:“你有什么想法?”陈丰说:“万方和相关的小区经理肯定都不合适再用了。至于销售代表,其中一部分人也不该用了,坏习惯已经养成,聪明劲儿都没有放在生意上。” 易志坚打断陈丰说:“那客户怎么办?看到我们这么动荡,谁还敢跟我们做生意?SH在中国的天下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多少销售付出了青春和心血!就说万方吧,她是不该,但是为了公司的生意,她37岁的人了至今还不敢要孩子。我建议千万慎重,不要伤了那么多销售的心,不然以后谁还肯为公司卖命!” 一席话说得原本保持中立姿态的孟扬和马腾飞也不好再不作任何表示了,陈丰却觉得十分可笑。37岁不生孩子,是个人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做SH的员工,就意味着同意接受SH商业行为准则的约束。不能说因为到了37岁还不生孩子,一个人就有了弄虚作假的资格。 虽然事先已经料到陈丰会不高兴,但是何查理对陈丰的坚持还是估计得不够充分。看陈丰的意思,是一定要来个人员大换血。何查理算是彻底看明白了,陈丰志存高远,他不在乎眼前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要从根本上掌握主动。 硬压陈丰显然不合适,答应陈丰的要求又不是个小事儿,何查理就使了个缓兵之计,道:“你们说的都有一定道理,此事不急于一时,公司一定会慎重平衡好各方利益,总之,大局为重。我下面还有个电话会议,今天先谈到这里。” 才等了两天,忽然有人群发了一封邮件,内容是举报万方大区的销量作假。 何查理一看,这封邮件同时发给了不少人,SH中国总监级别的名字都在上边,此外,三个HR经理的名字也都在上边,总算是写邮件的人手下留情了,没有发给全世界。何查理想,这下妥了,省得犹豫不决了,主动跟HR和内控说吧,说个六七成好了。何查理抓起座机拨通内线,“拉拉,你现在能到我这儿来一趟吗?”拉拉也刚看过那封邮件,她想,正好,事情就算过了明路了,做HR的,该朝谁提问就朝谁提问。 对黄国栋来说,这本来是平淡无奇的一天,突然冒出来的检举邮件改变了这一点,黄国栋被那封生动的邮件大大地吸引了,他兴奋地把邮件仔仔细细地通读了两遍,正想找杜拉拉问个究竟,何查理的电话到了。 黄国栋问:“问题存在有多久了?”何查理替易志坚打马虎眼说有大半年了。黄国栋“哦”了一声,马上想到,实际发生的时间恐怕只会更长,那么易志坚至少难逃失察之责。 出了这样的事情,按公司流程,得马上通知内控,内控归财务总监荣之妙管。何查理说:“我一会儿就跟荣之妙也打个招呼,约一个时间,我们三人碰头,一起讨论这件事情吧。”黄国栋放下何查理的电话就打电话给拉拉。拉拉说:“刚才我给您打过电话,可您电话一直占线。” 黄国栋说:“是查理在线上,商量那封邮件上说的事情。你们听说了什么吗?” 拉拉谨慎地说:“今天上午查理把我找去简单沟通了一下,他刚刚派人查过销量,确实有问题。据查理说,这次是因为他和陈丰都觉得万方的数据有些古怪,才想到要在销售部内部自查一下的。查回来的数据我还没有看到,查理也说得比较含糊,所以,问题有多严重,牵涉面有多广,历时有多长,都还不得而知。” 黄国栋问拉拉:“你没找陈丰问问情况?”拉拉说:“陈丰上午一直在忙,我找了个空当问了他几句,陈丰说得比查理具体一些,他说这次效益部查的时间范围是今年一到九月份,有两个小区的问题比较突出。我想,销量还是等内控的人来裁定吧,就没有再追问他具体数字。” 黄国栋心里也有数,这么敏感的事情,销售总监们自然不敢随便说话。他嘱咐拉拉:“不管怎么样,按照公司的相关规定,这些数据一定要经过内控部的审核,才能下结论,这是内控的职责。等内控确认了调查结果,HR才好配合销售部做下一步的动作。” 拉拉说明白,又问黄国栋,麦大卫是否已经知道此事。黄国栋说:“知会一声是要的。要是问题不太严重,只是处理到大区经理级别,就不见得要去打扰大卫,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了。但事情要是牵扯到总监级别了,就肯定得和大卫通气后才能做出最后决定。” 黄国栋明白拉拉在担心什么,他给拉拉吃宽心丸说:“匿名信嘛年年有,事情未必就有邮件里说得那么严重。拉拉你先不必太担心,总之,一切都等我和查理、荣之妙开过会再说。”黄国栋从何查理那里出来就直奔拉拉的办公室。“都谈妥了,大区经理和两个小区经理离开公司,销售代表嘛,主要看陈丰的意思,让他拟一个去留方案报给查理和HR,问题严重的打发走人,其余的教育为主,既往不咎。” 陈丰很快赶了过来,手里拿着效益部从经销商那里查回来的数据。三个人主要依据这份数据,又参考了销售代表入职时间的长短,一起拉了一份去留人员的名单。 拉拉把那几张表格的正面反面都翻了一下,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陈丰,这是复印件吧?怎么看不到经销商的公章?” 陈丰说:“原件在内控那里,我这复印件上面没有公章,原件应该也没有公章。” 拉拉马上打电话给孟扬问究竟。孟扬说经销商不愿意卷入法律纠纷,所以他们不肯盖公章。 陈丰急了,“自己做了什么,当事人自己心中都明白!也不见得非要把这东西亮给他们,口头点一点就行了。” 拉拉不同意,“那可不好说!神经坚强的人总是有的,他就说他不明白他犯了哪条,让你给他个说法。只要有人带头闹,其他人就会跟上,到时候我们反而骑虎难下。” 黄国栋说:“我再找查理商量商量,拉拉你也和陈丰一起想一想有什么别的办法。” 拉拉打电话给沈乔治,让他把万方和两个小区经理的合同到期日查出来。 拉拉放下电话,陈丰说:“万方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到期,两个小区经理,一人刚续约没几个月,合同到期还早着呢,另一个的合同也要过半年才到期。”拉拉有点儿意外,说:“你怎么记得那么牢?你刚查过?”陈丰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乔治很快把拉拉要的信息查来了,拉拉看了一遍,陈丰记得都对。陈丰说:“拉拉,我知道,你想利用合同到期,自然终止合同。可是我等不了半年,何况还有一个才续约的。” 拉拉说:“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你招新的大区经理不也需要时间?至于那两个小区经理,你不是说他们已经连着两个季度都没有完成指标了吗?我想以‘不能完成销售指标’为由来跟他们谈,让他们进入‘行为纠正计划’要求他们在二至三个月内改进,否则就得离开公司。” 陈丰说:“拉拉我承认,你这一套最正规、最专业。可是我等不起。” 拉拉很理解陈丰的心情,“那要不然,那半年到期的小区经理,可以先给调换一个岗位,比如给一个不重要的区域,或者组织一个孕产妇队伍让他带,你随便拨点经费,他做多做少你都不指望。等合同期到了,也不用多啰唆,直接结束合同。” 陈丰说:“既然‘假销量’这三个字提都没法提,你凭什么让人家去管不重要的区域?” 拉拉解释道:“只要说工作需要就成。小区经理就是小区经理,并没有规定非得管哪个小区,他的头衔仍然是小区经理,公司又没有降他的薪水,他就无话可说。” 陈丰说:“那万方的事情怎么说?”拉拉不容置疑地说:“两个月你必须等,当然,我能快就快,快不了你就得等足两个月。说实在的,要照我本意,不妨再拖些日子,等到离合同到期日还有四十五天左右的时候再去和她谈,谈得早也有谈得早的弊病,她更早地摸到我们的底牌,中间可能再生变故。”陈丰气急败坏地找拉拉,告诉她,万方说她怀孕了,不同意离职。拉拉吃了一惊。陈丰急得百爪挠心,问拉拉怎么办,拉拉沉吟半晌,决定找万方谈一谈。 万方明确表示不同意离开SH。 拉拉说:“你可以在不续约通知上注明,你已收到该通知,但是因怀孕,不同意离开SH,要求续约,并且已经交来某医院为你出具的相关诊断证明和检验报告。” 万方说要打电话问律师再决定。打完电话她很爽快地签了字。 拉拉进入下一个议题,“万方,公司的本意是不再续约,现在你主张你怀孕了,因为这个原因,公司同意续约。不过,你这次怀孕,对公司来说,和一般员工怀孕还是有不同意义的。为了稳妥起见,希望你能选择一家三甲医院进行复查。” 万方跟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马上跳起来抗议道:“我提供的是三甲医院出具的正式诊断和化验单,为什么还要我复查?这是对我人格的不尊重。” 拉拉笑道:“你误会了!复查是因为担心医院弄错了,你可以任意选择一家你信任的三甲医院,自行去复查。” 万方挑不出毛病,想了想,又说要问问律师。回来后她通知拉拉:“对不起,律师说了,公司没有权利侵犯员工的人权。” 拉拉说:“有没有侵犯人权,不是由某位律师说了算的。法律的东西,一切要凭证据的。” 万方说:“这样吧拉拉,容我回去考虑考虑。是不是只要我提供了三甲医院的复查证明,公司就会和我续约了?我现在怀孕两个月,到孩子满周岁还有二十二个月,所以合同期是二十二个月?” 拉拉解释说:“是这样的,万方,你需要声明你所言是实,并且是你主张续约的。对公司来说,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所以你的合同期限将约定为以你受法律保护的条件消失为止。” 万方一怔,问:“什么意思?”拉拉说:“你别介意,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流产,又比如孩子早产,或者晚产,都会造成当事人受法律保护的条件消失的时间点发生变化。” 隔了一天,万方就把复检结果交来给拉拉了。但仍拒绝签协议。拉拉想劝说两句,万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了,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拉拉,我在SH干了八年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我敢拍着胸脯说,有人责任比我更大!不要出了事情,就推得干干净净,拿下面的人顶缸。” 拉拉诧异地笑道:“好端端的,怎么说到这上面来了?” 万方也咧嘴一笑,“拉拉,我不怪你,职责所在,你不得不出面跟我谈这些。销售部的领导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没法说服我。” 对于万方的突然发作,拉拉心里多少一惊,但她随即感到不能回避对方的风头,就笑道:“万方,我没误会你的意思吧,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你是觉得哪位老板能力有问题,还是发现哪位老板违纪了?但说无妨,只要你有理有据,商业行为准则面前,人人平等。” 万方说:“拉拉,你别劝我了。生意有做成的,有做不成的,人呢,有炒得掉的,有炒不掉的。你就把我这话告诉上面就行,他们不会怪你的。另外,我现在就明确答复公司,我不同意调到效益部去,因为那是降职。要调就平调。我是没有完成指标,可没有完成指标的也不止我一个。”王伟出差刚回来,就说想下周回北京看望他妈妈。王伟解释说:“我妈最近心情不太好。”拉拉担心地问:“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王伟摇摇头,说:“那倒没有,上年纪了,孤单吧。” 拉拉心里顿时有些不以为然,“不是还有小郭吗?我们不是特意请了小郭住在你家陪你妈的吗?” 王伟解释说:“那不一样,小郭总不是自家人。再说,小郭周末要回自己家的。” 拉拉笑道:“那你也不能每个周末都回北京呀。就算咱们住在北京,也不能保证每个周末都回去陪你妈呀。” 为了说服拉拉,王伟含含糊糊地说:“我妈不是还有高血压吗?我去欧洲前她还在电话里叫头晕,我不太放心。” 拉拉正告道:“王伟,我说得直,你可别生气。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人年纪大了,就像小孩,喜欢调皮捣乱,没事儿玩个‘狼来了’什么的。” 王伟有点儿不高兴了,“拉拉,你对我说话刻薄点儿没关系,可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 拉拉也不高兴了,“我说什么了?上回我脚踝韧带拉伤,你要去欧洲,结果第二天一早我自己去的医院!我不能开车,天天拐着个脚上下班,有多不方便?我说什么了?” 王伟辩解说:“我不是让杰克安排车接送你了吗?你自己跟小苏说不要。” 拉拉脸一扭,说:“我又不是德望的员工,我干吗要沾陆宝宝的光!” “那你就不介意沾陈丰的光?” “哦,你当我想沾陈丰的光呀?谁叫我男人忙呢?顾不上我呀!” 王伟听话头不对,勉强露出个笑脸道:“拉拉,一码归一码,咱别把事情都往一处扯嘛。”王伟一边赔笑脸,一边过去搂拉拉。 拉拉一把甩开他的手,道:“不扯就不扯。咱就说现在,你跟个猫似的到欧洲去野了一个月,才回来,就又要回北京,妈是重要,那老婆就不重要了?那你结婚干吗?散伙算了!现在我们是还没有小孩,一旦有了孩子,我告诉你,你这样做不了父亲!如果你只会做儿子,那你就不该结婚,不该为人夫、为人父。” 王伟冷冷地说:“我是一身的臭毛病,自我,不会讨人欢心。可就我这样的,当初还有人哭着喊着非要找我呢。” 拉拉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王伟说:“我没意思,行了吧?别动不动拿离婚吓唬人,只怕真要离,有人还不敢了。这也算是上演‘狼来了’吧?” 拉拉跺脚说:“谁不离谁是孙子!” 王伟一脸不屑,“杜拉拉,你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赌咒发誓的,不嫌给爹妈丢面子?” 王伟说的时候图一时痛快,话一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不知道拉拉会怎样不依不饶地跟自己大闹一场。出乎他的预料,拉拉忽然不吭声了,她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 王伟正使劲在脑子里搜寻软和话,拉拉开口了,“我刚才对你态度不好,不尊敬长辈,是我不对,给你赔礼道歉。我不该说‘狼来了’,更不该说‘散伙’。这样的话说多了伤感情。下次我一着急你就提醒着我点。” 拉拉说得很理性,她的眼神很诚恳,对自己的批评也很到位,王伟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拉拉说:“今晚分开睡吧,我怕失眠。”王伟说:“好的。”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王伟躺上床,不由自主地想起拉拉那番充满理智和悔意的道歉——其实,类似的话拉拉以前也说过,可是没用,下次一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她就故态复萌,都快成习惯了。 王伟眼睛盯着天花板闷闷不乐地想:没想到婚姻生活会是这样,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呢? 美人救英雄 自打万方放出狠话,易志坚担心了半个多月。他又是说服何查理,又是撺掇杜拉拉,目的只有一个,让公司多给万方点儿赔偿,花钱买平安,好早点儿打发万方开路了事。 任凭易志坚说破天去,何查理就是不肯松口。何查理倒不是不想帮易志坚解围,问题是还有好几个要一并打发走的员工都盯着呢。 易志坚急得不行,又使劲劝拉拉手松点儿,“公家的钱,不要太认真。炒人是不得已的,谁叫我们做管理呢!我现在处理这样的事情,都是能为员工多争取一点儿就多争取一点儿,权当积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哪天这样的事情就会轮到我们头上。” 见易志坚把自己当小姑娘哄,拉拉也大耍太极,“哎呀,老易,谁不知道您老在SH是如日中天,您往我面前一坐,我就觉得周身暖洋洋,从外热到里。” 易志坚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心里话,活到这把年纪,也见多了命运的无常。真的,拉拉!别看我现在还坐在这里和你讨论炒万方的赔偿费,没准下个月就轮到你和我谈判赔偿费了。要真有那一天,拉拉你可别对我太狠心。” 拉拉叹气说:“老易,你不是在对我进行情感胁迫吧?照你说的这么容易,经办的HR松松手,赔偿费就能高上去,那我的老板就成了吃干饭的了,内控的人也该全炒了。” 拉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易志坚还是不肯放弃给她洗脑。拉拉有点儿烦了,她果断地打断易志坚,说:“老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欲速则不达,钱也不是万能的。放心吧,我自有我的策略。最多再等一个月,时间一到,事情必然会有结果。” 易志坚白操心了。没过两天,万方的事情就峰回路转,比拉拉预想的还早了一个月。 万方来找拉拉的时候,可谓满面春风,一进门就对拉拉说:“我要是同意离开公司,公司应该按《劳动法》规定支付我一个月的补偿。”拉拉倒是不惊讶,因为这也是她经常设想的结局之一,当然是最乐观的一种,通常发生在万方顺利找到下家的时候。 拉拉笑眯眯地说:“那当然,这是公司应该给你的。” 万方说:“好吧,那我现在就在那份不续约通知书上签字,说明我没有异议。”说罢,她掏出笔来刷刷刷地就签了字,她的动作很麻利,拉拉亦毫不逊色,两人只用了几分钟就把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了。 万方又恢复了销售本色,很客气地向被她烦了一个月的HR经理致歉:“这一个月给您添麻烦了!”拉拉理解地笑笑,“应该的,问题解决了就好。” 万方说:“有一件事情还得麻烦您。我在SH的合同期还有一个月,可是这些天我身体不好,医生建议我休息一个月——您看这事儿……” 拉拉马上接口说:“你的病假得由陈丰来批,我一会儿告诉他这事儿——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现在处在特殊时期嘛。” 万方见拉拉答应得这么爽快也挺高兴,她从包里取出在医院开好的病假证明递给拉拉,随即眉开眼笑地向拉拉告辞,拉拉也笑眯眯地让她保重身体。患得患失 拉拉和童家明合写的案例分析《毕业头三年》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出版商看中并出版,结果卖得出乎意料的好。另外,童家明在一线城市选择了几家高校作宣讲也很成功,为他们在北京和上海的商业性培训先打了个不错的底子。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用童家明的话说,他们的事业如火如荼。 当天晚上回家,拉拉告诉王伟说李卫东办公桌上有本《毕业头三年》。王伟意识到李卫东是先听说了什么,才去看这本书的,他只得安慰拉拉道:“李卫东也许就是一时兴起,随便翻翻的。你不用自己吓自己。” 拉拉根本不信,她责怪王伟道:“我再也不听你糊弄我了。当初就是听信了你的话,我才大意了。不然肯定能把内容处理得更模糊点儿。” 王伟终于被她给说毛了,把手中的书一扔,道:“你是成年人,做什么事情之前自己先想清楚,不要出了纰漏就开始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你既然那么担心搞副业会影响你升总监,当初就不该答应童家明合伙作什么就业辅导!” 拉拉被王伟一说,自觉理屈,但嘴上还是不肯承认,“我答应童家明是做幕后工作,抛头露面的事情都由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