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一下:“我看你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噢,没什么,随便望望----,要走了嘛---”她觉得他心里对美国似乎还是有点依依不舍的。她想把话头扯到别处去,免得他为即将离开美国难过。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不会引起他的离怀愁绪,只好尴尬地坐在那里,垂着头,看自己的脚。他慢慢地猜:“谈话的TOPIC都写在脚趾头上?地上有个帅哥的像?新买的鞋?好漂亮噢----”他见她仍是不说话,就问,“你这个口水佬怎么今天没话说了?”她抬起头,发现他正望着她,但一跟她视线相遇,他就望一边去了。她小声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夸张地说:“WOW,今天忘了看看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了。”他想了想,说,“那我来想几个TOPIC吧。你们写的‘温柔’,准备让我怎么个死法?”她急忙制止他:“现在别讲这个,不吉利----。你回去后,还会不会跟着看?”“你老人家主笔,我老人家主角,还能不看?不过听说国内很多地方不能上>,要不你在>也贴一下吧。”“我会贴的。”她犹豫着说,“我---还想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如果你没意见的话----”他扬了扬眉毛:“我们的故事?我们有什么故事?”她很伤心,但没显出来,淡淡地说:“可能对你来说,那---算不上----什么故事。”“故事,故事,就是故旧的事嘛,一个故事,只有到它完结了的时候,才好写出来。没有成为过去,怎么算得上故事呢?”“如果你觉得不好----,那我就不写了。”“我没觉得不好,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想写就写吧。不过不要贴在原创坛子里了,那里的人看我的名字已经看腻了,就贴你博克里吧。”她看看时间不多了,抓紧时机问:“你这个职业逃犯再度潜逃,到底是在逃避谁?是不是网上有人在威胁你要自杀?”他望着斜对面什么地方说:“没那么危险----”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是一个书店,她想,他看着个书店干什么?是不是他约的人会在书店等他?她恳求说:“你都要走了,难道还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吗?开始以为你是因为好几个人在----骚扰你,你才决定逃跑的,但是现在我们不是都----GET OVER你了吗?你为什么还是要走呢?”“只是一个综合考虑----”“综合考虑,”艾米叹了口气,“你当年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八年了,还是拿这作为一个理由来糊弄我----”他也学着她叹口气,然后说:“我当年说的是真话,现在还是真话,我从来没有糊弄过你。你总爱把我往复杂方面想,往高深方面想,往高雅方面想,其实我很简单,考虑问题非常不高深,也不高雅,满脑子是---平庸和----龌鹾的东西---”她饶有兴趣地说:“说说看,你有多么龌鹾?”“太龌鹾了,不能说,说了污染机场。”他转个话头,问,“你----H州那边的工作----定下来没有?”她没什么心思谈这些,简单地说:“定下来了,我已经办了OPT,不去工作就浪费了。”她本来想告诉他,她准备边工作边做博士论文,争取半年内答辩,拿到英美文学博士学位就回中国去,找个高校去当老师。但她怕她这样一说,又把他吓得躲起来了,她就把这一部分吞了回去。他问:“那---有没有人帮你搬家?”“公司给了RELOCATION FEE,可以请人搬家。嗨,别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说点重要的吧。”他想了一下,问:“何塞没有再---打搅你吧?”“没有,”她盯着他说,“算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回去后有---什么打算?找个柴火妞,结婚生子,过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他呵呵笑起来:“柴火妞,正中下怀----。我也想去做个柴火仔,白天在田里累个半死,回到家填饱肚子,倒头就睡----”“倒头就睡?不跟柴火妞做人了?”“做,怎么不做呢?”他做个鬼脸,“黑灯瞎火地做----”扩音器里开始叫登机了,艾米把那个试了几次都没敢问的问题提了出来:“你---回去了会不会跟我联系?”他看着她,没说话,她知道他是不会跟她联系的了,伤心地说:“我知道你走了就不会跟我联系了,这一次,我是再也----找不到你了---”说着,就忍不住流下泪来。“艾米,”他轻声叫,“别这样,艾米,我---,别哭了,让人看见笑话----,我哪里有说不跟你联系?都是你自己在那里乱猜,我会跟你联系的,你不要哭了,听见没有?”“你发誓会跟我联系---”“我发誓----”她钉他一句:“又是你那种‘誓是用来发的,不是用来守的’誓?”他看了她一会:“有些誓是不用守的-----。我只是不希望---别人因为对我发了誓,就----死守着,尤其是---感情方面的。其实,你----不用守你那个誓的---”她好奇地问:“我守什么誓?我哪个誓?我怎么不记得了?”“不记得就好。”他站起来,拖上旅行箱,“我要走了,你----保重---,开心----”“你也保重,”她突然说出一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要说的话,“你要走了,来HUG一下吧----”说着,她向他伸出双臂。他看着她的手臂,摇摇头,微笑着说:“你怕秦无衣码字没素材?”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把秦无衣扯了出来,她愣在那里冥思苦想,而他已经消失在登机口了。她跑到候机大厅的玻璃窗那里,凝望JASON乘坐的飞机,看着那架飞机慢慢滑动,慢慢滑出了她的视线。起飞的跑道似乎离得很远,她没看见飞机是怎样升空的,老觉得JASON的飞机滑到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就停下了,一辆长长的轿车等在那里,几个人压低了嗓门对他喊:“快!快!”于是JASON猫腰钻进那辆轿车,飞驶而去。她怀疑JASON回国只是一个金蝉脱壳之计,他其实是在美国什么地方,可能是找他的心上人去了。所谓回国,不过是掩人耳目,让那些爱他的妹妹死心,他就高枕无忧了。但不管他在哪里,有一点是个事实:他走了,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艾米无精打采地向停车场走,突然觉得告别的一刹那远不如告别之后转身向机场外走去时难受。也许告别的时候,还能看见他,就虚幻地以为他还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生活会凝聚在那一刻。但等到转过身,才发现还有一大段没有他的日子在等着她,才会心里发空,鼻子发酸,泪如泉涌。她坐在自己车里,静静地流了一会泪,想不出剩下的日子该怎么打发。后来她想起他发过的誓,说会跟她联系的,又觉得每天还是有盼头的,生活还是有意义的。她一边开车,一边回想他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哪怕是最细微的,都能一点点回忆出来。她觉得他刚才的确是在等谁,但那个人最终都没出现。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她觉得那个人太狠心了,怎么舍得让他等得那样心焦?爱情世界里,太多这种故事了,A爱着B,B却爱着C,C又爱着D,每个人都爱得真而深,但每个人都不幸福。她这样巴巴地来送JASON,而他却在巴巴地等待另一个人,估计那个今天始终没出现的人也在巴巴地等什么别的人。A chain of love. A chain of sufferers...十年忽悠(66)艾米回到家,就上网做RESEARCH,看看JASON最后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当时说的是“你怕秦无衣码字没素材?”,那就是说当时那件事,是可以做秦无衣码字的素材的。她想到秦无衣最近正在贴>,在她看来,这个“黑”至少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黑社会的“黑”,另一个是身份“黑”了的意思。她想,是不是JASON把自己比作黑社会?那倒有点象,她听说有个FBI的RECRUITER曾经试图招募他,他自己打趣说,肯定是睡糊涂了,他连美国身份都没有,当什么FBI?不过这个小插曲搞得她有点怀疑这次是FBI把他派回中国去的。这可能是她在机场会想到他上了一辆“长长的轿车”的原因,那不都是电影上黑社会老大们经常乘坐的吗?不过黑社会跟“HUG”有什么关系?黑社会是HUG出来的?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但是太天方夜谭了。如果女主角换成别人,她一下子就会推理到那上头去,但是女主角是她自己,她就不敢相信了。她知道国际旅行时,在换登机卡时就应该把I-94交掉了。她知道I-94的重要性,因为她曾飞到加拿大去LANDING,学校的外国学生顾问告诉她,说到加拿大旅行,如果在三十天之内回美国,是不用签证的,但是一定要保留你自己的I-94,不然就不能免签证进入美国了。但她那次在机场换登机卡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可能是个新手,不由分说地就把她的I-94从护照上扯下来收走了。她很着急,说不能撕下我的I-94,我还要凭这个进美国的。那个工作人员说凡是离境的都要交上I-94,后来问了另一个工作人员 ,才帮她把I-94订回到护照上去了。所以另一种可能就是:JASON不肯跟她HUG,一HUG他就不忍离去了,就会黑在美国,因为那时他虽然人还在机场,但他的I-94已经交上去了,从身份上讲,他已经离开美国了。这个想法弄得她热血沸腾,夜不能寐,太激动,几乎皮肤过敏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回中国去向他求证一下。但她回想他说过的别的话,又似乎没那个意思,都是最一般的对话,没有什么依依惜别的感觉。再加上他那一付心不在焉的神情,她估计他最后那句话有别的解释,但她现在想不出是什么解释,只好暂时存疑,以后慢慢想,先看他回国后表现如何。过了好几天了,JASON也没打个电话来报平安,她知道他又犯老毛病了,发了誓不守誓。她也不怪他了,因为他发誓都是被她逼的,如果她不流泪,他也不会发那个誓。又过了一天,静秋打了个电话来,说JASON已经平安到达上海了,他早两天就叫我告诉你一下的,刚好这两天我有点忙,搞到今天才告诉你,太不好意思了。艾米忙说“没事,没事”,心里想,看来这次是错怪JASON了。她问静秋有没有JASON的电话号码,静秋说没有,JASON还没装电话,听说要等有了一个什么ID卡才能装电话。艾米想,中国哪有什么ID卡?这两人又结成“撒谎统一阵线”了。她真的不明白,JASON为什么怕她知道他的电话号码,难道怕她顺着电话线找过去了?还是怕她从电话线里钻过去了?静秋说:“听JASON说你马上要到H州那边上班去了,我也快到I州去了,以后很难见面了。今晚过来吃顿饭吧,算是给你饯行。”晚上,艾米带了些礼物,到静秋家去吃饭。吃过饭,静秋问:“想不想到JASON的APT去看看?他让我帮他SUBLEASE的,明天有个人来看房子,我过去收拾一下。”艾米说:“那我也去,还可以帮帮忙。”两个人来到JASON的APT,里面还有很多东西,静秋说有些家具已经有人买了,很快会来运走。艾米心里很难受,想到前不久他还在这里居住生活,现在这里的东西就一样样地被别人买走了,连屋子也要被别人SUBLEASE 去了,她突然想起“人去楼空”这个词,好像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他是真的走了一样,觉得心里隐隐地痛。收拾了一会,她试探着问:“你知道不知道JASON为什么突然想起回国去?”“也不算突然想起,他一直就有回国的打算。记得他刚来时,在比较文学系读博士,每学期都是OVERLOAD,比别的人多修好几门课,他说他想在四年内拿到博士回国去。比较文学系的博士一般都做到六、七年,因为这里的比较文学系很不错,要求也很高,博士生都是要通过三门外语考试的,英语和汉语不算外语,所以JASON一来就开始学西班牙语,就为了早日读完回国。”“那他后来怎么转专业了?”静秋说:“主要是他导师跟系里另一个教授是死对头,而JASON要考的日语和俄语都是那个人主考,因为系里只有那个教授懂这两国语言。这两个教授互相刁难彼此的学生,JASON不想成为教授矛盾的牺牲品,就干脆转了系。他那时仍然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读完了回国的,所以在CS那边也总是OVERLOAD,很辛苦。后来不知怎么的,居然半途而废,跑去工作了。”艾米不解地问:“他----跟你是---好朋友,他不告诉你这些?”静秋笑了笑说:“男人都不怎么爱对人吐露心思,尤其是他那样的人,更不会对人诉说心中的秘密,如果是比较人性的东西,那就肯定当成一个弱点藏起来不告诉人了。”“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静秋想了想,说:“这就看你怎么定义女朋友了,如果你说的是天天出双入对的那种,我看是没有的,至少我没看见过。但是我的感觉是----他还是有个女朋友的,他很爱她,但不太顺利,可能是女方的家里觉得他没美国身份,不太同意这门亲事。”艾米觉得很难理解:“可是我听说他女朋友是ABC,ABC还需要什么身份?ABC自己就有美国身份嘛。”静秋也搞不懂了:“那---可能是另外的人吧,或者是ABC家里觉得JASON是为了身份才追求他们家女儿的?”艾米觉得这倒是有可能,ABC家里人认为JASON是贪图他们家的身份,而不是真的爱ABC,所以加以阻拦。她很替JASON不值,这么一个重情的男人,却被人怀疑为贪图美国身份。她觉得JASON有点太懦弱了,对这种家庭,完全应该奋起反抗,只要把ABC本人搞定了,她父母反对又有什么用?现在又不是梁祝的年代。艾米问:“那他---为这事难过不难过?”“肯定是难过的,他这个人喜怒都是不形于色的,但我还是能感觉到。有一次,他到我家来吃饭,刚来时还好好的,我到楼下洗衣房去了一趟回来,发现他站在走廊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问他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后来我问了SARA,她说她也不知道,就看见JASON把电话砰地一挂,就跑走廊上去了。”“想不到他这个----爱情专家也有----为爱情烦恼的时候。”“爱情专家?”静秋笑了,“所有的‘爱情专家’都是别人爱情的专家,轮到自己了,都是‘爱情傻瓜’,不然就不叫爱情了。我看过他在网上贴的那些东西,他那些有关爱情的议论,如果你当成是一个爱情专家、一个情场宠儿在说话,你会觉得他很明智,很冷静。但是如果你当成是一个情场失意的人在说话,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是在安慰自己,开解自己,说明他内心是很难受,很无奈的。”艾米回到家,就把JASON贴在网上的东西找出来看,以前是当爱情专家的名言来读的,今天试着当爱情傻瓜的梦呓来读,当情场LOSER的哀怨来读,真的感到有一种无奈浸润在字里行间。他在谈到“聚而厌之,分而恋之”的时候说:“所以这句话只能当作一帖安慰剂,用在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相聚的情况下。到了那时候,苦苦地想着聚有多么美好,又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而已。那就把这句话翻出来,安慰自己:其实如果我真的跟他/她结合的话,久而久之,可能会生厌的,还不如像我们这样,离得远远的,保持你我心中美好的形像,遥祝彼此幸福。”她觉得很心酸,想像他在写这段话的时候,一定是带着一丝苦笑,平平静静地道来。但那种平静是剧痛之后的麻木,就象一个人,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房子被烈火烧成了灰烬,惨淡地说:“算了,烧了就烧了吧,省得每天要打扫。”她不知道这个令他忧伤的女孩是谁,但她积极地为他想歪点子,很简单,两个IF就能搞定。在这种场合,她比较喜欢用“IF”而不是“如果”,因为两个“IF”看上去就象“黑旅风李达”的那两把板斧,左右开弓,呼呼生风,过瘾。她在心里对他说:“JASON,我教你啊,对这种事,要快刀斩乱麻,嚓嚓,两个IF搞定。IF那个女孩真心爱你呢,你就不管她父母同意不同意,把她肚子搞大再说,让她父母去干瞪眼;IF那女孩屈从于父母,就说明她不够爱你,你就屁股一拍,走人,让那女孩去干瞪眼。”她觉得有了这一“肚子”、一“屁股”,JASON的CASE就算彻底SOLVE了,都是以对方干瞪眼结束,何等畅快!不过她马上想到自己这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她问自己:你能做到这么干脆吗?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一“肚子”一“屁股”地把自己的CASE搞定。虽然她那一 “肚子”比JASON那一“肚子”的技术含金量高得多,但关键还是她自己下不了决心,不愿走人,不然她的一“屁股”总比他的容易些吧?说来说去,还是个情丝缠绕的问题。能使快刀的,斩的是麻,情思是连慧剑都断不了的。她知道如果女孩屈从于父母,JASON是不会怪那女孩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爱入膏肓了,另一方面,他从来就是一个宽容的人,他对所有的人都是宽容的,那他对那个女孩就更宽容。也许正是这种深爱与宽容使他格外痛苦,不然,跳起来大骂一通那女孩的父母,或者指责一下那女孩的软弱,或许就会好受一些。她不知道他回国究竟是躲避这段爱情,还是去找那女孩了,按说ABC是不会在国内的,但谁说得准?说不定为了逃避父母的干涉,ABC就跑到中国投奔爷爷奶奶去了,让父母的父母来对付父母。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冒出一个大不敬的念头:也许这就是报应?但她马上打消了这种想法,太恶毒了,你不能因为他离开了你,就对他的遭遇幸灾乐祸。不管怎么说,他不幸,也不能使你幸福。九月初,艾米MOVE到H州去工作,她仍然在学校注了几个学分,准备在本学期内答辩。九月中旬,她开始写她跟他的故事。她在自己博克里贴了几篇后,越来越多的人建议她贴到坛子里去。她不知道JASON会不会答应,又没办法联系上他,正在着急,突然收到JASON一个EMAIL,很简单的几句,就说他一切都好,现在可以从他的住处上网了。她知道他这只是在履行他的诺言,仿佛在说,你叫我跟你联系,我就联系,但我没什么话跟你说。她学着不生他这种冷漠态度的气,也学着写简简单单的EMAIL。不过她的简单比繁琐还繁琐。她每次先洋洋洒洒地写一大篇,然后慢慢删,慢慢删,把那些有点感情的话都删掉,再把可能被理解为有点感情的话也删掉,一直删到干巴巴了,才发出去,免得把他吓跑了。她自己写过一通,虽然没发给他,也算抒过情了,感觉比完全不写要好,用唐小琳的话说,就是“过了一把干瘾”。她问他:“我可不可以把>贴到坛子里去?”他回答说:“你想贴就贴,你不要老是担心我会说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你做什么,我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我是你的超级粉丝。”她不知道他这是不是在赌气,她也不管了,就贴到坛子里去了。他说他在跟读,他有时评价几句,开个玩笑,主要是针对那些跟贴的,对故事本身,他很少说什么。他有时也打电话来,很少,而且不肯把电话号码告诉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好像没什么话说一样,常常是一隔好久才说一句,她问他:“你---不想跟我说话?”“谁说的,我这不是在听你说吗?”她有时就不好意思再说了,怕说多了,他嫌她罗嗦。她发现他每天只写一个EMAIL,不管她写多少个过去,他都只写一个回来。看得出来,她写的EMAIL他都看了,而且有什么需要回答的,都回答了,但他不多写,每天只写一个。她觉得他好像是跟谁打了赌一样,正在做一个有赌德的赌徒,绝不失言。有一两次,她试着一整天不写EMAIL给他,看他还写不写。他仍然写一个EMAIL来,问她有没有生病。她想,他是不是编了个程序在AUTOMATICALLY回EMAIL?但是他EMAIL的内容又总是针对她写过去的EMAIL的,真是把她搞糊涂了。她想答辩完了就回中国去看他,因为她实在太想见到他了。她早已不再指望跟他破镜重圆,她只是想见到他,单纯的见见,没有什么歪心思,很纯洁的那种;也没有什么远大目标,很目光短浅的那种;即使他是跟他深爱的女孩在一起也行,很百无廉耻的那种。她想起他最爱的一首英文诗,是雪莱的,其中有这么几句: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这一种遥遥的思慕之情,早已跳出了人间的苦境!她现在就觉得她对他的思慕之情,已经跳出了人间的苦境。爱他已不再是一种痛苦,而是一种使她生活充实的东西,像她妈妈说的那样:“人生在世,有一个人值得你全心全意地爱,是一种幸福,我们应该感谢那个使我们能这样无私无我地去爱的人。”当然她妈妈无私无我地爱的是她,对她爸爸的爱,老妈还是要讨价还价、不做亏本生意的。但JASON就是那个值得她无私无我地爱的人,即便他不爱她了,他仍然是一个值得她爱的人。她想,平凡事里面写到的那种“超越了情欲与婚姻的爱”其实也就是“跳出了人间苦境”的爱,不再追求婚姻,不再追求肉体的欢愉,只是牵挂他,关心他,希望他幸福,想生活在一个有他的地方。她先在网上把票定了,然后用EMAIL发一个COPY给他,这样他就相信她真的买了票了。她在EMAIL里说:我要回中国来看你,我已经买了票了,请你把你的地址、电话号码告诉我。她想,如果他叫她不回去,那就说明他实在是不想见她了,那她就不去打扰他了。不过按他的为人,她票都买了,他怎么好意思叫她不回去?到了第二天上午他通常回EMAIL的时间,她收到了他的回信。回信里没有他的地址或者电话号码。他叫她别回中国去。十年忽悠(67)艾米没想到JASON会在她已经订票之后仍然叫她别回中国,她一看到那句,就给打晕了,呆呆地坐了一会,不想吃饭,也不想动。坐了很久,才觉得脑子又慢慢开始转动。她自嘲地想,看来我的确是跳出了人间的苦境,不过直接就落进人间的痴呆傻境去了。她走回到电脑前,去跟JASON回EMAIL,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刚才只顾伤心,都没怎么仔细看,只好把他的来信再看一遍。这一遍读下来,才注意到他叫她别回去的理由是:“你正在OPT期间,如果回国的话,有可能拿不到回美国的签证,那你这么多年为之奋斗的理想不是毁于一旦了吗?”她想了半天,不明白他说的“理想”是什么,难道他觉得她这些年的奋斗就是为了呆在美国?她突然觉得又来了劲头,噢,原来你老人家是在操这些瞎心?真是吃饱了饭无事干,当心操白了你那卷卷头。我又不是布什,非得要在美国才能当总统?她一高兴,连打字都有点手舞足蹈了,不断打错,她也不管了,反正他知道她从小就是“别字大王”。她在回信里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反正我是准备回国工作的。我会把答辩的事弄完了再回国,如果签不到证,我就不回美国参加CEREMONY了。我下星期就去把这边的工作辞了,一边准备答辩,一边收拾东西,答辩完了就打道回府。发了EMAIL,她也不等他回信了,因为知道他今天不会回信了,他已经把今天的指标用掉了。于是她就去逛MALL。她是个行动派,想不出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很沮丧,很难受,一旦打定了一个主意了,不管这个主意是叫她死还是叫她活,她都有事干了,也就懒得去发愁了,先把这计划执行了再说。因为忙,她很久没逛MALL了,现在既然准备辞职了,以后就有的是时间了,先逛个MALL,犒劳自己一下。等她逛得精疲力尽了回来时,发现电话里有留言,红灯一闪一闪的,她走过去按了一下,惊异地发现是JASON的声音,她赶紧倒回去再听一遍,的确是他,似乎很着急,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不回他的EMAIL。她想,难道我刚才写了EMAIL,忘了按一下SEND?她匆匆把电脑打开,CHECK她的EMAIL,发现有好几个他发来的EMAIL。她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读了一个,才安下心来。他叫她不要辞职,不要回国,说千万不要头脑发热,如果你没答辩,还有可能签回美国。既然你是准备答辩完了再离开美国的,那签不上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辞了职,就肯定签不到了。另一封EMAIL除了问她怎么老不回信以外,又补充说你如果回了中国,你加拿大那边的身份也不好保持了。如果你呆在美国,而且是从陆路进入美国的话,枫叶卡和护照上都没有记载。但如果你回了中国,你的护照上就会有记载了。按规定,加拿大永久居民五年当中要在加拿大呆满两年才能保持身份,你这样会把身份弄丢的。后面几封都是叫她不要干傻事,但态度一封比一封着急,口气一封比一封专横。她幸灾乐祸地想,现在知道你怕什么了,以后你不回我EMAIL,我就拿这个吓唬你。不过她心里还是舍不得让他着急的,所以马上来写回信。她正在写,电话铃响了,她拿起听筒,是JASON。他一听见她的声音,就问她刚才跑哪里去了,他差点就要发动文学城的网友都去找她了。她说刚才去MALL里SHOPPING了,他笑了一下,说:“好啊,你在那里东游西逛,我在这里吓得要死。”她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吓得要死的?你怎么把美国身份当这么大回事?”她想起静秋讲的故事,心想他可能被那个ABC搞成“身份过敏症”了,忍不住嘲笑说,“哇,身份,身份,JASON的命根。”“不是我的命根,是你的命根,”他解释说,“如果是我的命根,我干嘛要回国?”“如果是我的命根,我又干嘛要回国?”她问,“美国到底是哪点好,你为什么力劝我留美国?”他开玩笑:“你没听人说过?美国只有一点好,想生多少生多少。”她见他居然敢跟她开这种玩笑了,心里很高兴,马上以疯作邪,跟他黄上了:“中国虽然有计划生育政策,至少还可以请你捐点SPERM,生个一两个。呆在美国,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一个都没得生。”她邪完这句,就很后悔,怕把他吓得不敢说话了。结果他说:“你这么聪明的人,不知道SPERM可以冰冻起来?”不过他很快就转了话头,说,“听我一句劝,把票退了吧。”她挑衅地问:“如果我不退呢?”“你不退我就去你父母那里告你----”她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去告吧,我求之不得。我父母肯定不会像你一样,把个美国身份看那么重,他们巴不得我回中国去---”他想了想,说:“你可以让你父母到美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听说这个理由比较好签证,那样你就可以跟他们团聚了。等你转成H签证了,再回中国看他们也不迟。”她厚着脸皮说:“我是回去看你的,你能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就不回去了。”他没再说什么,只说:“还是不要辞职吧,等到没签上证再辞职也不晚。”他等到她赌咒发誓地答应了,才挂了电话。过了几天,他发来一个EMAIL,说:“十一月份我在加拿大有个MEETING,不如你把回中国的票退了,到加拿大来玩吧”。他把他的行程也告诉了她。她喜晕了,马上退了回中国的票,订了去加拿大的票。她特意订了比他晚一天的票,这样他就会去机场接她。她准备在机场一见到他就对他说:“我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是爱情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如果他接受了这个建议,那她就跟他去他家,如果不接受,那就---只好打道回府了。但她觉得他应该不会拒绝,不然他为什么要邀请她去加拿大?她估计他跟他的ABC已经吹了,所以有点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她也是个计较美国身份的人。想到他这些年勤勤恳恳地爱那个ABC,只是因为天不作美、不能在一起才转而来屈就她的,她有点难受。但是她警告自己说:不要老盯着过去,要看到未来,不要搞得象以前那样,吃太多的醋,把他吃跑了又来后悔。感恩节前夕,艾米飞到多伦多,在机场取行李的地方就看见了JASON,她向他奔过去,但到了跟前,却又停下了,有点慌乱地把预先想好的台词搬了出来:“我-----我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是----爱情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吧。”他摇了摇头,她心一沉,不过很庆幸自己是先问这句话,而不是先扑到他怀里去,不然就难堪死了。她不甘心地问:“你不想 ---重新开始?”他又摇了摇头,这次她看清了,确定了,知道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他耳聋。她很伤心,简直有点气愤了,被他忽悠到这里来,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不愿意---重新开始?”“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一定要问个理由吗?”“你---?”她说不出话,只觉得泪水涌了上来,真是悔之莫及,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自作多情,一见他叫她到加拿大来,她就以为他要跟她旧情复燃了,看来他只是怕她签不回美国才这样照顾她的。虽然她曾经豪言壮语过,说只想呆在一个有他的地方,但真的到了伸手可及而不能及的时候,心里却只想逃开。她哽咽着说,“我---还是回美国去吧。”“刚才还说自己长大了,转眼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起来了。你把我大老远的忽悠回来了,自己又跑开?”“你不愿意重新开始,我还呆这里干什么---”“从来就没有结束,为什么要重新开始?”她愣了一会,然后扬起两个拳头,对准他就是一顿猛擂,擂得几个路过的张着嘴望他们。JASON赶快扔开行李箱,用两手抓住她的手:“好了好了,再打,我要喊‘非礼’了。哇,你真是恐怖分子,打起人来,不知轻重。”“你才是恐怖分子,差点把我吓死掉。”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往外走:“你忽悠我这么多年,我忽悠你一次都不行?”“我什么时候忽悠你了?”“你没忽悠?”他看了她一会,说,“算了,回去再跟你算账。”艾米又一次踏进JASON的家,他家里的人仍然是热情接待他,看不出跟上次有什么区别。吃过晚饭后,她悄悄问他:“我---住哪里?”他把她带到她上次住过的那间小屋:“我妈已经为你把这间屋子收拾好了。”她很失望,闹半天还是住这里。她看着被子上那些小鸭子,想起上次的遭遇,很郁闷,搞不懂JASON是怎么回事了。他在机场说的那句话,难道只是怕她在大庭广众哭起来丢脸,才说了哄她走的?她觉得极有可能,因为他在机场并没有拥抱她一下,只牵了一下手。如果是把她当恋人看待,还不抢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她无奈地坐在她的小床上发愣,JASON问:“不喜欢这间?”“我没说不喜欢。我想去洗个澡,早点休息---”“跟我来。”他把她带到地下那层,里面已经装修过了,有好几个房间。他推开一个房间门,艾米看见一间布置得很漂亮的卧室,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床。“这是--?”她好奇地问。“是为我和我的ABC女友准备的,你要是不喜欢上面那间,可以住这间。”她听他提到ABC,心里不太舒服,说:“那怎么好?你不是说是为你的ABC女友准备的吗?”“那怕什么?总不会睡一下就把床睡垮了吧?”他笑着说,“你不是说要洗澡吗?浴室在那边,我去帮你把你的东西拿下来。”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丝质睡衣和一件缎子的浴袍,递给她,“穿这个吧。”艾米摸了一下浴袍,光滑柔软的感觉很好,但她想,可能是那个ABC的,她不快地问:“这也是为你那ABC女友买的吧?”“你眼太尖了,什么都瞒不过你,”他哈哈笑着说,“是为她买的,不过她从来没穿过,绝对干净。”她想了想,接过来,走进浴室。他跟进来,帮她调好了水,就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等她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搬下来了。茶几上放了两盘水果,见她从浴室出来,他盯着她看了一会,说:“哇,这么巧,她的衣服你穿正好。”“你的---ABC----经常到这里来?”“来过,也不算经常。”“那---你们都是住这里?”他呵呵笑了一会:“没有,这床也是干净的,你放心,不干净的东西不会给你用。”她冲口说:“除了你这个人以外。”“嫌我人不干净?那我去洗一下。”他用遥控打开电视,“你先看电视,我去洗个澡。”艾米见他拿着浴衣,走进浴室去了,知道他今晚会睡在这里了,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至少他没有象上次那样躲着她。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但跟她期待的不一样,他现在简直是言必称ABC,太顶礼膜拜了。她想,他跟ABC肯定是吹了,但他是不是拿她做个替身?看他那轻佻的样子,很有可能。她不知道他怎么变成了这样,可能是在中国做了一段时间的“人上人”,执行起对外开放,对内搞活的政策来了。她觉得很别扭,穿着别人的睡袍,别人的拖鞋,呆会要睡在别人的床上,跟别人的男朋友做爱---至少曾经是别人的男朋友,这并不是一种很令人激动的场面。她只能一遍遍对自己说:“不要计较从前,要把注意力放在将来,两个人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容易的了,不要太苛刻。”她打定主意不再提ABC,也希望他自己不再提,有过一个ABC没什么,但如果成天拿出来回味,甚至拿来做个标准,衡量后面的女友,那就有点生可忍,熟不可忍了。如果他跟ABC没有吹,只是利用她对他的那番痴情,在他加拿大逗留期间HAPPY一下,那她是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她打定主意,如果他还象刚才那样,不断地提他那ABC,她就逃到楼上客房里去。她爱他,想跟他在一起,但那是以他也爱她为前提的,“露水姻缘”的干活,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她听见他从浴室出来了,她装着没注意到的样子,继续看电视,但她什么也没看进去,只在想着他这究竟是“爱”呢还是“性”。他也坐在床头看电视,两个人离得远远的。她觉得尴尬极了,又不知道怎样打破这种尴尬,正在想着要不要走到他身边去,就听见他问:“想不想看看我ABC女友的照片?”十年忽悠(68)(完)艾米听JASON又提ABC,几乎要逃走了,但她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头也不回地向他伸出一只手:“把照片拿来我看。”他拍拍他身边的床:“到这里来看,免得你看了不开心,把我昨天刚买的电视机砸了。”“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她故作镇定地说,“我现在胸怀宽广得很,没有这点胸怀,我来----填什么坑?”她走过去,坐在床边,伸出手,“拿来吧,看看是什么---女妖精---”“我说了吧?还没看,就开始生气了,”他突然伸出两手,“让我来看看你的胸怀有多宽广---”她机灵地一闪,躲到一边去了,决定先看照片,然后跟他彻底谈清楚,如果他还放不下那个ABC,她就马上回楼上客房里去,她可以等他,无限期地等他,但她绝不跟任何人SHARE他。爱情只能有时间上的继起,不能有空间上的并存。以前她是连时间上的继起都不能容忍,那似乎太苛刻了,但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容忍空间上的并存。她站在离床远远的地方,问:“照片在哪里?”“在我钱包里---”她从床头柜上拿过他的钱包,打开来,只看见一些信用卡之类的东西,她一层层翻,终于在一个有拉链的夹子里找到了两张照片,大概因为放里面太久,边角都皱折了。她看了好一会,才认出那张侧面的就是她自己,显然经过了处理,由原来的彩色变成了棕色,头发变成了棕红色,后颈上的痣不见了,面前却多了一朵花。那张合照,上面的她仰脸大笑,她记起这是一张她认为报废了的照片,是她一个人的,而不是合照。那次他给她拍照的时候,他们正在开玩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就大笑起来,结果他拍下了那一瞬间。他说照得很好,很自然,很生活,但她觉得自己嘴张得很大,眼睛又似乎闭上了,不喜欢那张,从来都没放到影集里去过。照片上,多了一个他,他的左手的确插在她胸前的衣服里,她忍不住问:“这张合影---是怎么弄出来的?你的手---忒不老实了。”“本来是我抱着一个同学的小孩照的,我用你的照片替换了那个小孩,但没法解释为什么我的手会在你胸前,所以干脆把手斩掉一半,看上去就象是伸到你衣服里去了一样。怎么样?够黄吧?”她又看了一会说:“难怪甄滔和方兴看不出这是我,连我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但我以为她们认出你了,所以我就搞不懂,既然你知道谁是ABC,还在---不停地---用ABC来忽悠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吃着碗里,护着锅里,霸着盆里?知道我还在这里发傻,就----来调戏我----,背着你---男朋友----打打野食。”“你把我当什么了?”她好奇地问,“可你为什么说我是ABC?”“你不是学ABC的吗?”“ABC是这个意思?”“从来没人问我对ABC的定义是什么---”“你可真能---忽悠啊!”他笑起来:“哪里比得上你?你都是真人秀,我不过是照片秀。你来了C大,我连照片秀都搞不成了,怕你告我侵犯肖像权。”“为什么你---这么久都不告诉我?害我一直以为你有一个---ABC女朋友?浪费我们这么多时光?”“嗨,嗨,怪到我头上来了?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这些年,象走马灯一样地换男朋友,现在反而怪我---浪费了我们的时间?”“我什么时候象走马灯一样地换男朋友了?”“没有吗?日本鬼子,加拿大鬼子,美国鬼子,哥伦比亚鬼子,你五大洲四大洋的,哪里没去弄一个?这还是我看见的,我没看见的呢?谁知道你---暗中有多少---乱七八糟的男---人?”她哈哈大笑:“哈,你说‘乱七八糟的男人’的口气,简直可以算得上吃醋了。”“我-----不该吃醋吗?”“不是你不该吃醋,而是你不会吃醋,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吃醋。”“所以你弄---这么多男人,好让我吃醋?”他半开玩笑地说,“说实话,一直到小白,我都是心服口服的。YOSHI没说的,很浪漫,会弹钢琴拉提琴,家境也很好;小昆嘛,正符合你对疯狂的要求,为了你,肯定是杀人放火都愿意的;小白就更不用说了,不光人潇洒,还可以给你美国身份。但那个何塞,我就不服了,我就要问一个情场LOSER的经典问题了:‘他到底是哪点比我强?’难道你想跟他去中美洲种鸦片?切,你要种鸦片,吱个声,我马上满足你的愿望,这里有人就靠在地库种鸦片为生,我大不了把地库给你种鸦片就是了,你犯得上跑中美洲去种吗----”艾米快笑晕了,笑够了才说:“这几个鬼子都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从头到尾就你一个男朋友。YOSHI只是个同学,小昆借住在我那里,另外两个都是弄来骗你的,好让你安安心心地去爱别人。”“不老实了吧?你这样说说何塞我还相信,YOSHI----我有一半相信,小白----四分之一相信,你说你跟小昆没什么,打死我都不相信。”她嘻嘻笑着说:“你吃醋的样子挺可爱----”他笑笑说:“你觉得可爱?好,讲个不可爱的你听。在D州的时候,有一次,我从一本杂志上看到YOSHI的一篇文章,上面有他的电邮地址,不是C大的。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也跟着他转了学,就跟他写了一封电邮,从他那里我知道你们那时----已经不在一起了,所以我就决定回来----填这个坑。开车走到一个加油站时,我往你那里打了个电话,是---小昆接的,他说你在---洗澡,他告诉你有电话,你在大声叫他把电话给你,然后你就HELLO一声,我就---挂了电话。”